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入影-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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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下午六点半之后不得进出校门吗？”
　　
　　“我不是寄宿生！”夏池白了一旁看着戏的韩郢一眼，“今天刚来报到的，通行证要明天才能办好！”
　　
　　“那把班主任找过了，要是每个学生都这么说，还要校规干什么！”
　　
　　“我……”夏池一边认着倒霉，一边求助的看着韩郢，“韩郢作证行不行？”
　　
　　“谁？”那警卫挠了挠头，“哦！小韩啊……”他似乎恍然大悟一般看了看韩郢，又回过头对着夏池道，“下不为例！”
　　
　　夏池松了口气，低着头从角门钻了出去，只见韩郢将那两本书夹在腋下，很是娴熟的掏出一包已开了口的烟抖了抖，向那警卫递了过去……
　　
　　“痞子！”夏池看着他的样子，心中立刻浮出这样的判定。
　　
　　那警卫接了烟，自己掏出火机点燃，吸了一口才对着韩郢晃了晃打火机，示意他也点燃的意思。韩郢摇了摇头，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烟又收了回去，伸手接了夹在腋下的书，笑道，“现在要是抽了，一会回家铁定被我妈抽死！”
　　
　　夏池看到韩郢摇头，不知怎么的心里竟突然像是落下了块石头一般轻松。似乎有个念头从自己的脑中一晃而过：还好，还好……
　　
　　还好什么，夏池也已经说不清楚了……
　　
　　……
　　
　　出了门，夏池向左，韩郢也向左……
　　
　　夏池有些稍许的疑惑，既然都是向左，为什么在这之前竟是连一次都没有见过？
　　
　　还是早已见过，只是那时还没有认识，所以连在记忆里没有容下这样的影子？
　　
　　一路向左……
　　
　　直到有一天，也终于与愿望相左……
　　
　　【　本章完　】

　　　　　　　　　　　

第六章

　　　　
　　夏池觉得自己应该是开始老了，蹉跎了这许多年，错过了很多的人也错过了很多的机遇……
　　
　　其实该离开的，也许走出去他就不会耽搁在自己的记忆里。
　　
　　韩郢走了，为什么自己最后不走，已经记不起了……
　　
　　像是一个牢笼一般，已经牢牢的锁住了自己。
　　
　　那个至关重要的一次选择，他选择了留下，应该有许多更好的选择的。
　　
　　依旧选择在这个城市找了安身立命的根本……
　　
　　也许，如果不再遇到韩郢，他依然会在这里结婚，会在这里有自己的孩子……
　　
　　然后依然会老死在这里市……
　　
　　听人说过，当一个人总是开始回忆过去的时候，他就已经老了，至少是心老了……
　　
　　夏池有些惊异的发现，竟然在隔了这么多年之后，在一开始遇到的时候，就已经清晰的记起，韩郢是不爱人走在他后面的，不管是带了多少正经的意思，明明连架着拐到处乱窜都不在意的人，唯独总是喜欢说，“别走我后面！”
　　
　　之后又遇到很多的人，却不知怎么被韩郢刻上了这样的习惯，总是在前面有些急匆匆的走着，然后隔了许久才恍然大悟，再慢下脚步等着那些或许已经心生不满的人们……
　　
　　……
　　
　　总算又遇着了正主，夏池松了口气，习惯的加快了些脚步，隔开一米左右的距离，引在，了韩郢的前面……
　　
　　“别走在我前面……”和很多年前的语气相仿，依旧是懒懒的有些不满，不客气的语气，却换了言辞。
　　
　　夏池顿下步子，低着头，想了想，有些枯燥的问道，“为什么？”
　　
　　“我不希望走太快……”收了些笑意，韩郢道，“我比较喜欢自己来决定自己走路的速度。”夏池稍有些拧起了眉毛，连步速这样的事情也在意着，只低头让开了些，“那你走前面就是了……”
