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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邻居们-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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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不到……”在又绕过一间房子之后,我不得不松开手撑住自己的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司暮的声音传来,似乎隔了很远,但我知道他就在后面:“没用的,我们还是先回去告诉胡嫂,顺便给左队长打电话。”
  “不行……我想找到她……”我攥紧裤子,心里忽然翻涌起不明所以的悲伤,“你不会明白的,那种孤独,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相似的悲伤,相似的孤独。虽然我和小艾的经历简直毫无相同点,但我能感觉到我的灵魂之中铭刻着的情绪和小艾产生了奇异的共鸣。孤独的浪潮卷席了我,我脑子里有声音嗡嗡作响——
  不要再死人了!不要了不要不要了!求求你们不要杀掉——
  杀掉谁?!
  我从头到脚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的冰凉,全身都颤抖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这种感觉又来了,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我究竟忘记了什么?!
  “林枫,你有没有事?”司暮拉住我的胳膊,“别害怕……别害怕!”
  ——“孩子,你究竟在害怕什么?”有个男声在对我说。
  ——“别怕,别怕,从今天开始就要做个乖孩子好吗?”温柔的女声响起。
  ——“不要——!”尖锐的女孩子的痛苦喊叫。
  “不……我没有……我没有……”我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些曾经一度被遗忘的恐惧感莫名其妙地重新降临在我身上,我不知道我在害怕着什么,只是最原始的、本能的恐惧!我甩开司暮的手,此时我谁都不想要触碰,谁都不要靠近我!
  我以为他会讨厌我了,会离开或者继续沉默了,可是接下来的举动我无论如何都没有猜到,唇上忽然有抹温热弥散开来,我接下来的话语都被堵在了嘴里。原来这个人的嘴唇会是这么暖,这是当时我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但是这个吻没有持续多久,甚至我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楼上的一声巨响打断了。

  养花(七)

  司暮立刻放开我,我就听见楼上传来一阵极其凄厉的惨叫和□□声,一时间也分不清是谁发出的。我还停留在刚刚的震惊当中,迈不开脚步,所以这次拽着我走的人变成了司暮。因为我,回去的速度比来时慢了很多,我能感觉到我的脸温度直线上升,事到如今哪里还管其他乱七八糟的。不过接下来的清洁让我总算是把这个吻抛诸脑后,因为我看到的景象实在是太过不堪了。
  403的门大敞着,胡嫂跌坐在玄关处,脑袋上全是血,周围散落着花盆的残片和土壤花茎,她的眼睛已经无法睁开了,疼痛让她不停地大吼着,看起来就像一只毫无理智的野兽。而更惊悚的是她脚边残破不堪已经腐烂生蛆的头颅和站在她面前、神情冷漠的小艾。
  “小艾——!别!”看着小艾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一步步向胡嫂走去,我连忙出声阻止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到死都不肯相信小艾会拿着一把刀子,准备杀掉她的母亲!
  小艾听见我的声音回了头,眼神里充斥着痛苦:“林枫哥哥,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僵在原地:“怎么会呢……小艾,别这样,到我这里来,你正在杀人,你做的事情是犯法的!只要你现在收手,还是可以回到以前的!你没有满十四岁!听哥哥的,别这样!”
  我的预感确实正确,虽然我再次见到了小艾,但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小艾了。眼前的这个人冷静并且疯狂,已经完全不像是一个五岁多的孩子。
  没想到真的被我们猜中了,那盆花里藏着一颗头颅。应该就是小艾父亲的头颅,但是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花盆里?!
  我一半是拖延时间一半是真的好奇地问道:“先等等……你爸爸,呃,应该是你爸爸吧,为什么会在你的花盆里?”
