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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史诗:犹大之裔-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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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西纳就在车后面。
年纪较长的牧羊人解决完生理需求,看见那没经验的年轻人跑来跑去,听着他又咒骂又哀求。羊群当然不买他的账。它们快步跟随着太阳,远离森林。“真是个笨蛋。”西纳大笑。
有道阴影忽然落在他身上,他抬头一望。一个人影蹲坐在马车顶上,手抓住车缘,好似要将木板扯掉。
西纳看见红发在星光下闪耀,至于叫人害怕的来访者是男是女,他只能猜测。不过,他有预感自己会遭到袭击。
“不要啊。”他一边低声哀求,一边手画十字。“耶稣与玛利亚,请帮助我!”
席拉瞪着眼前的男人。他温热刺鼻的味道冲入她脑门,使她眩醉,那味道预示着血。喉头的干渴令她快要发狂。她听见他心脏的跳动,每跳一下,便召唤她攻击,吸干血取其性命,以齿撕裂他的肉。
然而,她无法动弹。
那张异常熟悉的男人脸庞,唤醒她体内的记忆。
画面在脑海中闪现,一幕又一幕。磨坊、装着标本的大玻璃罐、被解剖的尸体、父亲的脸——他眼中突然喷出血!
席拉看见他被村民们攻击至死,听见火焰延烧开来的哗剥声、被他出于自卫而杀害的男人的尖叫声——须臾间,她在攻击者中看见西纳的面孔。
“你是其中一人。”她被自己粗嘎的声音吓一跳,那句话听起来不过是粗声叹息。将近一年后,她第一次使用声带。
回忆的重重冲力让席拉措手不及,必须紧抓住车顶边缘才不会摔下去。她想起一切:母亲、父亲来接她,少女时代,与吉悟瑞的恋爱,以及她怎么失去磨坊与家……
席拉努力挺住,拿匕首指向西纳,手抖个不停。“你把我……”
“耶稣基督,救救我!”牧羊人大声喊叫,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转身逃跑。
席拉腿一软瘫倒在车顶上,匕首从无力的指间滑落地面。理智不断展现被遗忘的回忆,给她一击又一击。
她无法控制景象的洪潮,反而为其淹没缠绕。
随着画面闪过,兽性逐渐消失,减损体内生物本能对她理智的控制。痛苦中,思考能力回来了。
眼泪夺眶而出,她双手掩面,全身蜷缩成一团,大声渴求宽恕赦免。但什么都不管用,反倒是回忆持续让她看见存活村民的脸。体内有种阴郁的声音勃然大怒,充满仇恨,要她为她的死亡复仇。
“不行。”她抽噎,试着站起来,却又失去重心从车上摔落,躺在地面啜泣。她痛彻心扉,受到过去的痛苦折磨。然而,具有疗效的痛苦也冲掉长久以来活得像动物的疯狂错乱。
席拉躺在黑暗中痛哭悲叹了好几个小时,直到野蛮狂乱彻底被驱出脑中。
太阳升起前不久,她找到匕首,四脚着地爬回森林,躲进空心的树干里,度过白天。
【二○○七年十二月二十日】
【德国萨克森州莱比锡,二十一点零一分】
那一晚,我的生命步上新轨道。不但理智复活,且赋予我更强烈的理性。
我接受了父亲是巫皮恶、是吸血鬼、是犹大之子的事实,也接受自己遗传到他不死的特性。我渐渐了解自己的新技巧,学会操控自如,不再像个动物盲目使用。这让我有别于只为欲望而生存的吸血鬼,那些没头脑的野兽——至少我如此认为。
