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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行-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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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脸色微变,望向公子辩解道:“公子,我只是让初夏替我缝补下风氅,并未让她去布坊——”
“你明知此次出行,皆轻车便骑,却暗示初夏说所带衣物不够。那丫头好心,自然会替你去购买。这大柳庄中人生地不熟,她出了门,自然会问起最近的布坊,如此便正好落入你们陷阱中。”青龙咬牙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白雪浑身轻轻一颤,跪下道:“公子,不是我做的。”
公子未置可否,只站起,拂开了地上之人的穴道。
那人却是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女子,畏缩在地,颤抖道:“别……杀我。”
青龙将适才射向自己的暗器扔在地上,怒道:“说,你是什么人派来的?”
公子伸手阻止他:“青龙,她不懂武功。”又温言对那女子道,“你别怕。是谁让你扮成这样子的?”
那女子断续道:“是有人给了我二十贯钱,让我躲在那布坊内等了半日,然后披着斗笠蓑衣出来。还说……还说若是有人揭开了斗笠,便让我掷出那小刀。”
青龙暗想起那暗器,掷来之时,却是软弱无力的。只是自己情急之下,一时不察,确如她所言。
“那给了你二十贯钱之人,是什么样子的?”
“他……他穿着黑色斗篷,我,我不知道。”
公子听完,挥手道:“让她走吧。此事与她无关。”
那妇人如得大赦,连滚带爬的出去了。却留下三人依旧在屋中,白雪跪着,不曾起来。
屋内一片死寂,青龙冷冷看着她,一手扶在凤川剑上,显是怒气已极。
“白雪,你先出去罢。”公子抚了抚眉心,淡声吩咐道。
青龙站起来,身形挪移半步,急道:“公子!”
公子抬了抬眉眼,平静无澜道:“怎么,我让你看着初夏,你自己无能,让人劫走了她,如今还要将一切责任推诿到旁人身上?”
青龙额角起了青筋,却又辩无可辩,只能看着白雪出门,重重在地上跪下道:“是青龙无能。”
公子默然不语,良久,方道:“你起来吧。”
“初夏被劫走时,可有什么异样动静?”
“动静全无。”青龙低声道,“我只捡到了这个。”
他将那银镯递给公子。
公子接过来,在手中轻轻摩挲。昨日傍晚,她还戴着这镯子替自己净面。偶尔银镯与铜盆相击,清脆之声甚是可人,想到此处,公子便微微怔然。
“捡到之时,它便被绞成这般模样?”
“是。”青龙应道,一脸焦急,“公子……初夏可是遭了凌虐?否则腕上的镯子怎么被扭曲的这样厉害?”
“青龙,你这是关怀则乱。”公子语含微斥,“平日教你的东西,如今都忘了?”
青龙面现惭色,低声道:“是。”
“你被骗之后离开那布坊,至多不过半盏茶时间,他们急着带初夏离开,怎会在密道就凌虐她?”公子缓缓道,“再者,这镯子被扭成一字型,却又掰得不直,分明是不会武功之人所为。不是初夏自己做的,还能有谁?”
“那……初夏是想告诉我们什么?”青龙眼前一亮。
公子却不答,只抿唇低低叹道:“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一抬头,却见青龙懊恼自悔的神色,便道:“青龙,你跟在我身边,有多久了?”
“十年了。”
“你天资聪颖,又兼年少气盛,如今受些挫折也好。”公子斜睨他一眼,“今日之事,你自己说说,你错在何处?”
青龙沉默了一会儿:“青龙犯了三个失误。其一,那小室我未曾仔细检查,没有发现暗道;其二,初夏换衣之时,我因第一次查看过,见她无事,未免放松了警惕;其二,出门之时,我又因私事,有片刻没有看着她,致使到了街上才发现被人掉包。”
公子微微一笑:“这些说起来要紧,却又不要紧。你仔细想想,自从我让你司豹卫之职,你是不是比起以往,自大了一些?”
