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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行-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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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盛夏,床榻上并未展铺着褥子,竹席微凉。公子将她放下之时,极为体贴的托着她的后颈,他抽走她发间那支银钗,满头青丝铺散在冰凉的瓷枕上,而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耳垂,将那粒缀着的珍珠耳环摘了下来。

真真正正是干净透亮的少女,不施粉黛,仅有的装饰也被弃在一旁。公子将她的长发拨开,拇指轻轻抚着她秀丽的眉,缓缓俯身下去,不容抗拒的,贴住了她的唇。

这是一种未尝人事的、甘甜的芬芳气息。

他一手扶正她的脸颊,不让她躲避,自己却稍稍抬头。他一离开,初夏微微启唇,闷热的气息立时顺畅起来。

公子俯身看着她,黑眸熠亮,又似是带着几分迷蒙,他的手若有若无的放在初夏腰间衣结之处,低声道:“初夏,我若是控制不住了……你说怎么办?”

“控制不住……什么?”初夏怔怔的回望他英俊的眉眼,原本的暧昧仿佛正渐渐的转换成某种她不懂的气息,叫人觉得诱惑,且面红耳赤。

“控制不住……”公子低低一笑,指尖微挑,腰带便散落了。他将手放在进她的纤细的腰肢上,深深吻下去之前,喃喃道,“控制不住……这样对你。”

他的舌尖似乎攫走了她所有的气息,而放在她腰间的手一点点的往上,触到小腹,以及小腹上微微凸起的肋骨,在往上一寸,或许是女子身体上,最柔软的部分了。

公子却忽然停了下来,以指尖滑过她微颤的双目,调整了气息,低沉道:“你可愿……将身子交给我?”

第三十一章(下)

初夏的目光落在公子微微敞开的衣襟处,他因这一时情动,双眸亦似是蒙上了水雾,只有浅浅的一分清明未坠。

她的身体被他撩拨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似是陌生的欢愉,又叫人觉得危险,那么一刹那,她确实很像尝试……那究竟是什么。

公子并不催促她,只是专注的凝望,将她每一分表情都收入眼底。

或许有懵懂,害怕,犹豫,渴望……公子平复呼吸良久,俯身在她唇上如蜻蜓点水般吻了吻:“是我强人所难了。”

她能看出他眼神中一闪而逝的失望,于是下意识的,环住了他的腰,将他往下拉了拉,侧脸贴在他的肩胛处,低声问:“君夜安,有一天,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烛光下,初夏右臂上一粒朱砂鲜红欲滴,而她眉眼如画,而她微微咬唇,望之楚楚动人。

“我不会。”他答得低沉果决,那个吻游弋到她的脸颊上,滚烫的唇瓣几乎含住她的耳珠。他的气息滚热,初夏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身子酥软起来,这一刻,哪怕他做了什么,她都无力反抗了。

意乱情迷之时,公子的声音低如蚊蚋般传来:“别动。屋顶上有人。”

像是被人扔进了凉水之中,初夏登时醒了。竖起耳朵细听,先前还一无所觉,渐渐的便听到了瓦片碎裂的声音,似是有人在无声的打斗。

过了许久,屋顶又传来若有若无的一声野猫叫唤,公子右掌轻轻一挥,将烛光打灭,接着一手揽着初夏,往床榻的里侧一滚,将她牢牢压在身下。

嗤嗤嗤数声,初夏忍不住往原先自己躺着的地方望去,一排足有食指长的银针,泛着惨绿的光芒,显是涂抹着剧毒。

公子伸出手,轻柔的遮住她的眼睛,低低道:“别怕,没事了。”

初夏的双手原本就抱着公子,适才因为紧张,指甲几乎掐进紧实的肌肉间。她在他的身下瑟瑟发抖,愈发用力的抱紧他:“是……什么人?”

