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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彩虹上作者:靠靠-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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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致佑没发现蒋济闻语调的异常,“是,我问他了,他点头了。”
  “他不懂什么是‘国外’,也没坐过飞机,陌生的环境会令他不安。”蒋济闻说。
  许致佑笑了笑,“兰星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吧?我跟他说了国外很远,但他听到画就愿意去。我相信他没问题的,他很好沟通。其实除了不愿意讲话,他跟普通的小孩没什么区别。你见过那些天才艺术家吗?他们全跟自闭症患者一样,除了画画其他事情都不感兴趣,也不跟人沟通。”
  蒋济闻想跟许致佑说照顾兰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但他说不出来。其实在他心里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除了不爱说话,兰星跟其他的小孩根本没有不同。他是蒋济闻见过最可爱的小孩,让人心发软,只想照顾他,对他好。
  想把他关在屋子里,只当他一个人的小孩。
  隐秘的、黑色的欲望在蒋济闻胸膛中翻腾,他没法说出一句话。
  许致佑的声音从对面传来,穿过他脑袋,嗡嗡作响。
  “这两年真的很感谢你照顾兰星,非常感谢。”
  每个字都好像一堵墙,层层阻隔了他与兰星。

  24

  兰星出发的前夜,蒋济闻几乎睡不着觉。他一遍又一遍地检查兰星的行李,尽管里头其实没多少东西——几件衣服,还有几本画册。
  兰星要离开一个星期,两年来的第一次。但兰星不会有问题,有专业的、语言上能够沟通的护理人员全程陪伴,还有许致佑,他跟兰星一直交流得很顺利,只要说到画画,兰星就会立刻安静下来,专心致志。
  其实蒋济闻完全可以放下公司的事,跟着兰星出国,照顾他,让他好好地待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但是,他的陪同对于兰星来说是需要的吗?
  或者换句话说,他的照顾对兰星来说是需要的吗?兰星需要一个人来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但那个人并不一定要是蒋济闻。
  也许许致佑比他更适合当兰星的家人。
  他们有共同的爱好,许致佑也可以给兰星更好的、更适合发展的环境。最重要的是,许致佑是兰星的父亲,他对兰星,有最自然最基本的爱护之心。
  而蒋济闻与兰星,什么关系也没有。他对兰星的感情,是扭曲的、激烈的、无法诉诸于口的。
  蒋济闻坐在兰星床边,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亲吻兰星的睡脸。
  他不想变得跟兰敏一样。
  兰星没有推开他,是因为对情欲的沉迷,而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假如兰星知道的话——
  蒋济闻无法停止去想一些假设性的问题,他自己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他越来越贪心,他不只想要兰星的依赖,他还想要兰星的爱。
  上机前兰星一直拉着蒋济闻的袖子不肯放,他没有抱怨,也没有请求,就只是拉着蒋济闻的袖子。蒋济闻已经事先告诉过他了,几号去,几号回来,计划表就装在兰星的口袋里。
  “乖乖的,七天后就回来了。遇到什么不习惯的事不要慌张,告诉护理员,大家会帮你。”蒋济闻叮嘱道。
  许致佑站在旁边,一身光鲜的西装,衬衫领带一丝不苟。蒋济闻从行李中拿出绘本,递给许致佑,“等会坐飞机他可能会不安,先让他看绘本,他看绘本时特别专心。”
  许致佑示意助手接过绘本,笑着说:“你真像在照顾小娃娃,太小心翼翼了。”
  蒋济闻冷冷看了许致佑一眼,不做辩解。
  提示登机的温柔女声响起,兰星依然拉着蒋济闻的衣袖。蒋济闻牵住兰星的手,弯下腰看着他眼睛。
  像星星一样的眼睛。
  “没关系,”蒋济闻说,“七天后就回来。去看看漂亮的画,有很多星星没看过的画,还有许多很会画画的人。
  兰星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
  兰星是懂得爱的,蒋济闻想,他热爱画画,非常热爱。
