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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井树言情小说合集-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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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我在她的三民主义讲义上的某一页里,看见了三个字。
那三个字很惹眼,也很刺眼,在一堆密密麻麻的印刷体当中突出,像数万个矮人当中站了个巨人般的突出。
她不太跟我说话,也不太跟旁边的人说话,她上课时不是埋首用功,就是埋首睡觉,通常第一节课过后,就是她睡觉的时间。
我很想问她为什么这么累,但是一直没什么机会。
子云说没关系,这只是过度期,至少她的讲义都只借给我,而不是别人。
直到,有个男孩子,在一次座位调整中,坐到她的旁边,我才发现,情势对我似乎越来越不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有一椭圆,长轴是a,短轴是b,求内接最大三角形最大面积是多少?”方杰问,在黑板上写出这个问题。
这就是我佩服学数理科学的人的地方。
他们总会觉得不有趣的问题其实很有趣,不简单的问题其实很简单;就像不漂亮的人他们觉得很漂亮,不好吃的东西其实很好吃。
后来想通了之后发现,他们看不见不漂亮的人不漂亮在哪里,他们吃不出不好吃的东西不好吃在哪里,原因是因为他们什么事都需要科学根据。
“她不漂亮?你是根据什么原理得到这个结果的?”
“这东西不好吃?请你提出证明给我看。”
我不知道别人听到这有什么感想,我只觉得这问题是在浪漫生命与时间。
“这问题有趣?那李登辉绝对是帅哥。”子云说,右手托着下巴。
“没错!陈文茜绝对是中国小姐。”我说,左手托着腮帮子。
我跟子云互看了一眼,然后摇头叹气。
周围的同学笑成一团,引来了班导师。
后果你们都知道,我跟子云拿着课本,到冷气机前吹冷气。
“后面那两位吹冷气的同学,你们是怎么了?”方杰指着我们,笑着说。
全班一百多个学生同时回头,我跟子云脸都绿了,像阳光下的芭蕉树叶。
“老师,他们说,如果你这问题有趣,那李登辉一定是帅哥,陈文茜一定是中国小姐啦!”说这句话的人是建邦,他就是坐在她旁边的那家伙。
建邦很活泼,他活泼到你把他倒吊过来他还是能活泼给你看。
建邦很可爱,他可爱到你不顾他的面子甩他两下他还是能可爱给你看。
建邦很善良,他善良到你拿掉地上的口香糖给他吃他还是吃下去给你看。
建邦很……
子云叫我不要说了。
“喔?那你们一定觉得它很无聊,而且简单的可以罗?”
我跟子云都没说话,绿脸快变成紫脸了。
“这样吧!如果你们解得出来,我可以答应你们任何一件可能的事。”方杰双手叉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任何一件?”子云说,怀疑着方杰所说的话。
“没错!任何一件可能的事,也就是可能发生、可能完成的事。”
“标准在哪?”
“除了摘星星、上太空、两百万、吃大便、裸奔等事之外,其他都属可能的事。”
子云把书递给我,往黑板走去。走之前还对我说“看着吧!”,他的眼睛在发亮。
“献丑了。”子云转头对全班同学说。“首先,我们假设椭圆长轴为a,短轴为b,其面积为单位圆之ab倍……”
子云放下粉笔,向方杰点了点头,回到冷气机前。
“那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方杰问,笑着说。
“吴子云。口天吴,孔子的子,白云的云。”
“好名字。将来想念哪一所学校?哪一科系?”
“我妈最不想让我念的学校,最讨厌的科系。”
“喔?是台大数学系吗?”
这番话引来一阵哄堂大笑,方杰也笑开了嘴。
他请我们回到座位上,待我们坐到位置上时,她回头对我们笑了一下。
“那,我再给你一个问题,如果你还能解出来,再奉送两件可能的事。”方杰语中带着力道,有轰隆的感觉。
“如果解不出来呢?”
“如果解不出来,我就收回前一件可能的事。”
他在黑板上写了个题目,放下粉笔,示意子云上台。
就在子云犹豫着要不要上台的时候,建邦走下座位,往台上走去。“老师,这一题,请让我来。”
我的不祥预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因为当建邦走下座位的时候,她开始看着他,从他开始解题到回到座位上,她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他。
情敌就是这样出现的,他总是想赢你,在她的面前
第七章
后来,自从建邦解出那一题不等式之后,她那双当时没离开过他身上的眼睛,就像上了胶一样的更难离开了。
我总是在上课时看见他跟她的纸条传不完,她总是在下课后把数学课本移到他面前,然后两人有说有笑了起来,他总是可以坐在她旁边,跟她肩贴着肩。
甚至,他还帮她买味全鲜奶,还有一块巧克力蛋糕;好死不死,那种巧克力螺旋糕是子云最喜欢吃的。
“屎人(注),我以后不想看见那种巧克力蛋糕……”我语带恐吓子云。
屎人,是祥溥叫子云的专“友”名词;而子云叫祥溥,则是用“虱子”
“呃……那……那鲜奶咧?”