青龙默然不语。
“好了,你先下去吧。接下来的事,我还要想想。”公子挥了挥手,望向愈下愈大的春雨,手指无意识的在桌上轻叩,忽快忽慢。
青龙却未走,立在原处道:“公子,初夏会……被人杀了么?”
公子不言不语。
“公子,这丫头胆子这么小,就算旁人不杀她,拿把刀吓她一下,就会让人给吓死吧?”青龙俊俏的脸上全是忧色,再不复往日镇静模样,仿佛变成了十年前的幼童,刚入君府,什么事都以府中公子为首是瞻。
“青龙,初夏这丫头,聪明着呢。”公子淡淡一笑,“她自然有办法……让留着她为活口。”
公子既然这样说,青龙神色登时一宽,负疚之意大减:“那白雪呢?公子,就这样留着她?”
公子以手支颐,似是有些疲倦,懒懒道:“白雪的事你不要再管。先去看看外间还有什么线索。”
青龙点点头,出门去了。
初夏是被颠醒的。她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马车的顶部。
从咯吱咯吱的声音来判断,这是一辆非常简陋的马车。她直挺挺的被缚着,背脊一直硌着一块木板,想要挪动却又不能,只觉得难熬非常。
砰——马车似是被一块大石头阻了一阻,重重的弹将起来,初夏的腰几乎被折断,苦于口中塞着布条,只能呜咽了一声。
马车忽然停了。门帘被人一把拉开,卷进一阵湿风。
初夏的眼睛一时难以适应外边的亮光,紧紧闭了闭,有人扯下她口中布条,对外边大喊道:“告诉首领,这丫头醒了!”
最初的惊慌已经过去,初夏一再的告诫自己要冷静,深呼吸了一口,方才睁开眼睛。
却见两个蒙面的黑衣人立在车辕两侧,其中一个人极粗暴的将她扯出来,往地上狠狠一贯。
满面尘土扑上来,初夏只觉得自己浑身要散架了,却听一道沉沉的男声道:“说,你们此行究竟是要前往何处?”
初夏心中稍稍一定,此行前往青天河便只有自己和公子知晓,连同行的青龙和白雪都是不曾被告知。看起来……眼下能救自己一命的,便只有这个了。
马鞭唰的一声抽下来,初夏左肩上剧痛,又听那男声冷笑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敬酒不吃吃罚酒……初夏忽的想起那一晚,公子拿蜡封了自己的哑穴对自己说了同样的话……可公子的语气带着笑意,那么温柔。
她用力摇了摇头,将那一晚抛诸脑后,重又扬眉看着那黑衣首领。这人颇为谨慎的穿着黑衣斗篷,掩去了脸面,看不清容貌。
“说!那画中指向的是何处?”
“我一个奴婢,怎么会知道公子是要去哪里?”初夏低声抽泣着,“什么画儿啊?我更不知道了……”
“少废话!”那黑衣首领冷哼了一声,“君夜安四处搜了这许多画册,便只有你一个人看完!你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初夏心中微微一动,这个男人……为何对这些情况了若指掌?
又是一马鞭抽下来,这次鞭梢抽在了脸颊上,初夏眼泪立时流了下来。
“我再问一遍,你说不说!”那首领将手中马鞭曲折,又问了一遍。
“我认得你的声音!”初夏脱口而出,“你……你是君府里的人!”
第十五章
却说初夏脱口而出:“你……你是君府的人。你……是天罡在君府的内应。”
那黑衣首领低低一笑,声音甚是沙哑:“小丫头有些见识,连天罡都知道。我问你什么,你最好老老实实的说出来。否则……”他掬起初夏一把头发在掌心中玩弄,“剥光了衣服,颈子上被勒一刀,再将这一把头发割了,可有趣的紧呐!”
初夏浑身一震,上下牙齿开始打颤:“你……你就是杀了望云夫人的凶手?”
那人并未答话,以手指卷了一缕初夏的长发,微一用力,拔在了手中。
初夏原本就胆战心惊,此刻头皮剧痛,忍不住大声哭喊起来,断续道:“我说……我说!你别杀我!”
