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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君-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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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子洋自称毕业于史丹福医科大学;并从事研究十二年;但是史丹福证实;从未取录过此人。”
他们三人一言不发;坐着发呆。
任意斟出威士忌;加冰递给诸辰。
诸辰喝一大口;“这件事拆穿了;市民会怎么想。”
周专说:“本署所有调查都是秘密。”
“江子洋到底是什么人?”
“老千。”
“我以为老千只在牌局上做假;赢上一手混日子。”
“整个经济网亦是一个牌局。”
“子洋集团计划年底上市;总算不幸中大幸;否则;连股票交易所亦牵涉在内;雍岛水洗不清;在国际上声誉会大受打击。”
诸辰苦笑;“三个臭皮匠可以做些什么?”
任意说:“猪;笔比剑有力;你写出来。”
周专咳嗽一声。
“你;”任意悻悻:“你把我俩蒙在鼓内。”
诸辰反而为他开解:“他工作性质鬼祟;与他个人无关。”
“廉署与警方已调查了多久?”
周专仍然不答。
任意说:“猪;你在甲君与乙君之间选择哪一个;应该心中有数;砖头阴阳怪气;怎样相处一辈子。”
诸辰靠在任意肩膀上;“这世上有什么一生一世的事。”
周专僵住;不发一言。
诸辰说:“我会写一个简单报告;递给编辑。”
“他有胆识吗?”
“不是他;他同我一般;支取月薪;不过是个小主管;这事;要看督印人有无社会良知。”
“《领先报》一向作风大胆刚劲;因揭露黑社会争地盘事故;报馆门口曾经给汽油弹袭击。”
诸辰说:“子洋集团拥有雍岛政府发放各类执业许可证;牵涉到多个政府部门;现在怀疑全部非法得来;报纸是否愿意揭发?”
周专说:“我有话说。”
任意揶揄:“呵;开口了。”
“我署将有突破性发展;可否给我们时间上空间?”
诸辰断然回绝:“不;自由社会;新闻独立;从来不是为配合政府决策。”
周专站起来。
任意讽刺他:“话不投机半句多。”
周专说:“我告辞。”
他自已开门离开诸家。
诸辰内心一丝失落;鼻子发酸。
友情竟这样经不起考验。
任意恼怒;“别去理他;他心里只有升官发财两件事。”
真没想到老实讷言的他最先放弃友谊。
任意说:“在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他自私真面目。”
诸辰揉揉双眼:“我累了;想休息一会。”
“可要我留下陪你?”
“不用。”
任意也走了。
诸辰休息片刻;聚精会神坐到书桌前;综合调查所得;写了一个报告。
天色已冷。
她把报告带回报馆;致电老总;请他出山。
老总拖延到中午以后才到;接过报告;读了起来;他突然觉得口渴;叫人斟水;一连喝下五六杯矿泉水;仍然满头大汗。
报告上注满消息来源日期人物地点;纹路清晰;列出十来个需要负责的政府部门;以及整个骗局的来龙去脉;牵涉到的金钱;以及最终受害人:广大市民。
他终于读完报告;有点晕眩。
不愧是老将;他定定神;唤诸辰进来。
诸辰脸色不太好;凝神看着上司。
“诸辰;你是妇女版编辑与记者。”
诸辰点点头。
“这篇报告像科幻小说。”
“事故全是真的。”
“这不同揭露庆祝会阴暗面;这简直是剥社会的皮。”
“真可怕是不是;我们竟生活在这样一个贪污腐败的社会里。”
“诸辰;这件事我需请示上司。”
“《领先报》也有一个格兰姆太太吗?”
