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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闻不如一见钟情-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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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他想吃什么,他说都行。问这个好不好、那个好不好,都好。
  颜瞻就在这样的气氛中结束了点菜。
  再问他喝不喝啤酒,任伟说自己喝没意思。颜瞻听出来了,又是拿话噎人呢。
  最后服务员端来一瓶可乐。
  用餐过程颜瞻也痛苦极了,任伟低头吃饭不说话。他说,他也不怎么接话。两人就这样吃完一顿饭。
  结账是任伟喊的,钱也是任伟付的。颜瞻插不上嘴。
  要说这顿饭之所以颜瞻还没吃岔气,那大抵是因为席间颜瞻要解开袖子上的扣——怕蹭脏衬衫袖口。左手不灵便,于是他半天解不开右边袖子的那排扣。任伟把他的胳膊拉了过去,一粒一粒替他解开。那一刻,颜瞻心里可暖和了。
  出来九点一刻,任伟在前面走,颜瞻在后面跟着。他不叫车,也不说去哪儿。颜瞻想问又不敢问,只能低头跟着。走了一会儿他猛然发现,他们是朝着“民谣之夜”的演出Pub去的。
  任伟一直向前走,他知道颜瞻跟在身后,所以也不回头。这会儿忽然被颜瞻从身后抱上,吓了他这一跳。
  “干嘛!”
  熊猫仔像一片膏药似的紧贴着任伟的背,脸埋在他的肩胛骨之间。他就是死搂着他,任伟怎么掰他的手他也不松开。
  “你要疯啊你!”任伟崩溃死了。
  “你还生我气吗?我知道你对我好……你带我吃我喜欢的香锅,说了不去看演出又陪我去……你要是生气的话,你打我吧……你别气了……你跟我说话行吗?”
  “马路上呐!你赶紧松手!”
  “任伟我喜欢你,我不想你生气……我喜欢你……我再也不让你生气了……我求求你,喜欢我一点点,一点点就可以,我不想只当按摩棒,我不想你只有……那个的时候才跟我亲昵……我喜欢你……你可以不像我喜欢你这么喜欢我……但你分给我一点点感情好吗?”
  已经有路人频频向他们这里张望了,任伟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那天真的很累……我不是故意要气你的……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亲我吗?知道我有多喜欢你躺在我身边吗?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睡前轻拍我吗?我不是不喜欢跟你那个……我是不想我们之间只有这件事……我想跟你分享我所有的一切……我……”
  任伟低头看着颜瞻死命抱着他的手臂,衬衫的袖子卷了上去,露出他修长的小臂和手掌。那是一双干净的手,指甲修剪的一丝不苟,每一处关节都那么对位置,这双手非常的好看。
  背上有湿凉的感觉,颜瞻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哽咽,说到后来他已经听不清了。
  “求求你……喜欢我吧……就算不喜欢……也别讨厌我……求你……任伟,我是那么那么喜欢你……”
  他居然哭了,一个大男人,哭得稀里哗啦,还是在马路上!
  “你先放手,放手。”任伟拍着颜瞻的手说。
  “不……不放……”
  “放手。”
  “求你……”
  “你再不放手我真烦你了!”
  甩出狠话,颜瞻才终于放开了手,任伟转身扳过他的脸,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他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个男人为他哭。
  “哭的难看死了。”
  “……”
  “鼻涕眼泪都蹭我衬衫上,你想死吧你!”
  “……”
  “真他妈……”任伟用拇指去抹颜瞻的眼角,“真是拿你没办法。”
  任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把颜瞻招哭了。他不跟他说话,是不知道怎么说,说了什么的话,拿捏不好分寸,他很怕让自己处于更劣势的位置。不说也不代表他还在生气啊,不是哄他了吗,陪他吃他喜欢吃的,穿成这副鬼样子都陪他去看民谣之夜……这缺心少肺的死熊猫,居然给我哭!还说什么喜欢我,你懂我吗?你连我为什么生气你都不知道!
  “我好喜欢你的……”
  “不许再哭了,不许再说了!”
