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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园春来早-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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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子和张贵儿附学的学堂远在翠峦城西十几里的三岔河镇,因为周围山高林密,春夏秋冬景致极好,很合归隐名士的心思。几十年前,在朝中致仕的一位大学士在此建了一动别院之后,更是带动得此地热闹起来,渐渐搬来的住户愈多,就成了一个小镇。小镇一旁有个三岔而分的河口,人们就随口取做了镇名。

胜子和张贵儿的先生姓楚,十几年前曾高中过举人做过一任县官,后因不喜官场黑暗,本身性情也是太过清高刚愎,同样不为同仁所喜,于是两相厌恶之下就索性致仕回乡开了间私塾,收些灵秀村童教授圣贤之言、经纶诗词,盼着将来桃李遍天下之日,也好好扬眉吐气一次。

楚先生怀揣着这样的远大抱负,自然就把束脩等阿堵之物看得极轻。但他的妻儿却是不能陪他一起畅读诗书饱腹,于是眼见家中积蓄渐渐耗尽,楚夫人就想了个主意,打着要学童们专心读书的旗号,雇佣了一个老婆子每日专管整治饭菜,而学童们自然要交伙食费,这样一来每月除了束脩也能多添几两进项。

楚先生本要恼怒说教几句,但是妻子送了贴身伺候小婢过来,笑盈盈替他“红袖添香”,他也就“难得糊涂”了。

自此楚夫人尝了甜头儿,陆续又添了住宿费、茶水费,学童们自然心有不满,但一来能送孩子出来读书的人家都是有些家底儿的,二来楚夫人也算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于是学堂开办五年来倒也还算红火。

(好饿,好饿,码字太消耗粮食了,去找吃的,吃完继续加油啊,拼字比赛第二更!!!)



第一百五十三章 风寒

张家年前已是送了年礼来,虽然都是些猪肉、点心、干蘑菇等平常物事,但却也省得楚家再花银钱置办,所以楚夫人对辍学半载又重新入学的张贵儿很是热情。

她特意派了身边伺候的老妇人去大门外迎接,给张贵安排了暖和的房舍,帮忙摆放安置用物,极是周到。待得老妇回禀说张贵儿坐了很是气派的马爬犁而来,所带物件儿齐全,穿戴也好,这楚夫人就越发上心了,以至于引起后来张家诸多变故,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张贵儿离开张家,除了桃花念挂在嘴边念叨了两日,蒲草偶尔惦念几次之外,家里其余几人倒是各个都浑不在意。山子自是欢喜再没人冷脸呵斥他,喜鹊和春妮儿这两个深知内情的则是长长松了一口气。若是让张贵发现蒲草和方杰之事,那保管就是点爆了火药桶,所有人都要被波及。如今他这一走,这只火药桶就算是被彻底藏起了引线,安全许多。

日子就在蒲草精心照管菜苗,偶尔与方杰一处闲话吃饭或者读书盘账之中悄然流过。

这一日已是二月下旬,太阳终于不再吝啬,洒下的光线温暖了许多,偶尔哪处避风又朝阳的墙角已是隐隐有了融化的痕迹。

淘气小子们聚在冰面已是很薄的小河上疯跑玩耍,偶尔被大人们看见自然要高声喝骂几句,淘气小子们闻声四散跑开。待得躲过半晌不见大人再出来,于是就又聚了回去。

如此一处冰面承载了十数孩子,渐渐就变得龟裂了,陈家的胖墩儿最是富态笨拙,一时晃悠着小屁股跑得慢了就掉进了水里,这小子慌乱之下伸手又扯下了一旁的山子。只听噗通一声,这支娃娃兵的正副头领就成了落汤鸡。

孩子们见得这般,自然大惊。好在河水也不过才没膝盖那般深,他们七手八脚拽出两人就跌跌撞撞一起回了村子,然后撒腿各自跑得不见了影子。

陈家婆媳见得胖墩儿浑身湿淋淋进了门,可是着实吓得不轻,也顾不得打他屁股教训一通,赶忙背起他就送到张家菜棚里去洗热水澡。

蒲草正同方杰和春妮夫妻一起坐着闲话儿,盘算过些时日用哪块地栽种青菜,几人突然见得陈大娘和陈二嫂这般跑来很是吓了一跳,待得再看清胖墩的狼狈模样又问清原委,这才知道山子也是共犯。

