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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们渣得要死-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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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眼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做得荒唐。千秋纵然有不对,可嫡长子之位又岂能说废就废?更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千秋此次是遭人暗算的,错不在他。可惜人心不古,夏家上上下下都被程骄收买,将千秋挤兑出去,他们得了好处,自然要拍手称快。
  若是家里还有几个有分量的人帮他一把,肯听他辩解几句,程骄也万不至于得逞得如此顺利。只是千秋性子淡漠,平时就懒得跟族中那些道貌岸然的老古董应酬,与父母也不亲厚,遭此大难,竟然连个为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千秋自打被赶出夏家,早已看遍了世态炎凉。如今一个下人也都敢冷声冷气地与他说话。他性子好,也不恼。叹了口气,依旧温文尔雅地说:“我手不方便,要劳烦您喂我了。”
  那护工搬了椅子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地喂他。
  医院的伙食,自然不会美味到哪里去。千秋平日里,饮食极为精细,后来,哪怕是落魄了,也绝不会在吃饭上亏待自己。他只是吃了几口,就觉得食欲全无。摇摇头,再不肯吃了。
  “程先生说,您若不肯吃完,就叫我转达一句话给你。他说,”女护工放下碗,刺声道:“今非昔比,您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少爷了,最好还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得好。”
  千秋淡淡道:“我不是故意违逆他。只是真的没胃口。不管是敬酒罚酒,我都没有胃口吃下。”
  女护工看他这副样子,干脆撇撇嘴,利落地收拾东西走人了。
  没过多久,又进来一群白大褂。
  千秋纳闷,不是才做完检查,怎么又来了一遍呢?
  然而马上他就明白,是罚酒到了——几个男护士竟然围住他,将他牢牢地按住了!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千秋惊道。
  原本以为这群人又会像刚刚那样对他理也不理,没想到这次竟然有人回话。
  一个医生对他说:“程先生交代,给您打营养针。这药物是有些刺激性的,怕您受不住疼,挣扎起来碰到伤口,才让人按着的。”
  说完,一针就扎了下来。
  随着冰冷的液体刺入血管,千秋猛地挣扎了起来!却又被训练有素的护工牢牢按住!
  “啊——”他青筋暴跳地惨叫一声。
  疼!
  钻心刻骨地疼!
  那哪里是营养针,那分明是一条毒蛇,窜进他的血管里,细细地啮咬着他的身体!
  那种奇异的疼痛,一时滚烫,又一时极冷,宛如千万根针一起刺来,又疼又痒,逼得人几欲发疯!
  随着血液循环,片刻过后,剧痛蔓延到全身,竟然比枪伤的创口还要疼几分!
  千秋痛苦得浑身痉挛,一身肌肉都在抽出。黄豆大的汗珠从发髻间渗透出来,打湿了前额的头发。他脸色惨白,惊慌失措地惨叫,凄厉得让人耳不忍闻。
  期间,他几度疼得晕过去,却又不知被那群医生用什么手法弄醒。几次三番地折腾下来,冷汗把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足足疼了一个多小时,那撕裂般的痛处才渐渐隐去了。
  千秋死鱼一样地躺在床上,呆滞地望着天花板。那群按着他手脚的男护士不知什么时候退出去了。房间里就剩下千秋一个。
  这还只是开始。
  程骄报复的开始。
  他眩晕着,勉强地坐起身,按响了床头的按铃。
  又是那个喂他饭的女护工进来。
  “请您帮我递个话,我想见一见程先生。”千秋每说一句话,都觉得胸口好似刀割一般疼。这样短短一句话,也喘息了半分钟才说完。
  没想到那女护工却呛声道:“程先生贵人事忙,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半分不给他留情面。
  是了,还没有将他折腾够,程骄怎么会轻易现身?
