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尘作者:月朗风清-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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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愣是没发现几个可以做的。
　　人安可说了，现在大学生出来都有讨饭的呢！我拿著一高中文凭，还没有工作经验，能干嘛去？
　　　
　　瞎逛到天黑，凄凄惨惨回到小旅馆，老娘已经利落地找好了房子，约定第二天就可以搬过去了。
　　我耷拉著脑袋把自己的情况说了。
　　老娘摸著我脑袋说：“不急，慢慢找，总会有的。”
　　怎麽会不急？托那两大少爷的福，这一年半的时间里我基本没有去打工，手里早就没有余钱，至於老娘手里的钱，肯定上次就给人骗得一分不剩，眼瞅著就要揭不开锅了！
　　过了两天，我去了人才夜市。
　　结果发现这里招聘的岗位和报纸有区别，看起来高档一些，至於要求，那叫一个高。逛了一圈，更没发现几个可以做的，倒是有几人上来主动招呼，一问，高中的，都摇头回去了。
　　回到家，蒙头睡大觉。第二天晚上，我跟著老娘去摆地摊。
　　穷途末路，没有挑剔的本钱，总得先把事情做起来，有多少打算，都得先把眼前的这一关过了再说。
　　老娘原先在S城就摆的地摊，算是熟门熟路，这两天已经踩好了点，也找好了货源。
　　摆摊的地点在这里唯一的一所大学附近，卖的是女生用的小饰品，当然都是便宜货。
　　很小的一个摊位，开始的时候生意也不好，根本用不到两个人，我是想先跟著学学，过段时间再另外摆个地方。
　　但慢慢地生意居然不错起来！大学里的女生都愿意到我这里来买。我知道为什麽，我这张脸，咋一看，还是很能骗些人的。
　　卖了一段时间，我打消了另摆摊位的念头，倒是琢磨著要不要扩大一下，再卖点鞋服之类，也算发展了。
　　经济来源有了，糊口终於不再是问题，但是老娘每次看著这些学生妹，眼神总是伤感。
　　我觉得没必要。读了大学出来，找什麽样的工作，也是为了混口饭吃。我觉得我现在的日子，起码，比过去那一年多的时间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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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可惜老娘一直想不开，过了一两个月，她跟我说：“你再去人才市场上看看嘛！”
　　我没有吭声。
　　老娘说：“明天就有招聘会，你好歹再去看一次！”
　　第二天我去了，心里觉得除了浪费公交车钱，大概不会有别的结果。
　　那天我随便逛了没一会，就又有人上来询问要找什麽工作。我照例张口先说：“我高中毕业的。”
　　但是这一次，结果却很不一样。
　　那人点头：“行！我要找个经理助理，你干不干？”
　　我往他身後的摊位看了下，应聘的挤得满满的，看公司介绍，也像有两把刀子的样子，经理助理？我怀疑地看著他：“这个工作很好啊，很多大学生愿意做的吧？我只有高中毕业，干吗找我？”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我总是知道的。天上掉馅饼的事，从小到大我倒也不是没有碰到过，不过结果就无一例外，最後肯定砸得我满头包、一脸血。
　　他挥挥手：“现在大学生满街跑，有什麽稀奇？助理的工作其实很简单，我要一个摆得上台面，又聪明、肯认真做事的人。”他打量我一下，说：“不用我夸，你也知道自己的长处，至於聪明、认真做事，这个要你自己告诉我。你聪明吗？”
　　我想一想，考得上F大，多少算是聪明的吧？我就点头。当然我有的其实都是小聪明，大事上，我笨得很，我知道！
　　那人又问：“那你肯不肯认真做事？”
　　我立刻点头。摇头的那是傻瓜！就真是懒猪一头，这个时候都不会摇头。而且我当然也不是懒猪。
　　我反正穷光蛋一个，没什麽好被人骗的了。管他是真是假，跟过去看看再说。
　　　
　　结果这一回的馅饼居然是真的！我稀里糊涂地就成了这家装潢设计公司的一个助理，还是总经理助理！
　　说是总经理助理，实质上是打杂的工作居多，不过我不介意。就我目前这水平，也做不了别的。
　　老板人很好，同事很好，工资待遇也很好。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运气，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免不了有点提心吊胆、疑神疑鬼。
　　可是上看下看，从进公司开始，一直到两个月的试用期结束，和公司签下正式合约，我都实在看不出自己有什麽东西是别人可觊觎的，期间也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我终於安心了。
　　老天爷大概觉得玩儿得够了，腻歪了，打算放我一马了。
　　其实进公司没几天，我就确定了我现在的老板──苏墨，也就是招聘会上找我的人，对我没有任何企图。
