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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庭月-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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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我还未反应过来的功夫,南宫翼便站起身来,潇洒地拍拍衣袖,信步而出,不过须臾,又恢复了以往的仙风道骨,毫无凡尘之味儿,可是经过今天这番谈话,倒让我觉得此时的南宫师父有些欲盖弥彰了。

直到南宫翼消失在门口,我才回过神来,来不及细想便跟了上去。

出了太尉府,南宫翼一路疾步在前,我吃力地跟在后面,脚上怎么追也追不上,却偏偏总能将他看在视线里,心里立时明白,他根本是不给我任何机会再次说服他。

一路狼狈,终于看到南宫翼驻足,侧身望着前方,眼神翻涌着复杂的心绪。

我在他身边停下,眼前赫然就是“乐然居”。

“轻车熟路,看来师父没少在这门前徘徊啊!”我脱口而出。

南宫翼微带怒气地瞥了我一眼,有急忙别过头去,似乎有些被我发现的窘态。

看来什么事情只要一跟这宅邸的主人沾上点关系,就一定能让原本超然脱俗的南宫师父一反常态。

这么想着,我倒眼看向南宫翼,故意说道:“南宫师父,你不去敲门吗?”

“什么?”南宫翼猛然回过头看我,“我去?”

“对啊!”我一脸理所应当。

“我不去!”南宫翼想也不想就断然拒绝,“是你有求于人,应该你去!”

还没等我说话,南宫翼就坚定地瞪着我,再来一句:“为师命令你去!”

既然南宫翼话已至此,我便只得上前敲门。

刚敲两声,就有人来应门。

“千瞳师姐,你怎么来了?”开门的小童一见是我,不由面露讶异。

不能怪他这般反应,段琉臼规矩颇多,坚持乐然居乃是清净之地,除了本门弟子,很少接待外人到访,尤其是皇室中人,宦门子弟,自打我学成出师,便再也没有资格再进此门,想要见到段疏臼,只能等她主动来找,而决不能再踏进乐然居,坏了门规矩。

不过,如果不是她诸多这样怪异苛刻的要求条件,我恐怕也没那么快将当年叱咤江湖的诡医与如今名动天下的第一乐师联系在一起。

趁着院门打开,我伺机向里观望道:“师弟,我是来找师父的。”

小童顺着我目光看去,立刻反应过来,嘟起嘴巴嗔道:“师姐既已出师门,难道忘记本门规矩了么,怎么还跑到这里来!”

我见小师弟生气,忙哄道:“师弟莫气,我真是有急事要找师父,还请你通报一声。”

小童不为所动:“师父不在京中,师姐就是想见也见不到!”

“不在京中?”看到南宫翼走上前来,我故意扬声反问。

南宫翼脚步一顿,看样子似乎暗暗松了口气:“既然你师父不在,那我们改天再来吧!”

“是啊,师姐你还是回去吧!”小童目光滑过南宫翼落在我身上,一面说着一面就要关门。

“师弟等等!”我忙伸出手去阻他,看了眼身旁的南宫翼,靠近小童,在他耳边低语一阵。

小童闻言,面露讶然,倒过眼重新认真看向南宫翼,打量了一会儿,最终转向我说道:“既然这样,那就请师姐稍后吧!”

话音刚落,门再一次关上。

“这就是你千方百计带我来的目的?”南宫翼在旁开口,语气不明。

我只得陪笑解释:“师父恕罪,您也看到了,若是不带您来,我恐怕连这门都进不去,先进得门,才求的了人,这还是师父您教我的。”

南宫翼轻斥一声:“我看你是借此公报私仇吧!”

南宫翼这么一说,倒真让我想起这档子事:“师父,您上次让我交给镜司澈信的内容根本是空白,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好让我有所准备呢?万一我一时反应不及弄巧成拙怎么办?!”

