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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质量-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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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关系我带你,一下就会了。
  王祈隆木偶一样机械地被刘圆圆拽着走,他大汗淋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舞曲停下来,他一点知觉都没有了。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和一个女孩拥在一起,抱着人家的腰,握着人家的手。松开了,除了激动,竟然什么感觉都没有留下。
  刘圆圆终于跳累了,她在距王祈隆不远的地方坐下来,好像把王祈隆忘了一样,并不要回王祈隆为她抱着的衣服。后来有一个女孩子走到她旁边,好像是她的同学。音乐响起的时候她们就开始聊天。
  她朝王祈隆看了一眼,问刘圆圆,是你男朋友吗?
  男朋友?刘圆圆夸张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没发烧吧?
  我说呢!
  两个人吃吃地笑起来。她们说笑的时候并不看王祈隆,她们尽量把声音压得很低。王祈隆觉得身上的汗晾干了,凉意却是自上而下走的。
  无处发泄力量的王祈隆开始在武汉的大街小巷里漫游。开始只是在学校的附近,后来行走的时间和距离越拉越长。开始只是课余随便的走,后来就是星期天和节假日有目的地游览了。他买了张武汉市的地图,图上所能标示的建筑和景区被他的双脚逐个地印证,那些建筑背后的文化和历史在他的丈量里一一盘活。他年轻的好奇被城市这双看不见的手拨弄得激|情万丈,好象是他和这个城市的秘密约会。这段时间的游走占据了他课余之外的全部精力和体力,他突然决定,就这么走,要走遍武汉。他变成了一个不与人交道的怪物,旁若无人,独自游移在让自己兴奋的秘密里。他的身体却越加强壮起来,面色红润,神采飞扬,就连那股子乡下孩子的委琐竟然都被他走失掉了许多。计算起来他行走的距离也许已经有数千里之遥了。如果不是那件突兀的遭遇,他的行走该会出现一个什么样的壮观的结局呢?
  王祈隆在一个星期天的午后走近了长江岸边的汉川饭店。著名的汉川饭店那时大约是三星或者是四星。不断进进出出的人们,好象是回自己家的后院似的,个个神闲气定,旁若无人。犹疑之间,王祈隆已经靠近了饭店的大门,他被门口那立得笔直的穿红色礼服的门童审视的目光弄得心虚起来,脚步也变得无端地飘忽了,他想也许这里不是适合他观瞻的地方。他在心里悄悄叹了一口气,他是准备好要从那让人肃然起敬的、奢华的宾馆门前跨过去的。门童却在他走近门口的刹那突如其来地捉弄了他一下。直到若干年后,王祈隆回忆起那次事 件,他仍然固执地认为自己是受了那该死的门童的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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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级饭店的门童,在他走近的刹那间突然向茫然无措的王祈隆打开了玻璃拉门,他几乎来不及收住步子,就被那森严的大厅吸了进去。王祈隆其实是在毫无准备的状态下,一头撞进去的。进去之后,他才感觉到大厅之大之空旷。王祈隆完全可以从容地,大摇大摆地在宽敞辉煌的大厅里看一看,在沙发上坐一坐的。但他感觉到周围所有的人都在盯着他看,他与他们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好象马上就有人过来要把他清理出去一样。
  王祈隆突然觉得膀胱涨了起来,这一部分是由于紧张的原因造成的,一部分是他已经在城市的大马路上逛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确实需要解决一下问题。如果说当时他已经完全迷失了目的性,他却是凭着直觉走向大厅一侧的洗手间去的。幸亏有WC的标示引领着,他没有搞错。那一排被清洗得耀眼的白色便池明白无误,这里的确是他需要解决问题的地方。
  王祈隆匆忙地弄开了拉练,并且准确地对着让他惶恐得几乎不敢细看的洁具亮出了家伙。
  妈的!老子就在这里尿了!他暗暗地为自己撑腰。
  但在尿之前,他还是心虚地向周围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得王祈隆心惊肉跳,他进来得太匆忙,竟然没有发现洗手池前还立着一个年轻人。那人着一身蓝色工作服,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王祈隆几乎是愤怒起来,怎么可以这般无礼?可他什么都没敢
  说,这终究是人家的地盘。
  是我做错了吗?
