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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园春来早-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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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草掂掂手里的钱串子,这么半会儿花用下来只剩下几个铜钱在叮当作响,也是有些脸红。
前世时她虽说是个农校的文化课老师,月入不多,但是她们那个小县城里消费不高,她的小日子也过得吃香喝辣很是自在,没想到这突然一场车祸,她变成了蒲草,瞬间从云端掉进了泥坑儿里,别说吃些好的,肚子能填饱就偷笑了。
如今手里乍然有了些银钱,她这一花用起来还真就有些刹不住了。
“刘大哥说的是,该买的家用都买差不多了,咱们赶紧去找董兄弟吧。”
刘厚生见得蒲草听劝了很是欢喜,背了藤筐,甩开大步就往前走,结果走了半晌,突然觉得身后没有脚步声,待得扭头一看,蒲草正抱着三个油纸包气喘吁吁追上来,原本提在手里的铜钱自然也不见了,他只觉满头黑线叹气不已…
蒲草一脸尴尬,赶忙把油纸包打开笑道,“这都晌午了,我买了几个馒头路上垫肚子,刘大哥你是自家人自然不必客气,董兄弟来给咱们帮忙可不好慢待啊。”
刘厚生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就没再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回了那胡同,董四正百无聊赖的躺在车板上望天,见得他们回来就一跃而下,立时解了缰绳赶车顺利出了城。
路上,蒲草分了一个油纸包给董四,董四瞧得里面是白胖的两个大馒头,乐得眼睛都眯在一处了,一迭声的道谢不已。
蒲草又分了刘厚生一个,然后就想赶紧把自己那份儿送进肚子,一早晨天色刚刚透亮就出门来,装傻扮可怜、斗智斗勇,着实消耗心力,她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可惜,刘厚生和董四都是麻利的把油纸包塞进了怀里,完全没有吃上一口的意思,只她一个人举着馒头到底也没能咬下去,只得叹着气包好也塞到了怀里,末了仰躺在车板上,默默听着可怜的肚子唱起交响曲…
终于到了村口,董四招呼了一声,同蒲草两人告辞就径自回家去了。
春妮带着张家三个孩子,中午时胡乱熬了些包谷粥喝,然后就站在小路口儿翘脚张望,终于瞧得自家男人赶着牛车回来,大喜过望,小跑着就迎了过去。
蒲草跳下来拉着她哈哈笑道,“妮子,我把房子赎回来了,我不用再住窝棚了,咱们要当邻居了…”
桃花和山子一听终于有房子住了,也是又跳又笑,欢喜的直拍巴掌,就是不远处的张贵儿虽是扭着头装着不在意,可那嘴角的弧度却也翘了起来。
春妮也是眉开眼笑,忙道,“那可太好了,我给你们热点儿粥喝,然后就把行礼搬过去吧。”
刘厚生从怀里掏出那个油纸包,递给媳妇儿,说道,“这是蒲草妹子买的,给你吃。”
春妮接过来一瞧立时脸色就红了,心疼的瞪了他一眼,嗔怪道,“给你买的你就吃了呗,惦记我干啥,我在家又饿不到。”
刘厚生憨憨一笑也不多话,小夫妻俩找了个树根坐了,就凑在一处分着吃馒头,秋风从他们身旁吹过,带来的甜蜜气息羡慕得蒲草都叹了气,随手拆了手里的油纸包,四个馒头,全家大小一人一个,就着即将有房住的好心情大口咽下了肚子。
很快馒头吃完,众人七手八脚把那留下的三百斤苞谷棒子扔上车,破棉被、布包、油毡,样样都拾掇齐全,就欢欢喜喜回村去了。
张家老宅里,房顶上那几只常住的乌鸦瞧得大队人马杀到,吓得嘎嘎乱叫几声飞去了一旁的杨树上,愤怒的歪着脑袋瞪着这些闯入它们领地的侵略者。
蒲草调皮的冲着它们比了个开枪的手势,然后就推开两扇院门,抬头挺胸走了进去。
不得不说那游手好闲的张富,虽是混账又好脸面但也多亏他这脾气,在发了那笔横财之后,立刻把自家院子修葺一新,如今正房五间、左右厢房各三间,都是青石围了三尺高地基,灰瓦盖了房顶,很是齐整。在村里绝对算得上好房子了,起码五六年之内是不必再费心修葺了。
春妮看着这大院子,又垫脚瞧瞧隔壁东院儿那座即将成为她们夫妻新家的小破草房,忍不住感慨道,“不知我家什么时候也能翻盖得这般气派?”
