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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园春来早-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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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正和组牢门都是叹了气,心软的女人们也开始抹起了眼泪。毕竟原本那般风流俊秀的一个翩翩读书郎,一月不到就被折磨得同乞丐没什么分别,任谁见了也要生出三分同情。

蒲草瞧着众人眼角都往她身上扫来,就长长叹了口气,问道,“贵哥,你当日那般迫不及待分家离村,今日受苦醒悟才赶了回来。你说说到底想要如何?让我把这院子和田地再分你一半?”

众人听得这话,脸色都有些讪讪。当初张家分家,他们还都骂过张贵忘恩负义,怎么今日他不过下场悲惨些,他们就想要蒲草轻易原谅他了呢。

张贵却是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不,不,我回来不是想再分一次家产。我是真心诚意想同嫂子赔罪,以前是我不懂事,读了几本圣贤书就眼高于顶,明明花用的都是嫂子辛苦赚回的银钱,却还不敬嫂子。我发誓,以后不管以何谋生都要待嫂子如亲母一般。若有半点儿不敬忤逆,甘愿要老天爷降雷把我劈成灰炭。”

他这誓言发的可着实狠毒,村人听了都觉心里一紧。族老和里正们互相对视一眼,都觉村里多少年出个秀才不容易,若是这般把张贵撵了出去,倒有些心有不舍。

第二百三十四章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里正想了想就道,“蒲草,贵哥这般磕头赔罪,想必也是真心悔改。如今他在城里也没了住处,进京大考也是赶不及了,不如就留他在村里住着吧。当然,他已分家出去,自然不好再住回张家。

这样吧,宗祠里还有几间空房,就让他在那里住着养养身子吧。至于吃用之物,村里如今家家日子都过得好,每家送他几斤包谷面也够过一冬了。你看如何?”

蒲草盯着泪流满面的张贵良久,扭头又看看满眼乞求的桃花,到底还是松了口,“既然里正大叔这般说了,我也不好拦着,就随他住吧。还有,我这段时日忙着照管那片新谷子,也没空闲打理家里的旱地,若是他肯吃辛苦就交予他耕种吧。秋时得了白菜土豆也都归他处置,是卖是留都与我无关。”

“还是蒲草仁义啊,这般贵哥有了旱田,冬时就有菜吃了。”

“就是,就是,蒲草就是心善。那白菜土豆卖出去也能换些碎银回来,贵哥儿慢慢就把日子过起来了。”

众人听得蒲草这般安排,纷纷开口夸赞起来。就是族老和里正脸上也有了笑意,上前想要扶张贵起来。张贵却是坚持又给蒲草磕了三个头,这才撑着断腿爬了起来。众人见此又是一阵唏嘘,簇拥着他往宗祠去了。

蒲草瞧得桃花把手里的帕子扭成了麻花一般,就好笑得拍拍她的头说道,“既然想去就跟着吧,下午早些回来就是。”

桃花惊喜的瞪大了眼睛,跳起来抱着蒲草的脖子大大亲了一口,欢声应着,“谢谢嫂子,我很快就回来。”她说完就拉着很不情愿的山子小跑跟了上去。

春妮在一旁瞧着,忍不住撇嘴说道,“这真是亲兄妹没有隔夜仇啊,前几日桃花还为了贵哥儿不辞而别哭闹着以后再不认他。结果这贵哥瘸腿回来,她立刻就把什么都忘了。”

蒲草无奈苦笑,“这就是血脉亲缘,谁也割舍不断的。”

春妮拍拍手上的面粉,笑道,“行,他们兄妹亲香吧,反正同我没关系,我家里还发着面呢,这就回去了。”

蒲草推了她一把,笑道,“那就快去吧,你还指望我留你吃饭啊。”春妮哈哈笑着跑走了,哪里想到晚间他们一家人围坐一起吃饭时,就因为张贵上门告知的一个消息而炸开了锅。

原来,那日张贵躺在路旁等死,却被一辆独轮车横压而过。那推车之人不是别人,居然是刘家出逃的水生。水生胆子小,还以为压死了人,扔下车子借着灯光一打量,难得认出这乞丐是张贵,于是就把他扶上独轮车推去了不远处的村子,也就是他们小夫妻落脚的地方。