  不!既然这小子没有说话,那么他就是对了。然而,王祈隆却任凭自己憋出了一脸细汗,一点也没尿出来,膀胱里的压力一点也没有了。而那小伙子依然一眼不眨地看着他。音乐微弱地在头顶的某一个地方倾泻而下,淡淡的香水的味道迟迟疑疑地渗透肺腑。王祈隆徒劳地尽了最后一丝努力,万分沮丧地收兵回营。转身就想落荒而逃。刚走一步,突然悟到,该洗洗自己工作了好一阵子的手,他可不想被那小子轻看了。他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然而,来到水池前,他更尴尬了。那擦得锃亮的水龙头,竟然没有开关。他摆弄了一下,水并没有在他的预期中流出,他的脸色又红涨起来。那该死的家伙仍然在打量着他。身体里的废水就是被这目光堵回去的,水管子的水怎么也不能就此罢休了。他愤怒地在让他恼羞成怒的龙头上拍了一掌。他这样做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道理的,学校里年久失修的水管有时就是这样被拍出水来的。
  天,一掌下去,王祈隆不但没有拍出水来,却把水嘴给拍断了。他并没有使出太大的力气,也许根本不是他的过错。那个始终很沉着气的看客开始发话了。好象他蓄谋已久,一直就是在等待着这样一个机会,也许他太久都没有说话了,他需要宣泄。
  表子养的!
  这句地道的武汉方言王祈隆完全听明白了,冯佳生气的时候时常会咕哝着来上这么一句。他骂谁呢?他凭什么骂人?
  旋即,他明白了,这尿池和水池都是他的,是他在这里看管着的。
  看看那个人,又看看损坏的水嘴,吓坏了的王祈隆只能吐出两个字。
  我赔!
  就凭你,口袋里有几个钱儿?赔得起吗你?也不看看这是不是你里来的地方?
  我马上就走!
  走?有那么容易?你不许动,我去报告经理。
  到底是星级宾馆,他没有让无地自容的王祈隆久等,着黑色制服的年轻经理很和气地走了进来。蓝色跟在黑色的后面喋喋不休。在黑色面前,蓝色的气势已经压得很低,完全像是一个无辜的下人在抱怨他自己的不幸了。黑色在蓝色的抱怨声中身体挺得笔直,他的头始终都没有朝蓝色哪怕轻微地侧上一下。他一直走到事件现场,他面朝着王祈隆,打了个让蓝色闭嘴的手势。他带着很职业的微笑对王祈隆开了口:先生是本酒店的客人吗?
  王祈隆羞愧万分地摇了摇头。不是。
  你有身份证件吗?
  王祈隆如听到大赦令一般,哆嗦着急忙掏出了学生证。我是大学生啊!你这狗眼看人低的一个管厕所的工人!他在心里哀叹着。
  黑色的经理身体笔直,威严庄重地审查了证件。蓝色在他的身后期待着,一会看看他,一会看看王祈隆。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个方便的地方吗?
  经理的语气是温和的,经理很骄傲地环视了一下他的属地,他似乎是想要证实一点什么。
  王祈隆说,不!
  王祈隆的否定让经理很满意,这些乡下的学生到这里,是消费不起的。纯粹进来方便他们也不敢,他们来这里无怪乎是想看个景致。
  黑色经理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蓝色的清洁工,严厉地说,你怎么不告诉客人,水龙头是自动感应的?
  他把证件交还给王祈隆,说,按照我们酒店的规矩,损坏东西是要赔偿的。看你是个从农村来的学生,就算了吧!