于是刘厚生帮忙烧水,春妮熬姜汤,方杰也回去翻找治风寒的丸药,蒲草则回了前院拎出躲在炕柜里的山子,照着他的小屁股一通猛拍,末了到底要他保证以后再也不去河边儿,这才背着眼泪淋淋的小子赶去菜棚洗澡吃药。

两个小子很快就洗好了澡,穿着中衣围着被子一边吃蜜饯一边笑嘻嘻玩得欢喜。众人见此都是放了心,这样乍暖还寒的时候,若是染了风寒可是件足以要命的大事儿。两个小子平日吃得好长得壮,又这般补救及时,许是这次就躲过去了。

陈家婆媳谢过方杰赠药,又与蒲草闲话几句就把胖墩裹严实背了回去。蒲草眼见方杰把山子抱了怀里手把手教他写字,也就回去前院儿张罗饭菜了。

但是,两家人都是轻忽了春寒的威力,夜半十分蒲草睡梦里隐隐听得山子好似喘气很重。待得点亮油灯一看,这小子已是烧得小脸儿通红。

蒲草真是又气又急,赶忙喊了喜鹊起来帮忙。先把桃花连着铺盖一起撤到炕尾,省得她也被传染了,然后倒了苞谷酒点着火之后趁热给山子搓揉额头脚心,末了又喂了一颗治风寒的药丸。

但是这些显见都没有什么功效,眼见天色将亮,山子还是高烧不退。这淘气小子也没了往日的调皮模样,偶尔睁开眼睛只会小声喊姐姐,滚烫的小手牢牢抓了蒲草的衣袖不放,仿似再抓着什么救命稻草一般。蒲草心疼得抱了他亲了又亲,恨不能这病痛千百倍转移到她身上才好。

桃花被喝令躲在炕尾不得上前,小丫头围着被子哭得跟泪人似的。

蒲草扔了酒碗给喜鹊继续搓酒,她则跳到地上就要跑去方家借爬犁进城找大夫。结果刚刚跑到院门口就同满脸眼泪的陈二嫂撞到了一处,不必说胖墩儿也发了高烧。

方杰自从住到了山村里,自觉少了城市的喧嚣和俗事,日子过得悠闲又自在,倒是极满意。昨晚偶然读得一本游记很是喜爱,一时贪晚过了子时才歇下,这会儿正是睡得香甜。

外屋值夜的东子前几日也是刚刚得了未来丈人的准许,定了三月初十娶妻。梦里洞房花烛欢喜非常,半梦半醒间突然听得门外有人高喊,他还以为城里出了什么事,赶忙翻身起来去开门。

蒲草进了门也不耽搁,直说两个孩子高烧要进城找大夫。东子赶忙就去套马爬犁,这时方杰也听得动静赶出来问询,见此立刻回屋穿衣披了大氅,一同送她们进城。

马爬犁虽说宽敞,但也坐不下太多人,陈家老少人人急得眼睛通红,到底最后只能让陈二嫂抱了胖墩儿进城。

东子手下的鞭子甩得飞快,恨不得枣红马多长两只翅膀飞进城去才好。蒲草抱着山子,不时低头用脸颊去贴他的额头,一手还要扯着被子替他裹得严实。如此自然顾不得自己,整个身子就曝露在了风雪之中。

方杰见得这般心疼之极,也不理会陈二嫂还在一旁就张开大氅把蒲草和山子都抱在了怀里。

蒲草提心吊胆了大半夜,脑子里满满都是那些平日听来的闲言,好似农家院子里大半孩子夭折都是因为风寒高热,她实在不敢想象若是山子有个好歹她该怎么办?

“方杰,怎么办?都是我不好,若是夜里警醒些,山子也不至于烧得这般重。”

“不要这么说,小孩子要长大都得经个七灾八难。我识得城里治小儿之症最好的大夫,一进城咱们就去医馆,先给孩子退了高热,然后在我园子里将养几日,保管两个孩子就平安无事了。”方杰轻声安慰着,手下越发把他们抱得紧了。

陈二嫂听得这话,抹了两把眼泪就要同方杰道谢。结果扭头一见蒲草和方杰这般亲密,吓得激灵灵一哆嗦,立时闭嘴不敢多言了。

这般紧赶慢赶,马爬犁终于进了南城门儿,东子一路吆喝着路人避让就疯跑到了一家医馆门前。

方杰第一个跳下爬犁去喊那正在卸门板的小药童,“当归,刘大夫在吗,快请他出来诊病?”

