告别的方式-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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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偏男子存著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被那道利眼一扫，犹如X光射线扫过般，让人无所遁形──整体来讲，男子即使已届壮年之龄，却别有番特殊的魅力，并且藉由那股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令人不禁猜想对方的行业，应该是具有一定权力、发号施令的在上位者。
　　
　　他走向吧台前空下的位置，向前方忙碌的老板点了些烧烤、小菜与一壶清酒，随後和座位旁边的人攀谈起来，「你吃过了？」
　　
　　坐在他右手边位置上的男子年纪则显得较为轻些，细细一看，不难发现此名男子有一副颇为斯文的脸孔、和温文的气质。他朝对方点点头，「吃了一些。」怕胃病发作，多年来他逐渐养成较好的饮食习惯，除非万不得已，否则该用餐的时刻不会让自己维持空腹状态太久。
　　
　　「这样啊，那我就不客气罗！」见食物被端上桌，他拿起筷子、比了个「我开动了」的手势，迳自大快朵颐起来，「不好意思啊、我迟到了，刚刚在审问一个犯人。」边吃边解释。
　　
　　「没关系。」摇摇手表示无所谓。知道对方忙碌起来可谓没日没夜，他丝毫不介意男子迟到近一个小时的行为，「是我太冒昧了，在你忙的时候还约你出来，後藤警部。」蓝田清歌抱歉地说著。
　　
　　「无妨无妨。」率性地摆手，「是说，你有特别要讲什麽事情吗？」他开门见山问道。
　　
　　自从黑泽怜的案子在抓到凶手、宣告破案且结案之後，举行完告别式，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且似乎也没特别的理由碰面，後藤直司忙於工作、蓝田清歌则须调适心情以恢复正常生活，除了当初因黑泽怜牵起的小小交会点，平常他们应该很少有所交集──因此後藤警部想不到蓝田清歌突然找他出来的原因。
　　
　　「对於怜的事情，还是必须感谢你的帮忙。」蓝田清歌以有点感慨的语气陈述：「後藤警部最後再介绍的那位遗体化妆师也成功替怜修补了脚，黑泽社长要我替他向你致谢。」
　　
　　後藤警部边享用晚餐边他的叙述，他知道前面这段话还不算此趟的重点。
　　
　　寒喧过後、没卖太多关子，他直接切入主题，「事实上，刚开始的那位遗体化妆师、摩砂先生，他後来有去找过我。」话语到此暂时停住，看到後藤警部倏地瞠大双目的模样，满意地轻笑。
　　
　　「摩砂？」他没听错吧？狐疑的眼神瞪向蓝田清歌，差点忘了把口中嚼到一半的食物给吞下。
　　
　　「是的。」点头，「摩砂先生总共去找我四次，不过前面三趟均扑空，因为我恰好出门了，第四次总算碰了面。」他解释：当时想暂时离开和怜曾经生活在一起的地方，所以他安排了没有目的地的短程旅行，让摩砂晴实一时片刻找不到人。最後还是在管家的口信传达下、他才晓得对方的拜访，因而交代管家留下摩砂晴实的联络方式、以及自己可能的回程时间点，这才使不断错过的两个人碰得上面。
　　
　　过程之所以变得屈折离奇，主要还是在於摩砂晴实没有具备可以随时找得到人的手机，若不是他异於常人的坚持及毅力，恐怕这场碰面更难上加难。
　　
　　「他怎麽会去找你？」一向精明的後藤警部被难倒了，歪著头思索──「不过好像又不难理解。」依照他对那家伙的了解，恐怕是为了当初拒绝替黑泽怜的右肢修补而道歉吧。
　　