黑夜中,公子任她抱着,早已收敛了适才的心猿意马,只轻声道:“别怕,他们已经走了。一击不中,他们就没有机会了。”

此刻想来,竟也有些后怕……刚才,若非最后一丝理智让他克制着自己,等待初夏的回答——只怕真会一时大意吧。

初夏稍稍镇定了一些,原本麻痹的四肢身躯,此刻渐渐有了知觉。自己的小腹上像是被异物顶着……是公子的膝盖么?初夏忍不住屈身看一眼,呃……他的膝盖分明就跪在自己身侧啊……

而未等她想明白,门外有扣扣声想起来,公子坐起来,随手拉过床榻上的薄被替她盖上,柔声道:“我去看看。”

屋内蜡烛点上,初夏喊住他:“你……披上衣服吧。”

公子顿了顿,披上外衫,方将门打开。

门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初夏听不真切,公子一会儿便回来了,他避开床上的那一排银针,借着烛光轻抚初夏的脸颊,有些抱歉道:“吓着你了。”

初夏的脸很小,恰恰被他拢在掌心,只是摇了摇头。

公子微微一笑:“现下没事了,你先睡一会儿。”

初夏正要坐起来,一句“我不困”尚未说完,却莫名的觉得倦涩起来,她小小的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的时候,公子最后一个吻落在她眉心,便熟睡过去了。

翌日却是一个大雨天。

初夏的客栈大堂中遇到青龙,有些急匆匆的问道:“你见到白雪了么?”

青龙正在吃一碗凉面,一抬头,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初夏好心的上前,替他拍背顺气,关心道:“你没事吧?”

“你……你为何将头发盘起来?”青龙好不容易气顺,结结巴巴问道。

初夏脸颊一红,却将手拿开,低声道:“公子有事找你。我……我走了,白雪在等着我呢。”说罢,她头也不回,向店家借了把油伞,一头扎进了雨雾之中。

此刻的雨微微小了些,客栈外边的一条路是青石板铺成的,有些破败,坑坑洼洼全是水潭。初夏因没见到人影,便左转往那集市走去。

雨点敲在伞面上,淅淅沥沥的,似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初夏小心的提着裙角,专心致志的避开溅起的水滴,冷不防,与雨中急步走来的一个人撞在一起。

油伞掉落在地上,初夏“哎呦”一声,后退不迭。

那女子手中抱着一大堆杂物,也掉落一地,几个果子骨碌碌的一直滚到路中央,恰好一辆马车驶过来,嘎嘣几声便被碾碎了。

那妇女显是心疼,拾了几样,心中怒火滔天,便叉腰站定,怒骂起来:“小蹄子不长眼睛么?火急火燎的,赶着去找男人么?”

污言秽语很是难听,初夏来不及去去拾那把伞,只得站在原地,身上被淋得湿透了,又气又急,饶是平时聪明伶俐,此刻却说不出话来。

那妇女骂了一阵,才开始捡地上掉落的东西。

初夏看着她捡起脚边一只佛手,正欲避开几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这样一个贫苦人家的中年女子,因操劳家世、维持生计,双手必然十分粗糙,十指怎么会这样修长白净?

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却见那女子掌心翻起,其中夹杂着一道惨绿的微光,自下而上,疾飞而来。

初夏尚来不及呼喊,左肩便是一阵细微的疼痛,接着四肢便僵直住了,再也无法动弹。

那女子站起来,阴测测的对初夏笑了笑,而适才那辆马车亦停了下来,有人掀开了布帘,那女子动作利落的抱起初夏,一把扔进了马车车厢内。

这一扔,初夏觉得自己脊背都要断了,她忍着痛,没有叫出声音来,却见那女子也坐了上来,嘶哑着声音道:“君夜安看起来对你还不错。”

初夏的身子尽量往后缩了缩,那女子却又逼近了一些,涩着嗓子笑了一声,手中忽然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真是小美人一个呢……不过,老太婆我就爱辣手摧花。你说,你是喜欢左脸上划一道,还是右脸上划一道,或者干脆把鼻子削下来?”

初夏拼命摇头,颤声道:“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就要伤人?”

匕首刃就抵在脸颊上,初夏一咬牙,道:“你划吧。”

“怎么,你不怕大名鼎鼎的公子以后不要你这丑八怪了?”