蒲草笑嘻嘻拉着她,大声说道,“明年这时候,一定盖得上!”
春妮不过是随口说一句,见得她这般应答就哈哈笑起来,转头帮忙去卸苞谷和行礼。
他们这一番折腾就惊动了西院的陈家,陈家是个大家族,老两口带着两个儿子和儿媳,两个孙子、一个小孙女住在一处,一家人很是齐心,日子过得也算殷实热闹。
以前张富母子还活着的时候,两家常拌嘴但也没有撕破脸,此时,听得张家院子有动静,外面天色又马上就要黑了,陈大爷就带了两个儿子过来探看。
结果一见张家几人,难免惊奇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可是官府断完案子,把房子返回来了?”
蒲草上前行礼,摇头笑道,“没有,等着官府给说法也没个时候,眼见就要入冬了,我就把苞谷都卖了赎了这房子回来,先把冬日熬过去再说。”
陈大爷点头,“这事可是办得对,大雪封山,没个暖和房子可要遭罪了。”老爷子自持是男子,不好同蒲草多说什么话,简单问了两句就赶紧招呼两个儿子,一个回去给家里女人们报信儿,另一个留下帮忙搬行李。
很快,陈大娘就带了儿媳过来,虽然还是缩着肩膀四处探看,好似生怕有鬼魂跑出来的模样,但手下却也不慢,帮着蒲草在正房西屋的炕上铺了些干草,打算对付过一晚上明日再慢慢拾掇。
忙碌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原本还挂在西山头儿的太阳就彻底落下去了,晚风吹起,张家院子一如往日般又响起了那呜咽之声,陈家众人立时变了脸色,简单说了两句就赶紧告辞回家了。
春妮躲在门后偷笑,见得院子清静了,就扯了蒲草说道,“赶紧把你鼓捣的那东西拿下来,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是这声音听着着实慎得慌。”
桃花和山子小手紧紧揪着蒲草的衣襟儿,听得这话大眼睛里都是疑惑之色,蒲草安慰了他们几句就走去后窗边,把窗棱角落垫起的几只木块拿了下来,屋子里的呜咽之声,居然奇迹般的立刻消失了,众人支棱着耳朵听了半晌都是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刘厚生难得好奇,要了那木块,翻来覆去看了好半晌,却也没有瞧出有何机关,蒲草担心若是解释起来必定要牵扯很多,于是就赶紧跑去厢房躲避,张罗着帮忙张贵儿铺炕,张贵儿却黑着脸,一句不合规矩把她撵了出来。
好再,春妮夫妻也没有再多问,帮着蒲草打了两桶水,把房顶瓦面上那些野鸡内脏和血迹等赃物冲下来,就告辞回家了。
原本蹲在一旁树枝上准备安睡的乌鸦们,一见它们最爱的食物被冲洗一空,愤怒的扔下无数粪便炮弹报复,却也改变不了明日即将饿肚子的事实,只得恨恨的展翅飞走了。
蒲草叉腰哈哈大笑,冲着它们的背影挥着手,“多谢各位相助,慢走不送!”
山子和桃花站在她身旁咯咯笑着,也学着她的模样挥着小手,极是可爱,惹得蒲草挨个在她们的小脸蛋上亲了亲,然后牵了她们进屋睡下。
终于睡在土炕上,有房顶遮风挡雨,不必担心随时坍塌,一大两小都很是兴奋,叽叽咕咕说了好半晌话,待得实在耐不得困倦,这才终是安然睡去。
这世界上,对于流浪漂泊的人,还有什么比家更让他们觉得安心欢喜…
。
第十一章 比邻而居
一夜好眠,张家众人早起相见都是神清气爽、红光满面。昨晚天色太黑,如今有闲又天光大亮,自然要四处逛逛仔细拾掇一下,可惜这一逛下来,一家子大大小小都是脸色黑如锅底。
因为,原本家里放在墙角的锄头铁锨,筐子扁担等日常用物都是踪影全无,先前几月张富找人打制的几件新桌椅也被搬光了,更别提那些大小柜子了,甚至连灶间里一大一小两口铁锅都被人家起走了,如今的张家真是名符其实的家徒四壁。
桃花小丫头心眼小,见得家里变成这般当先呜呜哭了起来,张贵儿想到了某事心里烦躁气愤,忍不住开口呵斥道,“哭什么哭,有房子住就不错了。”
山子见得桃花掉眼泪本就撅了嘴,一听这话就上前护了她,瞪着张贵儿喊道,“不许骂桃花!”