　　
　　“其实你也可以把这样说成别扭和霸道……”天色微微暗了下来，路旁的灯将韩郢稍有些浅淡的肤色照出些许的金色，和着挂在嘴角似乎是笑有了几分时光倒流的错觉……
　　
　　走在他的身后，似乎比许多年前又挺直许多的身体有些陌生起来。
　　
　　天黑之后，人们总是习惯的让自己开始放松下来。韩郢也是，这时他手抄在裤袋中，随意踢着沿途的小石子，似乎又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带着些青涩气息，却让自己琢磨不清的韩郢……
　　
　　其实，可以在身后这么偷偷打量着，真好。夏池甚至开始有些庆幸韩郢这不是很快的速度了……
　　
　　……
　　
　　自从那天之后，夏池开始有些闪避着韩郢。
　　
　　这样的人，不定什么时候就生气了，真就是所说中的阴晴不定。却不知怎的又听人说起，听着许多的韩郢，却都单薄的很，大都只写浮在表面的许多故事……
　　
　　大约，韩郢也是不怎么合群的？
　　
　　于是猜测在这天的下午就得了印证，自己是又猜错了。
　　
　　在很久以后，夏池一直坚信着这一年的背运说辞。
　　
　　只不过擦着有些热闹的操场走过，只是失神了几秒钟，就已经被上天罚下的足球踢中了鼻子……
　　
　　实则又是因为韩郢。
　　
　　夏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看到韩郢之后出神，是只是因为看到了那个还不算得很熟悉的身影？
　　
　　让夏池有些微愣的是，在若干晃动的人群中，他分明看到了那人，似乎很是和谐，又分明十分的怪异。只见他拄着拐跑了几步，很是灵活的擦过身边的人，然后抬起腿，踢球，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得夏池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觉得一个黑影迎面飞来和自己来了亲密接触，脸上开始热辣辣的疼了起来，似乎自己的七窍也至少有五窍在抗议着……
　　
　　这个韩郢，难道没看见这边站了个活生生的人吗？竟然可以这么精准的直中他的脸……
　　
　　夏池抹了把脸。看着手中清亮的液体，浮起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还好，没出血！
　　
　　然后又茫然的看了看湿乎乎的手心，这才意识到这一下，应该是将眼泪鼻涕连带着嘴角流下的涎水都给掺在了一起。夏池看着自己的手，黏黏的有些恶心，偏又不曾像许多女生那样随身带上一包面纸，于是就这么把手僵在了半空中……
　　
　　韩郢低头用力把球一踢，还没顾上扶稳了自己的身形，就看见不远处站着的夏池。韩郢眼睛一闭，再张开眼睛就已看到夏池似乎发呆一样将自己的手伸在半空，似乎是茫然，又似乎在迟疑着什么。
　　
　　韩郢想着自己踢完了也该尽些人道主义，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大跨着步子跑了过去，将拐杖架在腋下，伸手抓着夏池正滞在半空中的手掌，“哎！不至于一个球就踢晕了吧？醒醒……”
　　
　　夏池觉得自己正不知怎么处理得掌心被一只手紧紧的捏住，有些凉，却握得很是用力。那只手抓着自己的手掌用力的晃了晃，把正在踌躇的自己晃醒，这才松了下来，指尖在眼前摆过几下：“醒了没？”
　　
　　夏池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正是不知道是该嫌恶还是怎么的韩郢，忙顺着他的话答道，“哦！醒了……”
　　
　　“没事了吗？”
　　
　　夏池看着自己已经被他几下一晃擦干净的掌心，撇了撇嘴，头中还有些晕晕的反应不及，只唔了一声……
