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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心香(又名自别后遥山隐隐)-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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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待说完,他的身体已不由自主地下落,眼神迷离,表情痛苦,额头很快渗出冷汗。我抱着他的身体,全然失去理智,根本记不得他刚刚说了什么,只是一味地焦急而恐惧。
  
  老白慌慌张张地翻找他的口袋,同时嘱咐我看好他,他去把车开过来,抓紧时间送他去医院。
  
  看着他瞬间惨白的脸色,紧抓胸口的指骨,以及那瑟瑟发抖的瘦弱身体,我顿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老师,老师,你坚持住!老白很快就来,咱们去医院!”
  
  “滚…滚…”他紧闭双眼,呼吸维艰,不停推拒着我。我颤抖着伸手抹掉他脸上流下的汗水,却惊见他的喘息戛然而止,抓着我的手在一瞬间松开,面色紫绀,头颅沉沉坠下。
  
  “老师!老师!赫连!赫连意!”我撕心裂肺地呼喊他,“你醒醒!你给我醒过来!”
  
  我吃力地抱起他,飞快地朝外面跑去。边跑边哭,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恐惧感迎面而来,像要失去至宝样伤心欲绝。老白的车飞速驶来,在我面前紧急刹车,下来查看,见他还有微弱的心跳,马上吩咐:“赶快上车!”
  
  老白不管不顾地闯了一路红灯,以最快速度到了医大附院。车一停,我立刻抱起赫连意,冲进急诊,老白也随后赶到。急诊科医生惊见副院长再次被送到急诊,赶快推来抢救车等各种设备。
  
  监护连上后,白茅长吁一口气:“幸亏当初植入了ICD,不然这次凶多吉少!”我看着显示器上被转复的心律,心里着实捏了把汗。
  
  赫连意的意识已经恢复,整个人虚弱不堪,前额的头发湿淋淋地粘在一起,脸色又恢复了苍白,虽然胸口依旧在快速起伏,但他总算是脱离了生命危险。
  
  看到我走上前,他吃力转动脖颈,不愿见我。轻声对白茅说:“去CCU…”
  
  一干人马都放心下来,关切地注视着我们把赫连意推出急诊室。他躺在平车上,闭目喘息,吸着氧气,连着液体,让我内心阵阵抽痛。
  
  后来老白发现,赫连意之所以晕厥,是因为ICD出了一点点问题,关键是,赫连意已经有好久没有对体内除颤仪进行程控。他对自己的身体太不负责任了!
  
  之后的几天,他病情虽然平稳,也没有再次出现室速室颤,可是他的人,确如风中残烛,时分萎靡不振,丝毫不见往日的生机。有时连我们走近,他都不会发觉,而是一个人呆愣愣地盯着前方,似有无数想不通的问题让他在认真思考。
  
  为了赎罪,也是为了认错,我每天照顾他左右,也每天在他耳边道歉,求他原谅我。我甚至求思姝、求老白来替我讲情,而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之后沉沉睡去,丝毫不为所动。他在用自己的方式责罚我,他可能觉得,对我这种人,说一个字都是多余吧!
  
  他这次发病,着实让他的心脏再次受累。老白偷偷把我叫到办公室,让我看他的检查报告:“全心扩大,心肌受损,这次已经开始出现心功能不全的症状了,心包、胸腔都有积液。”
  
  看着报告单,我的心似乎也不怎么健全了。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脏已如此之差了?!他才四十多岁啊!照这样下去,他还能撑多久!我的眼泪不争气地下落,是我连累了他。
  
  “胸腔积液很多,我打算让你为他做引流,”老白严肃认真地看着我,“让你亲自感受一下他所受的苦。”
  
  “对不起!”我愧疚万分,自责不已,“我再也不会伤害他了。”
  
  当天做了充分的功课,下午去监护室找他时,发现他不见了!我立刻暴跳如雷,冲进护理站便一通责难:“他还病着,为什么要放他离开!你们怎么都不知道告知我们一声!他出了什么事,你们担得起吗!”
  