　　苏墨是gay。非常之斯文俊秀的一个gay。
　　这一点并没有人告诉我。他当然不会跟人说他是gay，三十不到的年纪，单身也不是gay的证据。我没有证据，但是我看得出来。据说这个圈子里的人有特殊气质，所以圈里人往往一眼可知。以前我对这个不懂，但现在，我基本都能看得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什麽时候忽然就会了的。
　　就像我知道他，我相信他也一定知道我。
　　但身为gay，知道我也是gay，并不能说明他就对我有所企图。
　　他对我很好，照顾有加，要求却很低，做错事也并不责怪，只笑著摇头，然後一一指出。
　　他对我的好，是一种自然亲切的好，绝不是有所企图的那种好。
　　他给我的感觉，像老师，也像朋友，更多过像老板。
　　我一直没能想明白究竟。直到有一天，我在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他无声看著我的目光中，闪烁著某种我不曾见过、却可以深深确定的情绪，叫做同病相怜。
　　我只有叹息。我不知道身为gay，这样一个优秀的gay，苏墨的人生中究竟经历了什麽样的苦难。不过，我可以基本肯定，我的经历，其实，和身为gay这一点没有太大关系。
　　不过我没有和他说明这一点的打算。
　　这样，很好！
　　苏墨是个很好的老师，我也很努力地在学，我不敢懈怠，这样的运气我不会一直有。
　　没多久，我的工作开始上手，不再只是打杂，开始跟著苏墨接触一些客户，当然，室内设计这一块我暂时还是一窍不通，所以专业的事情，和我无关，不过至少，我可以帮他安排行程，做做文书之类的工作，不时还可以替他挡掉一些麻烦。
　　现在我承认，苏墨其实不是斯文俊秀，而是令人惊豔。只是他的五官太过柔和，所以第一眼，只让人觉得俊秀，但再看第二眼，就大概没有多少人能再把目光移开。
　　所以纠缠苏墨的人总是很多，男男女女都有。苏墨不善於言辞，或者干脆说，不喜欢说话，被人缠得烦了，最多皱眉，而後转身走开，却绝不会口出恶言，结果就是麻烦越来越多。
　　我来了之後不久，就发现了这一点，因为觉得自己目前的工作能力实在对不起人家开出的工资，所以琢磨琢磨，就打算在这上头弥补点儿。
　　所以後来再有人来纠缠不清，就总免不了被我不小心扔下的香蕉皮摔个狗啃泥，或者在坐下之前，椅子上多出张刚刷了漆的白纸啥的──室内设计公司里出现这样的东西太正常了，我试色麽！
　　当著苏墨的面，也没人敢冲我发火，再说，我道歉总是很诚恳的。
　　苏墨总是不动声色地看著，等人一身狼狈地走了，再对著我笑。
　　我就觉得下回我还得再努力点。
　　几个月过去，纠缠苏墨的人，终於开始减少。
　　其实这里面至少有一半应该是秘书的工作，事实上，我开始上手不久，原来的秘书就因为怀孕而请了长假，我顺理成章地接替了她的工作，虽然不免做得有些磕磕碰碰。
　　接触越多，越觉得苏墨的好。
　　苏墨并不是很热情的人，对人对物，哪怕在和客户谈生意的时候，也总带著点淡淡的疏离。
　　他的性格实在不像个生意人，但偏偏，公司的生意就是好得不得了。
　　後来我才知道苏墨这个名字，在业内有多响亮。
　　这麽响亮的名字，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麽偏僻的小县城？
　　我琢磨了一次，就决定不想了。跟我无关。
　　我只要知道，现在我可以安心地留在这个原本完全陌生的小县城，就足够了。
　　我没有告诉苏墨，曾经有人在公司里被我整过之後，私下找人教训过我。
　　我早有准备，也并不在乎。
　　苏墨也没有告诉我，他曾经悄悄找到那个找人教训我的人，一拳揍掉了那人两颗大门牙。
　　我这才知道原来苏墨也会生气，并且很能打！
　　不过重点是他打完之後，带著优雅的微笑，用一种很缓慢的语速，对著那个又惊又吓、捂著嘴连哭都哭不出来的倒霉蛋说：“不要，真的，把我，惹火了！可以吗？”
　　我之所以会看见这一幕，是因为那天晚上，苏墨揍人的时候，我就站在他揍人的小巷口。我每次去附近的超市购物，回来的时候总是要经过这条小巷。三天之前，那个人也是在那里，找人揍的我。
　　我丝毫不怀疑，苏墨就是要让我看到。
　　我知道他不是在示恩，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他可以保护我。
　　我决定开始崇拜苏墨。
　　再接触下去，我免不了会想，这麽好的人，我怎麽就现在才碰到呢？
　　可惜了！老天爷你真对不起我！
　　那之後，很快又过了几个月。等我注意到的时候，居然又是年关将近了。
　　日子过得风平浪静。
　　而工作开始忙得我晕头转向。这个时候我终於可以把工作做得像模像样，而公司的生意很好，实在是太好了些，年底的时候尤其。公司接的生意基本都是大手笔，我们的价钱可是一点不低，但这样大手笔的生意，居然也接到手软，让我没法不感叹，这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南方小县城，居然有这麽多有钱人？
　　离年底还有半个月的时候，苏墨跟我说：“叶遥，我们明天开始放假。”
　　我意外地看著他：“公司还有几个项目没有做完。”我本来以为大概会做到大年三十。
　　苏墨微笑：“我们的设计已经全部做好，剩下的工作，交给工程队就好。”