张贵喝了一碗热面汤,又洗了个澡,就觉远离了阎王殿的大门。所以,当刘水生找来村里的游医说他的腿已经残废,不能再恢复时也没有如何绝望。毕竟同丢命比起来,断腿要轻得多。

那游医简单替他包扎了一下,又扔下两瓶伤药就走了。剩下刘水生夫妻俩见他神色还好就小心翼翼打探起刘家的情形,张贵感激他们救命之恩,也没有隐瞒什么,仔细把村里种菜致富之事说了一遍。

刘水生夫妻听得都是后悔不已,夜半睡在炕上商量起来就想要回村去。但两人当初是私奔,若是冒然回去闹不好就被绑起来浸猪笼了。于是,张贵伤腿一好,两人就拿出了家里全部的银钱给他做盘缠,送了他回乡,指望他给刘家送个信儿。

说来也巧,张贵上路的那天早晨,水生媳妇儿给他贴饼子做干粮,无缘无故就开始呕吐不止,村里的老大娘来瞧了一眼就恭喜刘水生要当爹了。这下,刘水生更有了回家的底气。

果然,听得这消息,刘老太立时就晕了过去,刘老头儿也是叹气不止。老话说,老儿子、大孙子,老头儿老太太的命@根子。刘家老两口虽然深恨小儿子不孝,但那毕竟也是他们疼宠了多少年的心头肉,任凭他流落在外面吃苦,甚至还要带着他们未曾出世的孙子吃苦,这怎么也不成啊。

但老头老太太又不好张口让深受小儿坑害的大儿夫妻去接人,于是老两口的饭量骤然就减了下来,不过几日头发也白了一层。

刘厚生是个孝子,心里虽然怨怪弟弟,但毕竟两人是一个娘胎里出来,也不好太过狠心。春妮自然不希望刘水生回来,可她是刘家儿媳,到底不好当这个全家唯一的恶人。所以,在送了刘厚生出门去接人之后,她就一脸委屈的冲去了蒲草家里,哭得蒲草衣衫都湿透了。

蒲草也是心有亏欠,拍着她叹气,“这事也怪我,谁知道张贵的命会被水生救了。他若是不带消息回来,你们家里也不至于闹得如此。”

春妮倒不是个心窄的,伸手抹了两把眼泪,撅嘴道,“我是心里委屈找你说说,哪里就是来怨怪你的。张贵愿意带消息是他的事,与你无关。”

蒲草最喜春妮这样爽利的脾气,想了想就从箱子里拿了个小账册递给春妮,笑道,“你看看,这上面有多少银子?”

春妮疑惑不解,翻到账本最后仔细数了数,惊得立时瞪圆了眼睛,“这是什么账啊,怎么这么多银子,居然三千多两!”

蒲草也不答她的话,拿回账册重新放好,这才说道,“这三千两里,有一千两是你的。而且以后每月还会多长一百两,你算算有多少?”

“啊,我的?”春妮惊得倒吸一口冷气,末了死死抓了蒲草的袖子问道,“你不会是抢了钱庄吧?”

蒲草好气又好笑的拍了她一记,骂道,“你这笨蛋,也不动动脑子,我就是想抢也打不过钱庄的护卫啊。”

春妮揉着脑门,奇怪道,“那到底哪里来的?”

“前年卖菜,我就说私藏的那些银钱里有三成是你的。去年我拿了银子同方杰一起合开酒楼,如今每月的红利就有三百多两,存了大半年就有这么多了。”蒲草伸手替春妮合上越张越大的嘴巴,好笑道,“你是个心里存不住事的人,我原本还想等着以后你用银钱时再告诉你。今日见你哭得这般可怜就索性给你交个底好了,省得刘水生两口子回来,你又因为他们占了一二两银子便宜而气坏了身子。

你如今可是大富婆啊,置办个百十亩肥田,盖座大院子,再买上十几个奴才丫头,都是极容易的事。所以,把心放宽了,就是不要刘家半文钱,你也照旧有好日子过…”

蒲草正说得欢喜,不想春妮却是突然扑到她怀里又哭开了,“蒲草,呜呜,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大好事了。这辈子才遇到你这样的好姐妹,什么事你都替我打算到了。你要我怎么报答你啊…”