  他的耐心倒是和以前一样好。
  只是我的耐心却没有那么多了。
  我说敬酒罚酒我都不吃,你逼我,我也还是不会吃。
  “也好。”千秋点点头,“接下来还有什么检查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想静静地睡一会儿。”
  女护工没有搭理他。摔门就走了。千秋是惯会察言观色的,知道她这样,就等于是跟他说,一时半会没有检查了。
  千秋半闭着眼睛笑了笑,突然伸手将输液的管子从输液瓶里扯了下来!
  输液管一段连着千秋的手,另一端软软地掉在地上。在血压的作用下,鲜血开始逆流,竟然不声不响地流了一地!
  不知是失血过多开始眩晕,还是折腾了半天真的累了,千秋忽然有了困意。
  他倒在枕头上,想,这次真的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十年间

  他这一觉睡得并不久。
  再睁眼时,伤口已经被妥善地包扎好了,正在输血。程骄阴沉着脸正坐在他床边。见他睁开眼,挑眉道:“夏先生还当自己是矜贵的长房长孙么,一点儿委屈也受不得?你又不是女人,演这出寻死觅活独角戏是要给谁看呢?”
  千秋看了一眼,目光就再也舍不得移开。
  他长大了。
  以前那个常常蜷缩在他怀里撒娇的小东西,一晃就长成了一个成熟俊美的男人。岁月在他精致得过分的脸上刻画出分明的棱角,打磨去奶香味和稚气,只剩下凛冽如刀的漂亮。可说他漂亮,又不是很恰当。他有很好的皮相,又有很好的教养,按说应该长成一个风度翩翩的风流公子才对,偏偏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苦涩和凶险的日子里泡久了,带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煞气,嵌在深邃的眼窝里,又惊艳又阴鸷。
  现在,这双黑曜石似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目光如有实质,锐利地刺入灵魂深处。
  千秋被这种巨大的压迫力逼得胸口发紧,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程先生说我学女人寻死觅活,真是冤枉了我。我并不是自杀。”千秋说,“我不过是想见见你……”顿了顿,他忽然有笑了起来,凤眼斜斜地看着程骄,不知是调笑还是挑衅,“而且,你不也真的来了么。”
  这句话狠狠地将了程骄一军!
  十年过去了,夏千秋明明已经一无所有,可落在他手中,仍然占尽了上风!
  明明是强奸了他,可千秋丝毫没有被人强性侵犯的羞恼,还笑嘻嘻地回头跟他说了一句:还真是记仇啊,我当年艹你用的就是这个姿势。
  明明打算好好晾一晾他,也叫他尝尝诚惶诚恐的滋味,可这个狡猾的家伙竟然玩儿了一手自杀!形式倒转,轮到他反守为攻了。
  最后,程骄被他逼得现身了,开口奚落他:演着出是给谁看呢?千秋就还他一句:你不是来看了吗?
  这个家伙,简直就是天生来克他的!
  心里气得要命,面上滴水不漏。“夏先生啊,你不会天真到认为我是心疼你,才来看你的吧?!”程骄嗤笑。“你算什么东西呢。我只是来看你死了没有。”
  “难得千秋一条贱命还能激起程先生的好奇心了。”因为受伤,千秋的声音轻轻的,像一缕柔软的发丝,在人心上撩拨。“只是,程先生这样心急火燎地跑来,是想看我死,还是想看我没死?”
  程骄语塞。
  “我猜,程先生心中是恨不得我死的。”千秋弯起嘴角,“只是不知为何,又要这样巴巴地把我救活。”
  为什么把他救活?当然是为了慢慢地把他片成片来折磨!难不成还会是爱他么?!
  程骄气得险些把椅子的扶手捏碎了。
  人人都只见到他现在的风光,没人知道十年来,他是怎么过的!
  当年,程白驹和妻族暗生嫌隙。程大少带着同性情人私奔,本意也就是做出个姿态逼迫家族同意他小情人儿入门而已。他以为是程家独子,就是闹得再不像话,也终究是必须被原谅的。谁想到他前脚出门,程白驹后脚就登报说要与他断绝父子关系,不久之后,竟变戏法似的给他弄出一个弟弟!