　　如果是摩砂晴实，的确有可能因为这麽一点小事，千里迢迢从市区搭了近一小时的电车到对方家里拜访四次，而压根忘了现代尚有「打电话」这个更为便利的方法──後藤警部没忘记那人根本没手机呐！
　　
　　「除了道歉，他也想问一些事情。」蓝田清歌证实了他的猜测。
　　
　　「问事情？」忍不住挑眉。这可神奇了！原本素不相识的两个人，会有什麽事情好问的……「莫非……」他沉吟半晌──嗯，这麽一来，他似乎也可猜出来摩砂晴实想问什麽事了。
　　
　　「没错。」再次点点头。蓝田清歌漾开笑容，「所以，这是条件。」将手伸进右边裤子口袋、掏出一张写有号码的纸条，摊开来放在桌面上。
　　
　　「这是……？」盯著上头的数目字，後藤警部眨了眨眼。
　　
　　「我告诉他，要问什麽事情都可以、我知无不言，前提是他得先去办一支手机。」当摩砂晴实听到这个条件後、足足愣了好几十秒的神情，蓝田清歌现在回想起来仍感到有趣──其实他不打算为难对方的，只是那时在他跑出去後、事後留下来的另外两个人，後藤警部与潮见了，从他们两个的对话中得知、以及自己要连络他真的联络不上的各种状况下来，他这才决定推他一把、也顺便「造福」在他身边的其他人。
　　
　　「你……」拿起纸条，後藤警部反应过来後，大笑地拍拍他的肩膀，「真有你的！哈哈哈──」他们费了那麽多心思、都要说破嘴了，还没能说动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才见他几次面，就足以让固执的摩砂晴实「破功」，他真是太小觑这名男子了！
　　
　　不愧是黑泽社长也承认的人呀！
　　
　　吹了声口哨，後藤警部毫不掩饰他的愉悦，他掏出手机，输入号码。
　　
　　
　　※
　　
　　
　　夏川京介是最常、也是近年来唯一会造访摩砂家的访客，他对室内的设备与格局了若指掌，且犹若走自家厨房般轻松自在。这天，他坐在摩砂家客厅的沙发椅上，手拿遥控器、看似无聊地转著电视，「你应该知道这则消息吧？晴实。」电视画面停留於某台正在播放新闻的频道。
　　
　　刚好报导著东宇商事企业、其社长的独身子於昨日举行告别式之消息。
　　
　　转播画面停在告别式会场上，穿插著播报员说明此次案情的大概过程、以及警方破案的关键手法等。
　　
　　摩砂晴实微微自阅读的书本中抬眼，刚好瞥见电视上、蓝田清歌一闪而逝的画面，接著影像被带到告别式会场，然後他看到了那位遗体的主人、生前的面貌──照片上的黑泽怜笑得灿烂，年轻的面容漾著朝气与活力，让人不禁扼腕，原先这麽一个健康的人居然会遭逢如此的不幸。
　　
　　「虽说他似乎曾罹患癌症，不过好像控制得还不错，只可惜啊～」夏川京介感叹，而後有意无意地瞄向将视线又挪往书本里头的摩砂晴实，「听说你没替他做修补。」
　　
　　「……」没针对这个问题做任何回答。
　　
　　「我发现、你从刚刚开始，拿在手中的书根本没翻页过。」其实他已经注意好一阵子了，因此才能斩钉截铁地指出。
　　
　　摩砂晴实一愣，「罗唆……」撇过头，赌气地将手中的书往後翻一页。
　　
　　认识他这麽多年，夏川京介十分明白──看似无动於衷的他，并不若外表流露出来的那般无所谓，但他体贴地不予揭破，「也难怪啦，闹这麽大的消息。不过那位、蓝田吗？他真了不起，竟然可以得到黑泽社长的认可。」看著电视，他略带讶异地感叹──要说黑泽社长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吗？不反对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便罢，还愿意接受儿子的同性恋人，普通的父母亲哪有这般好的肚量？
　　
　　闻言，摩砂晴实再次把目光移向电视。
　　