  任伟替颜瞻抹了眼泪,拿过他的西装上衣,推着他往前走。
  上辈子真欠他的了!
  路过小卖店,任伟买了一包纸巾,扔给颜瞻对他说:“把脸擦干净,别脏兮兮的丢人现眼。”
  颜瞻接过去,打开,听话的抽出纸巾擦脸。
  他都没想到自己会哭出来。实在够没出息。可他就是难过,任伟对他那么冷淡,他就难过的无以复加。
  “要一瓶橙汁,一听啤酒。”
  任伟付账,又买了饮料。
  把橙汁拧开递给颜瞻,他看着他哭的有点儿红的小鼻子,伸手刮了一下。
  熊猫仔笑了。
  一个喝啤酒,一个喝橙汁,两人并肩往前走,颜瞻带着鼻音说:“我可喜欢小娟了,你喜欢吗?”
  “还行吧。”
  “我也翻唱老歌好不好?”
  “你唱什么?”
  “粉红的回忆,你觉得怎么样?”
  任伟这几天头一次笑了出来,“你还行吗?”
  “真的,我觉得不错呢~”
  “今儿还谁演啊?”
  “好多呢,川子啊,小牛啊很多人。”
  “那走快点儿吧。”任伟拍了一下颜瞻的后脑勺。
  熊猫仔顶着肿肿的眼睛眯眯笑。

第十二章

  热。
  任伟是给热醒的。
  毛茸茸的东西蹭着后背,热,还痒。
  “你丫干嘛!”
  想挣脱出来,奈何身后人力气还挺大,且,执意不撒手。
  “感觉都好久没睁开眼睛就看到你了……”
  “说话没底气,手劲儿倒不小。撒手,热死我了!”任伟用胳膊肘顶着颜瞻。
  昨天看完演出回来,就已经是三更半夜,死熊猫又缠着他说话,看那劲头要把两天份没说的话都补回来。
  任伟起先听着,后来困的要命,嗯嗯啊啊的应着就睡了过去。
  他得承认,在倪歆家没怎么睡好——不习惯。
  “我们去海边好不好?”熊猫仔继续蹭着任伟的背,对撒手一说充耳不闻。
  “哈?”任伟侧躺着,热得他拿过床头的杂志搧。
  “去海边!”
  “你有病。”
  “去嘛~去嘛~”
  “去你大爷,什么啊就去海边。”
  “……你这两天有事?”
  “没事儿就去啊?”
  “去嘛~”
  “不去。烦火车站。除了人还是人。”
  “我们开车去~”
  “你哪儿偷去?”
  “我干嘛要偷呀,你真……我不会去租车啊!”
  任伟哈哈笑了。
  “坏人。”颜瞻终于放开了任伟,下床去冲凉了。临走对任伟说:“说定了哈,我们等下就出发!”
  “神经病。”任伟躺在床上骂。
  躺着躺着任伟又困了——本来也没睡醒,于是就又睡了过去。
  再睁眼,颜瞻的大脑袋挤进他的视线,吓了他这一跳。
  “你丫……”他不是一直看我睡相呢吧?死变态!
  “嘿嘿,你醒了啊,咱们出发吧!”
  “出发?”
  “去海边啊~”
  任伟捂脸,他当真的啊!
  
  冲了凉,简单整理了要带的东西,任伟跟颜瞻下了楼。颜瞻说:我们带上吉他吧。任伟说:要带你带,我不带。颜瞻问:你为什么不带?任伟说:我心疼我琴,回来打品算你的?颜瞻语塞。任伟笑:你那破琴倒是不怕。
  车停在楼下,是辆SUV。任伟说这车一点儿不称你。颜瞻问那什么衬我?任伟看了看他说QQ吧。颜瞻嘟嘴。
  “别撅嘴,你瞅你这体格。”任伟拉开车门。
  “我体格怎么了嘛!人家……”颜瞻很想说——我自己的车子是甲壳虫不是QQ。可转念一想,有差吗?果然都是迷你车。
  “你怎么?”
  “没怎么。我低碳生活可以吗?”
  “低碳你租SUV?”
