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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海孤雏-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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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牛只、驴子、市集、商店、人群、人、人……愈往里走,人愈多。瑟鲁紧抓恬娜的手,侧身而行,用头发藏住脸。恬娜紧抓瑟鲁的手。
她认为两人没办法住在这里,唯一能做的是继续往南走,一直走到天黑,就快了,然后希望有办法在树林扎营。恬娜选了一位穿着一片大白围裙,正关上店铺百叶窗的壮硕妇人,决心问她向南出城的路。妇人紧实红润的脸庞看来还算和善,但正当恬娜鼓起勇气要对她说话时,瑟鲁紧抓住她,仿佛要将自己靠着她躲藏起来。她一抬头,看到戴皮帽的男子从街道彼端朝她走来。他也看到她,驻足不前。
恬娜一把握住瑟鲁手臂,半拖半挥拉她转身。「快来!」她说,然后大踏步走过那男子。一旦越过他,她走得更快,往日落海面的闪耀、夜色,及这条陡峭街道底端的船埠与码头下山走去。瑟鲁在她身边跑步,发出刚烧伤时一样的嘶哑呼吸声。
高大船桅映着红黄色天空晃荡。那艘大船已收起船帆,停泊在一艘有桨帆大木船之后,倚着石码头。
恬娜回过头去。那男人在不远处尾随,脚步不疾不徐。
她跑上码头,但一段路之后,瑟鲁绊倒,无法继续前进,喘不过气。恬娜抱起孩子,孩子紧攀着她,将脸埋在恬娜肩膀里。但背负这如此重担,让恬娜几乎无法移动。她双腿颤抖,跨出一步、一步、又一步。她走到架在码头跟甲板间的小木桥,手扶上栏杆。
甲板上一名光头、精瘦的水手上下打量她一眼。
「怎么了,太太?」他说。
「这……这是从黑弗诺来的船吗?」
「当然,从王城来的。」
「让我上船!」
「嗯,这我可办不到。」水手说道,咧嘴而笑,但他眼光移动,看着站到恬娜身边的男人。
「你不用跑走。」悍提对她说:「我对你没有恶意,我不想伤害你。你不了解。我是带她求救的人,不是吗?我真的很抱歉,发生这种事。我想帮你照顾她。」他伸出手,仿佛难以自抑、受到吸引去碰触瑟鲁。恬娜无法移动。她答应瑟鲁,不再让他碰触她。她看到那只手碰到孩子外露、缩避的手臂。
「你找她有何事?」另一个声音说道。一个水手站在光头水手的位置,是个年轻人。恬娜以为是自己的儿子。
悍提连忙回答:「她抱着……她带走我的孩子,我的侄女。她是我的。她对孩子施咒,偷走她,你看……」
她完全无法说话。言语又离她而去,从她身上被剥夺。那年轻水手不是她儿子。他脸庞消瘦严肃,双眼明澈。她看着他,找到词句:「让我上船,拜托你!」
年轻人伸出手,她握住,他领她过桥板,上船舰。
「在这里等一下。」他对悍提说,然后对她说道:「跟我来。」
但她的腿再也撑不住。她瘫在黑弗诺大船甲板上,抛下沉重提袋,但紧抱孩子。「别让他带走她,喔,别让它们夺走她。别再来了,别再来了,别再来了!」
第十章 海豚 The Dolphin
她不会放开孩子,不会将孩子交给他们。船上都是男人,过了很久,她才开始领略他们正对她说些什么、已经做了什么、正发生什么事。她明白自己误认为儿子的年轻男子身分为何后,感到自己仿佛一直明白这点,只是无法思考。她方才什么都无法思考。