“我也不想看见。”
“他买的是味全的……,我买光泉的总可以吧?”
“不行,只要有味全都不可以!”
“可是,味全的‘全”跟光泉的“泉”不一样啊!“
当然,我并没有把子云怎么样,因为他再也没有在我面前吃巧克力蛋糕。
我开始怪子云,为什么不上台去解题?
而子云给我的答案很简单:“如果解题之后,我跟她之间就像是他跟她之间,那,我肯定会分……。”
为什么建邦可以这么快地接近她?
我左思右想都想不出答案,总觉得他运气好,方杰的那一题不等式是所有错误的开始。
可能是他在不等式这个部分学得比较精深,所以那样的难题他可以相当顺手的解出答案,当别人在心中惊叹着他的聪明时,他可能在心里偷偷窃喜:“还好,没人发现我只会不等式……”
“那跟不等式没关系。”子云这么告诉我,在我禁止他吃巧克力蛋糕之后。
既然跟不等式没关系,那肯定跟建邦有关系。
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一种邪恶,金属框后双眼皮下的瞳孔不时释放出不坏好意的讯息。
女孩子总是会喜欢这样带点坏气息的男孩子,难道这样的男孩子比较帅?林建邦帅吗?他真的帅吗?
好吧……我承认,他是蛮帅的。
他高,他身材适中,他发色加墨,他皮肤稍黝,他肩膀宽阔,他成绩一流,他高雄高中,他……
反正,他有的我都没有。
在那个尴尬时期,帅就能填饱女生的肚子,金城武郭富城就是这样红的。
“那跟林建邦没关系。”子云这么告诉我,在我禁止他在我面前喝牛奶之后。
既然跟林建邦没关系,那肯定跟方杰有关系。
平白无故出个鸟问题要人家作答,自己闲在旁边不教课,上完课之后又领相同的钟点费,无聊至极;不时开着他的红色BMW三一八在补习班楼下招摇,载女学生赶火车,其实心怀鬼胎、风流花心,快三十了还不结婚,肯定是某方面有问题……
“那跟方杰没关系。”子云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就禁止他说话了。
其实,我的数学并不差,当然,不差是指当时而言,如果你现在拿出一题高中数学要我解答,我一定二话不说……死给你看!
既然不是那题不等式的错误,不是建邦的错误,也不是方杰的错误,更不是子云的错误,那是谁的错误?
我掉进这样的迷思好一阵子,子云没帮我什么,因为他开始偷吃巧克力蛋糕,开始偷喝光泉鲜乳。
时间不会因为这样的迷思而走慢了点,尽管我每次补习都把车子停在她的旁边,我跟她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因为停车位的距离缩减而缩减。 。
我拼了命想办法挽救颓势,子云似乎没看见我的紧张,每每问他问题,他总是轻描淡写的带过,没有他的帮助,我就像失去了周瑜的孙权。
林建邦的出现让我方寸大乱。越想解出来的数学越是解不出来,越想背起来的三民主义越是背不起来,课本上开始出现一堆不知道什么时候写上去的废话。
“林建邦,去死!雄中了不起啊?我呸!”
“林建邦,混蛋,不是东西,是南北。”
“林建邦,建啥邦?别”贱“了别人的邦就谢天谢地了……”
历史课本里的唐太宗肖像还被我画上小草人样,那阵子我开始带针去补习班,就为了扎他的小人头。
后来补习班一次数学考,成绩公布在教室后面的布告栏上。
林建邦考了九十五分,她考了七十七分,而满分一百的分数我只拿了一半。
子云在那次考试的时候睡在考卷上,因为他用口水写答案,所以是零分。
“你考试的时候怎么了?你不应该只拿这样的分数的。”她转过头来安慰我,下课时。
“没有,考不好是没有理由的。”
“如果你有问题,可以问建邦,他数学很好呢!”
“没关系,我可以问子云,他数学很不错。”
“喔!看得出来,上次那一题椭圆内三角的问题他解得好厉害。”
“所以你有问题,也可以问子云,不一定要问建……”
“什么?”