那小药童听得动静回头一瞧就露了笑脸儿,刚要应声的功夫,不想瞧得蒲草抱了山子从车上下来,立刻更为惊喜嚷道,“哎呀,张嫂子,怎么是你来了?”

蒲草仔细瞧了他两眼又去看医馆门前的匾额,这才想起这就是当日替刘厚生接骨的回春堂啊。她勉强一笑,应声道,“当归小兄弟,没想到咱们又碰面了,我家里的孩子染了风寒,劳烦你快请刘大夫给看看。”

“好咧,你们先进屋等着,我马上就去。”当归见得是熟人更是热心,扔下门板就跑去了后院。很快刘大夫就赶了过来,一见两个孩子的脸色,他也顾不得寒暄,立时诊脉开了药方,蒲草帮着当归在后院廊檐下架了两个药罐咕嘟嘟就熬了起来。

前边药堂里,刘大夫眼见方杰亲手沾了药酒给山子擦抹手脚,就一脸稀奇的凑到他跟前小声问道,“这孩子可是方老弟家中近亲?他倒是个有福气的,居然能得方大公子亲自动手伺候。”

方杰来到翠峦城落脚之初,正遇得娘亲忌日,于是就打算舍药替娘亲祈福。当时听得城中之人都说这回春堂刘大夫最是心慈良善,常常减免穷苦之人的药费诊金,以至于自家清贫难以度日。

他一时孩子心性就装了穷苦之人的模样上门看病,不想刘大夫明明识破他的伪装却依旧舍药免了诊金。他疑惑问询却得了刘大夫一句,“谁人都有难处,能帮一把是一把。”

自此,他心服口服,年年都送一车药材到医馆,偶尔染了风寒之类也请刘大夫诊治。这般来往愈多,两人交情日渐深厚,比之一般酒肉朋友倒是愈加亲近几分。

“刘兄,你套近乎也是无用。不如赶紧拿些真本事把这俩孩子早些治好,我到时给你拉三车药材过来。”

刘大夫双眼立时亮得好似老猫见了咸鱼一般,抓了方杰的袖子,嚷道,“你这话当真?三车药材要一车上等货,两车中等!”

方杰点头应道,“成交!”

“哈哈,那可太好了。”刘大夫大喜过望,抢过他手里的酒碗就道,“你快一旁歇着吧,这药酒这么搓着哪能见效啊,你看我的!”

他说着手下就麻利的忙了起来,一旁的陈二嫂也跟着有样学样儿给胖墩儿擦着。

很快,蒲草和当归就端了药汤进来,两个孩子喝了药汤睡下不过大半个时辰之后,身上就出了大汗,脸上的红色也终于退了下来,众人都是齐齐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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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姨母驾到

方杰唤过东子,吩咐他回园子去准备客房,顺便再换辆马车来,两个孩子出了一身大汗,若是再坐爬犁吹了冷风许是这半日的诊治就前功尽弃了。

刘大夫眼见他吩咐这般周到,心下还是忍不住好奇,目光在陈二嫂和蒲草身上转了又转。方杰仿似被侵占了领地的猎豹一般,微微眯了眼睛笑道,“刘兄这药堂…许是不缺我那几车药材了?”

“缺,怎么能不缺呢?”刘大夫赶紧收回目光,笑着上前打躬作揖,末了又喊了当归成药打包、倒药酒,指使得他满地乱转,简直是殷勤之极。

很快,东子就赶了一辆黑漆平顶马车返了回来,蒲草和陈二嫂把两个孩子裹得严严实实,辞别了刘大夫和当归就上了马车。

马车不同于爬犁,又是在城里众目睽睽之下,方杰自是不好坐进车里。他也不在意这些,同刘大夫打个招呼就侧身坐到了车辕右侧。

枣红马的四蹄哒哒敲在青石街上,清脆又畅快。陈二嫂瞧着怀里的儿子睡得香甜,终是彻底放了心,拉着蒲草的手一迭声的道谢,“蒲草妹子,这次我家胖墩儿捡了一条性命,可全仗你的大恩大德了。”