蒲草被她哭得也是鼻酸,一边回手同样用力抱了她一边小声应道,“咱们是亲姐妹,说这些做什么,这都是你该得的。先前我在熊口逃生时就说过,这辈子但凡我有的东西,你也绝对不会少。春妮,你不知道,有你这样的姐妹我多欢喜。”

“我也是,我也是。蒲草咱们下辈子一定要做亲姐妹,一个娘胎里出来,若是双生就最好了。”

“好,咱们还托生在咱娘肚子里。”

“嗯。”

两人这般抱在一处,絮絮低语着,满满的温情溢满了整个屋子。站在窗外的方杰,扭头瞧瞧天边飘过的洁白云朵,嘴角悄悄漾起了一抹笑意。也许很多时候,日子并不会全然顺遂人意,但有真心待你的人在身边,就是再大的磨难也不必惧怕…

日子一天天不紧不慢的过着,南沟村里众人照旧日出下田,日落归家。当然比之先前,众人闲暇之时又多了一件趣事。那就是绕去张家地头儿,指导张贵打理菜田。

张贵在生死门前走一遭,当真有些大彻大悟的架势。以往的傲气在他身上再也寻不到,不论是见了叔伯长辈还是平辈的兄弟,都是不笑不说话,很是和气有礼,就是扛了镐头下地也极卖力气。但他毕竟自小读书,哪里懂得做农活的窍门,常常是手上磨了大片血泡,垄台上却没多出几个坑儿。

村人看着好笑就出言指点几句,张贵本就聪明,自然很快就学会了。一众乡亲见此更是乐意教他了,一时倒有些“吾家有子初种田”的欣喜与满足。

当然,村里除了这些叔伯兄弟们,还有更关心张贵的人。不说桃花偶尔做了新衣服送去,就是董家满桌儿也背着董寡妇一日三五趟的往宗祠跑。虽然免不得时常挨顿打,但她却笑得极甜。

蒲草把这些看在眼里,偶尔同方杰小坐闲话之时就要拿出来抱怨两句,“如今全村都是好人,只有我是那个大恶人了。特别是满桌儿,见我都不如以前亲近了。”

方杰好笑得揽了她安慰,“你难道还能拦着人家少女的倾慕之心啊,如今瞧着张贵这小子也是真心改过,待得秋后我们成亲,你不如就把张家那院子送他住吧,左右不过几两银子的事。若是你喜欢青砖瓦房,我再给你建栋更好的就是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送稻进京

蒲草轻皱鼻头,嗔怪道,“原来这村里的好人还要算你一个呢,出手就是一座院子。”

方杰在她发鬓上亲了亲,无奈道,“你啊,明明心软得像一滩水一样,嘴上却总是不让人。你别说桃花隔三差五送去宗祠的那些鸡汤不是你熬的,还有,前日刘大夫上门给张贵诊治伤腿也是你让陈二哥去请的吧?”

蒲草被揭了老底,恼羞成怒又拿了方杰腰上的肉撒气,疼得方杰低头堵了她的唇报复个彻底。最后两人都觉喘不过气才算罢休,转而又如孩子般笑得欢喜,低声商量起何时收稻子来。

原本两人打算好中秋那日动手收割,可是日子尚未走到八月初五,刘厚生就带着水生夫妻回来了。刘家免不得又是哭闹折腾了一日,待得晚上刘厚生就跑去里正家里报喜。

原来他回来的路上遇到几个翠峦城里的落第秀才,仔细打听之后得知,胜子已是中了举人,就等着半月后再度入场向进士状元冲击了。

雪国许是读书人少的原因,朝廷有明文规定,只要书生中举,以后每月国家都会给二两银钱,以作奖励和继续读书的资助。

里正夫妻听得儿子如此出息,简直大喜过望。毕竟儿子就算再考不中进士不做官,以后也是终生吃穿不愁了。村人听得此事,更是闹着要大肆庆贺一番。这个帮忙找算命先生定吉日,那个帮着去外村买肥猪,都是乐得眉开眼笑。

蒲草和方杰两人听得这事却是皱了眉头,村外那两亩水稻此时已是成熟大半,金黄灿烂一片,极是惹眼。虽是雪国百姓不曾种过稻米,不见得就会被人认出来。但一万里还有个一呢,谁也不敢担着消息走漏的风险。于是,两人找了楚非和吴伯一商量,就把收割日期定在了三日后。