那人微微放开她:“此行去往何处?”
“青……川河。”
“为何要去青川河?”
“只因《山水谣》中所绘之处,与那青川河某处极为类似。公子才带着我们前去寻找。”
“君夜安对你倒是放心。”那黑衣首领似是沉思了一会儿,又道:“那《山水谣》背后藏着什么秘密?“
“这个我真的不知晓。”初夏战战兢兢道,“就连公子也不知道。”
那黑衣首领似是相信了她的话,又问道:“青川河乃邙山分支,绵延百里,你们要去的是何处?“
初夏定了定神,道:“《山水谣》中所画之处,有山有水,我们此去青川河,便是寻找那画中之处。只是那画中所指,我并不知道具体是着落在青川河何处。”
一个黑衣人走上前,在那首领耳边低语了几句,却见那首领便点了点头,对初夏道:“如此说来,你见过那山水形貌?”
初夏一咬牙:“是。这世上,只有我与公子见过。”
那黑衣首领眸中锋锐一闪而逝:“这么说来,也只有你能带着我们去找那山水谣了?”
“是。所以……你,你还是别杀我的好。”初夏鼓起勇气道,“你只要不杀我……我便带你去找那地方。”
黑衣首领沉默良久,冷冷道:“你最好不要耍花招。”
“我不敢……不敢。”初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又怯怯的问了句,“敢问首领,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
初夏含泪道:“我……我是为了自己性命着想。公子他权谋无双,若是被他抢先一步寻走了宝物……只怕你第一个要杀了泄愤的,便是我。”
“小姑娘见风使舵,倒是机灵得很。也难怪君夜安要将你带在身边。”那黑衣首领冷冷回头道,“今日三月二十四。让咱们的人加快脚程,务必赶在君夜安前,进入青川河。”
一旁黑衣人道:“首领放心,君夜安与青龙使二人,此刻依然在大柳庄中,并未跟上,想来还是在找这丫头。”
初夏蓦然在他人口中听到公子与青龙的名字,心下便是一酸,忍不住便想……公子他们,真的在四处寻我么?
有人将初夏扔进了马车中,快马扬鞭,西往青川河行去。
而初夏躺在黑漆漆的马车中,仰面躺着,努力不将眼泪落下来,心中暗道……公子,我一定活到再见你的那天。
大柳庄。
这是青龙今日第三次在公子门外探听动静。
他站在窗外,那窗棂缝隙间,淡淡飘出博山炉焚烧熏香的味道,而屋内琴声淡雅,弹的却是一曲《关山月》。公子的琴声素来是清淡的,哪怕是金戈铁马之气,在他手下,却自能抚出宁静致远之意。叫人难以相信,江湖上杀伐决断的公子夜安,竟是这样一位翩然贵公子。
若是往常,青龙听到公子的琴声,立时便能洗去一身浮躁。而今日,他却越来越按捺不下心中焦虑,兼又听到屋内白雪盈盈笑语声,更是火气上涌,一抬足,便踹门而入了。
公子修长的手指在琴身上一顿,见是青龙,并无诧异之色,只道:“来得正好,青龙,听听我这首新曲。”
“公子——”
公子兀自悠悠的将一句话说完:“只是这琴就地所买,差强人意了些。”
白雪穿着雪青长裙,素手盈盈,正往炉中添香,闻言轻笑道:“公子过谦了。公子的琴艺……当日白雪还在公子面前抚琴,如今想起来,真是羞煞人了。”
青龙咬牙道,“公子,初夏被人劫走已经三日了,咱们就在这里等着,什么都不做?”
公子食指轻挑琴弦,漫不经心道:“我不是让你四处去找了么?可找到了?”
“我!我不能出这大柳庄,又谈何四处去找?”青龙急道,“公子,我看不如将玄——”
公子凤眸微挑,不动声色的将琴音拔高。青龙登时领悟,改口道:“我看不如……您将我派出去,一路沿途寻找吧?”