　　他看到穿著一袭黑西装的蓝田清歌在告别式的会场上所坐的位置、是家属的代表处，也是在大家长黑泽社长的旁边，至於他的另一侧则被黑泽家的长女、黑泽怜的姐姐所占据。
　　
　　等於间接宣告了其身分的重要，让人无从怀疑当初他曾说过「怜的事情可以全权交给我处理」这句话的真实性。
　　
　　然而跟蓝田清歌如何获得黑泽社长的承认这点相较之下，摩砂晴实更想知道的是……他的心情。
　　
　　为什麽不管是初次见面、或者是电视上转播出来的告别式画面，蓝田清歌平静的脸上，彷佛看不出太大的情绪起伏──至少，摩砂晴实以为，他应该是要悲伤的，那些曾为同窗的人为了财富、居然狠心杀害自己的恋人！如果说他心里恨著他们，也不使人感到意外。
　　
　　不过蓝田清歌的言行举止反映出来的种种迹象，并不像抱有这类负面情绪的样子，几乎要让摩砂晴实觉得──黑泽伶的逝世对他而言，难不成仅等同於普通朋友的死去般同等程度的价值罢了？
　　
　　他非常不明白。
　　
　　而这份纳闷累积於心中，令他产生一股前去探究的冲动。
　　
　　
　　
　　
　　凭著印象中的路线，摩砂晴实只身前往、再度造访蓝田清歌位於郊区的家，不过前两次均和对方错过。
　　
　　「摩砂先生，蓝田先生他近日都不会回来这里，您要不要留下联络方式，如果蓝田先生有打电话过来，我请他向您联络。」第一次，留守的管家礼貌地说著。
　　
　　第二次的扑空，管家脸上依旧写了歉意，「非常抱歉，摩砂先生。蓝田先生仍未和我们连络，他说会出去散心一阵子，并未交代归期。您是否要留下电话或口信，待蓝田先生一回来，我立刻告知他。」
　　
　　再下一次见面，管家脸上除了满满的歉意，似乎隐约还含著笑地解释：「摩砂先生，又让您白跑一趟了，非常对不起。蓝田先生已经旅行回来了、可是他人现在在黑泽社长的公司里头，也许过几天才会回到这里。我已经向他禀告过您来访的消息，他也急欲和您联络，交代要我务必请您留下联络方式──如果您仍有造访的话。」管家必恭必敬地陈述，然後一副等待他回答的模样。
　　
　　「……我没有手机，跟电话。」摩砂晴实闷闷地陈述。
　　
　　管家听後露出一脸不可置信地模样，他眨了眨眼，随即反应过来：「我知道了。既然这样的话，那麽我会转告蓝田先生，乾脆……请您於XX日的XX时再跑一趟，可以吗？」他擅自替他们约了碰面时间。
　　
　　基於管家的「牵线」，摩砂晴实终於得以和对方碰面。
　　
　　而蓝田清歌或许已有心理准备，因此对於他突来的造访看起来毫不感意外，甚至除了接受摩砂晴实的道歉之外，也能预料得到他会提的一些疑惑。
　　
　　「你有带证件吗？」打量了一下对方，蓝田清歌没来由地问。
　　
　　「咦？」摩砂晴实皱了皱眉，虽不解，却也据实回答，「有。」
　　
　　「那太好了。」点点头，露出笑容，「我可以回答所有你要问的问题，摩砂先生，只不过有一个条件。」
　　
　　「……什麽？」不解地问。
　　
　　「手机，你必须先拥有一支手机。」开出条件内容，「等你办好手机、并且给我号码之後，你要问什麽、我都据实以报。」
　　
　　接著，他看到这名男子深深愣住的神情，许久之後，才终於道得出一句话：「为什麽……？」他不懂自己想问的问题跟有没有手机、两者间有什麽关联性。
　　
　　「这个嘛，」蓝田清歌思索片刻，最後笑道：「就当作是你对怜的赔礼吧。」搬出了逝去的人做最佳挡箭牌。
　　
　　摩砂晴实完全找不出反驳的句子。
　　
　　意识过来之际，他感觉到自己已经点了点头。
　　
　　
　　
　　
　　
　　
　　
　　
　　
　　
　　
　　
　　
　　
　　
　　
　　
　　
　　
　　
【写在之後】
　　
　　所以说……这篇轻松一点了吧！？（→自己这麽认为）
　　
　　其实最腹黑的人应该是蓝田清歌？（炸）
　　