蒲草也是心头大石落地,拍着她的胳膊安慰道,“二嫂跟我客气啥,胖墩儿平日还喊我一声姑姑呢。再说忙前忙后的都是方公子,我真没帮上什么忙。”

陈二嫂心里明镜似的,若是没有蒲草的颜面,方杰也不至于会如此尽心尽力。当然这话她是不会说出口的,徒惹蒲草尴尬不说,倒有些多嘴多舌的嫌疑。况且这份恩德也不是空口说说就能偿还,来日方长,他们一家记在心里,终有慢慢回报的时日。

一路无话,马车很快就行到了念恩园门前。门房里值守的小厮们一直远远翘脚张望着巷口,此时早就撤下了门等候。

马车径直进了大门,方杰跳下亲自开了车门,继而又伸手接了山子抱在怀里。众多小厮什么时候也没见过自家公子这般殷勤过啊,惊得齐齐瞪圆了眼睛,却也不敢出声。

东子用力摆手警告众人收敛神色,然后又去扶着抱了胖墩的陈二嫂,几人正是抬步要往后院走去。不想突然听得门外又有车马之声,守门的小厮一见那马车前悬挂的牌子,立时高声禀报道,“公子,是孙府的马车!”

方杰听得这话,眉头立时就皱了起来。蒲草见此,猜得来人必定不受方杰欢迎,于是上前接了山子,低声说道,“你先招待客人吧,让东子带我们去客房就好。”

方杰慢慢点头,轻声叮嘱道,“有什么事情都吩咐丫鬟去做,千万别客套,我很快就来。”

蒲草淡淡一笑,回身唤了有些拘束的陈二嫂一起随着东子往里走去。

此时孙府的马车已是进了大门,几个小厮帮着车夫笼住马缰绳。车里的孙家大小姐听得坐在车辕上的小丫鬟禀报,迫不及待得就掀了窗帘嚷道,“表哥,原来你在园子里,真是太好了。”

方杰眉梢儿挑了挑,转而换了一脸温和之色,笑道,“原来是娇凤表妹,你怎么今日得闲出来走走?”

孙娇凤嫣红的小嘴一撅,仿似想要嗔怪几句,但她突然又住了口,一脸羞红的应道,“表哥,二娘也来了,还是先接二娘下车吧。”

方杰一听姨母亲至,赶忙上前开了车门,整理了衣衫行了大礼,“姨母,天气乍暖还寒,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事派人唤我一声就好”。

“我也是窝在府里一冬,实在无缺,今日天色也好,就带娇凤出来走走。”

孙家二房太太魏氏边说边下了马车,她年轻时候也是个美人,如今虽然年岁已三十有五,又因生了孩子体态愈加丰盈,但长期掌管府尹大宅后院,自是累下了三分威严贵气。

今日出来走动,她特意换了一套暗红缕金提花缎面交领长袄,下面配了青绿色云锦长裙,外罩一件青莲绒的灰鼠斗篷。这一下倾身下车之时,乌发上斜插的赤金凤尾步摇叮当碰撞,清脆有声,更是平添了风姿无数。

整个前院里,躬身伺候的小厮丫鬟们不下十数个,见此各个都是把脑袋压低了三分,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魏氏笑盈盈扶着外甥细细打量了许久,这才轻轻拍着他的手臂说道,“你这孩子,最近都忙得什么,怎么许久不去看姨母?”

方杰脸色略有尴尬之色,心里愧疚不已,最近因为蜗居南沟村,除了初六去了一次孙家就再也没有登门,倒是不怪姨母抱怨。他刚要开口应答,那边孙娇凤已是娇嗔嚷道,“表哥偏心,扶了二娘就不理会我了。”

魏氏闻言就侧身让开一步又笑道,“我这只顾同官哥儿说话,倒是忘了凤儿还在车上了。官哥儿快接接凤儿,这青石地面滑着呢。”

方杰心中不愿,但也不好当着众多奴仆的面前违逆姨母,于是暗暗甩了袖子遮住手腕,这才上前擎起胳膊扶了孙大小姐一把。

孙娇凤还当他是懂礼避嫌,想起这几月老嬷嬷那些教导,立时脸色红彤彤的轻轻行了一礼道谢。

她今日穿了一件大红柿蒂纹折枝花刻丝通袖袄,下面衬了水影红密织金线合欢花长裙,外罩一件浅紫色羽纱面薄氅。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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