  “车行只有这个啦,我总不能租一辆卡迪拉克婚车吧!”
  “你可以不租,骑自行车去。”
  “……那你也跟我骑车?”
  “你骑车带我。低碳嘛。你骑车带人,我被你骑车带。”
  颜瞻乐了,“坐前面来啦,我们路上可以聊天。”
  “我也没说坐后面啊,总不能抱一堆东西坐吧?”
  “放后备箱啦。”
  “你下回换把更破的琴吧,跟着你命苦。”
  “……”
  车驶上大路,任伟点了支烟,这是他今天起床后抽的第一支烟,“去哪儿啊?”
  “你刚刚睡觉的时候,我上网规划了一下路线。”
  “说。”任伟吐出一口烟。
  “呐,今天比较晚了,所以我们先到南戴河,然后……”
  “南戴河?”任伟斜眼看颜瞻,“那是饺子锅吧?”
  “……”
  “相信我,水里都是人。”
  “还有然后呢……”
  “说。”
  “然后我们明天去翡翠岛~”
  “哪儿?”
  “翡翠岛~”
  “那是哪儿?”
  “离南戴河挺近的!”
  任伟捂脸,“这名儿起的,我还寻思我护照过期没呢。”
  “呃。”
  “可不是么,我联想到马尔代夫了。”
  瞻仔一路都被任伟挤兑。
  可被挤兑他也愿意,甚至这样不平等的对话还让他觉得挺快乐。因为任伟在跟他说话,每一句都是说给他听的。
  “诶。”路程过去一多半,任伟合上车窗看向颜瞻,由于受不了冷气,他始终敞着窗户,“我昨天……和你妈妈坐隔壁。”
  “嗯……我知道……因为你们的票都是我拿的。”
  任伟白了他一眼,但沉在心底的话还是说出了口,“她说到了你妹妹。我从没听你说过你有妹妹。”
  颜瞻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一切都被任伟尽收眼底。
  他不说话,任伟也不说。风声也被隔绝于窗外,车里安静的离谱,只有CD里的Air乐队制造的电子碎拍节奏回荡着。男声低沉的重复:Do the joy,do the shouts,do the cries,do the smiles……
  迷幻而令人晕眩。
  这安静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后颜瞻关了车载音响,对任伟说:“我和妮子是双胞胎,爸妈老年得子,本该很欣喜。然而……我妈妈做产检的时候,医生发现妮子的心肺功能发育不健全,体质很弱,建议引产。爸妈是同意了的,两个孩子保一个。我妈妈都进了手术室,可……她到现在都保留着B超的片子……在妈妈的肚子里,我始终都保护着妮子。如果强行手术,连我也不会存活。”
  任伟看着车前方一程不变的高速路,听着颜瞻低声的诉说。
  “我想,这就预示着,从今往后,我都是她的保护盾。我们家,都是男孩子。妈妈也一直想要个女儿。妮子就这样跟我一起出生了。生下来后,医生对我妈妈说,妮子……心肺功能都不正常,免疫系统有缺陷。从小到大,她都在生病,心脏动过两次手术,过敏性哮喘、后来发展到肾脏……你知道……别的孩子都在外面玩,她却总是一个人在房间里。但妮子开朗、快乐,她羡慕窗外的孩子们,却不会嫉妒。我问她会不会觉得难过,她说什么啦我很会自娱自乐。我妈妈是画国画的好手,妮子跟妈妈学画,她时常站在画板前,仿佛画画就是撕下日历。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
  “我知道你们感情很好,你妈说……你妹妹没了,你就一直弹琴,不肯离开琴、不肯离开她。”
  “我不知道我如何才能跟她分开,始终……我们像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我知道妮子有天会离开我,但我总想,不是这一天。不是这一天,这一天,这一天……究竟是哪一天?我一厢情愿的觉得,是好久好久之后才会到来的某一天。”
  任伟点了一支烟。