  小艾仇恨地盯着在地上拼命吼叫求饶的胡嫂:“都是因为这个女人!我说过了,她不是我妈妈,我只不过是她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可以随时丢弃的玩具罢了!”闻言胡嫂停止了抽搐,忽然“哇”地一声大哭出来,疼痛已经把她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给我们讲讲你的故事吧。”司暮忽然冒出一句,还让我的脸烧了一会儿。
  小艾握紧手中的刀子,全身都在颤抖。但她没有哭,甚至也没有任何情绪地说道:“只有爸爸对我最好。我记得我非常小、小到没记忆的时候总是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这个拥抱是这个女人给不了我的。但是在我三岁的时候,这个女人却无情地把爸爸赶出了家门!原因我至今都不知道。我记得那天爸爸走的时候给我留下了一盆向日葵,前几分钟还在笑着抚摸我的头顶,后几分钟就被无情地锁在铁门外——究竟是我被囚禁了,还是爸爸被囚禁了!究竟是爸爸与我的世界决裂,还是我与正常的世界无缘!”
  “小艾你——”此时就是再粗心我也能体会到,小艾这孩子,她的智慧已经远远超越了同龄人!
  小艾自嘲地笑了笑:“没错,我猜到你想说什么。四岁的时候我们幼儿园老师偷偷带我去医院里测过智商,只上过两天学的我智商竟然有两百八,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创举。”
  天才!又是一个天才!我看着身边的司暮,顿时有点自卑起来。
  她好像看着我们所有人,又好像谁都没有看:“我开始看爸爸留下来的书,学会了很多,我也不甘心再被这个女人所控制。可是我没办法,只能装作同龄人天真无邪的样子,所以直到今天这个愚蠢的女人才知道我的真面目。我故意显得很笨拙,故意很内向很沉默,但在外人面前就完全用不着掩饰。我就以这样的憨态骗过她,经常不经意地说出一些话但她也无法朝我下手。”
  “就在小年的那天晚上,我买花的那一天。”小艾看着满地的花盆碎片还有那颗头颅,目光放柔,“爸爸回来了,他给我带了压岁钱和礼物,这还是我三岁之后第一次见到爸爸。以前特别爱干净的爸爸一反常态,几个月都没有剃胡子,胡茬很扎人,但我非常喜欢。这个女人丝毫没有抗拒爸爸的到来,我有时候真的以为他们又和好如初了。但是这都是假象,虚伪到一点就破的假象!”
  胡嫂呜咽起来,声音嘶哑得不成调子,鼻涕和眼泪还有血渍混合在一起异常的恶心。
  小艾嫌弃地瞥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我说想和爸爸一起睡觉,这个女人欣然同意。但我却觉得她的笑容怎么都不对……我把幼儿园发的玩具塞进被子里充当我,而我自己躲进了这女人房间里的衣柜里。随着我‘睡着’,他们的争执声越来越大,脚步声也离我越来越近了。这女人在愤怒之中拿起了床头的花瓶,就像我现在对她做的这样——狠狠地——狠狠地往爸爸头上砸下去!”
  我看着胡嫂,只是觉得胆寒,没想到在外看起来如此和善的一个人对自己的丈夫会是这个样子。小艾的成熟与天分,真不知道对于她自己来说究竟是有益还是后患无穷。
  “爸爸满头都是血,鲜红色的血……”小艾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暴戾,“你知道她接下来做了什么吗?!面对这样的爸爸,这个女人居然毫不留情地抽出一把刀子刺向他!本来爸爸不会死的!也许那个时候送去医院还有救的!可是我不能出声,血溅到了我的脸上,还有这个女人的脸上!她杀完人之后才知道害怕,但她没有选择其他,偏偏选择了藏尸,掩盖自己的罪行!她把尸体塞进箱子里,严严实实地包裹好,放在了衣柜的最里面,可惜她还是没看见藏在一件大衣里的我,谁叫我太小了呢。”
  “她为了把爸爸塞进那个箱子里,折断了爸爸不知道多少根骨头!还割掉了爸爸的头!每一声骨头的断裂声我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我不能哭,我知道一旦我哭出来我也会变成爸爸这个样子。我能做点什么呢?眼睁睁地看着爸爸变成一团不知是什么的、血肉模糊的东西吗?我不允许!此时我立刻就想到了那盆花,简直是最好的藏尸地点。”
  “于是我等她出去上班的时候,就把那个箱子拿了出来,除了那盆花我真的没办法装下爸爸了。可是花盆太小了……太小了……我的手沾满了凝固的血屑,我的泪让它们再次复活……我只能把爸爸的头装进花盆里,剩下的尸骨只能塞回去。这个女人果然觉得把尸体藏在家里不安全,她在第二天晚上就准备转移尸体,可是呢?她发现尸体的头不见了!”
