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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灿烂-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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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一点也看不懂,便带着范娘子进了屋子里,帮着舅母摆桌子准备饭菜。早餐很简单,昨天的剩菜、两样咸菜、新蒸的大馒头。
饶是春花一路上吃腻了馒头,也不得不夸赞舅母馒头蒸得好。面发的恰到好处,又揉进了不少的面粉,味道十足。
舅母说:“我们家原来是山东那边的,这是山东人的做法,发了面再加面粉,蒸出来的馒头量足,顶饿。”
确实量足,春花只能吃半个,看着最小的锡花都吃了一个大馒头,春花只能羡慕地看了看几朵花的天足。
饭还没有吃完,就有两个兵士在院子喊卢总旗,说是要给他接风。原来今天是沐休日,卢总旗拿着手中剩下的半个馒头要走,舅母拦住他,对院子里的人说:“梦生还有一点事,你们告诉他去哪里,等我同他说完话再让他去。”
院子里的人说了个地方,好像是什么演武场,春花听得一头雾水,接风还能到演武场?但她并不打听。
等吃过了饭,春花就打算回卢总旗的房子里,舅母有事要与卢总旗说,她还是要回避一下的。没想到舅母却让她留下,春花只好把范娘子她们打发回了卢总旗的院子,让她将带来的行李衣服晒一晒,洗一洗,一路上不方便,现在有了条件,是该收拾干净了。自己坐在炕上等着舅母说话。
舅母将几朵花也赶走,才打开一个包袱,拿出一件青缎暗纹的文士袍对春花说:“卫城指挥使看上了梦生,想让梦生做他的女婿,就等着梦生回来相看,我给他做了件衣服,但昨晚比了几次,都觉得不大好。于娘子是有见识的人,给我出出主意?”
说着说让卢总旗换上那样青色的文士袍。
春花见卢总旗在家里只穿了一件尚不及膝的黑色的短上衣,黑裤子,腰间系了根黑腰带,简捷利落,接了舅母的衣服,就直接穿到了外面,结果,结果很是惨不忍睹。
卢总旗本来长得就黑,一身黑衣,配上青色很不搭,何况他身材高大,粗犷雄武,偏偏脸上还有伤,与文士衫的风格完全相反。再加上可能是提到说亲,卢总旗的黑脸透着红,又偏偏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简直好笑极了。
春花在心里偷笑,努力绷住脸不露一丝表情,说:“舅母既然问我,我少不得直说了,为什么要准备这样的衣服?还不如总旗平时穿的合适。不知总旗还有没有其它的新衣服,也拿出来试一试。”
“梦生才出孝,哪有什么新衣服,”舅母也知道自己这件衣服穿着不好,有些尴尬地说:“我想去指挥使家里相看,总得穿得体面点,特别跟王百户夫人借了衣服做样子。现在可怎么办?”
不待春花问,舅母就说了大概的情况,原来卫城的指挥使想把自己的一个庶女嫁给卢总旗,这女儿的生母就想先相看一下。
春花分析这名庶女应该是没上族谱的,否则指挥家中是不会让妾室做主安排女儿的亲事。但同样也说明这个妾室也很受宠,在指挥使面前能说上话。虽然没上家谱,但陪嫁却不能少了,而且有个做指挥使的岳父,对卢总旗的前程大有好处。