我认为自己更为出色,超越所有人类与吸血鬼。我是夜之女神。
然而,有些谜团尚未有答案:例如,我这个吸血鬼能活多久?我想起书中读到的知识与父亲的教导,发现说法不尽相同,在不死人永远消逝前——或者,有时候又变回真正的人之前——有活一周,也有一个月、一年的。
但我不希望如此。我崭新的存在形态具备众多优点,克服了人类的缺陷。我打算追究谋杀我的人的责任。这件事不能草率进行,可是我也不想警告他们。不能让人怀疑我逃过他们的攻击。因此,必须确定没有东西能杀死我。
我唯一要屈服的是太阳,阴暗处、荒废的殉教者墓穴、老旧房舍的拱顶地窖等地皆暂可栖身。
我灵光一现,想到夜之女神有权享有一栋宅邸。
【一六七九年七月九日】
【鄂图曼特里布兰】
阳光明媚的一天,基督徒佃户举办了一场狩猎,最后捕获的猎物不少:三只鹿、两头野猪、七只小鹿与一头熊。人类这边的损伤很少:两个围猎者受伤,分别被野公猪和熊弄伤。
狩猎在土耳其政府代表的监督下举行,并在结束后收回围猎者全数武器。佃户付出相应金额后,才能换来保留自己刀剑的权利。有钱能使鬼推磨。
一群人傍晚在雅各布斯·史特拉齐的庄园碰面,在大厅聊打猎,吹嘘自己的射击技术。侍者在四周飞快穿梭,送上酒与食物。乐手演奏轻快的旋律,但无人用心聆听。大伙儿高声喧哗,白天的活动在叙述者的语言与姿势中重现。
特别为这场聚会雇用的临时女工里,出现了席拉的身影。她穿着偷来的女仆亚麻洋装,将红发藏在帽子底下,否则在一群黑发女子中会太引人注目。
这次现身,她做足了准备,从佃户中挑出受当地伊斯兰法官与鄂图曼地方政府中意的人,也就是雅各布斯·史特拉齐。
史特拉齐强壮结实,一头深发,约四十五岁,是位颇具影响力的佃户,享有占领者给予的各项特权。他当然也是花了点银两打点事情。
席拉不认为他长相好看,不过那并非重点。方便,才是她要的。他虽成了亲,但对她并无妨碍,何况他妻子今晚也没出席。他套了件类似束腰外衣的袍子,外面罩上染色的丝质薄大衣,那是总督送的礼物,他总是爱将这事挂在嘴上。
席拉先别人一步拿起装酒的大玻璃罐,往桌子那边去,走到史特拉齐身边。“还要点酒吗,阁下?”她用从前唱歌时的圆润声音问道,那通常很快能引起注意。
史特拉齐确实将脸转向她,打量了一下后,举高杯子。席拉笑着为他斟酒——他却又转回头加入聊天的行列!她错估他了?或者他宁愿要个同性伴侣?他的冷淡并未让她不安,反而燃起心中的愤怒。有一会儿她只想给他致命一击,打掉他的厚颜无耻。
稍后,乐队奏起她幼年时便会唱的曲子,她一边跟着哼唱,一边在佃户之间倒酒。这时席拉发觉其他男人面露渴望久久盯着她瞧,因而心生一计。
等酒罐空了后,她并未回到吧台,而是加入正要演奏更快、更大声音乐的乐队,他们希望借此压过大厅的嘈杂,吸引人注意他们的表演。
席拉开口唱歌。她大声吟唱以二十个盗匪为主题的叙事诗,激励乐手演奏得更欢闹俏皮些。
席拉听见自己的声音,心中暗暗惊奇。转变成巫皮恶后,她的演绎能力增强许多,声音张力比从前更强,且更为澄净。
她从周遭的脸上知道歌声抓住了听众。他们的眼光再也无法从这位年轻歌者身上移开,而且她又像个舞者般飞旋,把强盗的冒险故事表现得活灵活现、引人入胜,仿佛她也是其中一员。
席拉瞟了史特拉齐一眼,他正好奇地盯着她。她成功激起他的兴致,可惜曲子已近尾声。
“快点,再弹点开心的曲子吧。”她对乐队喊道。“我希望大家都能下来跳舞。”