　　刚开始仍在思索究竟该派谁去达成叫摩砂那家伙办一支手机的任务，没想到最後是由蓝田去完成～（因此才说人物到後来都有自己的个性，并非我所能控制的啦～）但我挺喜欢那一段的──特别是蓝田自口袋中掏出号码的动作，哈哈，突然觉得他更帅了！（倒）
　　
　　很抱歉我把他的情人给送到天国了……（默）至於摩砂要问蓝田的事情，应该猜得出来了吧（？）；至於蓝田为什麽会获得黑泽社长的青睐（谜），就不在本篇的交代范围中了啦，请自行想像吧（遭踹飞）。
　　
　　尽管很喜欢这篇，可是对於遥遥无期的完结终点，依旧感到忧虑（汗）。
　　
　　
　　
　　
　　




【告别的方式】（7）

　　
　　几天後的上午，摩砂家照旧来了名访客，这次对方是在按了几次门铃却无人回应後，才决定迳自开门进入屋内。
　　
　　「晴实？」夏川京介试探地朝屋里唤道，接著随意一瞥玄关旁的鞋柜，初步判定摩砂晴实常穿的鞋子仍然规矩地摆在架上、证明主人尚未外出的事实，他感到纳闷之馀，这才踏入屋中找寻他的身影。
　　
　　没在客厅、书房，「晴实？」足迹转了方向。
　　
　　「你还在睡？」扬高的语气显示说话者非常意外在这个时间、一向「按表操课」的摩砂晴实竟然还赖床在被窝里头，「你昨晚又熬夜了吗？」他只联想到这个可能性。
　　
　　听到有人讲话的声音，摩砂晴实微侧过脸，稍稍睁开仍带有倦意的双眼，「有事吗？」懒懒的语气问著，一副对於他的出现和目的地都不太有兴趣了解的模样。而後不等对方回答，他拉起被子、再将脸埋进其中，好似将这位不速之客的存在当然了干扰睡眠的严重噪音，巴不得耳不听为净的样子。
　　
　　「一定要有事才能来找你吗？！」见状，夏川京介忍不住翻白眼，「我说你呀，不习惯熬夜就别熬嘛，干麻把自己搞那麽累。」一屁股在床缘上坐了下来，尽管清楚自己的出现并不太受欢迎（至少此刻是如此），还是没有立即告辞的意思，「而且，你竟然去办了手机没却告诉我──如果不是後藤警部，我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太不够意思了吧！」忿忿不平的口吻中依稀有股受伤的味道。
　　
　　「……你现在知道了。」维持不动的姿势，闷闷的语气自被窝中传出，不仔细听还听不见。
　　
　　「哼！」别过头，「那不管怎麽打都没人接是怎样？你这样有手机跟没手机，不是都差不多了吗？」买手机又不是用来装饰的。
　　
　　摩砂晴实这次选择执行缄默权。
　　
　　「你该不会是忘了自己有手机、将它调成震动，最後又没充电，现在已经自动关机了吧？」按照他的行为模式推断，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发展。
　　
　　「……」被子内的人儿动了动，「反正也没人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受不了地以掌击额，「什麽没人打，你知道有多少人找你吗？没人打，是因为他们找不到你，通通都打到我那里去了，你这个──」若不是看在两人多年情谊的份上，他怕自己此刻会压抑不住那股想掐了他的冲动。
　　
　　「我没告诉过人号码。」事实上连他自己都记不得的号码，有谁会知道？摩砂晴实翻过身、看向几乎呈现半歇斯底里状态的夏川京介，正经的表情在在显示著无法理解为什麽他会这麽生气的原因。
　　
　　「啊啊啊啊啊──」忍不住抱头呐喊：「摩砂晴实，你难道忘记当初是谁跟你一起去办手机的吗！就算你忘了，一旦你有门号，警方会查不出来吗！你这个──大、笨、蛋！」乱七八糟地吼了一阵後，好不容易抒发完满腹的怨气、有种舒爽的感觉了，他才讲出此行的目的地：「不管了，择日不如撞日，你现在快点起来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