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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弓-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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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侧,直垒到天花板那么高。虽然开着窗子,一股浓郁的古龙香水味道仍然充斥着整个房间,梳妆台上发粉和香油都敞开着盖子,梳子和其他小配饰散满在桌子上、地上、床上和屋内所有的平面上。
巨大的梳妆台旁边是一张方桌,笔筒里胡乱插着一把华贵的鹅毛笔,还有旋开盖子的墨水瓶。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在下面那个半开的抽屉里露出一片白白的东西。罗莎打开抽屉。
抽屉里堆满了拆过的信笺,署名都完全不同。罗莎随手抽出一封。
“亲爱的卡普先生,感谢您让我度过了一个美丽而愉快的夜晚。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见面?我的窗户永远为您敞开。”
另一封的内容是:
“埃特小亲亲,我想死你了!长夜寂寞难耐,你什么时候可以再来?”
第三封信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你说的对,我丈夫就是一头蠢猪。你下次来的时候,我们把他毒死算了。”
罗莎没有再看下去。她把所有的信件扔回抽屉,然后砰的一声把抽屉推了进去。
夜还很长。罗莎抬头看看天色,明亮的月仍高高的悬在天际,像深蓝色天鹅绒的幕布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从里面迸发出了璀璨夺目的光芒。
罗莎走出埃特家,来到大街上。
巴黎的夜与伦敦的完全不同。这里没有浓浊的雾气和漆黑的河水,没有游荡的巡警;巴黎生活在裙裾之间,孕育着人与人之间最微妙的情感。处处灯红酒绿夜夜笙歌,各种各样的街头杂耍,大小规模的舞会和沙龙,无数年轻人、老人、舞女、贵族……金钱与欢娱的交易,灵魂与肉体的互换,比戏剧舞台上更加伟大更加曲折的故事,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在这里反反复复的上演。
转过两条街就是皇家广场,街上游荡的年轻人多了起来,每个人都擦了埃特那样浓烈的香水,姿态优雅,衣着光鲜。圣诞刚过,一年一度,欧洲最大的狂欢节马上就要在巴黎开幕。处处都是欢声笑语,一派节日里热闹非凡的灿烂祥和。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辉煌耀眼、用天鹅绒、葡萄酒和红蓝宝石织就而成的奢华城市,法兰西帝国的首都,竟然会在一周前发生了恐怖的灭门血案。政府没有查出任何线索,只得归咎于一伙无法控制的“残暴的强盗”,然后不了了之。
“残暴的强盗”?罗莎冷笑。
圣杯八已经出现,其他人还会远么?她抬头望着天上的月,祈祷:
“世间唯一的、万能的上主,请赐予我光明的力量,让我找到圣杯,结束这一切。”
皇家大道上车水马龙,酒舍青楼店门大敞。罗莎挑了一间看上去最为气派的妓院,走了进去。
涂抹得花枝招展的老鸨前来迎客,“抱歉,小姐,我们不接女客。威尔逊夫人新开的男妓院在街道的另一端……”
“我找埃特·卡普。”
“卡普先生?”女人笑了,“小姐,如果您是他的……您不会不了解卡普先生的为人吧。”
“他在哪里?”罗莎冷着脸色。
“我们是要为客人保密的。否则生意还怎么做?小姐,”那老鸨换上一种劝慰的语气,“您就放开他,也好让我们讨口饭吃。”
“他在哪里?”罗莎瞪着眼前的女人,双眼迸射出的光芒让对方后退了一步,“小姐,”她还待再说,罗莎已然上前一步,用金属般的眼睛凝视着女人,第三次重复:“他在哪里?”
“卡普先生……今天并没有来我们这里……”女人扶住身后的桌子,胆战心惊地看着对面的女孩,“但是早些时候我在街上看到他……”
“他穿的什么?”