乐手热情回应,小提琴扬起短促的欢呼声,乐音越转越高,直到其他乐器齐奏合鸣。这次他们仿佛明白席拉的心意,弹奏一首描述美丽寡妇一个个挑选爱慕者的歌曲。
席拉也融入角色。她沿着桌面抚摸,唱入男人心坎里,给他们意味深长又暖昧的眼神,而后爆出一声大笑转身,走向下一个人。男人一个接一个燃起熊熊渴望。
她感觉得到男人皆满心期待她走过去。她让每一个人都以为,今晚与她共度春宵的人将是自己。不过,有个人她故意跳过:史特拉齐。她略过他,向一旁的男人抛媚眼调笑,那男人尴尬、困窘得直冒汗;其他人伸手想摸她,不是被她打掉手,就是嗤之以鼻推开。
大家渐渐地跟着节奏拍手,只有鄂图曼使者不为所动。那不是他的娱乐方式。席拉看见他离开后松了一口气,只要没人监视,挑逗会更容易些。那些男人也即刻解放。
歌曲进入最后几个小节,寡妇必须决定新的男人,她周旋飞舞,然后靠近史特拉齐。
席拉挺直腰杆,笔直行走,双手置于纤纤侧腹,特别强调胸部曲线。她舞向他,歌声不再嘲讽戏谑,代之涌起真挚心意。她成了找到新爱人的寡妇,誓言永远效忠。最后几个音从她口中脱逸而出,她也在他座位前站定,垂下眼帘,保持不动。
大厅里沉寂了好几秒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震耳欲聋。四面八方飞来的铜板叮当作响,但她没去碰。她抬起灿笑如花的脸庞,直望着史特拉齐。
只消看一眼,她便知挑逗已成。没有男人能摆脱她的魅力。舞蹈与声音成为她的最大资产,进入权力阶层的关键之钥。席拉计划一步步往上爬。
史特拉齐没丢铜板给她,而是手指向门。到我房间等,美人——嘴巴并没出声。
席拉又鞠了个躬,捡起铜板离开聚会人群。有个随从等在外头,领她上楼到佃户的房间。他们沿着走廊栏杆前行,最后来到史特拉齐的卧房。房间很大,但未过度装饰。防虫床帐挂在木雕刻饰的大床上方,绘有图案的橱柜倚靠着右边墙壁。入口旁的小桌上,放了一个大玻璃罐与两个空杯。
随从要她坐下。“你要做好迎接主人的准备。”然后他等在门边。敲门声响起。他打开门,两个女仆走进来,端着热水、肥皂与毛巾。“你身上汗湿了,脱掉衣服。”
席拉感觉极度干渴,跳舞与唱歌让她精疲力竭。“我可以喝点儿东西吗?”
“没问题。”随从从大玻璃罐里倒杯水给她。
她像快渴死的人一样咕噜一口把水喝光,却感觉水在口腔内就蒸发了,只有一点点水流进胃里,实在无法止渴。“请再给我水。”她把杯子递过去,他又倒了杯水,她同样很快饮尽。这次的水仍浇不熄她内在的火热。
她一把抓过玻璃罐,口含住罐口喝了起来,女仆一边帮她脱衣。她们动手脱帽,然后解开衣物,席拉吞了又吞,始终觉得水没进入体内。她放下瓶罐——看见女仆与随从满脸惊惶。
一个女仆盯着她流泻至肩的红色长发,随从的视线则落在她手臂的胎记上。“巫皮恶。”他结结巴巴,想夺门而出。
席拉知道不能放过那些女人,不过她必须先收拾男人。
一阵狂风猛吹窗户,冲破窗闩,窗帘像面长旗帜急速飞扬。一股剧痛贯穿席拉体内——伸出去的手竟变得像玻璃一样透明!她的衣物掉落在地板上,没有重量的身体朝随从飞去。一道疾风吹刮屋内,随从吼叫不休,人被往前抛,头撞在紧闭的门上,最后气喘吁吁,躺着不动了。
席拉蓦地转身看着女仆。她们虽然看着这里,却什么也没看见。强风吹得她们的裙子啪啪飘动。
“她在哪里?”年纪较轻的女仆问道。“逃走了吗?”
“我不知道。”岁数较大的女仆举起十字架项链。“你看见那红发了吗?她是犹大之子。老天,请帮助我们!她想要杀死主人。”
“你最好担心下你自己。”另一个说。“她如果躲在走廊偷听怎么办?”
