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庭月-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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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望地闭上了眼，好不容易逃了现来，最终仍是功败垂成。

然而许久也未觉得疼痛，试探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稳稳倒在一人怀中。

上尧骅歆！

他闪亮的眼眸带着了然的笑意。

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甚至忘记了挣脱他。

上尧骅歆看了对面严俞橙一眼，一手牵着我冰冷的掌心，一手臂用力，将我扶起。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我急忙跪下磕头，生怕严俞橙看到我脸。

“严妃有礼。”上尧骅歆的声音在旁响起，虽是问候，语气中却毫无恭敬之意。

“上尧王子有礼，”向来是那一声“严妃”，让严俞橙似乎也不怎么待见上尧骅歆，“王子不在殿上饮酒，怎么没事跑到这个偏僻冷清的地方来了？”

“哦，本王子喝的有点多，原本带着小千子随便逛逛醒酒，无奈半途中掉了东西，便小千子来寻，无奈这奴才一去不还，本王子就来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

上尧骅歆对我喝道：“小千子，不过就一会儿的功夫，你就惹了严妃，闯了这么大的祸，你可知罪？！”

我心中不知上尧骅歆为何要帮我，但是他既然给了台阶，我自然要顺势而下：“奴才知罪，望太子妃恕罪！”

“严妃，这奴才笨手笨脚的，的确是欠管教，既然他做错了事得罪了您，那本王就把他交给您了，要打要骂，任您处置。”

我倒吸口凉气，上尧骅歆这一招太过凶险了，万一严俞橙不卖他面子……

“上尧王子客气了，既然这奴才是您的人，我自然也不好插手，”还好严俞橙总算稍识大体，知道不与外邦交恶，“不过如若再有下次，就休怪我不给上尧王子您情面了，毕竟国有国法，宫有宫规。”

“那是自然，”上尧骅歆与严俞橙一番客气之后，对我吼道，“还不谢恩？”

我长嘘一口气：“谢太子妃饶命之恩！”

“那本王这就告退了。”上尧骅歆与严俞橙一番客气之后，便带着我离开了她主仆二人的视野。

“堂堂太子妃，新婚之日居然身着一身太监服饰在宫中闲晃，詹台小姐是否有必要向本王解释一下呢？”上尧骅歆一面若无其事地走着，一面用只有我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问我。

“王子为什么要救我？”我不答反问。

上尧骅歆却轻笑：“是本王先问的，所以我想，詹台小姐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才是吧！”

“……不是只有民间女子才会逃婚的。”反正已经被抓住，面对聪明人，只有实话实说才安全。

“那詹台小姐认为自己逃得出去吗？”上尧骅歆接着问q　。

“不公平，”我开始讨价还价，“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也应该回答我的。”

上尧骅歆却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这里应该安全了，不过作为局外人，本王还是要奉劝詹台小姐一句：在这种形势下，詹台小姐你的一切努力都不会有结果，所以，还是回到东宫呆着比较好，起码能保证你的安全。

“上尧王子难道不愿送佛送到西吗？”既然上尧骅歆这么说了，我也不想与他再绕弯子。

上尧骅歆淡淡一笑：“本王是越氏人，你们珺月皇的事，我一个外人是不便插手的。”

我不解：“那为何刚刚在严妃面前，你还要帮我脱险？为什么不干脆让我被严妃捉了去？”

上尧骅歆却是一脸理所当然：“詹台小姐莫非忘了，是你说的，本王欠你的。虽然我管不得皇家的事，但是并不代表，我可以无视你的安全。”

说罢，上尧骅歆望了眼远处：“我离开的太久了，这便回去了，还请詹台小姐好自为之。”

“等等！”我上前想一把抓住上尧骅歆的胳膊，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

我有些尴尬：“可否请上尧王子为我向我哥带个话？”

上尧骅歆犹豫一阵：“请说。”

“安好，勿念。”无论如何，至少要把我还安全的消息带给他们。

上尧骅歆最终点头：“告辞。”

我点头回道：“多谢！”

上尧骅歆离开后，我不由开始担心自己下一步应该如何走，经过刚刚那一场，梁溢怕是找不了了，不过好在我的情况詹台玦衡他们应该能知道了。

正思索间，猛然后脑一阵钝痛，来不及反应，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弄醒她！”恍惚间，听到一女子的声音，带着蓦漠然的恨意。

“哗”一声，全身顿时被冷水浇遍。

每一次被冷水泼都没有好事，上次是薛悭，这一次……

我缓缓睁开眼，却是熟悉的黑暗。

“欢迎回到东宫，太子妃。”橙色的衣角。

严俞橙在我眼前蹲下，手指钳住我下颚，迫使我抬头迎视她，她美目中兴奋一览无遗。

“你以为有上尧骅歆帮你，你就能逃出我的手心？！痴人说梦！”字字狠决。

我冷哼：“既然严妃找到了我，就请把我送回殿中吧。”

颚上一阵剧痛，严俞橙饶有兴趣地看着眉头紧皱的我：“太子妃，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故意装傻充愣？我之所以在上尧骅歆面前放你一马，就是在殿下发现你失踪的时候，好让所有人都怀疑不到我的身上！如果我没猜错，想来你已经借了上尧的口，告诉詹台玦衡你无恙的消息了吧！”