他已从码头走回船上,站在桥板边,与一名看似船长的灰发男子谈话。他瞥了恬娜一眼,她依然抱着瑟鲁,蹲踞在甲板上栏杆与轱辘围成的角落里。漫长一天的疲累压过恐惧,瑟鲁正紧靠恬娜熟睡,把她的小背袋当作枕头,披风当毯子。
恬娜缓缓站起身,年轻男子立刻来到她身边。她拉直裙襬,试着抚平头发。「我是峨团的恬娜。」她说。他停住脚步。「我想你就是王。」
他很年轻,比儿子星火还要年轻,大概还不到二十岁,但某种气质让人感觉他一点都不年轻,某种眼神让她想到:他曾通过火的试炼。
「夫人,我是英拉德的黎白南。」他说,而他正要对她鞠躬,甚至下跪。她抓住他的手,两人面对面站着。「别对我鞠躬下跪,」她说:「我也不如此对你!」
他惊讶地笑了,然后握她的手,坦率盯着她。「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你?你是来找我的吗?就是那人……?」
「不,不。我在逃开……他……逃开……逃开一些恶棍……我打算回家,如此而已。」
「回峨团?」
「噢,不是!到我的农场去。中谷。在弓忒这儿。」她也笑了,笑中带泪。现在可以流泪,也将开始流泪。她放开王的手好擦眼睛。
「中谷在哪里?」他问道。
「往东南,绕过那边的岬角。港口在谷河口。」
「我们会带你去。」他说道,很高兴能够为她效劳。
她微笑地擦擦眼,点头接受。
「喝杯酒,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他说:「还有一张床给你的孩子。」在一旁静待的船长下了令。仿佛在很久以前见过的那位光头水手上前,想抱起瑟鲁。恬娜挡住他,她无法允许他碰瑟鲁。「我来抱她。」她声音尖锐。
「太太,那里有台阶,我来就好。」水手说。她明白这是好意,但就是无法允许他碰触瑟鲁。
「让我来吧。」年轻人——王——说道,询问地瞥了她一眼后,跪下,搂起熟睡孩子,抱过舱房门口,小心翼翼走下梯子。恬娜跟随在后。
他生疏而温柔地将她放在一间小舱房床板上,披风覆盖好,边缘塞紧。恬娜由着他做。
在一间跨越船艉的较大舱房中,一扇长窗俯望暮色满满的海湾,他请她在橡木桌边坐下,从少年水手手中接过托盘,在厚重玻璃杯内注满红酒,请她品尝鲜果及糕饼。
她品尝酒液。
「好酒,可惜不是龙年。」她说道。
他像普通少年般,毫无防备地面露惊讶。
「这酒是从英拉德来的,不是安卓群屿产的。」他怯怯说道。
「这酒很好。」她向他保证,又喝了一口。她拈起一块糕饼,是块松脆饼,丰润而不甜腻;绿色、琥珀色的葡萄甜中带酸;食物与红酒的鲜明味道宛如系泊船舰的绳索,将她再次系留于人间、回复理智。
「我方才极端害怕。」她道歉,「我想我会很快回复理智。昨天……不,今天,今早……有……咒法……」这词让她几乎说不出口,她结巴吐出,「我想,有人对我施下……诅……诅咒,夺去我的言语、我的神志。所以我们逃离,但正好碰上那男人,就是他……」她绝望地抬头望着凝神聆听的男子,他沉着的眼神让她说出必须说的话。「他就是让那孩子伤残的其中一人。他和她父母。他们强暴她、鞭打她,还烧伤她。陛下,世上竟有这样的事!这种事居然发生在孩子身上。然后他一直跟着她,要夺走她。然后……」
她止住,喝口酒,强迫自己品尝味道。
「为了逃离他,我跑向你。跑向避难所。」她环顾四周,看着雕凿而成的低矮舱梁、光滑桌面、银托盘、年轻人削瘦沉静的脸。他的头发乌黑柔软,皮肤是澄澈的红铜色,衣着讲究却朴实,不戴任何链子、戒指,或象征权力的装饰。但他看起来就有君王的气魄,她想。
「我很遗憾我任他离去。」他说道:「但可以再找到他。谁在你身上施加法咒?」