“听说指挥使的女儿不只长得好,从小还按大家闺秀养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特别贤良淑德,不像我们这些抛头露面的普通女人。”舅母说着看了一眼春花,“我就想还是打扮得体面些好,才做了这件衣服。”
时人重文轻武,所以文士袍就成了老百姓口中的体面衣服了,春花便说:“去相看怎么也得穿件新衣服,也显得重视这门亲。既如此,不如我陪舅母去布店帮总旗买两块布,赶着做两套衣服,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来得及,总得等梦生脸上的痂掉了再相看。”舅母又叹气说:“偏又在这时候脸上受了伤。”
春花安慰她,“男子汉大丈夫,就是有点疤也不要紧,倒显得英武。”
舅母显然不同意她的观点,说:“到时候我让梦生留些胡子,把疤挡住。”
春花不语了,但她知道,卢总旗的性格肯定不会这样做的。
既然说好了,舅母就要与春花立刻去布店,“梦生跟着我们一起去,也好在那里比一比,看看合适不合适。”
春花在卢总旗脸上看到满心的不愿意,有些男人,让他们去试衣服,要比去受刑还难受呢。于是她就笑着说:“不用卢总旗去了,不是有人在等着他开接风宴吗?我在布店做过生意,知道什么样的布合适,舅母听我的就好。”
果然卢总旗就像遇到了大赦一样跑了,留下了一句“我不回来吃晚饭。”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卢总旗在春花眼里一直是严肃端正的样子,很是老成,没想到在舅母的面前倒露出了些朝气,其实他也只是二十岁上下的年青人。
舅母与春花就要出门,锡花跑进来说:“娘,你带我去吧,我也想去布店给大哥买布,好去相看亲事。”
原来这孩子一直在门外偷听。
舅母打了她一巴掌说:“这些事情不许说出去。”
锡花便哭了起来,“呜,呜,我没对别人说,我没对别人说。”
春花上前抱起锡花说:“锡花最乖了,对谁也没说,来,别哭了。”拿出帕子给她擦擦眼泪,“只要锡花不对别人说,你娘和姐姐就带你去布店。”
这种相看还没公布出去,就决不能说,否则万一没成,就会有一方很尴尬,特别是在定辽前卫这种很小的地方,大家差不多都认识。小孩子不懂事,只能慢慢告诉她。
最后锡花再三保证不能说出去了,舅母也就答应了带她出门,门外就又进来两朵花也要去,于是舅母和春花带着最小的三朵花一起去了布店,留金花和银花在家里。
布店里田掌柜的儿子在招呼着客人,春花问了问田掌柜的病情,听到见好了些,也放下了心,想到田家后院里乱哄哄的人,就没去探望田掌柜,只与舅母挑选布匹。
就是舅母不来买布,春花也要买一些的。她出门带的衣服本就不多,一路上又有损失,现在的衣服已经不够穿,而且冬天就要到了,这里的冬天是分外寒冷的,必须添制些厚衣物。范娘子、大丫和留儿也一样。还有她应该给舅母一家都买些东西,毕竟要在这里住些日子,总不能白吃白住。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做勤劳的小蜜蜂!
☆、第九十二章
最后,春花出主意给卢总旗挑了一块银白色带棕色团花的缎料、一块浅烟色水波纹缎,又配上两块红色棉绫做裤子。给自己和范娘子等人都买了些布料,还选取了不少各种颜色的细布。
加在一起一大堆的东西,但好在并不沉,她们来的人也多,也没要店里的伙计送,分成了几份抱了回去。
路上舅母与春花走在一起,她说:“于娘子,回去我将给梦生买布的钱还你,怎么能让你破费呢?”