  而这个弟弟,还是程白驹亲手牵着,从程家正门领进来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傻眼了。
  千秋初得了消息也很是震惊。因为这个程小少爷不是别人,正是他当做娈宠卖给程白驹的夏商周!
  当日程骄听闻自己要被千秋卖掉之时,吓得肝胆俱裂,什么脸面都不要了,跪在地上哭着求他。磕头磕得额头都见了血,最后还是被千秋一脚踢开了。程家的人来把他拖走的时候,他一直凄厉地骂。骂程家的走狗,更是骂千秋。谁想到程白驹竟然不是要他做男宠,而是他亲生父亲呢?!
  于是这灰蒙蒙的日子里乍然透出几许亮光来。程骄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程家私生子这个身份。纵然是个私生子,也比千秋高一头!将来坐稳了程家家主之位,必然可以向他复仇!
  然而这路是艰难的。程骄认准了方向,也不免磕磕绊绊,碰得浑身伤痕累累。
  夏千秋得知程骄就是夏商周是程骄时,不由得自嘲,怪不得当初就觉得这孩子一身的贵气,没成想,竟然是个真的是个贵人。
  只是这位小贵人将来所要混迹的圈子是正是贵人遍地的地方。凤凰落魄不如鸡,可曾经落魄的凤凰若是东山再起,毕竟做过鸡的,还是要被其他凤凰瞧不起。名流十二家,嫡亲的公子小姐都不知道有多少,他这点贵气放在那里,也就显得不那么贵了。
  有心的就开始着手探查起这位新贵来。尽管程家保密得严不透风的,可他过去跟着千秋时,念的是正正经经的贵族学校,成日里可不就正和这群世家公子小姐打交道?他长得又出挑,俊采风流,让人过目不忘,并不是无名之辈,圈子里自然有记得他的人。过去的身份,是瞒不过有心人的。那些不甚好听的风言风语就暗自滋生了起来。程骄素来骄傲,对上那些养尊处优的上位者轻蔑的眼神,却硬要隐忍,心中快要郁结出血来。
  况且,程白驹虽然毫不留情面地跟程大少断绝了父子关系,却又没有将他的生母一并休了——他倒是想,只是妻族的势力放在那里,他便是不怕她,也要想想他身后的楚家。
  更何况,程白驹也不是不怕她的。
  他这位太太也是个狠角色,不然当初也不会将程骄母子逼迫成那个样子。程白驹也生生忍了许多年,要不是大儿子突然闹了这样一出,大概就要忍一辈子。他总以为他把程骄接进门程骄必定会对他感恩戴德,殊不知程骄最厌恶的人就是他!
  明知道程太太的逼死外室、卖掉私生子所作所为却充耳不闻。以他的本事,难道会查不出他这些年在外面都过着怎样的日子吗?若不是因为程白驹要与妻子斗法,借他当枪使,真不知道哪辈子才会想起流落在外的他!
  与亲生父亲感情淡漠也就罢了,现在,程骄还不得不与杀母仇人住在同一屋檐下。
  既然明媒正娶的程太太没下堂,就要全心全意地帮自己的儿子斡旋。程骄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她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早知当初就不该为了争一时之气,羞辱那个贱人,逼死她后支使人把她儿子卖给人牙子。早早把小的也一并弄死,那还来得了今天这些事情?程太太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程大少呢?到底是个人物,知道被父亲扫地出门后,干脆跟他的小情人白手起家,几年下来,也打拼下不少的家业了。虽然比不得做程家嫡子的风光,也算是一方豪强,没了家族的管束,倒比程骄这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度日要自在潇洒。程太太和楚家人一力为他谋划,他倒乐不思蜀,放话说绝不会来了。
  说起来,程骄与他这位哥哥还有一面之缘。要不是程大少当初为了寻容锦城的晦气将他跟秦勤胡闹的事儿捅了出去,又被容锦城反将一军,也未必就会闹得连继承人的位置都丢了。而夏千秋也不会因此一怒之下把他卖掉……
  千秋!