  许致佑懂得画画,他知道如何教导、培养兰星。假如让他来照顾兰星,兰星将永远生活在艺术之中,看见许多美丽的画,认识许多一样热爱画画的人,画出他最好的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拿着蜡笔,只是画一些色彩缤纷的儿童画。
  也许这一趟旅程过后,兰星将沉迷进一个完全不同的、新鲜的世界。
  也许他会想离开这里。
  即使现在仍然不舍地拉着衣袖,但一看见更广阔更新鲜的世界后,这一点不舍大概就烟消云散了。
  而蒋济闻自己,也将从失控下坠的深渊中被解救出来。
  蒋济闻看着兰星的身影通过安检,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他有点回不了神。
  对于以后的想象已经让他有点无法承受。
  许致佑是兰星的亲生父亲,他想要回兰星的抚养权,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没有人会觉得不应该。而他,与兰星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还是一个男人,根本没立场跟许致佑争夺兰星的抚养权。
  更何况兰星也对画画的世界那么向往。
  蒋济闻不知道自己在机场坐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机场出口处一阵喧哗。他听见受伤小兽一般愤怒的嚎叫,没有意义的、单纯发泄愤怒的嚎叫。蒋济闻站起来,愣愣地听了一会,人群逐渐往一个角落聚集。
  蒋济闻往那角落走去,走了一会,突然开始跑了起来。他推开人群,看见刚刚还在跟他机械挥手说再见的脸庞。
  那张大多数时间都没有表情的脸上,此刻正充满愤怒。
  “别叫了!别叫了!你停下!”许致佑气急败坏地喊。
  他跟助手两人一人一边,抓住兰星,但被制住的兰星挣扎得更厉害了。机场的工作人员纷纷赶到,扑上去就想帮忙抓住兰星。
  “住手!别抓他!”蒋济闻冲过去,大力拉开许致佑跟他助手,“你们把他吓坏了!”
  兰星看见蒋济闻,大叫一声就扑向蒋济闻。蒋济闻伸手要抱他,他一口咬在蒋济闻肩膀上。蒋济闻眉头一皱,对接近的保安大喝道:“别动他!他没有攻击性!你们别吓他!”话刚说完兰星就放开蒋济闻肩膀,伸手就是一拳,打在蒋济闻脸上,接着铺天盖地的拳打脚踢,恨不得把怒气全发泄在蒋济闻身上。
  蒋济闻不躲也不闪,只是不断地说:“星星,星星,怎么了?我在这里,星星……”
  由于蒋济闻的喝阻,没人敢上前拉开兰星。兰星打了一会,停下来,开始哭。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许致佑一脸狼狈,刚刚整齐光鲜的西装已经被兰星扯得乱七八糟,衬衫领子都歪了,精心梳好的发型全乱了,英俊的脸上甚至还有几道被兰星抓出的血痕。
  机场的工作人员围在他旁边不断质问他,为什么带有特殊情况的乘客不通报机场。
  围观的人群惊讶地看着他们。
  他一辈子恐怕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
  蒋济闻瞥了一眼许致佑,当机立断,“这里交给你了,我先带兰星回家,他吓坏了。”
  说完蒋济闻就一把抱起凄嚎大叫的兰星大步走了。
  留下愣在原地的许致佑。

  25

  兰星发怒的原因很快就找出来了。许致佑说他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上了飞机之后兰星一直很安静,他为了缓和兰星的情绪,跟他闲聊了一会,当然都是他一个人在说话。
  蒋济闻追问许致佑说了什么,许致佑说没什么特别的,但蒋济闻一句一句地追问,终于把原因找出来了。
  在无意义的闲扯中,许致佑对兰星说了句:你会喜欢国外的,喜欢的话,可以直接留在那里不回来,让你哥吓一跳。
  蒋济闻指出这话大有问题时,许致佑还不明白哪里不对。他只知道兰星是自闭症患者,除此之外,他对自闭症一无所知,他对兰星也一无所知。
  蒋济闻口气很硬地对他说,只有在非常熟悉的环境里,兰星才能够接受一些微小的与计划表不同的变化,像这样的开玩笑的句子,兰星并不懂,他会当真,以为与说好的七天就回的行程不同,他会很恐慌。
  电话那头的许致佑听上去似乎感到非常不可理解:“可是……只是一句话而已,他生那么大的气,简直无法控制——”
  蒋济闻“啪”地一声挂上电话。
  兰星躲在房间里,不愿意跟蒋济闻说话,他看上去气坏了。
  一开始蒋济闻觉得是许致佑的错,毫不了解兰星,随口说一些不负责任的话。他告诉兰星,许致佑说的话是错的,一切都跟计划表里写的一样,去一个星期就回来。兰星掏出计划表,撕得粉碎,啊啊大叫,气得不得了。他一路又闹又叫,已经累得不行了,却还是撑着不肯休息。蒋济闻看着他刷白刷白的脸,心里刀绞一样,只想把他抱在怀里。
  “讨厌!”兰星喊,“哥哥讨厌!”