  小艾说到这里笑了起来,却掩饰不住难过:“算她还有点头脑,猜到了也许是我拿走了那颗头。可是证据呢?藏匿地点呢?呆头呆脑的女儿忽然偷了尸体,怎么都无法想象吧。于是我抱着那盆花到了你家……最后,我离家出走,我抱着爸爸痛哭,我发誓不能让他就这样不明不白地长眠。于是我回来了,我要让那个女人偿还她做过的一切!”
  说完小艾举起刀就要宰下去,我一看大事不妙,但是已经无法阻止她了!接着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那颗头颅的嘴巴忽然张开,一株小小的幼苗冒了出来,在这样艰苦的环境里,它居然还顽强地活着。
  ——“小艾,别害怕,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就像向日葵一样。”
  爸爸说话时的神情动作,小艾至今都忘不了。还有那天他买来的向日葵,小小的幼苗中蕴含着又是怎样的勇气和力量。
  ——“爸爸,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向日葵呢?”
  ——“因为啊,向日葵就是小艾嘛,要永远向着阳光,永远茁壮着生长,乐观的人的一生永远都不会太糟糕。”
  可是,教她这些的人,如今已经不在了。她的向日葵,她的太阳。
  小艾慢慢地蹲下身子,我和司暮都猜不出她的意图,后来我觉得不对,过去一看,小艾居然已经昏了过去。
  这是我过得最幸福也是最无奈的一个除夕夜,幸福是因为我还有司暮,无奈是因为有些人一辈子都无法聚在一起了。
  小艾昏过去以后失去了记忆,连我和司暮都不认识了,心理医生说她有轻微的自闭症。后来给她测试智商,可能比同龄人还要差一点,一个天才就这样陨落了。最后她的奶奶把她接回了老家,据说是个春暖花开的地方。她走的时候和我挥了挥手,好像以前的小艾又回来了,我笑着回应,祝她好运。
  胡嫂伤得挺重,变成了痴呆,生活都无法自理。警方放她一马,娘家人把她接了回去,也得养她一辈子。
  而小艾的养父,尸骨已经被找到并且火化,我想他终于可以安息了。一个到死都不忘教导自己女儿的人,我对他很有好感。
  一切都步入了正轨,我是这样想的。但是平静的海面不代表它没有蕴蓄着风暴,我马上就要经历一个这几个邻居中最离奇的一件事,也要经历我人生中最离奇的一件事了。

  蛾(一)

  郑树棠在乱七八糟的床上醒过来,天气阴沉,正如他的心情。他的身边散乱着各种各样的扳手、螺丝钉或者锯条,他已经懒得收拾干净了。
  还在呢。他这样想。
  在他面前的那面墙上爬满了蛾子,不知道为什么,它们从上周开始就霸占了这面墙壁,怎么都不肯离去。郑树棠试过很多,杀虫剂、蟑螂药甚至火烧,但蛾子死了一批又来一批,整面墙上都贴满了蛾子的翅膀,郑树棠觉得再过两个月春暖花开,他可以看到蛾子透明的卵挂在上面。这种想法他觉得自暴自弃,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心态从自暴自弃已经变成了漠不关心。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面目全非的墙壁,起身到了客厅。
  拿起电话听筒,熟稔地按下几个键,随即是“嘟——嘟——嘟——”的电话接通声,可是这次也没有出现奇迹,正如那些扒在墙上的蛾子一样顽固不化,电话里好听的女声响起:“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他放下电话,倒在了地板上,日历上的红圈圈刺目万分。
  已经三天了。他忽然觉得无力。
  我又是在司暮的怀里醒来的,醒来的瞬间立刻推开他逃走,起床气早已被忘到了九霄云外。总之我现在和司暮的生活已经步入了正轨,现在我要尽一尽男友的职责,做点我都吃不下去的早饭。……如果觉得我们的生活有点艰难,那一定是我的错觉。
  四楼只剩下了我、司暮和郑树棠,回想起这两个月的经历我还有种不可思议、恍若隔世的感觉,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觉得我正处于某本变态的小说里,有个不知名的幕后黑手正在游戏般地杀掉一个又一个人,最后,他到底会将死亡之手伸向我还是郑树棠?