春花算帐快,她抢先把银子付了,在布店,舅母也不好说什么,出来便就提这事。春花笑着说:“一路上,我都受卢总旗照顾,现在卢总旗要相亲,我买两块布料不是应该的吗?舅母也知道,我们打赢了瓦刺人,我还分了一百两银子呢,正该拿出来用。”
舅母笑笑说:“梦生是个好孩子,从小就懂事,不赌不嫖,也不跟着那些兵痞子们混在一起。等你在这里住久了也能知道,我就先告诉你,梦生的亲爹不是姓卢的。她娘带着他改的嫁。”
“他爹对梦生不错,但他的军籍总要给自己的儿子,所以他娘还在的时候我们就说好了让他给我当养老女婿,免得他长大了没个营生。”
“结果三年前,他一家出去走亲戚,遇到了瓦刺人,一个也没回来。那天梦生有事没去,倒拣一条命。他袭了他爹的军籍后,我想他得给卢家传宗接代,也就绝了让他当上门女婿的想法。我现在只想帮梦生娶一门好亲,就算对得起他娘,她活着的时候我们姑嫂关系最好,梦生也跟我自己的亲儿子一样。”
“现在梦生这门亲我再满意不过了,梦生自己本来就能干,再靠着岳父提拨,一定能有大出息。所以,一定让这门亲相成。再说,就是不成,梦生也得找个门当户对的小姐,将来也有岳家帮衬着才好。”
“像我们这种寻常人家,是不兴纳妾收外室的,你看我,生了五个姑娘,也没想他舅父纳小,招个养老女婿不就行了。”
“指挥使看上梦生,一定也是喜欢梦生是个懂分分寸的老实孩子。其实,要不是守孝,梦生早就成亲了,卫城里不少人家都想把女儿嫁给梦生呢。”
春花微笑着听,频频点头,从早上开始,她就听出了舅母话中的意思,现在就更直白了,她接着舅母的话说:“舅母的话是极有理,正与我的想法一样呢。卢总旗这门亲极好,四角俱全的,一定要相看成功。”
“我过些天就去千户见鲁千户,亲戚们相认了后,我也不想靠鲁千户生活,听说他家里也不富裕。我倒想自己做点小生意,自已养自己。至于别的,我一个寡妇,还没出孝呢,眼下什么都不想。”
“我给卢总旗买的布就算是答谢他一路上的照应,我还给勇子买了两块,就是深青色和墨绿色那两块,也一样配了做裤子的棉绫。舅母你在边城久了,见识也广,一定知道,我们这样一起经历生死的人,就像亲生的兄弟姐妹一样,以后也一定会互相照应的。”
舅母的话说得明白,春花这番话说得更明白,舅母听懂了,她本来就是爽快的人,马上就放下了担忧,再也不提还钱的事了。
春花从卢总旗把金子还给自己开始,就想交下这个朋友,与这样正派有能力的人建立良好的关系,是非常有用的,但再多的想法就没有了。
就是卢总旗的舅母,也是极好的人,春花也打算结交,她要做生意,有好人缘是非常重要的。
春花笑着与舅母商量怎么裁衣,还有配套的饰物。舅母借着衣服的事情试探自己,但同时也真有询问的意思。
春花不大会针线活,但她有见识,画了一张在京城和路上常看人穿的一种箭袖圆领袍,下面有四个开叉,让舅母和金花她们做出来。
两天后,卢总旗就穿上了那件银色团花箭袖圆领袍,团花在又肩、胸前等处对称分布,腰间系上牛皮腰带,下面露出大红的棉绫裤子,一双皂靴,
黑色的皮肤在亮白色的衬托下显得健康而有生机,腰带束起来后,突出了卢总旗宽肩、细腰、长腿的优点,整个人英气勃发、气度不俗。
舅母满意地点头说:“于娘子的眼光真是没说的。就是脸上这痂,还没落呢,也不知能怎么样。”又说:“梦生,你这几天不不要刮胡子了!”
春花也很满意,她围着卢总旗转了一圈,说舅母说:“舅母手真巧,做得真好。那块烟色水波纹的料子也可以照这个样子做起来,红色裤子、皂靴不变。腰带用这条也好,换一条黑色的也成,虽然是两种气质,但一样会好看。”
看卢总旗又红了脸,春花只做看不见,又细看了看他脸上的伤疤,说:“我有一盒玉容膏,等你脸上的疤掉了再涂上,多用些日子,能减轻疤痕。明天我过来时就带给你。”
又笑着让舅母看她额上的伤疤,“我这里不小心伤了,后来就天天用这玉容膏,现在伤痕就不太显眼了。”
春花不只是展现玉容膏的效用,也是在解释她为什么会带着一盒玉容膏。这种玉容膏非常昂贵,也不是是寻常的人能买到的。可她有些多余了,舅母和卢总旗他们都不懂这些,并没有怀疑。
卢总旗想反对,舅母却在他说话前瞪了他一眼,又转过来对春花笑着说:“那就得多谢于娘子了。”
等卢总旗的第二件衣服做好时,穿上的效果不比第一套差,喜得舅母给春花她们做了不少好吃的,她又郑重地把玉容膏收了起来,等着卢总旗脸上的痂掉了好让他用。
这时,春花买的那些布料也大都数做成了衣服,她们一大堆女人在卢总旗的房子里住,天天做针线,并且说好了,在做好之前瞒着舅母他们,就连最小的锡花也守口如瓶。
于是春花送给三舅、舅母和五朵花的礼物拿了出来,每人两套细布的睡衣,这种细布,极其柔软,价格与绸缎不相上下,做睡衣特别舒服。而给三舅家所有的人都做两套睡衣的想法,是因为金花她们看到春花晚上穿的睡衣很羡慕,春花才想到的。
五朵花是早就知道了,三舅和舅母惊喜万分,又有些可惜,这样的衣服只在家里睡觉时穿是不是太浪费了!