「一个巫师。」她不愿说出名字。她不愿回想一切。她想将一切抛诸脑后,毋须报复,毋须追逐。让它们尽留在自己的怨恨中,将它们放诸身后,遗忘。
黎白南没有追问,但问道:「你在你的农庄,可否免受他们侵扰?」
「我想可以吧。如果我不是这么疲累、被扰乱……被……扰乱意识,以致无法思考,我不会怕悍提。他能做什么?在一条人声鼎沸的街道上?我不应逃离他。但我只感受到她的恐惧,她那么幼小,只知道畏惧。她必须学会不再怕他,我必须教导她这点……」她神志游离,卡耳格的思绪流入脑海。她刚刚是说卡耳格语吗?他会以为她疯了,一名喃喃自语的老疯妇。她偷偷抬头望他一眼,他黑亮双眸没望着她,而凝望一盏低悬玻璃油灯中的火苗,一簇细小、静止、清澄的火焰。他的脸对年轻人来说,太过忧伤。
「你是来找他的。」她说道:「找大法师。雀鹰。」
「格得。」他说,带着淡淡微笑看她。「你、他,还有我,以真名示人。」
「你跟我,是的。但他,只对你我如此。」
他点点头。
「妒恨的人、恶意的人,对他造成危险,而他现在没有……没有抵抗的能力。你知道吗?」
她无法勉强自己说得更明白,但黎白南说道:「他告诉我,他身为法师的力量已经消失了。倾用来拯救我及所有人。但这很难相信。我不想相信他。」
「我也是。但的确如此。因此,所以他……」她再度迟疑,「他想独处,直到伤痛完全愈合。」她最后谨慎说道。
黎白南说道:「他与我一同在黑暗之地,在旱域。我们一同死去,一同翻越该处山脉。人也可以翻越山脉返回人世,有路可走。他知道。但那山脉名为苦楚。那些石头……石头会割人,而伤口不易痊愈。」
他低头看着双手。她想着格得那划破割裂的双手,紧握掌上伤口,迫使割痕贴拢闭合。
她自己的手握住口袋里的小石子,她在那条陡坡上捡起的真字。
「他为什么避不见我?」年轻人哀喊,接着静静说道:「我的确盼望能见着他。但他若不愿意,自当就此罢休。」她看见了如同黑弗诺使者所表现的端礼、文质彬彬以及尊严,她赞赏这些,她明白其价值。但她因他的哀凄而爱他。
「他一定会到你身边,只是得给他时间。他伤得如此深刻,被剥夺了一切。但每当他提及你,说到你的名字,噢,我在那一刻看到原本的他,也是他将再度回复的样子:充满傲气!」
「傲气?」黎白南好似讶异地覆诵。
「是的。当然是傲气。除了他之外,还有谁有资格自傲?」
「我一直把他想成……他太有耐性了。」黎白南说,因为自己贫乏的形容而笑。
「现在他毫无耐性。」她说:「而且对自我严苛得过分。我想,我们无能为力,只能让他自行摸索,然后,像在弓忒常说的,直到穷尽自身极限……」突然,她也撑到了极限,疲累不适。「我想我现在必须休息了。」她说道。
他立刻起身。「恬娜夫人,你说你逃离一名敌人,又遇上一名;但我来寻找朋友,却又寻得一位。」他的机智与善良令她微笑。真是好孩子,她想着。
她苏醒时,船上一片嘈杂:木块吱吱嘎嘎作响、头上跑过脚步登登声、船帆震动、水手高喊。瑟鲁不易唤醒,神情呆滞,也许有点发烧,但她的体温一向热到恬娜很难判定是否正常。拖着如此脆弱的孩子徒步走十五哩,加上昨天发生的一切,恬娜心怀歉疚,试着振奋瑟鲁的精神,开始诉说两人正在一艘船上,船上有位真正的王,她们所在的小房间是王的房间,船要带她们回到农场的家,云雀阿姨会在家里等着她们,雀鹰或许也会在。但连最后一点都引不起瑟鲁的兴趣。她完全呆板、迟缓、死寂。
在她瘦小手臂上,恬娜看到一道痕迹——四只指痕、泛红如烙痕,仿佛来自捏抓的淤青。但悍提没有硬抓,只是碰触她。恬娜曾告诉她、承诺她,他再也不会碰触她。承诺已打破,她的言语毫无意义。在装聋作哑的暴力面前,什么言语能有意义?