“他……不会的。”初夏深呼吸一口,她微微扬起唇角的笑意,许是因为肌肉的牵动,那匕首恰好在脸颊边擦过,划开淡淡一丝红痕,在摇晃的马车中,笑得颇有几分诡异的明艳,“当然,你也得不了手。”

第三十二章

那女子一愣,“初夏”出指如风,指尖在那女子风池穴上一点,又取下了她手中的匕首,拿无刃那一面轻轻拍了拍那女子的脸颊:“教你个乖,神医面前……还是不要摆弄你那些麻药了。”

那女子穴位被制,瘫软下来,目中终于露出一丝恐惧,她断续道:“你……你……”

“你什么你?”“初夏”咯咯一笑,“真以为我家公子被你们牵着鼻子走?浣纱门的……”她有意顿了顿,“你是什么身份呢?教众?还是……门主?”

“初夏”说出“浣纱门”三字之时,那女子眼中恐惧之色再难灭去,几乎嘶声力竭道:“你……你怎会知道的?”

“初夏”尚未答话,轰的一声巨响,马车却从上至下,被人劈开了。

马车外的雨劈头浇下来,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挡了挡,而身前原本制住的女人忽然软软的倒了下来。她大惊,一把捏住那女子的脸颊,扣的一声,将她下巴卸了下来。

还是来不及了——那女子唇边滑下细细一条红线,已经服毒自尽了。

“初夏”一把抹去了脸上的“装饰”,怒气冲冲大喊道:“去看看那车夫还在不在!”

一道黑影从被劈烂的车厢边掠过,直直向前追去,白雪恨恨的抛下了那具尸体,咒骂了一句“他娘的”。

过不了片刻,那黑影重又掠了回来,站在白雪身边,低声道:“死了。”

白雪狠狠瞪了他数眼,骂道:“你出来夹缠些什么?现在好了,人都死了,什么都问不出来!回去看公子怎么收拾你!”

雨越来越大,少年俊秀的身子仿佛是一杆竹子,站得笔直,他一瞬不瞬的看着白雪,隔了一会儿,才道:“你脸上流血了。”

其实那点血迹一会儿就被雨水冲走了,可不知为何,白雪定定的看着青龙许久,神情有些异样:“你没去找公子?”

青龙有些狼狈的转开眼神:“没有。”

白雪沉默了很久:“你是担心她,才追出来的吧?”

青龙将地上落下的油伞递给她,答非所问道:“回去吧,公子那边……我自会交代。”

白雪立在原处,反手扣住他的手腕,语气有些激烈:“傻小子,他们都已经两情相悦了,你……你还能怎么样?”

青龙将手腕一震,却甩不开,雨水在他脸上冲刷而下,他抿紧了唇,神色倔强道:“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白雪重复了一遍,双眉渐渐竖起,“是啊,与我何干!”

她甩开他的手,转身离开,留下青龙独自一人在雨中,面对着满地狼藉,一言不发。

回到客栈,已是半个时辰开外了。

青龙湿哒哒的一身,径直去了公子的房间。推门而入,公子坐在桌边,拨弄着那副借来的棋子,听到动静,方懒懒抬起眉眼道:“回来了?”

青龙的发丝还在往下渗雨水,初夏赶忙递了块手绢给他,皱眉道:“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青龙接了过来,神色略微轻松一些,指了指白雪,笑道:“白雪易容成你的样子,可真像,连我都被骗了。”

白雪就站在一旁,脸色极冷,一言不发。

公子指尖持着一枚棋子,轻轻落下,只淡声吩咐道:“初夏,你和白雪出去罢。我有话和青龙说。”

初夏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跟着白雪出去了。

屋内两人静静的,谁都没有开口。

公子一伸手,将青龙唤道身边,温和道:“白雪将经过都对我说了。”

青龙默默半跪下,低头道:“公子,青龙甘愿受罚。”

公子在他手肘处轻轻一托:“你错在何处?”

“上一次,初夏就是在我手中丢的;这一次……我便没忍住。”

公子微微叹气道:“你以为……我还会像上次那样,拿她当做诱饵么?”