“……很好认的,卡普先生一向是我们这里的孔雀,”女人定了定神,说:“他今天穿了那套常穿的宝石蓝绣满藤蔓花纹的中衣,就是领子上坠着两颗蓝宝石的那件,小姐您一定见过那套衣服吧?……”
罗莎走了。女人在身后揉着下巴,“天啦,”她自言自语,“这是哪家的小姐,竟然追个男人追成这样,真是疯魔了。”
罗莎在皇家大道上漫无目的的游荡,开始还试图仔细辨别路过每一个人的着装,到了后来就逐渐失去了耐心。人太多了。穿蓝色中衣的年轻贵族满街都是。在又进了三家妓院,连续认错了五个人,被更多的人当作疯子之后,罗莎绝望了。
——我怎么可能妄想在大街上找到一个以前完全没有见过的人?在一条小巷子里,罗莎扶住墙,把头埋在臂弯里。我怎么可能这么天真!她深深的自责。
——这样大张旗鼓的找了一晚上,第二天他们一定会发现,不,说不定现在他们就已经发现了!他们一定会躲起来,我再也找不到他们了!想到这里,罗莎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喂,你还好吧?”耳边传来一个带点醉意的声音,一股浓烈的酒气随着这声音窜进罗莎的鼻子。她抬起头。
面前是一位年轻的贵族公子,脸孔尖削秀气,一双醉意莹然的蓝眼睛热切地注视着自己。
银色的月光毫无遮掩的洒在来人身上,他穿着一件宝石蓝颜色的中衣,最显眼的是大翻领上两颗椭圆形状的蓝宝石,在月光的照耀下迸发出耀目的光芒。
“……埃特·卡普?”
“我们以前见过吗?”年轻人疑惑的揉揉眼睛,想看得更清楚——还没等他回过神,颈上一凉,一柄闪着银光的匕首已经顶住了他,刚才还似乎在哭泣的女孩转瞬间好似换了一个人,她神色冰冷,灰绿色的眼睛里闪现出一种金属般的、毫无生气的光泽。
“它们在哪里?”女孩问。
埃特·卡普吓得一激灵,酒全醒了。但是他仍如坠五里雾中,“谁?”
“圣杯。”
5“放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埃特激烈地挣扎,但是女孩的匕首就像一条银色的蛇,如影随形,总是盘绕在他的颈子上面。他退无可退,无处可逃。
1“那帮警察已经把我叫过去无数次了,”埃特无奈地说,“对玛格丽特一家我很抱歉,但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7罗莎簇起眉头。“你以为这些谎言可以骗过我,圣杯八?你的主使人是哪一个?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z“我说了我不知道!”埃特叫起来,“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圣杯八,埃特·卡普是我的名字!”
小“你说什么?”罗莎呆住了。
说“我父亲叫查尔斯·卡普,我母亲叫简·卡普,我家原来是世袭男爵,但是现在都没落了,你也看到了。他们都死了,我一个人把钱败光了,”埃特看着面前的女孩,叹了口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劲去讨玛格丽特欢心?那死丫头就是个母夜叉!好不容易成功了,我满心欢喜等着入赘到鲁斯凡家——你知道我真的把所有家当都败光了……”埃特一把扯下领子上的蓝宝石,“别看了,这都是假的!我骗你干什么?我把家底儿都告诉你了,小姐,你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网“你说……”罗莎惊疑不定地看着对方的脸,“你不是它们的人?”
“谁啊……小姐,”埃特苦着一张脸,“我这条小命就在你手上了,我还骗你干什么?要不然,”埃特叹了口气,“你可以去我家看看,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们难道看不出来,鲁斯凡一家子死了,世上最伤心的人是我啊!否则我现在已经是人家姑爷了,还用戴这种假宝石出来丢人显眼?”
埃特抬起手,把那块蓝宝石举到罗莎眼前。看得仔细了,确实是赝品。
罗莎深深吸了口气,“不必了,你家我去过了。”
埃特摊摊手,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一整夜的奔波,好不容易找到人,埃特·卡普竟然不是圣杯八。
线索又断了。罗莎双手捂住脸靠在墙上。
皓月西行,已经快到黎明了。头顶珍珠白的月色被浮云遮掩,给大地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黑暗。天地间一片静寂,罗莎闭上眼靠在墙上。
突然,巷子深处埃特离去的方向,就在黎明之前的那一刹那,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叫撕裂了夜空。罗莎一个激灵弹起身,迅速奔到声音响起的位置。
已经晚了。埃特·卡普面朝上倒在地上,俊美的脸颊因过度恐惧而完全扭曲,脸颊下面,脖颈的位置被完全撕裂,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蓝色的外衣和地面。只有那颗假蓝宝石还牢牢的攥在他手中,仿佛一块象征世袭男爵贵族血统的徽记。
“杀人——杀人啦——!”