“当时时间紧迫,何来时间与你细细解释一番?更何况以你的反应,若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反倒根本不必进宫了。”南宫翼平静地说着。

“您这么做不会太冒险了吗?万一镜司澈根本没有将这张白纸放在心上呢?”我追问道。

南宫翼挑唇微笑:“若非胸有成竹,为师又怎会甘冒此险呢?这张白纸,若是在别人手里,镜司澈倒未必上心,可是若是由你递上,这其中的意味可就非同一般了。”

“师父倒是步步算得清楚,可怜了我还要处处小心!”我没好气道。

却闻南宫翼轻叹一声:“千瞳,人总是旁观者清,可是凡事一到自己身上,就又是另一番想法了。为师知道,你与镜司澈之间并非一天两天的事,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但是你更要明白,你们之间横亘了太多东西,越拖的长久,彼此就伤的越深。”

“师父,如您一般世间难得的高人,尚不能将感情处理的滴水不漏,又何况我们呢?”话及于此,难免心中沮丧。

南宫翼出乎意料地笑道:“‘越为声名所累的人,于情之处就越为拖沓犹豫’,这可是千瞳你说的啊!”

没想到南宫翼竟然记得,不禁将不快暂时抛之脑后,与他相视而笑。

正在此刻,小童再次将门打开,而后手拢于袖中,恭敬地退后两步,躬身行礼说道:“师父有请师姐,南宫先生。”

果然顺利进得门来,小童在前面带路,我在后面悄声对南宫翼说道:“此番要不是师父在此,我那小师弟怕也不会对我如此客气,想要进来恐更是十分困难,依弟子愚见,段师父果真一直惦念着师父您呢!”

南宫翼直视前方不语,不过手下却狠狠捏住我腕部一转,顿时疼得我有苦难言,只能低声哀求:“师父恕罪啊!”

南宫翼这才瞥了我一眼,却仍没有放手的意思,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我“嘶”一声,只能开口求饶着:“弟子再也不敢妄语了,还请师父高抬贵手啊!”

南宫翼听到了满意的回答,不着疲迹地甩开了我手,径直前行。

我只能一面揉着手腕一面跟上。

孰料眼看就要到院门口,南宫翼突然驻足不前,只是双目直视着前方。

“南宫先生?”小童不禁面露疑惑。

我也不得不随之停住:“师父,您怎么了?”

“千瞳,”南宫翼一脸踌躇之色,“为师……”

我立刻明白,想来南宫师父是近乡情怯的想法在作祟罢,便出声提醒:“师父,别忘了来之前弟子跟您说过的话。”

南宫翼似有所动,最终叹息一声:“走吧!”

缓步步入厅中,一股久违的亲切感油然而生,层层叠叠的青色帐幔,环布四处随风叮当作响的丝乐,榻上的长琴短笛,一如我离开时一般,只是打量了许久,却仍不见主人出现。

易宫篇 借问苦心爱者谁 第二百零四章 乐境

看向南宫翼,只见他的目光一直流连在房中的摆设器乐,像是通过它们寄托自己的哀思一般,全然忽视了身边的所有人。

“段师父呢?”我索性开口问道。

听到“段师父”这三个字,南宫翼这才回过神来,也随着我目光看去,有些迫不及待,又有些紧张害怕。

小童刚想开口,帘后隐隐传来一阵阵乐声,丝丝缕缕,竟有些似真似幻。

乐声甫一传出,南宫翼就脸色立充我细细听去,难掩激动:“是段师父!”

“师父就在里面,南宫先生、师姐请自便,我先退下了。”

向师弟方道完谢,刚转向南宫翼准备开口,却被他抢先一步抬脚循声而去,我很快反应过来,也移步跟上。

果然,正对我二人不远处,隐隐有一青衣女子抚琴,不过面貌却藏在飘动的青帐之后,看不甚分明。

“越弦!”南宫翼高呼一声,不由分说朝着女子的方向奔去。

心下却是莫名的奇怪,总觉得似乎有什么被我忽略,可是眼下也顾不得想,只有跟着南宫翼向前跑去。

穿过一层层青帐,虽然渐渐接近,但是仍旧看不清其样貌,眼看与那青衣女子只有一步之遥时,诡异的事情出现了。

原本匿在帐后的那一袭青衣,突然凭空消失,只留乐声萦绕梁上。

我与南宫翼皆是愣住,南宫翼一把挑开帐幔,果然一丝人影也无,又一连冲过几间内室,入目却皆是空无一人,可是乐声却依旧总是飘渺虚幻,不见清晰,待我们反应过来时,周围已经尽是千帐栩栩,明明暗暗,甚至连眼前景物也分不得清了。