青龙依旧低着头,有些委屈道:“她易容成初夏也就罢了,还束发结簪,这不是败坏初夏名誉么?”

公子愕然,旋即失笑,想起昨晚……想必是白雪在屋顶与刺客相斗之前,便已经听到屋内动静,今早便小小的开了个玩笑。这件事……的确有关初夏名誉,公子不便再说,只问道:“说说看,今日街上的情形。”

青龙默然良久,方愧疚道:“方才我已经仔细勘察过了,那两人服毒而死,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如若不是我莽撞了……”

公子十指交叠,沉吟了片刻道:“你也是救人心切,无需愧疚。况且,那两人即便被生擒,只怕也撬不开他们的嘴。”

青龙眼前一亮:“公子,是不是有些眉目了?我隐约在马车外听到什么浣纱门。”

屋外雨声越来越响,竟有一种摧枯拉朽般的清彻感,公子虽未开口,青龙却莫名的觉得紧张起来。

“浣纱门是南方极为隐秘的一个教派,据说门中都是女子,江湖中几乎无人知晓。这一次也是碰巧,白雪的师傅发觉她们的内力心法极为怪异,便吩咐玄武沿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了。”

青龙皱了皱眉:“追杀苏秀才的是个女子,杀了图风大师的也是个女子,莫非是与这有关?”

“这些都可以是巧合,可是浣纱门的入门仪式,却骗不了人。玄武在密信中说,入这浣纱门前,门主会问每个女子,是割喉还是断发。”

“这……是何意?”

公子唇角微勾,目光中却殊无笑意可言:“若我所猜不错,浣纱门下皆是贫苦被弃的女子——割喉即生无可恋,断发意味着重生做人。”

“望云夫人和十多年前的绿柳巷凶案的杀人手法,却与这浣纱门相似了。”青龙喃喃道,“不知这和君府又有什么瓜葛?”

公子却不答,站起负手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道:“青龙,你跟随我这么多年。这一次,我要将一件极重要的事托付与你。”

青龙面色凝重,点头道:“公子请说。”

“浣纱门的踪迹既然曝露,我会立时动身去取出《山水谣》,迟则生变。这一路行去,机关重重,初夏跟着我,多有不便。我要你和白雪留下,照看好她。”公子淡淡道,“白虎这几日也会过来,合你们三人之力,我当放心。”

窗外水光云影,衬得少年的侧脸分外坚毅,他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公子忽然淡淡一笑,轻声道:“直到此刻,我才觉得,当年那小青龙,真正长大了。”他顿了顿,唤回青龙的原名:“旭尧,此事一了,你也该有自己的人生了。在君府是走是留,你自己决定吧。”

青龙微怔:“我……我永远跟随公子。”

“四使是我父亲所设。这些年,你们为君府做的已够多,若说之前君府有什么恩情,也都尽数还了。”公子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此事我已决定,无须多言。”

是夜,瓢泼大雨之后,盛夏三伏的闷热气氛渐渐淡薄下来。

公子自竹榻上起身。初夏在床上睡得很是安稳。其实从那一晚后,同处一室,他却总是在打坐运息,并未有任何逾矩的动作。他悄然走至床边,轻轻俯身替初夏拉了拉被角,却不防腰侧渔阳剑与床沿轻轻撞击,初夏一下子被惊醒了。

她下意识的拉住他的袖摆,因为刚醒来,语气还有些迷茫:“你要去哪里?”

“不去哪里。”他抚慰般摸摸她的头,忽然生出一丝悔意……当初,他真的应该将初夏卷入这山水谣中来么?

“又要骗我……”初夏坐起来,伸手去探他腰间的长剑,“这是什么?”

公子默然,低声道:“我出去一两天,马上回来。”

“我和你一道去。”初夏揉揉眼睛,侧身去拿衣物。

“不,你留在这里,青龙与白雪会陪着你。”公子握住她的手,低低道,“带着你,反倒有些不方便。”

初夏怔怔的看着他,点漆般的双瞳中滑过一丝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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