方杰忙着派人进京送信,楚非忙着整理他的众多笔录,吴伯则和蒲草日日蹲在田里赶鸟雀,隔三差五还要扒开稻壳,试试稻粒定浆程度。

如此这般,终于到了收割这日,方杰不知从哪里寻了十辆平板大马车和二十个劲装大汉回来。每人手里发上一把镰刀,不过盏茶功夫,二亩稻秧就被齐齐放倒在地了。村人们闻讯赶来想要帮忙,却被蒲草笑着拦下了。借口也是早就想好的,这谷子既然是不常见的好品种,当然要运进京去售卖才能得个好价钱,所以,方杰一手包办,就不必劳烦一众乡亲了。

农家人性情憨厚淳朴,可也不是傻子。众人都听出蒲草这话有些敷衍之意,但再瞧瞧那二十个脸色肃杀,半点儿笑模样都没有的大汉们,他们又齐齐把这点儿疑惑咽到肚子里了。

稻秧在田里足足晒了一日,到得傍晚就已是干了大半,大汉们又动手把稻秧打成了捆,然后整整齐齐码到了马车上,甚至那田里他们都搜寻了好几遍,生怕落下一个稻穗。

方杰眼见马车被油毡遮得严严实实,楚非和吴伯也拾掇好了行礼,于是就上前同蒲草低声辞行。

蒲草这一日里双手一直抖个不停,忍也忍不住。当初因为春妮跪求方杰,她堵下了一口气,一定要得到比方杰更高的地位才肯出嫁。于是,今年她种了这二亩稻田。指望得了朝廷封赏,遂了她的心愿。

可是,事情当真临头,她又害怕了。世界上最厉害的就是权利,而最肮脏复杂之处就是权利中心。只因为她的私心,这个世上最懂她最疼她的男人就要亲身投入那处地方去争斗,去为她谋求她想要的那虚无缥缈的荣华。

她错了,她宁愿什么都不要了。她只求这个男人能平平安安留在她身边,与她朝夕相伴,白头偕老。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事情已经走到今日的地步,怎么也是不能回头了…

方杰低声嘱咐了半晌却没有得到蒲草半句回应,他抬头一瞧才知蒲草已是泪流满面。瞬间,心头的巨痛让他也顾不得还有众人在身旁,一把抱了她在怀里安慰着,“别怕,顶多一月我就回来了。京都里有九叔在,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无论如何我也会平安回来的。我还没娶你进门,还没看见你给我生儿育女,我怎么舍得有事。”

蒲草死死抱了他,只记得呜呜大哭,仿似唯有流泪才能洗去她心里的不舍与悔恨一般,“方杰,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平安回来。实在不成,什么功劳都推给别人吧,咱们照旧做生意过日子…”

“那怎么行呢,你累了一年种出的宝贝,我怎么也要给你讨个诰命回来,然后风风光光娶你进门。”方杰侧了身子挡住众人,飞快在蒲草唇上吻了一下,“我走了,等我回来。”

他说完飞身跳上了第一辆马车,吆喝众人坐好就快马扬鞭而去了。

村人仿似也察觉方杰这次出行有异,静静站立着半晌没有出声。最后还是蒲草勉强装了笑脸同他们闲话几句,这才各自散去回家。

不提南沟村里如何忙碌着庆贺胜子中举,只说方杰众人这一路晓行夜宿,人人都是打着十二万分的小心。为了避过丞相一派安放在各城的眼线,方杰从未拿出秘卫的腰牌,但凡路过城门兵卒要检查之时,甩出两锭白花花的银子,十车稻子就被当做麦子放行了。

如此一路风尘仆仆,车队终于在半月后赶到了京都之外。康亲王派了赵胖子早早等在送客亭,两兄弟相见自然免不了一番笑闹。末了也是不敢耽搁,直接把马车赶去了赵胖子早前置办下的一处别庄。

因为后日碰巧是皇帝的寿辰,康亲王预备趁着皇帝欢喜之时献上稻米,直接把几方的恩典定下,省得夜长梦多被丞相一派得了消息生出变故。

于是,那二十个大汉不过歇了一晚就在吴伯的指点下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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