  “你知道……我们从小到大都在一起。我弹琴,她画画。一起看书,一起参观展览,一起看电影,一起写日记画涂鸦……妮子几乎不怎么去上学,也没什么朋友,可她渴望与人交流与人分享。她不希望只有‘孤独’一个朋友。她好喜欢骑着脚踏车去等我放学,等我载她回家,她说,那就好像她也刚刚从学校出来。就好像,她跟所有同龄的孩子们一样。我跟小冉一直是同学,跟我比起来,他要开朗的多,也非常健谈。我上中学以后,一直在参加各种各样的钢琴比赛,做各种各样的交流演出。我不在家,小冉就会去陪她。”
  任伟发现颜瞻的眼眶红了。
  “小冉非常喜欢妮子,妮子也喜欢小冉。然而……他们都知道,这份喜欢,是不会有结果的。妮子后来发展到肾衰竭。去做透析,人瘦得像一片纸,皮肤好像一碰就会破,头发越来越稀疏,她带着鼻管,却还是笑得那么灿烂……她不是不会哭,等到病房没人了,她就不出声的流泪。你知道看到那样的她……妮子从来都那么漂亮,可是一天一天的,她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变化。她表现的好像这都没什么……可是……我给她买假发、化妆、修指甲……高跟鞋她穿不上,脚肿肿的,就摆在床下……但就算这样,她也要活下去。妈妈……我们都在尽力……可是……就算换肾也不行了,她的肺部开始有积水……抽掉又会积起来……我们十七岁的生日,她坐在轮椅上……”
  任伟的手搭上了颜瞻的腿,他说,“咱们在紧急停车带停车好吗?”
  但颜瞻不停,他抹了抹眼睛继续说,“她坐在轮椅上,还是笑得那么暖人。头发是假的,脸是靠彩妆化的,指甲都是贴的,可她还是开心的切蛋糕给大家吃。她还弹琴,唱歌,唱了好几首。她走的那天,是生日过后不到一个月。她坚持不打吗啡,说人死后会一直一直睡,所以她现在不要睡。疼就忍着,咬牙忍着。那天我给她读她最爱的《绿野仙踪》,读到多萝西遇到魔女……她还握着我的手,可……她走的无声无息。我整天整夜的弹琴,是想让她知道,我还在,会一直送她离开。小冉来了,他让我停下,说爸妈哥哥都好担心我,可我停不下。直到……他走过去,掀开棺木的盖子,俯身去亲吻妮子……那一刻,我哭出来了,所以,停下了。我知道,小冉他比我还要难过。别的女孩子都在那个年纪谈恋爱,可她却忙着与病魔做斗争。她曾对我说,瞻仔,小冉说他喜欢我,可我不能喜欢他。你知道她当时的表情……这是注定的事实,我们都说能接受,然而当这一天到来……”
  任伟碾灭了烟,“前面是休息站,我们停车。”
  “我没事。”
  “喝点儿水,好吗?”
  任伟放在他腿上的手温热温热的,颜瞻看向任伟,点了点头。
  车驶入休息站,停稳,任伟并没有下车,而是揽过了颜瞻,让他的脸埋在他的胸前。
  任伟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但他懂得失去一个人的苦楚。就像,那年冬天,父亲留下他一个人,独自上路。
  颜瞻环住了任伟,“我不难过,早已经不难过了。我只是……想她。想她给我编的花环,想她为我弹琴唱歌,想她烤的一点都不甜的饼干,想她……无论什么时候都挂在脸上的微笑……”
  “抱歉,我不该提及这事儿。”
  任伟伸手去胡噜着颜瞻的背。
  “不,没关系的。我以前常常刻意的不去想,这也是从来不会跟你提到妮子的原因。因为妈妈说,如果你总想着一个人,那她就不能安心的去往天国。但后来……我发现,越是刻意的遗忘,心中越是惦念。所以我明白了,我要去面对现实,面对这一切,让她走、放她自由。她住在天国。就像她说的,是提前替我和爸爸、妈妈、哥哥们占好位置。她说,天堂的房子也很贵哦,她会好好努力……”
  任伟抬起颜瞻的下巴,用拇指去蹭他眼角的泪痕,他听着颜瞻对他说:“我会告诉妮子,也帮你占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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