一个中年女士推门进来;“别小觑我。”
诸辰抬头看到;连忙站起来;“朱太太。”
朱云正是领先报的社长;她朝老总点点头;“报告我全读到了。”
诸辰扬起一条眉毛。
老总笑着搓双手;“朱太太在邻室;我把报告传真给她过目。”
朱太太说:“我将筹划部署一下;看看是否值得发动整个采访部做这件新闻。”
诸辰惊喜。
“这部机器发动;甚难停下;是福是祸;未知数也。”
诸辰连忙点头。
“别高兴得太早。”
诸辰看着朱太太端庄秀丽的脸;猜测她心意。
她说:“先夫去世;把报馆留给我;当时便有内行人出价收购;我二子一女;各有专业;对华文报纸一点兴趣也无;我念于先夫遗愿;才苦苦守业。”
这些事;诸辰都听说过。
“许多人都不看好我;所以这些年来;我特别用心学习;我很幸运;我有一组人才帮我。”
老总欠欠身子。
“我的信条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权力下放;信任我的下属;《领先报》近几年成绩斐然。”
朱太太转过身子;“诸辰;你做得很好;你勇敢、精神、好奇;正是一个优秀记者最需要的条件。”
诸辰心中说声谢。
“今晚到舍下开会。”
朱太太转身离去。
老总轻轻说:“一直听说朱府的厨子一流手艺;一味平凡的纸包鸡在他手里出神入化;今晚或可以尝到。”
诸辰觉得他们像一班武士;吃饱了好上战场。
果然;老总夸张地举起手砍下:“打!”
诸辰笑不出来。
那天晚上;一共八名同事到朱府会面。
他们资历都比诸辰高;平时;与她也不大熟稔。
往日;诸辰觉得你比我早入行有啥稀奇;迟早我取你代之你只得做无名前辈;她对师兄姊并无多大尊敬。
可是今日在会议中;诸辰明白师兄姊为什么会得到他们的地位。
人家冷静清晰客观;懂得安排调配分析理解工作。
他们把诸辰当平辈;仔细询问每一个细节;坦诚相待。
今晚;诸辰学习良多。
她发觉成功人士大多谦虚诚恳努力;工作放第一位;把偏见搁在一边。
八点半;自助晚餐开始。
老总看到了他的纸包鸡;大乐。
诸辰低声说:“在领先报做了这么久;今日我才知道自已是只井底蛙。”
老总微笑;“自知之明正是最难得的一件事。”
“井底之蛙可以跳出来吗?”
“呵诸辰;到了中年;我才明白;人生在世;最重要是快乐;住井底或山上;根本不重要。”
诸辰摇头;“我不懂。”
“别担心;将来你会知道。”
一位师兄走近:“诸辰;过来认人。”
诸辰走近。
她看见一叠照片;相片里每个人都戴着鸭舌帽翻起领子;一看就知道经过电脑加工。
“诸辰;认一认;谁最像那个杨过。”
诸辰聚精会神。
她记得杨过高大瘦削;高耸肩膀。
因此她把身形圆胖矮的全部剔除。
终于只剩下两人。
“他或是他;我不肯定;如果可以叫他们开声;我可以认出。”
“声音十分沙哑?”
“是;仿佛像哭了三日三夜。”
“他用了换声器;那并非他的真声。”
“为什么那样神秘?”
“告密者都不想披露身份。”
诸辰说:“我猜此人在政府里占高位。”
师兄把两张未经加工的照片给诸辰看。
诸辰呀一声;只见其中一人戴着白色假发穿着黑色袍子菜单正是律政部长敦熊。
他瘦削高大的肩膀;正与那自称杨过之人身形符合。
“你看如何?”
“他地位珍贵;为何告密?”
“如果杨过真是他;他可能对司法公正受到妨碍已经忍无可忍。”
“这一份是敦熊的履历;诸辰;你去读一读。”
“另外一人是谁?”
师兄又出示另一张照片。
“是女子。”诸辰吃惊。
“总督的新闻秘书许芷洵;平时爱作男装打扮;从未结婚;身形高大。”
诸辰闭上双目回忆当晚情形。
“不;不是女人。”她否定。
“据说许女士已无太多女性征象。”
“无论如何;报馆不会披露线人身份。”
“我们根本不知他是谁;如何揭露。”
这时;朱夫人忽然急步走近:“杨过找小龙女。”
大家霍一声站起来。
“诸辰;快去听电话。”
诸辰走到分机附近;取起电话。
那边说:“你;小龙女。”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对方沙哑的声音笑起来。
这时;老总举起纸牌;上边写着:“有什么话说?”
诸辰问:“你有话说?”
“是否决定部署行动?”
牌子上写:“你会否提供更多线索?”
诸辰不想照着牌子说话;“你想说什么?”