  “星星……”蒋济闻茫然无措。
  “不去!不一起去!讨厌!”兰星继续大叫,把带回来的行李袋拿起来砸,气得直发抖。
  蒋济闻突然明白了,兰星是在气自己不跟他一起去国外,那地方对他来说又陌生又遥远,即使是身为亲生父亲的许致佑也没法缓和这种不安,而许致佑的玩笑话更让这种不安溃堤。
  有那么一瞬间,蒋济闻心中涌过一阵狂喜。
  对兰星来说,他还是特别的。
  第二天许致佑就打来电话,态度很好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说准备订新机票。蒋济闻告诉他,兰星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到国外,他昨天那么生气,情绪还未稳定。而蒋济闻自己,老实说也不希望兰星在这样的情况下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许致佑说了很多,用一种艺术家特有的丰富情感诉说了自己希望照顾兰星。他说,在过去的十八年里,他从未关心过兰敏母子,他一直以为兰敏母子过着很好的生活,但没想到事实上,一直是兰敏自己一个人辛苦地照顾着兰星。兰星还是一个自闭症患者,到现在还没有生活自理的能力,以后怎么办?在未来几十年里,兰星怎么办?许致佑说他想把兰星接到国外,好好照顾他,让他后半生无忧。
  一番话说得感人肺腑,蒋济闻根本拒绝不了,况且他也没有资格拒绝。一个父亲要照顾自己的亲生儿子,理所当然。
  但兰星不一定能够适应国外的环境,蒋济闻最后说。
  他想说让他来照顾兰星就行,但心底那隐秘的、不可告人的欲望让他说不出口。
  兰星生过一次气后就不愿再跟着许致佑出国,蒋济闻刚提起一个开头,兰星就气得把绘本都摔到地上。最后蒋济闻决定跟着兰星一起走,兰星这才勉强能接受,但仍是气呼呼的样子。
  蒋济闻一边叫着他名字,一边亲吻他额头。
  他不愿意兰星生气,不愿意兰星不开心。
  “都是我的错。”他很诚恳地认错道歉。
  兰星看上去还很生气,但当蒋济闻亲吻他的时候,他很积极地回应,吻得嘴唇都肿了。
  蒋济闻把他抱在怀里,不断亲吻他的额头、脸颊、鼻子、嘴唇,无意识地低喃:“宝贝……宝贝……”
  假如有天他的宝贝要离开他,该怎么办?