一声被撕裂的、充满恐惧的叫喊响起在巷子的另一端。罗莎抬头,前方不远处一个女人的背影正踉跄着跑远,罗莎几步追了上去。
“你看到了什么?”她拦住那个女人。
那是一个年老色衰的阻街妓女,一直到天亮都没有拉到客人,正喝得醉醺醺地在街上闲逛。她看到罗莎,眼睛里露出极其惊怖的神情,一个劲儿地发着抖,说不出话来。
“你看到了什么?”罗莎逼问。
“什……什么都没看到,”女人抖如筛糠,“求求你不要杀我……”
“我怎么会杀你?”罗莎皱起眉头,“告诉我,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女人不停地抖,“不要……不要杀我……”
也许是刚才两记惨叫的声音实在太大,黎明的街道上开始出现骚动。两个穿着军官制服的男人跑了过来,“出了什么事?”他们问。
女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拉住那军官,“救命啊!这女人要杀我!”她躲在军官身后,死死抓住对方的胳膊,还在发着抖,“我看到她在那条小巷子里杀了人,现在她想还杀了我灭口!”
两名军官马上一边一个架起了罗莎。罗莎愣在那里。“我……我,我没有……”
这时另外一个穿制服的小兵从巷子口那边跑了过来,报告,“长官,那边确实有一个人死了。这女人说的没错。”
军官的脸马上阴沉下来,“把这女人押回去!”
罗莎整个人都傻了,她想反抗,但是在她之前毫无防备的时候,两个强壮的男人已经完全压制了她,把她的胳膊捆在了身后。罗莎够不到怀里的十字弓,够不到腰带上和靴子里的匕首,她已经完全被控制了!
在警察局,罗莎见到了自己之前问讯过的老鸨,那女人一看到她立刻指认出来,“没错,就是她,”老鸨带点惧怕地远远地躲着罗莎,对警察耳语,“昨天夜里这个英国女人突然来到我那里,逼问埃特·卡普先生的下落。啊啊,你知道,我本来以为不过是个被男人抛弃还不死心的疯女人,没想到居然是个杀人犯……天啦,这太可怕了……”她叹了口气,“卡普先生的未婚妻玛格丽特小姐一家上星期才被杀害,卡普先生实在是太惨了……”她掏出手帕抹着眼睛,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盯着绑在房间另一侧的罗莎,眼中露出更加恐惧的神色,“你说那灭门血案会不会也是这英国女人干的?他们那么野蛮的民族,可是什么都干的出来。”
罗莎看到那警察居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在凳子上挣扎着,几乎要疯了。
“哎哟,哎哟,你们可得看好了她,”老鸨往后退了两步,“她要挣脱出来了哟。这样可怕的女人,肯定是女巫化身的!你们最好把她绑在柱子上烧死!”