“人太多了;他们太工心计;不比你;单纯可爱;替我问候朱太太;一个女人撑事业不容易;告诉她;她的《领先报》将独步江湖。”
嗒一声;电话挂断。
“立刻追索电话来源。”
因这一通电话;领先报诸人对诸辰真正另眼相看。
那天;他们开会至深夜。
每个人的岗位职责都重新编排;一环扣一环;每一篇文字都有紧凑联系;绝非无的放矢。
矮胖不懂修饰的老总指挥下属时忽然变得英明神武;大家都不多话;只说是;好;对;有把握;明日答复等简单字样。
午夜;女佣端进西洋参。
他们喝过道别。
在大门口;朱太太说:“谁送一送诸辰。”
诸辰在领先报跑了这些日子;何尝有人接送;正在纳罕;忽然她明白到今时不同往日;她安危有问题。
诸辰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正在这时;有人迎上来。
原来是任意;他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大家笑;“小师妹的护花使者到了。”
诸辰登上任意车子;忽然把他手臂抱紧紧。
“害怕?”任意低声笑着问。
诸辰点头。
“现在缩手还来得及。”
诸辰又摇头。
“那么;你还有整班同事陪你赴汤蹈火。”
诸辰勇气回转。
任意深深吻诸辰手心;“我总在这里支持你。”
诸辰没想到这人会在危急时这样支持她。
他俩回到家中。
诸辰累极入睡;任意没有回家;躺上在沙发上休息。
清晨;门铃响;任意惺松间忘记身在何处;以为是自已的家;本能去应门。
门外站着周专。
周专一见任意;便知已被他乘虚而入。
任意却说:“你别误会。”一边打呵欠。
周专发呆;鼻梁像中了一拳;酸痛难当。
“进来说话。”
周专黯然说:“好好对待诸辰。”
他转身离去。
“喂;喂。”
任意却没有追上去解释;他耸耸肩;关上门。
诸辰起来了;“谁那么早按铃?”
任意不打算瞒她;回说:“周专。”
诸辰一愣;缓缓坐下。
任意说:“你追上去还来得及。”
诸辰揉揉面孔;她自觉老大;累得慌;已经没有力气恳求解释抱怨;或希翼获得宽恕;明知损失吃亏;也只得顺天应命。
她低声说:“算了。”
任意趁这机会与她摊牌:“朋友之中你总爱他多点。”
“因为他擅长帮我写功课;一次讲师起疑;郑重警告过我才停。”
“你十分关心他起居。”
“我也关怀你。”
这是真的;说完这句诸辰黯然站起来;与任意紧紧拥抱。
任意轻轻说:“我再也不会看其他女孩子。”
诸辰忍不住微笑;“做不到的事不用挂嘴上。”
任意讪讪地。
诸辰说:“我得回报馆工作。”
这时电话响起;诸辰一听;脸色谨慎。
对方这样说:“诸小姐;我是唐天颢;请你来舍下一次。”
“现在你有话说?”
“我们见面再谈。”
“给我二十分钟。”
诸辰丢下儿女私情;扑出门去;在车上她与老总通电话:“我此刻在往唐天颢律师住宅;她在八时零十分打电话到我家要求见面。”
老总立刻接上去:“她是关键人物。”
“正是;唐律师与男友张汉碧掌握子洋集团若干内幕。”
这时;有人走近他身边;与他说了几句话;他声音变了;对诸辰说:“听着;我刚刚收到消息;张汉碧昨晚在狱中自缢身亡。”
诸辰一听;情绪大乱;车子在路中央走之字;尾随车辆喇叭纷纷响起。
诸辰把车驶到一旁。
“诸辰;唐律师想必也已收到消息。”
“所以她有话说。”
“她的语气如何?”