  小护士低着头不敢看我,支支吾吾地解释:“是…是院长…他说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就回来…我们阻拦了,可是他执意要走,我们…谁敢拦他…”
  
  我把手中的帽子、口罩一摔,气得团团转:“草!”
  
  我与老白找遍整个医院,依旧不见他的身影;手机被他故意丢在枕头旁,他这是诚心让我们着急!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便剐了那群护士!
  
  直至傍晚时分,我都产生了报警的想法,却突然接到了家中的来电,忙接听,是思姝。她小声急切地说道:“哥,爸竟然回家了!”
  
  “什么!”我的大喊引来白茅的侧目,“我们找了他一下午!”
  
  “哥,你快回来吧!”思姝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似乎生怕赫连意听到,“爸在收拾你的东西,一个人在卧室鼓捣半天了!”
  
  “我草!”我的心瞬间被击得粉碎,“他真的要赶我走!”
  
  挂断电话,我央求老白随我同去,他总归是要给老白点面子吧!
  
  急匆匆往家里奔去,思姝已经在门口待命了,不待我们走近便开了门:“还在弄!”
  
  我一个箭步冲进卧室,见他已经整理了几个袋子。我上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臂,焦急叫嚷:“你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生病?!你何时也如此任性?!”
  
  他使劲拽了拽自己的手,气喘吁吁恼骂道:“我不会再容忍你!既然你没有自觉性,那么我只好强迫你离开!这个家不欢迎你!”
  
  老白上前劝解:“赫连,别这样,有什么误会大家把话说清楚,唐棣他也不是全有错啊!”
  
  我松开他的手,夺过他手中的衣物:“即使老师讨厌我,我也不会走的!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做对不起老师的事!”
  
  他颓坐在床上,试图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过了好久才喃喃说:“哼~~所有男孩子在发誓的时候,都是真的觉得自己一定不会违背承诺,而在后悔的时候也都是真的觉得自己是无辜的,所以誓言这种东西无法衡量坚贞,也不能判断对错。你走吧,我不会原谅你。”
  
  他的话,字字刺心,我简直痛苦难当。这种精神上的创伤,难以收口,它是异常痛苦,一被触及就会流血的巨大伤口,鲜血淋淋地留在心头。
  
  我跪爬过去,伏在他的面前,俯首认错:“老师,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赶我走!不要!”
  
  他任我抓住他的手,眼神中透露着冷淡与绝情:“时间在变,人也在变,生命是一场无法回放的绝版电影,有些事,不管你如何努力,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就算真的回去,你也会发现,一切已经面目全非。唯一能回去的,只是存于心底的记忆。事已至此,你还要我如何原谅你?!”
  
  他推开我,轻轻站起身,费力拎起整理好的行李袋,缓缓走出卧室,打开家门,将它们一袋袋放到室外。我泪流满面,号啕着跑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腰,再次乞求:“老师!你不要这样!”
  
  他挣脱不开,便大声恼骂:“我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瓜葛!你最好识趣!马上给我消失!”
  
  思姝见状也呜呜地哭起来,跑到赫连意面前,拉着他的手臂央求:“爸,原谅小唐哥吧!我不想离开他!不是说好咱们三口人好好过日子的嘛!你为什么要赶他走!呜呜~~”
  
  赫连意绝望地看着思姝,一行清泪缓缓下落,低声呢喃:“回不去了,回不去了,你还小,你不懂…咳咳~~”
  
  他开始又咳又喘,右手再次捂上左胸。老白从后方推推我,在我耳边小声说:“先顺了他的意吧,出去躲几天,等他想开了再回来!”
  