“没,没有,我是说,如果我没有问子云,我会问建邦。”
说完这句话,我有种恶心的感觉。
就这样,九月天过去了,十月也悄悄的过了好几天。
第一次段考之后,紧接着是第一次模拟考。
还记得模拟考的第一个科目是三民主义,而我跟子云是奉行模鱼主义的人,所以每次考三民主义,我们总要借别人的书来画重点。
也就是那一次,我在她的三民主义课本上,看见三个既显眼又刺眼的字。
那是我对她第一次萌生放弃的念头。男人的嫉妒,与女人的嫉妒,在表现上有差异,但其实内心的翻绞是
第八章
我跟子云并没有每天都在一起补习,因为我跟他的类组则不同。
当初高一升高二时的类组选择,我跟子云,都犹豫了好一阵在追求学问与知识的过程中,死背与理解之间,像是两种完全不同典型的完美女孩一样,你注定与她们相遇,也注定只能选择其后来,我选择了第一类组,因为我知道自己的个性,当遇到事情不知所从时,最笨的方法,是救命的唯一途径。而我知道自己会不会念书,所以我选择最笨的方法,就是死背。
我宁愿把那些早就尸腐骨散的前人的名字、年代、事迹、学说、传记、著作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背起来,也不愿意在不久的将来可能被推翻的化学反应式、元素特性、推力拉力、物理量当中打滚,因为我可能在还没有搞清楚这个化学反应之前,就先被反应掉了。
子云则不以为然,他认为念书选择死背的方法,等于是找死,不是背书背到死,就是被书压死。他喜欢在工作中找乐趣,而高中生的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第二类组,跟化学反应及物理定论搏斗。
“爱因斯坦说过,宇宙最不可理解的,就是宇宙竟然是可以理解的。”他说这句话引起他探究事物的兴趣,不管所遇何事、所见何人,他都会加以探究。
他喜欢说为什么,他喜欢想为什么里面的为什么,因为为什么是一个开端,你没有开端,就走不到终点,你不亲自探究答案,下一次遇到相同的问题,即使有前辈告诉你结果,你依然会半信半疑。
得到答案之前,所有的假设完全成立,在得到答案之后,答案就是自己的。
这让他有所转变,现在的他有能力,把一件复杂的事程序化,把一种深沉的情绪,轻易的用两三句话表达。
那一年的十月天,子云找了他这一生第一个女朋友,他用几句话崩溃了那个女孩子的矜持,原因无他,就因为他喜欢探究,而探究的过程中,他已经是个可以直接把假设答案当作正确答案的人。
那是他们社团的迎新会,在澄清湖青年活动中心,用露营的方式进行。
当晚,社长提议夜游,到澄清湖附近的墓园去。
采一对一的方式,一个男孩子,照顾一个女孩子,从进墓园的那一秒开始,禁止男孩离开女孩身边。
首先,男孩站成一排,由女孩挑选,当女孩站到男孩身边时,不管男孩愿意与否,都不能有怨言,男孩得负责女孩所有的安全。
她走在子云左边,拉着他的衣服走完全程,她的右肩、他的左臂,擦出的火花只有他们两个人看得见。
“你不只是想拉衣服而已,对不对?”夜游之后,他在营火的灰烬前问她。
“我可以说不对吗?”
“可以,但我想告诉你,我不只是想让你拉衣服而已。”
课堂上,子云坐在我旁边,讲台上是包青天,以及他自备的电风扇。
她依然动也不动的,双肘抵在桌上,安安静静的听课,旁边是那位超级高中生林建邦。
我跟子云在他解出那题不等式之后,就开始这么叫他。
“我快睡着了……”子云睡眼惺忪的说。
“你最好认真点,明天模拟考,第一节就是三民主义。”
“啊!”
“你总算有点感觉了。”
“完蛋了……今天出门补习之前忘了录NBA……”
“不过,考试还是挺要紧的,上次数学零分的成绩寄回去,我妈看到差点没送医。”
“你有种就把明天的三民主义考卷一样用口水写答案。”
“没,我承认我没种,明天考哪里?谁出题?”
我指了指讲台上那家伙。“就是他,听说二十题选择,三十题是非,还有四题申论。”
“夭寿喔……我连他现在上到哪都不知道……”
“我没比你好哪去,我才刚开始抱佛脚。”
“哇铐!之前说好你抱左脚,我抱右脚的,怎么可以偷抱?”
“我没偷抱啊!这不是叫你一起抱了吗?”
之后,我们决定找一双比较漂亮的脚来抱。但与其说是我们决定,不如说是我决定。
于是,补习班下课后,我向她借了三民主义讲义。
我跟子云到麦当劳,点了一份薯条、一个汉堡、一杯红茶、一杯可乐,红茶我的,可乐他的。
我们坐下来,打开三民主义课本,开始画重点。
重点没画得多凶,薯条却是抢得凶。
“这条长的我的,这短的你的。”子云拿着沾过酱的薯条比划,像是在画分楚河汉界。
“那这条比较脆的是我的,那条软趴趴的是你的。”
“哇铐!那汉堡上面这块香香的面包我的,那块烤焦的底部是你的。”
“哇铐!那这块漂亮的肉是我的,酸黄瓜跟起司片是你的。”
我们不是故意这样的,因为当时我们是很穷的。
然后,东西抢完了,没话题了,我们拿起笔,又开始画重点。
也就是在这时候,我看见那三个字。
“屎人……你看……”我指着课本,要子云抬头。
“哇铐!这边怎么这么多,几乎全页了嘛……”
“不是……是这个……看这个……”
“这是……啊……”子云停下了笔,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三个字。“我无法假设,因为我没跟她相处过。”
“这很明显,不需要什么假设。”
“但我得假设你不会被这些字影响。”
“来不及了……我已经看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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