  经理把“农村来的”几个字咬得非常严肃,那句“就算了吧”却像是一个急促的滑音,潦草,敷衍,似乎是不愿意张扬他的施舍。说完,他像欣赏自己作品一样,打量着吓坏了的王祈隆,职业性地微笑了一下补充说,先生,你可以走了。
  那声“农村来的”,那句充满了悲悯和施舍的“就算了吧!”和“先生,你可以走了”比清洁工的一声“表子养的”更让王祈隆羞愧得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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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想飞出去,但王祈隆还是强压住了自己,微弱地说了一声谢谢才冲出去。大厅里有那么多的人啊,几乎所有的眼睛都在看着他,好象他们都知道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他费了多大的劲才终于走到了门口,那红色的门童又及时地拉开了门,礼貌周至地弯下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红色如火一般烫伤了王祈隆的眼睛。门外的白炽的阳光一下子就猝不及防地戳出他酸酸的一汪眼泪。王祈隆捂住眼睛,几乎是朝着学校的方向狂奔。他的徒步行走武汉的狼子野心在这场事故里嘎然而止。
  有一段时间,王祈隆上课的时候常常思想抛锚,他常常怀念起他的中学同学李晌。他看到那些穿了裙子在校园里卖弄的女生们的腿,就想到了跑在镇中小操场上的李晌的腿。李晌的腿比她们的长,也比她们的直。女孩子的腿要是一长一直,就有了让人遐思的空间了。李晌要是在这样的大学里读书,穿了她们这样的裙子,一定是学校最亮丽的一道风景。他想着想着就糊涂起来,他不明白他的奶奶为什么就不能容忍那些乡下的好同学啊!李晌当初要是和他好了,能和他一起考上武汉大学吗?李晌体育好,至少能和宋大伟一样考上体育系的。李晌要是和他一起在这里读书,他王祈隆该会多么的神气啊!
  王祈隆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他们家院子里的杏子熟了,他拿了长竹杆去打,却打落了一地花。他发现他们家的杏树有一半是开了栀子花的。栀子是他到武汉后才认识的一种植物,他拿了那花去找李晌。李晌是在公路上等他的,见了他并没显出高兴来。可不知怎地两个人就抱在了一起。王祈隆抱了李晌,却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口,不知道身体该往哪里使劲,却没有缘由地来了一阵从未有过的快感。他醒来了,大汗淋漓地躺在宿舍里,内裤湿淋淋的,连被子都被弄脏了。
  除了冯佳,班里别的女生都在恋爱了。你想啊,连马秀秀那样的都在恋爱了。
  马秀秀是从黔西农村来的。马秀秀长得丑丑的,像一朵还没有完全打开,就被倒春寒压迫回去的花。马秀秀长得丑,又是从农村来的,可她却是班里女生中最要强的一个。马秀秀曾经在女生宿舍发过毒誓,说如果找不到一个漂亮的男朋友,就从七楼的旗杆处跳下去。说这话的时候,她嘴唇都是紫的。当时谁也没敢跟她开玩笑。出来之后,大家都捂着嘴笑了半天。瞧那老鼠婆一样的嘴脸哟!说不定死不了,还怪找不到七楼的楼梯呢!然后,她们就常常拿一些男同学出来速配,看看哪一个和马秀秀配对儿才不至于让她跳楼。每当这个时候王祈隆的脸都会涨得红红的,假
  如有一个人拿他和马秀秀开涮,他立马就翻脸。
  让人惊讶不已的是,马秀秀竟然真的找到了一个漂亮的男朋友,陕西来的棒小伙子潘明军。潘明军是陕北绥德人。俗话说,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那绥德汉子就是让人眼睛发亮。大家都说马秀秀和潘明军好,是使了心计的。其实这事也怪潘明军自己。潘明军爱喝酒,马秀秀的家里开了一个作坊式的小酒厂,当时在贵州和四川的乡下有很多这样的小酒厂。她就时不时地塞给他一瓶酒,并陪他在校门口的地摊上喝一次。有一次还真把他灌醉了。马秀秀把醉了酒的潘明军扶了回来,安置在床上。大家都说,那天是马秀秀算好了的日子,学校放片子,同学们都去看电影了。她帮他洗了床下的一堆脏衣服。然后又坐在床沿上帮他缝开了线的裤腿。这个时候醉了酒的潘明军本应该睡着,可他却兴奋得醒了过来。他看着马秀秀一针一线地在帮他缝裤子,歪着头咬线头,“小妹子儿那个毛眼眼”一闪一闪的,酿在心头的黄土地上的老感情很快就泛滥得不得了,像壶口瀑布一样倾泻而下。他说,马秀秀,咱两个好了吧?