“这是……”南宫翼环顾四周,眉头轻皱,像是有所醒悟。

“琵琶仙乐,”我恍然,“这是段师父的乐阵,南宫师父,看来想要见到她,免不了要通过这层阵法的考验!”

“乐阵?”南宫翼扬声反问。

“不错,每一件乐器都有灵性,若是其主人运用得好,便会发挥极强的作用。师父正是以琵琶结界,造成幻境,除非乐声停止,或能寻到破阵之法,否则,我们便会如入迷途一般,不辨真假。”我一面打量四周一面说着,“此阵既然是为了为难我们,段师父决不会轻易撤阵,看来只有找到破阵之法了。”

南宫翼此时早已恢复冷静:“如何来破?”

我仔细回忆一番,沮丧地摇头:“乐由心生,亦连心声,想要破阵,只能读懂曲声,明白布阵之人心中所求有有希望。”

话及于此,不由倒耳细听回旋于殿中的乐声,却久而不得要领。

不甘被困于此,索性抽出腰间竹笛,置于唇边,顿时笛声绕绕,两相应和。

起初起承转合间我尚能应付,可是久而久之便开始感到吃力,琵琶声仿佛无形之中带来一股压抑的气力,竟觉得手指似有千斤重,根本无法流畅吹奏出一首完整的曲子。

正当我支撑不住时,只听竹笛一声尖锐而犀利的长啸,生生想要穿透我的耳朵一般,而后就是“啪”的一声脆响,竹笛不由脱手,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我看着眼前地扳上支离破碎的竹笛,不禁呆住。

“千瞳你怎么样?”南宫翼焦急的声音自身边传来,令我从震惊中稍稍回过神来。

带着余悸,我恍惚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南宫翼松了口气,不由也看向地上:“怎么会这样?”

我稳了稳心绪,强作平静地开口道:“我本想用笛声与师父抗衡,借以打破琵琶声所创的幻境,从而找到破阵口,结果……”说到这里不免感叹,“可惜我造诣不强,太自不量力,若不是段师父手下留情,恐怕此刻我已再难保全了。”

南宫翼低头,喃喃自语:“乐由心生,亦连心声……”

像是有所顿悟,南宫翼猛地抬起头来,细细打量了周围一番,而后微微露出了然一笑:“原来如此。”

“师父可是想到了什么?”我见南宫翼若此,想他心中该是有了计较。

南宫翼没有回答,而是顺手捡了一枚竹笛的碎片,站起身来。

“听弦落处,经行流年,飘然何去,尔自东来。”南宫翼如是念道,继而挥手一去,竹片正中东方,却仿佛卷入漩涡,消失不见。

乐声戛然而止,随即“啪”一声轻响,再看去,竹片不知何时落地,环顾四周,虽然仍旧是同样的景致,但是却比方有明显清晰许多。

看来乐阵已破,我不禁望向南宫翼:“师父高断,不知是怎么猜到破阵之要的?”

话音刚落,乐声再起,清越动人。

南宫翼仿佛没听见我疑问一般,一步一步循声径直向更深处走去。

我也站起身来,紧随其后。

乐声越来越近,想来正是段疏臼以此引导我们,我跟在南宫翼身后,不知又走了多久,终于见他停下脚步,乐声至此也近在耳边,触手可及了。

走上前去,只见青帐之后,绿衣女子优雅身影隐藏其中,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流转波动,声声乐曲倾泻而出。

“弟子拜见师父!”我赶忙跪下行大礼,“破坏门现,轻扰师父,弟子有罪。”