　　
　　“啊，你手里是什么东西？”韩郢捏了捏粘糊糊的手心，“黏糊糊的……”
　　
　　“不知道……”夏池看着慌忙蹲下去不住的在草地上擦着自己的手的韩郢好心的提醒道，“我刚用手擦了把脸，正在想去哪把手洗干净……”
　　
　　“擦了把脸……”韩郢半蹲在地上想着自己被砸了之后涕泪横流的模式，脸也黑下大半，伸手用力一撑想要站起来。却不知是蹲久了还是一时失了平衡，刚起身不多又晃着仰倒……
　　
　　夏池一见也不再玩笑，伸手用力拽着韩郢，“喂，你没事吧……”韩郢不重，他随意一拉似乎就可以把他从地上拉起，正松了松手中力气，却觉得韩郢偏又反手一拽把他也拖倒在地……
　　
　　“拽我干嘛？”夏池翻转过身子抱怨道……
　　
　　“喏！躺下了看天，今天天色不错！”韩郢的指尖指了指空中有些略略向西斜去的太阳，仍然很是耀眼的阳光刺得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线……
　　
　　夏池也定了定心，仰头顺着韩郢的手指望去，当真是一副好天色……
　　
　　深秋的天空，纯净中似乎又带着一丝寂寞，夏池看着看着不由入了神，在这个下午……
　　
　　……
　　
　　有多久没有这样看过天了，虽然时常扬起头，却总是看着朦胧的前路和熙熙攘攘的人群而失了兴致……
　　
　　夏池记起那时的天，那时的自己，那时候许多不知道的事……
　　
　　【本章完】

　　　　　　　　　　　

第七章

　　　　
　　事后，夏池偶尔想起韩郢的掌心，略微有些粗糙，也许是因为好动的缘故，很暖。然而也会想到初次合掌时心头微微的一些怪异，在顺着他的指尖看上天空的时候就已发觉：那时，是他唯一的左手握住自己滞在半空的右手的。迎面之下，握住就有些别扭起来，于是韩郢的手肘也是有些架起的，像是微微张开的翅膀……
　　
　　这样细微的动作，对于韩郢似乎已成了一种习惯，也许是本能，夏池却清楚的印在了眼中……
　　
　　这一只微微张开的翅膀……
　　
　　……
　　
　　想要养成一个好习惯很难，想要忘掉一个好习惯却要容易许多。可是对于那些并不是很好的习惯，却很容易就刻在了身上，即使忘掉之后也很容易就又拾起……
　　
　　夏池发觉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其实是那样的微不足道，总是在走过一些熟悉的路或者看到那些熟悉的画面时一下崩塌，然后试图紧紧的闭起眼睛，不再去看……
　　
　　于是这些年就时常就躲闪着……
　　
　　很多事情，他不再去想……
　　
　　很多路，他不再去走……
　　
　　指尖有着淡黄色的痕迹，夏池蜷了蜷手指，将那浅色的印记藏在了手心，他的烟瘾不重，却总是习惯于在那些有些寂寞的夜晚燃起，在记起的时候用力的吸进一口，含在口中，任由自己有些抗议的味蕾舔舐焦油微苦带着辣人的气息，这股气息就这样在胸腔中弥散开，却没有半丝眷恋的味道……
　　
　　然而更多的时候却是发着呆，也许只是片刻，有时也会等着烟卷慢慢燃尽，指尖似乎乍然被烟火烫到才慌忙掐灭……
　　
　　许是由于韩郢引着路，夏池渐渐的这才发觉，即便是这么多年没有再见，也许韩郢也根本没有离开过，一直和自己一样，在自己固有的道路中重复着自己的步子和记忆……
　　
　　夏池还隐隐可以记起，韩郢一向爱走小路的……
　　
　　夏池隐隐记得，这条的路他来过的，甚至可以记起韩郢那时带着些神秘的眼神，信手指向前方，笑道，“前面就是这个区的小学了，你可以再回去温故知新了……”
　　
　　也许只是相似罢了，夏池将信将疑的抬起头来，似乎多年前的那个少年还指着不远处并不是很高的围墙，让他隐约可以听到墙内传来熙熙攘攘属于孩子嬉闹的声音……
　　
　　和早已消失在记忆中那指尖微微闪出的玉石光芒一般，夏池极目望去，路的尽头是一面半新不旧的围墙，墙体悉心贴上的面砖已经被岁月和雨水染上了灰色的痕迹。