不待春花说,银花就出面讲道理,“春花姐姐说了,一天十二个时辰,睡觉的时间要占四个时辰,所以睡觉时穿的衣服一定要最舒服的!”
几天的工夫,春花与金花姐妹们相处得特别好,因为她的名字□□花,与她们有一个字相同,大家就姐妹相称。
回想在武成侯府时,世子夫人曾说过她小时候在辽东镇的自由生活,现在春花也感受到了。五朵花就是这样幸福的孩子,虽然可能她们的家世比不上世子夫人,但从小无拘无束,自由地成长。
她们都是天足,还跟着父兄们练了几天的功夫,家里也没有人严格约束,平时出门玩耍都很随便。
春花最喜欢她们每人都是大方直爽的脾气,有什么就说什么。而这五个妹妹也喜欢春花,她长得那么好看,说话时总是笑呵呵的,还懂得很多的事,表哥说她还会背诗,又很有见识。
春花姐姐还一点也没有看不起她们,无论谁问了好笑的问题,她都不笑话大家,她还说她非常羡慕大家没缠过足。
至于卢总旗,春花没给他做睡衣,这些内衣什么的,在这里,容易引起误会,舅母对她的误会刚刚熄灭,她可不想再挑起来。
再有就是给勇子做的两件衣服,也已经完工。春花请金花陪着她给勇子送去,论起来,她与勇子比卢总旗关系还要亲密一些。
去勇子家的时候,又是一大群人,春花、范娘子母女、留儿还有五朵花,大家带着衣服,提了几包点心和糖,浩浩荡荡地进了勇子家的小院。
勇子家里本来与卢总旗和舅母家应该是一样的房子,现在春花知道了,这都是建定辽前卫时一同盖的房子,都是一样的规制。但勇子家看起来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院子里不似舅母家里又养猪养鸡又养狗,有一种活泼的生机,也不似卢总旗家里什么都没有的干净利落,而是一切都又脏又破又空旷。
进院子后并没有人迎出来,春花便与金花她们进了屋子,东屋里的炕上坐着一个男人,能看出他的右臂不能动,只是垂在身边,用左手端着酒盅,就着两样简单的咸菜喝着酒,他眼里的混浊让人觉得他好似一直就坐在这里喝着酒,喝了不知多久了。
屋子里只有一个大炕,炕上铺着破旧不堪的席子,上面只有一个人,酒菜就直接摆在席子上,剩下到处是是空空荡荡的。一春花看不出这人的年龄和身上衣服的颜色,只感到他身上有一种显而易见的颓废。
在来的路上,春花已经知道勇子家的情况了,勇子的父亲也是军户,勇子的母亲在三年前与卢总旗的父母他们一样,出城遇到了瓦刺人,没活着回来。
那一天,勇子的爹也与他们在一起,但他却逃了回来,只是回来后天天喝酒,最后就变成了这样的酒鬼。有一次他喝多了,从城墙上摔了下去,很幸运地没摔死,只是右臂折了。
于是勇子袭了正军,他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是双胞胎,今年九岁。原本还有一个小妹妹,在勇子娘死时还不到半岁,只是没养活。
春花也明白勇子为什么那么喜欢留儿了,当年,只有十一岁的勇子带着更小的弟弟妹妹抱着小小的妹妹一家一家的讨奶吃,可最终还是没留下那个没娘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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