  马秀秀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只是看着他笑。那一刻,马秀秀的笑脸在男生宿舍昏黄的灯光和杂沓肮脏的空间里出奇地光彩起来。马秀秀的笑既是沉着的,又是带着某种暗示的,神情暧昧得像一坛老酒。潘明军就势把她拉到怀里。潘明军没有忘记向她承诺,实际上也是试探。
  他说,我是认真的。
  马秀秀仍然是笑。
  潘明军的心窝窝随着马秀秀那坛老酒在发酵。他侧身把她摁到了床上,没等她把嘴里的线头吐出来,就把自己满是酒臭的嘴盖了上去。
  冯佳仍然是慵懒的旧模样,甚至还不如刚入学的时候精神。最近她不怎么在学校住了,还常常在课堂上睡觉,让王祈隆帮她记笔记。王祈隆不明白冯佳为什么不谈恋爱,学校里的女生这么少,以冯佳的条件是可以很好地挑拣一番的。冯佳的形象和性格并不是很符合王祈隆理想中的人物。王祈隆喜欢那种个头高一点,性格文气一些的女孩,就是快活也要有分寸的那种快活。冯佳太大咧,和谁在一起都是无所顾忌,说话做事比男生都鲁莽。她很可爱,但是男生都在私下里评论说,她身上太缺乏女人味。
  有了那次梦中的花煞,王祈隆再看到冯佳趴在桌子上睡,就望着她那嫩豆腐一样的胳臂发起呆来,按照鲁迅先生提供的那种思路,一直想到人家的裸体。实际上,如果冯佳同意和他好,他还是可以考虑的。那天的课是讲植物繁殖的,老师讲到授粉这一节时说,植物和人是一样的,必须有了一定程度的亲密接触才可能受孕。这不知道触了王祈隆哪一根神经,他碰了碰刚刚醒来还一脸迷茫的冯佳的胳臂说,我晚上请你看电影怎么样?今晚上有内部片《简爱》。
  冯佳马上就精神起来。冯佳说,好啊!好啊!
  冯佳不会小声说话,她的声音把王祈隆吓了一跳。他赶紧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前面的黑板。过了一会,王祈隆就在本子上写道:晚饭前在校门口见?
  冯佳马上明白不仅要看电影,还要请她吃饭。立马也在本子上写道:不见不散!
  王祈隆觉得很有意思,倒不像是约会,好像是在做一项地下工作。但是他心里也是打着响鼓的,各种各样的情节排着队在他脑海里翻跟头。有一刻他曾想,如果在电影中间冯佳不拒绝的话,他准备拉一下她的手。至于以后怎么发展,那就顺其自然吧!
  反正还年轻!他那天心情着实不错,心里不知道怎么翻上来这么一句话。
  王祈隆盘算好了,他准备请冯佳在校门口的小面馆里吃热干面。热干面素的两
  角,荤的两角五分。电影票也是两角一张。在进场之前,他还准备再花上两角买一斤橘子,橘子那东西比较适合约会时吃,亲密起来可以一瓣一瓣地剥了,往对方的嘴里送。
  这样下来,就算有意想不到的小开支,最多也不会超过一元五角钱的。他一个
  月可只有不到二十块钱的生活费。不过,花不到两块钱,就赚到人家一个大姑娘的爱情,再怎么说也算是一桩合算的恋爱了。
  王祈隆从猪皮鞋入手,从下到上,直到把自己完全收拾齐整了,才开了抽屉拿钱。先拿了两块,后来想想,付钱的时候捏出来一张脏兮兮的票子,太让人家小瞧,于是就把仅有的十块钱都装到口袋里去了。走到楼梯口,他又拍了拍口袋,踌躇了一下,才一步俩台阶地往楼下奔去。
  王祈隆以为自己的准备工作已经滴水不漏了,因为他已经在心里预演了好多次见面的场景,甚至每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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