　　
　　围墙很高，再不是踮起脚似乎就能看见里面的世界的那面……
　　
　　围墙很高，不仅是自己，连一向比自己更为灵活许多的韩郢都是断然攀不过去的！
　　
　　韩郢似乎早已知晓，抄着手从夏池身边轻轻的擦过，略略扬起了头，信手指了指前面很是陌生的围墙说道，“听！”
　　
　　于是，和很多年一样，韩郢说听，夏池就已经不自觉的张起耳朵，捕捉着周遭的点点声响……
　　
　　依然是些欢快的笑声，一定是里面的孩子们还在做着那些简单的游戏，似乎这许多年来都乐此不疲……
　　
　　夏池转眼又哑然失笑起来，游戏依然是同样的游戏，然而人呢？
　　
　　也许当年自己攀在围墙上偷偷看着的那些孩子早已长大，也许像当年的韩郢和夏池一样在那些有些紧张又茫然的时间中偷偷跑出，在外面不是很宽广的世界中找寻着自己的容身之地，也许是攀在树上，也许是脚下垫起几块砖头，从偶然发现的低矮围墙中看着曾经属于自己却不再属于自己的欢乐……
　　
　　墙里的孩子已经走到墙外，墙外的孩子再也进不去墙里……
　　
　　似乎很多年前一样，夏池总是会输给身手很是灵活的韩郢，往往只攀到一半就已经力竭，却不甘心就此落下，手指抠住有些毁损的红砖，悬挂许久。再没力气攀过……
　　
　　“你就那么想看？”韩郢会在墙上俯视着带着挫败和不甘的夏池，然后轻轻翻下，扶着腿蹲下，笑道，“我托你上去！”
　　
　　于是夏池便踩着他有些宽阔的肩膀看着那墙里。
　　
　　“哟，这是丢手绢呢！”夏池叫着……
　　
　　“现在的沙包做得真精致，那时候我做的沙包总是会漏沙子，往天上一丢再接到手里时总会轻上不少！”夏池笑言……
　　
　　“走吧……”夏池隔着围墙听着墙里的熙熙攘攘，拍了拍已经依着墙俯下身子的韩郢，“这墙太高了……”
　　
　　“我托你上去！”
　　
　　于是鬼使神差着，夏池轻轻的踩上了他的肩头……
　　
　　围墙是太高了，以至于即便是踩着韩郢的肩膀也不能看到里面的世界，夏池松了松气道，“还是看不见，放我下来吧！”
　　
　　“别说话，扶好……”韩郢嗓音略低，似乎是在摒着气息。夏池只觉得原先还有些渺小的自己似乎渐渐的高了起来，似乎就要触及了，似乎就要望见了，便又开始期待，期待着里的世界，期待着里面的人，期待着里面的光景，期待着里面的换乐……
　　
　　“看到了吗？”韩郢轻轻喘息着抵住了墙。
　　
　　“还差点……”夏池伸手攀住了围墙，“再高点……”
　　
　　当自己的目光越过围墙的时候，夏池似乎一下子明白什么是豁然开朗。
　　
　　尽管操场已不是记忆中用那古老的煤炭渣滓铺就，草皮也变成了没有性格的万年长青，好在玩耍着的孩子还是孩子，好在还有稀稀散散的几只沙包没有被遗忘，在天空中越过，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还有，还有记忆中的游戏，那种并肩作战时的彼此信任……
　　
　　“看到了吗？”韩郢的声音似乎有些得意，压着有些粗重的气息，“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是不一样的……”夏池用力撑着自己的身体，细细的解说着，“草皮和跑道都换成塑胶的了。好在还能看见丢沙包……”
　　
　　“沙包里的黄沙是不是像你当年做的那样，在天上飞行着，落成昏黄的痕迹，让自己的衣服清减不少……”
　　
　　“还有……”夏池索性用力一撑，坐上了围墙，像许多年前在墙上坐着的韩郢的架势，居高临下的看着韩郢缓缓的直起身子，仰着头看着他，熟悉却已略略有些陌生的脸，“有‘并肩作战！”
　　
　　“怎么还叫并肩作战。”韩郢仰头笑了起来，“不过是二人三足。这么多年还没改口？”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