　　但是以前我一般都会去现场监工的。
　　苏墨说：“我会安排人手去看著的，明天开始放假的，就只有你和我，我想带你出去走走。”
　　带我出去走走？那也不用这麽早开始放假吧？我奇怪地看著他。
　　他说：“去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就走。”
　　我很快就知道为什麽我们需要这麽久的时间了。
　　他开著车，带我去了很多地方。
　　南方的城市其实更适合繁花似锦的季节，但是冬天也不无可看之处，这个时候，北边，包括S城，那个位於南北交接之处的地方，都早已被白雪覆盖，这里，却居然还可以看到满山苍翠，流水淙淙。
　　而景色之外，最重要的，始终都是你身边的人。
　　这次在我身边的，是苏墨。所以这一次的旅行，真是让人很愉快，尤其当所有出现在你视野中的人都在匆忙奔波，只有我和他可以悠闲来去。
　　再愉快的旅程终究也要结束，回程前的一晚，苏墨问我：“玩的开心吗？”
　　我拼命点头，心里开始憧憬什麽时候苏墨会再带我出来。
　　苏墨说：“我不开心。”
　　我吓了一跳。
　　苏墨伸出一只手，按在我的心口，说：“叶遥，你人逃出来了，心还留在那里。”
　　我傻傻地看著他。
　　什麽意思？
　　苏墨没有解释。




第二十五章

　　第二天，我见到了安可。
　　我和安可相对坐在一间咖啡吧里。苏墨在安可到来之後就离开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麽。也许该有人给我个解释？
　　安可说：“我很早就知道你在这里了。”
　　所以苏墨才会找到我。我点头。
　　安可说：“我知道你需要离开一段时间，我让你离开！不过叶遥，我很失望，我没有想到一年之後，我会看到这个结果。”
　　什麽结果让他失望？这一年我过得很好，我根本都没有再想起以前的事，一刻都没有！
　　安可苦笑：“算了，你准备下，过两天我们一起回去。”
　　一起回去？我怀疑地上下打量他。他又搭错哪根神经？
　　安可说：“你没有被退学，你的休学时间，是一年。叶遥，你得回去。”
　　我不明白！我一点都不明白！
　　莫非那天我只是做了个恶梦？
　　那未免太过真实。
　　安可笑得不屑：“你不用奇怪，那天的事是真的。不过我安可要保的人，怎麽可能保不住？”
　　哦。我想一想，诚恳地说：“谢谢！”
　　安可矜持地点头，表示接受。
　　我说：“不过我不回去。”
　　安可眯著眼睛看我，脸色开始变得五彩斑斓。
　　我说：“我在这里很好。”
　　安可冷笑：“摆地摊，也很好？”
　　这人真恶毒！我说：“开始总是难一些的，以後会好起来。”
　　安可沈默了一下，说：“看来你打算摆一辈子地摊？”
　　我确定，这人真恶毒！我咬著牙说：“我可以去读夜校，自考也可以，等有了文凭，找个过得去的工作，应该还是可以的。”
　　我现在知道当初苏墨肯要我，是因为安可，至於他现在还肯不肯让我做下去，我不知道。其实就算他肯，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继续这份工作。不过好歹我现在有了点积蓄，我的年纪也还不大，我又不求飞黄腾达，以後的日子，怎麽也不至於过不下去。
　　安可又沈默了一下，说：“叶遥，你想清楚！”
　　我说：“我想得很清楚。”其实根本没什麽好想的，S城那个倒霉催的地方，我是打死不去了！
　　安可这次沈默了很久，说：“叶遥，你得回去！”
　　我摇头。
　　他重复：“你得回去！”
　　我再摇头。
　　他再重复：“你得回去！”
　　我只好再摇头。
　　安可气得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然後歪了一张俊脸拼命甩手──咖啡吧的桌子很硬。
　　我心有余悸地看著他──拳头是中途拐弯的，本来的目标，绝对是我的脸。
　　
　　安可当天就回去了。临走的时候他跟我说：“叶遥，那天在医院里看到你，我以为你终於醒悟，原来还是无药可救！”
　　我点点头，跟他说再见。听不懂的话，我这两天已经听的太多，不打算追问了。
　　安可说：“改变主意的话，给我打电话。”
　　我点头，再说一次再见。
　　我知道自己不会打这个电话，也绝不希望再见。
　　安安生生过了年，七天长假也很快过去，我没有接到苏墨让我回去上班的通知，我也没有打电话去问。刚过了年，换工作正是时机，现在我好歹有工作经验了，会容易一点。
　　安可并没有再来打扰我。不过就算他再来一次，我也不会改变主意。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不打算回去自找苦吃。
　　过完春节长假的时候我做好了所有打算，今年的，十年的，一辈子的。我已经清楚看到自己这一生，会怎样度过。
　　但我没有想到我会见到另一个人，一个我根本没想过这一生一世会再见到的人。
　　他来的时候我正蹲在门口做饭，老娘去进货了。
　　他在我面前停下来。我先看到他的脚，再抬头看到他的脸。
　　我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还低头想了会。这里怎麽可能出现他这样的人物？
　　我们租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