她俯身亲吻瑟鲁手臂上的痕迹。
「如果我早点完成你的红洋装多好!」她说道:「王可能想看看。但话说回来,我想就连王也不会在船上穿最好的衣服。」
瑟鲁坐在床板上,头俯低,没作答。恬娜梳整她终于长出的浓密头发,黑丝流泄,掩盖烧伤头皮。「小鸟儿,肚子饿吗?你昨晚没吃,或许王会让我们吃点早餐。他昨天请我吃糕饼跟葡萄。」
没有回应。
恬娜说该离开舱房时,她乖乖听从。在甲板上,她侧身站立。她没抬头望望满载晨风的白帆、没观看闪亮海水,也没回望弓忒山、向天空昂立的壮阔森林、悬崖及岳峰。黎白南对她说话时,她没抬头。
「瑟鲁,」恬娜跪在她身旁,柔声道,「王对你说话时,你要回应。」
她沉默。
黎白南看着瑟鲁,表情深不可测。或许是个面具,隐藏恶心、震惊的礼貌面具,但他黑亮双眸稳稳直视,非常轻柔地碰触孩子手臂,说道:「醒来就发现自己置身在海中央,你一定觉得十分奇怪。」
瑟鲁只肯吃一点点水果。恬娜问她是否想回舱房时,她点点头。恬娜不情愿地任她蜷缩在床板上,自己回到甲板。
船舰正通过雄武双崖,两排高耸的肃穆岩壁仿佛将倚倒在船帆上。镇守的弓箭队从燕子窝般高筑岩壁上的小堡垒中下望甲板上的人,水手则兴奋地对他们大叫。
「为吾王开道!」他们喊道,从上传下的回答也只如高处的燕啾:「吾王!」
黎白南与船长,及一位披着柔克法师灰披风,年长、扁瘦的细眼男子,一同站在昂挺船首。格得与她将厄瑞亚拜之环带往剑塔那天,他便穿着这样一件洁净细致的披风;在峨团陵墓的冰冷石块上,在两人共同跨越的沙漠荒山尘土上,一件老旧披风,污渍、肮脏又褴褛,则是他唯一被褥。她一边想,一边看泡沫自船侧飞溅,高大悬崖节节后退。
船通过最后一道礁岩,转向东行时,三位男子向她走来。黎白南说道:「夫人,这位是柔克岛的风钥师傅。」(‘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法师鞠躬,望向她的敏锐眼神中带着赞许,也有好奇。是个会想知道风向如何的人,她想。
「现在我毋须期待,便能相信天气定会持续晴朗了。」她对他说道。
「在这种天气里,我只须当乘客,」法师说:「况且有赛拉森船长这样的水手掌船,哪还用得着天候师?」
我们都这么礼貌,她想着,满口夫人、大人、师傅、船长,又是鞠躬又是赞美。她瞥向少王。他正看着她,微笑但矜持。
她又感到犹如当年在黑弗诺,自己依然是少女,处在众人的圆滑之间,粗鄙如野蛮人。但因她现在不再是少女,便不感敬怯,只心想,男人如何将他们的世界调整成戴着面具的舞蹈,而女人多轻易学会如何随乐起舞。
他们告诉她,航行到谷河口只要花一个白日。有如此风助,今天傍晚就可抵达。
前日漫长的忧虑跟紧张让她依然疲乏,因此她满足地坐在那光头水手利用稻草床垫及一块帆布为她铺成的座椅,观看浪花、海鸥,弓忒山的轮廓在中午日照下蔚蓝而朦胧,船舰依凭陡峭海岸,蜿蜒航行在距陆地仅一、二哩外,使山景变幻无穷。她把瑟鲁带上来晒晒太阳,孩子躺在她身边,半睡半醒。
一名非常黝黑、缺牙的水手,踏着兽蹄般脚跟、丑恶纠结的指头,光脚走来,放了样东西在瑟鲁身旁帆布上。「给小女孩儿的。」他沙哑说道,然后立刻走开,但没走远。他不时满心期待地从工作中转头探看她是否喜欢他的礼物,又假装他没有回头张望。瑟鲁不肯碰触那小布包,恬娜只得帮她打开。里面是只以骨头或象牙精雕细琢的海豚,大约她的拇指长。
「它可以住在你的小草袋,」恬娜说道:「跟别的骨头族住在一起。」
听到这点,瑟鲁稍稍回神,拿出草袋,放入海豚。但瑟鲁不肯看他或说话,恬娜必须过去感谢那位谦逊的送礼人。一阵子后,瑟鲁要求回船舱,恬娜就让她留在那儿,与骨头人、骨头动物和海豚作伴。
这么轻易,她愤怒地心想,悍提这么轻易就从夺走阳光、夺走船舰、王与她的童年,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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