警察又点了点头。罗莎疯了。她激烈地挣扎着,但是绑她的绳子太紧了,手臂被勒的地方磨出血来,所有的挣扎只是徒劳。
在这里,她是个外国人。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知道她来做什么,更没有人可以为她担保。罗莎完全的绝望了。她双手反绑,被两个士兵压械着走过警察厅的走廊。这个时候清晨的太阳刚刚升起,一片灿亮的光辉从高高的窗棂间透了进来,没有那么刺眼,只是一片柔和的、温暖的金黄色的光芒。迎着这光芒,长廊对面走过来一个年轻的贵族。
他和罗莎年纪相仿,个子很高,而且瘦。脸上的棱角很分明,不笑的时候,是一张庄严肃穆的面孔,仿佛湖面上覆着静止的冰层。清晨的阳光映在他脸上,迎面而来的男子有一双深色的、极其深邃而美丽的眼睛。
男子看到罗莎之后愣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他问。
一个士兵上前行礼,“伯爵大人,这女人是个杀人犯。她于昨天夜里杀害了本市一位男爵。”
“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男子皱了下眉,“这位小姐昨天夜里和我在一起。”
两个士兵面面相觑。
“罗莎小姐是瑞典大使的客人,我们昨天夜里一起出席了夏奈宫的午夜沙龙。她一整夜都和我在一起。如果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找夏奈宫那些人作证。我记得……昨天阿维叶大公和普罗旺斯伯爵也在,你们可以去问问他们。”
两名士兵呆在那里,他们一辈子也没机会见到阿维叶大公和普罗旺斯伯爵,只听到这两个名字就已经胆颤心惊了。
“……呃,既然她是瑞典大使的客人,一定是我们什么地方弄错了……实在抱歉,”两个人争先恐后地给罗莎解开绳子,“伯爵大人请随我们去跟上面说一声,马上就可以带这位小姐离开。”
十分钟后,罗莎重获自由。她站在明媚的阳光下,看着眼前英俊的男子。“谢谢你,阿克塞尔·冯……呃……”
“菲尔逊,”男子笑了,“罗莎小姐,现在我可以请您喝杯酒了么?”
罗莎歪过头,微笑看着对方,“一大清早就喝葡萄酒?”
“嗯……”菲尔逊耸了耸肩,“我们这是在法国。”然后他也笑了。
“为什么要救我?”
“我说过了,我只是想请您喝杯酒。”菲尔逊微笑着注视着罗莎。当他微笑的时候,就好像冰封的湖面完全化开,湖水被温暖的春风吹拂,萧杀肃穆的严寒已经过去,世间万物充满了生机。
“我说真的。”罗莎看着对方深邃的眼睛。
“我是认真的。”菲尔逊的表情极其真诚,看不出有一丝欺诈的成分。
“法国人都这样么?”罗莎转开眼睛,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我是瑞典人。”菲尔逊说。
“在法国长大?”
“刚来巴黎不到一个月。”菲尔逊大笑。“您是罗莎……?”
“罗莎贝尔·拉密那,”她叹了口气,“我刚到而已。从伦敦来。巴黎真复杂。”
菲尔逊同意的点点头,“在这里如果不认识几个人,是混不下去的,”他试探着问,“你一个人么?来巴黎做什么?”
“旅行,”罗莎回答。
“我也喜欢旅行,”菲尔逊马上接口,眼睛里闪露出孩子般的热诚和兴奋,“我已经离开瑞典,在欧洲大陆旅行三年半了。”
“三年半?”罗莎斜睨着对方。
“当然,我有个老师和我在一起,”菲尔逊说,“从十四岁开始,我们从哥本哈根出发,然后是德国。在吕内堡我们停留了一年半。我在那里接受训练,学习德语,法语,历史,马术还有剑术,他们甚至还给我安排了钢琴课!”
“哦,”罗莎撇了撇嘴,“听来很不错。”
“我每天早上六点起床,”菲尔逊回忆着那段时光,“祈祷完毕后开始上德语和历史课。八点到十点是马术训练,然后是法语,古历史和更多的德语课。十二点半吃午饭。二点到四点练习钢琴,接着是一到两个小时的剑术训练。我快要被他们逼疯了!”
罗莎笑了,“但是你没有疯。”
“是啊,”菲尔逊耸了耸肩,“他们要把我培养成一个出类拔萃的军官。我的老师吉恩·波莱曼尼先生对我要求极其严格,比我父亲都严,”他无奈的笑笑,“那段日子结束后我们游经瑞士去往意大利,游遍了那不勒斯,罗马,佛罗伦萨和米兰。你肯定想象不到,”菲尔逊说,“那些米兰人完全没有审美。他们穿衣服的样子很怪——其实整个意大利都是这样,人们的服饰品味糟糕透顶。除了都灵。所以我后来在都灵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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