张贵更是恼恨,举起手来想要打他两下,却被蒲草瞪得讪讪放了下来。
蒲草把桃花和山子都揽到怀里,扯了袖子一边仔细替桃花擦眼泪一边凉凉说道,“我记得圣人不是说过,君子动口不动手吗,张家未来的状元郎难道只有迁怒弟妹的本事?
你若是气恼,就去把家里的物件儿找回来,那才是好男儿该做的事儿!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咱家的物件儿都跑哪儿去了?”
张贵儿被噎得一哽,脸色更青,想要说什么最后却是咬牙跺脚,居然真就往院子外面奔去了。
桃花吓得不敢再哭,怯怯扯了蒲草的衣袖,问道,“嫂子,二哥去哪里了?”
蒲草挑眉笑道,“许是出去散心了,一会儿就回来了。”说完就拉起两个孩子,说道,“咱们还有小铁锅,先熬粥做早饭吧,你们去帮我捡点儿柴禾回来。”
两个孩子乖巧应下了,一起穿过灶间旁边的小门儿往后山坡去了,那里长了许多矮松,这时候已是干枯大半正好折回来做柴火。
待得苞谷粥出了锅,两块咸萝卜也切条儿装了盘,张贵儿才气哼哼从大门外进来,这次显见比上次讨要行李时更是狼狈,不只衣服沾满了灰土,右脚也有些跛。
桃花心疼哥哥,跑上前去小手忙着替哥哥拍着衣衫,哽咽问道,“二哥,狗剩儿和黑娃儿又欺负你了?我…我帮二哥去打他们…”
山子一听桃花要去打架,立刻也道,“我也去!”
张贵儿想起刚才在叔叔家受到的欺辱眼圈儿一红,但还是死死忍下眼泪,呵斥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打架是不懂礼仪的野孩子才做的事儿,你们不许去,以后我自己会报…嗯,会看着办。”
桃花和山子委屈的瘪了小嘴儿,低低应了一声。
张贵儿抬头瞧着蒲草不紧不慢的摆着碗筷,自觉脸上无光,转身进了自己屋子,关门不肯出来。
蒲草喊了不知如何是好的两个孩子进屋一起吃饭,待得刚刚拾掇了饭桌儿,就听得门外有动静。
出去一瞧,正是春妮夫妻搬到了隔壁,于是她赶忙盛了一大碗苞谷粥,嘱咐桃花端去给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张贵儿,然后就赶去隔壁帮忙。
春妮夫妻正把牛车栓到院角的杨树上,见得蒲草过来,春妮脸上就扬起了笑,“蒲草,我以后自己挑门儿过日子了。”
她的声音透着轻快,显见因为脱离了婆婆的魔爪而欢喜不已,但是旁边的刘厚生脸色却带了一丝落寞,那毕竟是他的亲爹娘亲弟弟,就算平日待他薄些总也是养他长大的家。
蒲草瞧在眼里赶紧上前帮忙搬行李,借势岔开话头儿,笑道,“以后咱们两家可是邻居了,你再做好吃的可要多准备些,若不然,我闻着味道就过来了,你可藏不住。”
春妮咯咯笑起来,就是刘厚生听得有趣,脸色也柔和了许多。
刘家老人着实有些亏心,分给春妮夫妻的只有几个破筐烂锄头,别说什么种地的犁杖家伙事儿,就是小陶缸都没有一口,三人手下忙碌不到盏茶功夫就搬完了,又把屋子里外打扫干净,炕上铺好草席,顺便把物件儿都摆上,日头居然还没爬上头顶。
蒲草拍拍身上的灰尘,笑道,“你们两口子先忙,我回去做饭,一会儿饭好了叫桃花来喊你们。”
刘厚生本来想推让,春妮却爽快道,“行,你去吧。”
待得蒲草走出院子,刘厚生就埋怨媳妇道,“他们一家也没啥余粮,你怎么就应了去吃饭?”