手指瞬间按压弦上,一声短暂的尾声后,厅中只余回音。

“起来吧。”良久,一袭绿衣站起,却并不走出,轻柔女声从帐后传出,不辨喜怒。

我站起身来,却见南宫翼仍旧是刚刚那副样子,这么些许时候居然没有改变。

“南宫师父!”我小声提醒道。

南宫翼这有回过神来,张了张口,终是未说出一句话。

“千瞳,虽然你违背门规,但始终是本门中人,缘何无端带一外人来此?”段疏臼的脸被青帐隔着,看不甚明了,不过语气倒是有些怨怒。

我不由暗暗叹息,段师父名闻天下,没想到却还是难逃口是心非,若不是带南宫翼前来,恐怕连门都进不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嘴上却当然不敢这么说:“段师父恕罪,弟子想到南宫师父多年来对段师父一直挂念于心,故而有心希望二位师父能够误会冰释,这有与南宫师父一同前来。”

南宫翼不着痕迹地看了我一眼,似是想要辩驳两句,然而细想一阵,终是收回,转而看向段疏臼,沉默一会儿,终于说道:“越弦,这些年来你,过得可好?”

“不劳南宫先生费心,自与你一别之后,我过得很好。”段疏臼背过身去,只留青色背影。

南宫翼被段疏臼噎得一时无话,竟破天荒求助似的看我。

若是平常,恐怕我少不了对此嘲笑一番,可是现下时间紧迫,我只能直入主题:“不瞒段师父,弟子此次求见,是有要事求段师父相助。”

“段师父?”扬声一问,“千瞳,你来找的人,究竟是乐师段疏臼,还是诡医越弦?”

段疏臼一语挑明。

我便顺水推丹:“段师父不就是诡医,诡医不就是段师父么?”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静默须臾,段疏臼开口问道。

我偷看一眼南宫翼:“弟子也是近来才知道的,若不是情非得已,弟子万万不敢主动道破师父身份,还请师父见谅。”

青帐后的人闻言,默默转过身来,似乎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掀帘而出。

岁月的流逝不仅没有带走她出尘的容貌,更为她添上一股别样的魅力,举手投足之间,高贵尽显。

身旁南宫翼呼吸明显一滞,而后便是手足无措。

段疏臼,不,应该是越弦,径直踱步于南宫翼周身,竟让南宫翼措手不及,慌张之色顿现。

“若不是千瞳有求于我,你是不是穷尽一生都不打算与我相见了?”语气满是忿恨,却还是有浅浅的思念怨怪透出。

这句话听到南宫翼耳中,他黯然一笑:“既然没有我在的日子你过得尚好,我又何必再来搅乱你的生活呢?”

“你!”越弦气急,却不知该做何反驳。

易宫篇 借问苦心爱者谁 第二百零五章 越弦

“师父!”我见情势不对,急忙插话,“弟子这次前来,是想向您求一件东西来救静雪。”

越弦注意力被我转移,可使面色仍旧怒意未消:“什么东西?”

“‘三日醉’。”

越弦脸上一僵,换上一副沉重的表情:“‘三日醉’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东西了,现今怎么会有?”

“师父,即使现成的没有,当年的配方总该有吧,还请师父慈悲为怀,再配上一副吧,我答应过慕将军,要保住静雪性命,师父您总不能让我言而无信吧!”我好言相求道。

越弦嘴上仍旧是决绝:“这是你的承诺,又不是我的,慕静雪与我何干,我又凭什么救她?!

我不由愣住,我认识的段疏臼虽然规矩颇多,但是性情善良,慈悲为怀,绝不会见死不救,何况一向对我是有求必应,偏爱有加,从来不会对我如此疾言厉色,本以为只要见到她,求一副药根本就是手到擒来的事,结果没想到她的反应让我有些大出所料。

难道,这才是诡医越弦真正的性情?我不由想到,的确怪异得紧,也不知道南宫师父当年为什么会喜欢她。

这样想着,不禁偷眼看向越弦,却被我发现她看向南宫翼稍纵即逝的目光。

顿时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委。

我暗自扯了扯南宫翼的袖口,惹得南宫翼向我看来,连连眼神示意,希望南宫翼为我开口说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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