  千秋!
  每每思及此人,程骄就心痛如绞,气得五脏六腑都快燃烧起来。恨意几乎要变成唯一支持他活下去的动力了。
  程骄自然不敢不吸取程太太的教训,早早将斩草除根这件事提上日程。
  对这个哥哥,他是及惶恐,又嫉妒。
  他心里明镜儿似的,除了父亲,程家里里外外心里还是都向着他大哥的,就连那些平时交往世家公子,心中也莫不是鄙夷提起他的出身,不愿与他深交。提起大哥,又都赞不绝口。这位哥哥若是真有一天想通了,回头了,他分分钟就得卷铺盖滚蛋。
  大家族的染缸里泡了几年,他也不是当初那个只谈风月的夏商周了。那双能弹琴、能画画的手,也渐渐染血。几次三番地行刺他大哥,手段格外阴毒。只是不知是有高人庇佑,还是程大少真命不该绝,几次出手,都失败了。倒被手眼通天的程太太拿住了把柄,哭哭啼啼地告状告到了萧燃那里去。
  十二世家里,莫不为萧燃马首是瞻,他跺跺脚,各大家族都是地震一般。萧燃的话便是金科玉律。事关几大家族的利益纷争,何况这班人都把嫡庶分别看得极重,萧燃当即指派了他儿子插手此事。那当真是个阴阳怪气的小祖宗,不知怎么就跟程大少那位同性恋人意气相投,毫不留情地把程骄谋害程大少的罪证一一列出,当下就迎回了程大少,叫人把他软禁了起来,只等程大少一上台,就送他上西天。
  数年辛苦经营,在旁人轻飘飘的一句话里化为泡影。风光了几年,一时又被打回原形。程骄万念俱灰。
  被软禁期间,无事可做,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反倒心平气和地回忆了自己的一生。
  比起他那个人见人爱的大哥,人品、才学、际遇,他样样不如人。就连运气也比大哥差了几分。除却跟着千秋时过了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当真是千疮百孔。
  呵,只可惜,那几年的幸福,也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
  当年他爱那人爱到骨子里,那人还不是转身就为了一点点利益把他推进火炕之中!
  活着也没什么趣味。死了也没什么遗憾——若真有,也是他有生之年没能亲手杀了夏千秋。
  听说千秋跟他那位“大嫂”是至交好友,又常常与太子玩在一处。太子与他大嫂相识,少不了他穿针引线。若不是太子与他大嫂交好,怎么又会一心一意偏帮他大哥?!
  他恨千秋,千秋是知道的。程骄若是坐稳了程家家主的位置,第一个不会放过的人就是他。所以更不能让他有喘息之机。干脆趁着他虚弱之时,借外人的手,将他逼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想到这里,又恨得心口发疼。那段时间,他浑浑噩噩的,全不知是怎样过的。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脑中意淫作践千秋的计划。
  大概是恨得刻骨。程骄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发毒誓:此番我若能活着出去,我定要杀他!
  不,干干脆脆杀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他了!我也要让他尝尝这树倒众人推的滋味!我也要让他过一过受尽白眼的日子!
  再后来,不知是哪位神仙相助,他竟然真的被放出去了!
  他大哥不知怎么又惹了那位喜怒无常的小太子。再一次被流放出去了。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流放,他是当着十二世家所有人的面儿承诺此生再也不进程家门的,连名字都从族谱上划去,又把程骄的名字填上去了。
  竟是丝毫不计较程骄对他明里暗里的暗杀,主动禅位了。
  明明是赔本的买卖,他大哥还高兴得不得了,丢下气黑了脸的太子,跟他的小情人过自由自在的逍遥日子去了。
  一转眼,程骄这个本已经被踩到了泥里的弃子又被捧上云端,风风光光地被迎回了程家。
  这一次进程家的门,不论血统,不论出身,单看名分,他亦是程家名正言顺的嫡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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