  蒋济闻打电话与许致佑说了自己决定陪着兰星一起去,迅速安排好公司的事后立刻就出发了。
  一路上兰星都粘着蒋济闻,上飞机的时候,坐到位子上的时候,都紧抓着蒋济闻的袖子,深怕蒋济闻跑了。
  飞机起飞时的轰鸣声让兰星有点不安,一直在座位上扭动,发出无意义的含糊叫声,引得周围的乘客扭头。蒋济闻拉着他手,轻轻拍着他手臂安慰他。许致佑感慨说:“这可真是在照顾小宝宝。”
  将近十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漫长极了,兰星在座位上呆了一会就开始不耐烦,要上厕所。蒋济闻解开他安全带,带着他到洗手间。一路上兰星走得慢吞吞的,看一下这里,又看一下那里。到了洗手间,兰星看着与家里完全不同的狭小空间皱起眉头。蒋济闻又哄又劝的,才不情不愿地进去。如果不是里头的空间太过狭小,蒋济闻恨不得一起挤进去才放心。
  上完洗手间又出了新状况,兰星不肯坐回位置,在狭窄的走道上来回走动,从飞机的这头走到那头,又转身继续从那头到这头。空乘人员走过来请兰星回位置上坐好,兰星不肯,就扯着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蒋济闻的袖子,像是在叫他想办法。
  蒋济闻跟空乘人员解释了兰星的特殊情况,保证在安全的前提下不打扰其他人。空乘人员听了,体贴地在舱内广播了一条“本航班有特殊乘客,请各位旅客谅解。”
  一下子,大家都把目光转向在走道上走来走去的兰星。
  许致佑在位置上涨红了脸,而蒋济闻仍旧面无表情、小心翼翼地跟在兰星身后。

  26

  漫长的飞行旅程枯燥极了,兰星在飞机上走了一会就坐回位子上看绘本。到了平常的睡眠时间他就开始瞌睡,但却不肯睡觉。周围的环境与他平时睡觉的房间不一样,没有床,也没有被子,怎么睡呢?兰星执着地看绘本,明明困得头一点一点的了,还是不肯睡。蒋济闻伸手揽过他,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过了一会,兰星终于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这一睡,睡到了飞机落地还没醒。
  蒋济闻轻轻叫了几声,兰星迷迷糊糊地伸手挥了几下,随后抓住蒋济闻手臂,靠着继续睡。
  蒋济闻只好抱着他下机。
  一直到许致佑家里,还是蒋济闻把他抱到房间。
  他们到达的时候许致佑家人都出来迎接他们,美丽的妻子,一个十三四岁的儿子跟一个七八岁的女儿,和乐美满的一家。
  那小女儿好奇地看着睡着的兰星,用英文问许致佑,爸爸,这就是那个自闭症的哥哥吗?大儿子站在一边不说话。
  蒋济闻心想,不知道许致佑是怎么对家人解释兰星的存在的。
  假如兰星真的与他们一起生活,他们能够毫无芥蒂地关怀照顾兰星吗?
  许致佑家是独栋的别墅,客房一整排,给兰星跟蒋济闻一人安排了一间。蒋济闻对这安排皱了皱眉头,对许致佑说:“把我跟兰星安排在一个房间吧,这环境他不熟悉,我怕他不适应。”
  许致佑想起兰星在机场的大发狂,赶紧同意了。
  蒋济闻把兰星抱到客房,轻轻放下他,又给他盖了被子。许致佑在旁边说:“蒋先生,你对兰星这样好,我很感动。”蒋济闻看了许致佑一眼,见他似乎还有话想说,转身退出房间。
  许致佑把蒋济闻领到客厅,他妻子已经泡好了红茶等着他们。许致佑请蒋济闻坐下,说:“这几天我对兰星有了更多的了解,我现在才知道兰星的情况确实不像我之前想的那么乐观。但是,这也更坚定了我想把兰星接到这里照顾的决心。”
  他说着转头看了妻子一眼,两人相视一笑,显是夫妻已经做好了决定,妻子也支持他。
  “相关的机构、医生我已经让助理去联系好了,明天我们就可以带兰星去看最权威的医生。能让兰星学习画画的地方也已经找到了,兰星一定会喜欢的。”
  蒋济闻默默喝着红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最后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许致佑接着又说了许多,无非就是他过去亏待了兰星,接下去他要好好照顾兰星。他美丽的妻子坐在他旁边,一直微笑着听他说话,那笑容又精致又美丽,蒋济闻看不出她对丈夫这样积极地表示要照顾另一个女人生的孩子是否感到开心。
  第二天他们便出发去需要三个小时车程的疗养院。
  这天是许致佑的妻子、助理带着蒋济闻跟兰星过去的,许致佑并没有同行。他有工作,很重要的工作,所以没法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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