  听了他的话,我悻悻地松了手,极不情愿地走出家门,拎起一包包行李,一点点往楼下运送。最后一次时,我深深望了他一眼,即使他依旧低着头回避,我还是轻轻对他说道:“老师,你还是回去医院吧,先把病治好,我…我走了。”
  
  流着泪离开居住将近三年的家,看着满地的行李,我像个流浪汉,一时不知该前往何方。生命前方,是无尽的孤寂,我笔直地跌落进去,别无选择。而那个人,从此断绝,他笑时露出的牙齿,他说话时慢慢的语调,他严肃认真时的姿态,他俏皮调笑时的欢欣,一切你都看在眼里,藏在心里,以备作为在回忆时寻路返回的记号,因为此刻,他所有的一切就此以你无关。
  
  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我自己亲手毁掉了自己的幸福,从此以后,我的生命将充斥着无尽的懊悔与痛苦。人生很多滋味都要到一个年纪才能懂得去细细品味,比如相敬如宾的幸福,比如相互包容的感动。然而当你一旦懂了,一切都已经远了。
  
  长夜漫漫,前路遥遥,多情的人不甘说别离,可又有谁懂得,谁又理解其中的苦涩。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爱,不是恨,而是最最亲密的爱人,渐渐变得决绝又陌生。
  
  夏夜的雨,说来便来,而因为离开他而下的雨,整个城市都悲凉了。我迷茫无助地站在雨中,希望这大雨能洗刷掉我一身的罪恶与惨痛。有的人,跑来了,路过我;有的人,跑走了,路过我。没有人肯为我撑伞,没有人肯劝我离开。只有人对我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我俨然成为夏夜闹市里供人们茶余饭后消遣的笑话。
  
  烟雨朦胧中,一抹身影缓缓出现,走到我面前,为我覆衣,轻柔抚摸我的脸,跟我说“回家吧”。我欣喜万分,泪水汹涌而出,伸出手与他紧紧相拥,却听他又说“再见”。惊慌失措,我张开双臂,那一抹孤瘦的身影哪去了?!
  
  我蹲下来嚎啕大哭,我以为看到了他的身影,我以为他原谅了我。每一次回忆都是一把刀,在淅淅飒飒的雨夜,来回捅我心里的洞。
  
  而紫陌红尘,不过一梦。
  
  
  回忆若能下酒,往事便可做一场宿醉,醒来时,天清亮,风分明,而光阴两岸,终究无法以一尾渡航。无须更多言语,不得与他相忘于江湖,以沧桑为饮,年华果腹,岁月做衣锦华服,于百转千回后,悄然转身,然后,离去。
  
  我们总喜欢给自己找很多理由去解释自己的懦弱;总是自欺欺人地去相信那些美丽的谎言,总是去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总是去逃避自己犯下的罪行。但事实总是,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坦然面对那些罪恶,给自己心灵予救赎。 
  
  那些花了好久才会明白的事,最后会被一次情绪失控全部推翻。其实每个人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但不是谁都有勇气表达出来。渐渐才知道,心口如一,是一种何等的强大!每个人都会有一段异常艰难的时光,没有人在乎你怎样在深夜痛哭,再苦再累再痛再难熬,也只能自己独自撑过。
  
  我不知道为什么对赫连意深沉的挚爱会变成指责与怀疑,而我最终还是造就了一场无法挽回的闹剧。也许,爱情就是一颗有力的子弹,没有爱就没有伤害。 
  
  那天他说分手以后,便坚决地离开了家,足足有半个月,一直没有回来。而这期间,我根本没有勇气去找他,更没有脸面去医院。那时的愤怒与失控,全部演变成无休止的内疚与懊悔,我怪自己为何那么冲动,如今再如何忏悔,他大概也不会轻而易举的原谅我了。
  
  他长久长久地不回家,思姝似乎猜到了我们这次吵架非同寻常,她根本不敢打扰躲在卧室里整日宿醉的我。那段时间里,我几乎成了一个精神分裂患者,一会儿恨他的隐瞒与放手,一会儿恨自己的罪恶与蛮横。
  