席拉放声大笑,她身上又出现一项想都想不到的奇异特质。“轻如鸿毛,飘浮空中。”她低声自语,把两个女仆吓得惊惧万分。“你们看不见我,蠢鹅。”她慢慢御风朝女人靠近,体内饥渴加剧,无法控制,而她知道它要什么。
到达女仆面前后,她集中心神恢复人形。成功了!她赤身裸体现身,随即疾如闪电伸出双手。女人想发出尖叫,两人的头却被席拉用力互撞,昏昏沉沉跌落,一个倒在床上,另一个昏倒在地。
席拉不再克制,扑向第一个女仆,张开嘴咬断她的喉咙。她吸了又吸,感觉满口血液,因喜悦而叹息。她享受每一口的滋味,然后把死掉的女仆丢到地上,硬拉起第二个人。
那女人刚睁开眼,席拉便已嘴巴大张,下颌咔嚓松开,一嘴咬上去,撕碎对方脖子。珍贵的生命之液一滴也没浪费,全数流经喉咙,填饱她的胃。
然而饥渴仍未止息。
席拉放开那血液尽失的躯体,两具苍白的女仆尸体像被抛弃的玩偶一般交叠在一起。她跳向尚未清醒的随从,同样撕吮他的动脉,将他吸光后才满足地吐口气,背倚靠着橱柜。
她舔舔嘴唇,看着手。“御风而行,来去无影。”她喃喃自语,对自己的发现迷惑震惊。另一只手沿裸露的颈项往下经过左边乳房,滑过小腹,欲望在手指下跳动:畅饮、温热的血、她的新能力,在激起她的性欲。差不多是史特拉齐出现的时候了。
席拉将三具尸体放入橱柜内。做完爱后或者明天早上,还有足够时间让他们消失。她快速清洗一番,检查地板与被褥,以免被人发现血。然后躺到床上,不耐烦地等待主人来临。
没过多久,他便出现了。这一晚,他从她那里享受到前所未有的激情。
【二○○七年十二月二十日】
【德国萨克森州莱比锡,十一点十九分】
不久后,我住进他的城堡,靠他吃穿,还私下积攒了第一笔小财富。史特拉齐也将我介绍给佃户的上流阶级。
不论怎么寻找,也没在当中发现可能会戴夸张假发的人,如父亲或血族会成员。
我早就明白,血族会与吸血鬼有关,是才智出众的研究者。出乎我意料的是,我没兴趣再回去做研究。探测自己权力的深度,吸引别人,用声音迷惑他们,对我而言更有乐趣。
我夜晚出巡狩猎,终于捕获第一个凶手。
噢,玩弄他、折磨他一阵后再吸光他的血,是多么好玩啊!然而,之后我却发觉那血尝起来令人作呕:痛苦败坏了血的味道。
后来几年,我不断往上爬,从一个无足轻重的佃户女伴跃升为知名宠妾,枕边人最后换成献给土耳其人万贯家财以保住财产与特权的王公权贵。
我也因此离老家磨坊越来越远。夜晚,我像阵风一样吹掠村庄,一个个揪出杀人凶手,天亮前又赶回去躺在被我用性爱游戏搞得精疲力竭的情人身边。他们当中从未有人起过疑心。
五年后,我要的不只赞赏和肯定,还要头衔。因此我帮爱人的儿子杀死他的父亲与我的情人,一年后嫁给了他。如今,我是个货真价实的贵族了!
不过我依旧没有发现血亲的踪迹。他们躲藏在哪里?
即使有这恼人问题,一切仍然太顺利了。
我的自大成了绊脚石,追捕完父亲最后一个杀人凶手后回家那夜,终于出事了。
【一六八三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鄂图曼特里布兰】
席拉常与太阳竞赛,每回仅仅险胜。不过太阳很少像今晨破晓如此危险地贴近。
通常她会假装整夜乖乖睡在丈夫身边,然后用吻唤醒他,但这次她时间不多了。
席拉马上进入地窖,平日她总以“肺部不适”为由窝在这里。潮湿的硝酸味让她很舒服。在这个十三世纪建造的富丽堂皇的穹棱拱顶空间里,她布置了第二个王国,活得像个王公贵族,如同她住在顶上楼层的丈夫。
席拉急忙步下楼梯,朝卧室走去,她希望能休息几个钟头。长距离的夜行让她疲惫不堪。席拉脱下衣服,裸体坐在哔啪作响的炉火前的沙发上享受温暖。
她完成了复仇,于是思索接下来该做什么。重拾研究吗?究竟值不值得为人类做贡献?村民的忘恩负义加深了她的疑虑。或者,她应该继续寻找犹大之裔。
她陷入沉思,完全没注意到有人在等她。
“你到哪里去了,女人?”
她吓了一跳,转过头来。丈夫麦克希米兰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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