春妮瞪了他一眼,手里扫帚挥的又急又快,撅得尘土飞扬,嘴里气哼哼说道,“午饭不跟蒲草吃咱们就得饿着!你娘那扣门儿的,连口好锅都没舍得分咱,现在灶上那口,铁锈就快有二指厚了,泡上一天一宿能刷出来就不错了…”
刘厚生脸色一窘,明知老娘不对却也不好说长辈不是,只得上前哄着生气的媳妇儿,笑道,“明日送了税粮,我就跟铁柱他们上山,打几张好皮子回来给你买口新锅。”
春妮不过是抱怨两句,听得自家男人这么说也就收了怨气,重新振作精神说道,“好,你去打猎,我在家里晾包谷,咱们有手有脚谁也不靠,照样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不提他们夫妻俩说起悄悄话,单说蒲草回了自家摸出两文铜钱,使了桃花和山子去村头儿刘家买豆腐,然后把今早发上的苞谷面儿端出来瞧了瞧,刚好涨到两倍大小,于是放到一旁,又去把昨日买回的大骨头和猪肉从井里拎了出来。
几块大骨头洗刷干净,放进锅里添上大半锅水,一边咕嘟嘟煮着一边顺手把那块猪肉切成小方块,扔进盐罐子里腌上,待得以后炒菜的时候,捡出一块切了榨油,剩下的油梭子攒起来包饺子或者佐粥,都是极好的吃食。
骨头汤刚刚沸腾没多久,桃花就带着山子回来了,手上的陶碗里盛了块方正白嫩的豆腐,看着极是诱人,两个孩子知道今日有好吃食填肚子,都是眉开眼笑的模样,很是惹人喜爱。
蒲草各在她们头上拍了拍,夸赞两句,径直去了早已荒芜的后园,在草丛里翻了两根指头粗细的小葱来,切碎扔进锅里。
两个孩子坐在门口儿,捏着小树枝在地上比划着练字,鼻子却不时翕动着,嗅着那锅里散出的骨汤香气。
隔壁陈家不是吝啬的人家,昨晚虽是害怕早早告辞回去了,后来却又遣了二儿子送了一篮子土豆和两棵白菜来。蒲草也没有推辞,左右以后做邻居的日子还长,自然不缺还人情的时候。
一颗白菜切丝,土豆去皮切条,豆腐切块,待得骨头汤煮成了诱人的乳白色,就统统下到锅里翻动几下,又在锅边拍上大饼子,饭菜就算齐了。
最后一把火烧完,锅盖边儿溢出的热气越来越稀薄的时候,蒲草才开了锅,骨汤的香气扑面而来,白菜丝与土豆条都被翻卷到了外侧,中间骨汤沸腾处,翻滚的是羊脂玉般喜人的豆腐块,衬得紧紧贴在锅边的苞谷饼子,更显金黄诱人…
早早凑到一旁的桃花和山子忍不住欢喜的拍手笑闹,蒲草生怕烫了她们,就哄了他们去隔壁请春妮夫妻来吃饭,不曾想这骨头汤的香气实在是香浓诱人,那两夫妻不等去请就自己寻了来。
春妮笑得欢快,“蒲草,你做什么好吃食了,这香味儿真是勾得人肚里馋虫都跑出来了,难道真炖肉了不成?”
她说着就上前帮忙刷洗陶盆盛菜,蒲草没有铲子可用,就找了根筷子往下撬苞谷饼子,烫得手指发红,不时摸摸耳朵降温,好不容易忙完,就笑道,“炖肉暂时还吃不起,要再等些日子,不过,我用骨头熬汤炖了菜,也保管香掉你们的大牙。”
两个孩子跟着蒲草这些时日,早知道她的脾气,跑去井边打了水洗手,末了又换了新水端到刘厚生跟前,倒惹得他红了脸,把一双大手仔细洗了又洗。
张贵儿在房间里闷了一上午,正是烦躁的时候,嗅得院子里的香气,肚子就咕噜噜叫了起来,想要出去又觉早晨那事儿有些拉不下脸,因而更加犹豫。
好再桃花最疼哥哥,颠颠儿跑到门前来唤,他就坡下驴赶紧应声开门了。
蒲草也没有闲功夫给他脸色看,盛了满满一大碗炖菜先送去了西院陈家,农家人淳朴,平日里本就有互相送些吃食用物的习俗,再者这炖菜里的白菜和土豆也都出自于自家,所以,陈大娘推辞了两句也就要大儿媳找了个陶碗把菜留下了,末了还笑着说以后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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