  想要给他打电话求他原谅,求他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他平心静气地与我谈谈,可是,他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他根本不想见我。
  
  鼓起勇气给老白打电话要求见赫连意一面时,他告诉我,何兮将于今日出殡。
  
  “什么?!”她就这么走了,我难以置信,“老白,可能,是我做错了…”
  
  那头老白的声音很消沉:“唐棣,过世的人,她的错误应该也一并消失了。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隔世的情仇,只有肯不肯原谅的心。”
  
  挂断电话,我百感交集,于是再次躲进卧室,我反复纠结着要不要去给何兮献上一束菊花。直到正午时分,我赶到了老白发过来的地址,答谢宴将在这里举行。
  
  我将礼金交给门口接待人员,按照指示寻了房间过去。推门而入,一桌子人齐刷刷抬头看向我。而我,一眼便认出了老白与赫连意。这段时间,他到底将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白发丛生,脸色灰淡,口唇青紫,双眼通红,精神萎靡,看向我的眼神中有惊诧有不安还有厌恶。
  
  我一步上前,欲唤他姓名,却被猛扑上来的何兮的母亲制止。
  
  她的母亲大力抓扯着我的衣服,哭天抢地:“你怎么还有脸出现!你还我女儿!杀人犯!”
  
  我承受着她的辱骂与拍打,根本没理由还手。一旁的亲戚朋友上前拉住何兮的母亲,老白也趁机窜到我身旁,将我带出饭店。
  
  躲出去后,老白递给我一支烟:“你不要太在意,何兮的死与你无关。”
  
  “不是的,”我用力吸吮着烟卷,试图缓解我刚刚的惊吓,“是我刺激了她。”
  
  老白又递给我一支香烟:“你们的事,我都听赫连说了。何兮她也有错。”
  
  “老白,我想通了,我知道自己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你永远不要让我原谅你,我早就说过,有一天你不想与他在一起了,就不要伤害他。”老白的眼神犹如一把利刃,直接刺到我的心脏,“可是,我大概也能体会到你的心情…”
  
  我瞪大双眼,老白竟然如此坦诚,让我热泪盈眶:“老白…”
  
  “我不会原谅你,但我给你机会弥补,直到我觉得你可以被原谅。”
  
  “我就是想找赫连道歉的,他不能与我分手,我更不能与金皙一起出国!”
  
  “那你想怎样?!”
  
  背后一句问话传来,我与老白一起回头望过去,看到赫连意正冷冰冰地站在身后。
  
  “老师!”见到他我羞愧难当,“你肯见我了?!”
  
  他冷漠地注视着我,说话声音低微而缓慢,似中气不足,似漠不关已:“我见你,只是想告诉你,我从今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
  
  “老师!”我痛心疾首,我最怕的就是他的冷酷,“我们好好谈谈,我向你承认错误,我再也不敢放肆,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凝眉紧锁,胸口渐渐加快起伏,扬声骂道:“给你什么机会?!诅咒何兮?杀死何兮?跟踪我?怀疑我?指责我?诬陷我?还是再给你一次与金皙苟合的机会?!”
  
  感受着他渐渐加重的呼吸,缓缓升腾的怒气,我慌乱不知所云:“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一时气急,口不择言,我不是诚心要气你!”
  
  他的胸口开始剧烈起伏,冷峻着一张脸继续骂道:“我告诉你,我就是玩腻了,不过瘾了,想把你打发掉!你最好今天,即刻,给我搬出家门,滚蛋!”
  
  嘶吼一通后,他突然向前趔趄了一步。我赶忙上前扶住他,紧张地问他:“你怎么了?!”
  
  他低沉着头,扶着我的手臂,艰难而深涩地喘息,带着轻轻的顿咳。
  
  白茅也跟过来,抚顺着他的背,关切地问:“不要激动,赶快坐下来,药带没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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