“相当平静。”
老总这样说:“诸辰;我立刻派同事与你会合;我找大块头张人脉与你一起;你要当心。”
诸辰已经落下泪来。
她第一次访问张汉碧的情况历历在目;只觉张律师才华出众;是人中之龙;堪称社会栋梁;谁知转眼成囚犯;今日更死于非命。
诸辰头次尝到人生无常滋味。
怪不得华人传说地府有鬼卒名叫无常;专拘人往阴间;无常的确至为可怕。
她以极高车速赶往唐宅;险象环生。
停下车;诸辰到小洋房前按铃。
半响;无人应门。
这时;诸辰发觉大门虚掩。
她扬声;“唐律师;我来了。”
诸辰推门进屋。
家具陈设与上次一模一样;物是人非;诸辰恻然。
客厅与书房均静悄悄。
诸辰起了疑心;明明郑重约好在家里见面;人去了哪里
她大声叫:“唐律师;唐律师;我上来找你。”
寝室也无人;窗户开着;诸辰走近;拨开淡褐色真丝窗帘;往后园看下去。
她见到小小腰子形泳池;慢着;水上飘着一件睡袍;轻轻上下浮沉。
不;不;不是衣服;电光石火间诸辰明白了;她双腿如站冰窖中;簌簌发抖。
是人;是一个人浸在泳池里。
诸辰夺门而出;奔下楼去;一个踉跄;向前仆;眼见就要滚下楼梯;一个大个子飞扑上来接住她。
那正是同事张人脉。
诸辰蹲在地上一时不能动弹;她声嘶力竭叫出来:“快打三条九;有人在泳池遇溺。”
诸辰挣扎着起来;推开长窗;跳进泳池;抓到睡袍;托起唐天颢头部;一看;知道她已无生命迹象。
诸辰用力把她拖往池边;与同事把她托上岸;两人全身湿透;不住喘气。
张人脉真是好人;还努力施救;可是唐天颢已经失救。
这时;警车与救护车已经赶到。
诸辰浑身颤抖得如一张落叶;她足踝因扭伤其痛无比。
她接受警方问'奇書網整理提供'话;并到医院敷药。
老总看到她时;她一句话说不出来。
老总低声问她:“你可以写吗?”
诸辰点点头。
“好;就从你开始写张汉碧与唐天颢。”
诸辰低声说:“唐律师死因可疑。”
“警方认为是自杀。”
“不;她有话说。”
“她与你通话之后;遣走佣人;跃入泳池;女佣说她不谙游泳。”
诸辰轻轻说:“他们两人因疑泄密而遭不测。”
“没有证据之前不能如是报道。”
诸辰自医院出来;扶一枝拐杖。
她的好同事张人脉受惊过度;需留院观察。
同事们耸然动容;重新开会;将头三天专辑文字重新安排。
诸辰悲恸;她迅速撰写长文;描述子洋集团两个年轻律师短暂一生。
同一日;同事撰文报道:金城银行投资部副总裁邓克越被停职;原因与向集团及监管机构提供虚假资讯有关;但金城未决定会否向他采取法律行动。金城没有进一步披露具体内容;令事件更显得讳莫如深;金城银行与子洋集团有密切关系;子洋集团最近因违规活动受警方调查。
聪敏的读者一定会将两段新闻连接一起阅读。
第二天领先报在上午九时前已抢购一空。
同事们兴奋而谨慎。
大家三顿饭都在报馆里用;有人建议报馆添增淋浴设施。
这时;警方电召诸辰往派出所会晤。
老总说:“我陪你去。”
“你要坐镇总部发号施令。”
张人脉说:“我块头大;我去。”
“我毋须保镖。”
老总喝道:“再多话我揍你。”
诸辰点头答允。
他们去到派出所;看到一个脸容哀戚的中年女子。
诸辰有灵感;她立刻知道这是唐律师的母亲。
警员迎上来说:“诸小姐;这位唐太太想见你。”
诸辰蹲到她跟前。
唐太太凝视她;轻轻问:“你是天颢的好朋友?”
这种时候;诸辰只能够点头。
唐太太忽然问:“你妈妈好吗?”
“托赖;谢谢你的问候。”
“不要叫你妈妈伤心。”
“明白。”诸辰潸然泪下。
这时;连当值警员都深觉恻然;别转头去。
唐太太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她悄悄取出一只信封;把它放进诸辰手袋里。
诸辰一怔;这是唐太太要见她的原因
这一定是唐天颢的信。
唐太太说:“我将赴旧金山与大女儿同住。”
“多多保重。”
诸辰握住唐太太的手一会。
回报馆途中;大块头对诸辰说:“要孝顺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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