  我第一次觉得毫无新意的日常变得可贵起来,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就必须得好好享受。和司暮的感情生活也是这么平淡,偶尔搂个腰接个吻,倒是没有做更多的事情。在这样奇怪而危险的环境里谈恋爱,倒有几分苦中作乐的意味。
  我告诉自己,幸福就好。
  除夕已过,冰箱里的存货被吃空了。司暮和我不得不结束了在家里无所事事的生活,下楼进行采购。我开门的时候,正好406的门也一起打开,像是心有灵犀一般。
  “啊,林枫,司暮,”郑树棠朝我笑道,“你们也出门?”他的笑容不像平常那般自然,好像透着满心的沉重与不快。但他仍旧是对我们笑了,笑得如此身心俱疲。
  我有点担心他:“啊是啊,出去买点菜……你……没出什么事情吧?”想到之前邻居们种种的不正常表现,其实很早就出现了预兆,所以我自然而然地对郑树棠多了一份担忧,或者说,畏惧。
  郑树棠揉了揉眼角:“大概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吧,我没事。”此时我注意到他慌慌张张地关上自家的木门,就像家里有什么恶鬼一般,要阻止它出来。他的指甲很脏,里面都是污泥一样的东西,和平时的干净大不相同。握住钥匙的手好像也有点不自然,在刻意避免着弯曲。
  “喂,你真的没事吧……”我看着暗自心惊。
  郑树棠的反应倒是平淡无奇:“昨天路上摔了一跤,把手腕给摔了一下,昨晚都肿着呢。应该是……这样的吧,我好像忘了。”“什么,忘了?”我大跌眼镜,郑树棠的记忆力也太差了吧?连自己干了什么都不知道,这还是人的记忆力吗?
  “最近总是有点晃神,总是记不清自己做过了些什么。”郑树棠苦笑道,“我都觉得奇怪了,也看过医生,可惜没什么好转,只能将就它了。”
  一直没有开口插话的司暮此时忽然说道:“你们要站在这里聊多久?”我才意识到实在这是太不礼貌了,抱歉地对司暮笑了笑。郑树棠掩嘴笑道:“你们两个……住一起啊?”我一愣,脸迅速红了起来,这种暧昧的事情我该如何向他解释?我一时间语塞,支吾了半天也没吐出半个字。
  郑树棠的目光在我们身上流连了一圈,会心地笑道:“没什么,我理解,交往多久了?我还以为你们谁都不会说呢。”
  我哭笑不得,那还真是因为一个美丽的意外啊……
  公寓楼下,喧闹的菜市场。
  “你好像知道了之后一点都不惊讶啊。”我调侃郑树棠,司暮默默跟在我的身后,浑身散发着莫名其妙的不爽,让我背后一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郑树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该怎么和你说呢……其实,我也和你们一样,是……你知道的吧?”我闻言立刻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左脚踩到了右脚的鞋面,差点绊一跤。郑树棠对我笑道:“别这么惊讶啊,林枫你也太迟钝了,现在才发现吗?”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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