公子夜安“嗯”了一声,却不置可否道:“派你出去,你便能找到了?人不就是在你手上弄丢的?”
有人轻轻笑了声,青龙看了一眼白雪,却见她美目微扬,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他强忍心中怒气,行了礼便出去了。犹听见身后公子含着笑意的声音:“白雪,这一曲《秋风夜泊》却是该这样起音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公子站在白雪身后,自后往前将她揽住,双手覆在她的手上,低声耳语,旁若无人。
“他娘的。”青龙心中骂了一声,转念一想,骂得可不该是自己么!他心中愤懑,往客栈后取了马匹,打马便往前去了,再不回头。
屋内,公子负手立在窗前,看着那匹马上载着青影一道,绝尘而去,唇角露出一丝捉摸不定的笑意。
白雪的琴声倏而轻颤,他并未回头,却仿佛能洞察到她微乱的心意,懒懒道:“别停,继续。”
“首领,这丫头片子是不是在戏弄我们?”篝火边一个黑衣人对首领道,“咱们在这山中转了数日了。每寻到飞瀑之处,她便说不是。这样找下去,可要寻到几时?”
那首领手中折叠着一条长鞭,侧脸拢在阴影中,沉郁至极。
“这画只有她一人看过,若是她信口开河,乱指一气,咱们可不知道。”那人续道,“她……会不会在拖延时间,等着君府的人来救?”
大首领站了起来,双目危险的一眯,脚步重重向那树后被缚着的人影走去。
初夏双脚被缚着,靠着一株柳树,手中拿着一块干馍,小口小口的啃着。连日被驱赶着在青川河中行走寻觅,她早已疲惫不堪,只是身处敌侧,精神未敢有片刻的松懈,便是此时,脑海中有一处,亦是紧张的运作着。
一道黑影罩住了自己,她紧张的双手一抖,那块干馍落在地上,碎屑撒了一地。
冷硬的鞭梢抬起了自己的下颌,初夏听到那首领沙哑的声音:“小丫头,你可知我们在这青川河中,已打转了多少时间?”
初夏轻声道:“五日有余。”
“前后五日,我们寻到有飞瀑有走石之处,共计二十五处,你次次都摇头说不是。这么算下去,青川河绵延百里,你打算何时领我们找到《山水谣》所在之处?”
初夏摇头:“不是就是不是。难不成我还要骗你们?便是公子来了,只怕也得这样一一的找寻下去。”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挥手招来属下,轻声道:“这丫头长得好看么?”
那属下借着篝火,仔细看了初夏数眼,方道:“不错。”
“打赏给你,你要么?”
那属下只平静道:“首领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看我天罡的属下,首领是说一不二的。”首领重又望向她,淡淡道,“我再给你三日时间,你最好想出办法来……否则,每一个晚上,我将你‘赏赐’给一名属下。”
初夏身子微颤起来,却听那首领续道:“我劝你,还是老实些,何必多吃苦头呢?”
初夏听了这句,抬头望向那首领,忽道:“原来是你,你是公子的门客,何不妥。”
那首领身子一僵,旋即笑道:“小丫头果然有几分聪明。”他拉下脸上风帽,露出底下干瘦的一张脸来,
初夏身子往后靠了靠,喃喃道:“果然是你。”
她先时觉得此人声音有些熟悉,却又没有熟到一听之下即可辨别的地步,便知自己与此人必然在君府中略为相识。这人又知晓公子购买各地山水画册之事,思来想去,便绝非仆役下人。倒是那一干门客,因公子并不曾管束太多,最有可能鱼目混杂。
而管事苍千浪将望云夫人被杀一事封口甚严,君府上下,除了值夜的婆子们,几乎无人知晓。这黑衣人却将用此事恫吓自己……不是那日去勘察了现场的何不妥,又是什么人?
“你当日在刑室中……便是对我说了同样一句话。你虽然竭力隐去原本声调,可是那抑扬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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