我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懊悔不已，如今怕是真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有人都想不到，千辛万苦想要逃出这里的‘太子妃’居然就在这东宫之中。我看你这次，还有什么办法逃脱！怎么样，我的安排，太子妃可满意？”严俞橙猛地甩开我，难掩一脸得意之色。

“你到底想干什么？”虽知此次怕是难以从严俞橙手中逃脱，但是让我因此向她服软认输，我做不到。

“我想做什么？”严俞橙朗声笑着，猛然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冰冷的刀刃紧贴我脸上的肌肤。

“你说，他到底喜欢你哪里？是这张脸吗？”严俞橙原本美丽的面容因为极度兴奋而扭曲，“那如果，这张脸上多十几道伤口，你说，他还会一如既往地喜欢你吗？”

饶是我再处变不惊，此时面对近在咫尺的刀锋，还有严俞橙势在必得的样子，我五分害怕五分屈辱：“与其毁了我的脸，你倒不如杀了我！”

“杀了你？你以为我不想吗？！”严俞橙靠近我，刀尖在我脸上游走，身上寒意连连，“可是，单单杀了你，又怎么能抚平我心中的恨意呢？！我，要折磨的你生不如死，之后……再送你下地狱！”

“等一下！”我高声喝道，“有件事，我想你误会了。”

严俞橙停下手中动作，不过似乎对我的话也毫无兴趣，只是应付地开口：“什么事？”

“我记得你说过，你恨我的原因，是因为我抢了你心中所爱的男人。”我不着痕迹地尽量远离匕首。

“不错。”严俞橙仍是不为所动。

“可是，你错了，”权宜之下，我开始拖延时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太子，同样的，太子也不喜欢我。”

握着匕首的手一滞，而后拿开。

第一百四十八章　情敌

我看向严俞橙，却见她一脸不可思议。

“哈哈哈哈！”严俞橙突然逸出阵阵笑声，从轻到重，在我听来却觉得毛骨悚然。

笑声蓦然收起，猝不及防，严俞橙反手狠狠在我臂上划了一道。

“啊！”我躲闪不及，吃痛一呼，下意识按住伤口，鲜血瞬间顺着指缝流下。

匕首转而架在我脖颈上：“詹台千瞳，枉你一世聪明，没想到死一临头，却连自己为什么要死都不知道，可笑，呵呵，可笑！”

我看着严俞橙：“既然如此，你何不让我死个明白呢？”

严俞橙双眼直探我眼底，似乎想要看穿我。

“我知道，你是想要拖延时间，”严俞橙收回匕首，“不过无妨，即使你再拖延也不过就是让自己晚些死罢了，于我来说没什么区别，所以，你的要求，我可以满足。”

严俞橙示意左右退下，而后在我对面坐下：“你说，你不喜欢镜司羽，镜司羽也不喜欢你？”

不懂好的意思　：“没错。”

“那我现在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如果不是你要抢我太子妃的地位，你与太子之间的事，我根本毫无兴趣！”严俞橙满意地看着我一脸诧异，“无论你爱不爱他，亦或是他爱不爱你，都与我无关。”

严俞橙的话再次颠覆了我一直以来的设想，她对我的敌意，她与我的势不两立，难道不是因为镜司羽……

“我恨你，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成为我父亲手下的棋子，我不会成为交易的筹码，我也不会被嫁入这深宫之中，天天面对着一个我不爱的男人！”一字一句，严俞橙像是把我恨到了骨子里。

疑惑得到了证实，我心中却更加忧虑。

“为什么他宁愿为你被父皇责打罚跪整整一夜，也不愿意点头答应娶我？！论家世、样貌、才情，我到底哪点输给了你？”

“你……说什么？”霎时间，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

这，就是真相吗？

这才是严俞橙恨我入骨的真正原因？！

不是因为镜司羽，而是因为……镜司澈！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皇后的寿宴上，”严俞橙嘴角噙着一丝苦笑，陷入回忆，“你们合奏一曲《凤凰游》，他翩然抚琴，青衣玉带，迎风而舞，宛若不食烟火的谪仙。他的目若星辰，眉如墨染，全然一身，不沾纤尘……他的笑容，竟比那满园的牡丹，更加灿烂夺目！我只觉得，只要他在，我眼中、心里，就再也看不到别人了！”

看着沉浸在回忆之中的严俞橙，我心中却涌上一股难言的苦涩，曾几何时，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也是这样，带着他的淡薄与雅致，走进我的生命中，而后留下不可磨灭的伤，与痛。

“后来，听说皇上有意要将我许给他，我只恨不得以性命来报答上天对我的恩赐。可是，”严俞橙面色骤暗，“是你，如果没有你落纬坡相救，如果你没有为他挡那一剑……你是御定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去招惹他？！”

“所以，你嫁不了景王，就嫁给了太子来报复我？”我有些恍然。

“不错，”严俞橙重新回复满眼的杀意，“你抢了我的爱人，我就要去夺你的丈夫！可是谁知道，你抢走了景王的心，如今还要再来抢我的地位！”

说到这里，严俞橙怒不可遏，俯下身子在我腿上再划一刀。

这次我强忍着，没有再发出声音，额上却因着疼痛冷汗涟涟。

“所以，詹台千瞳，你说，我能不恨你入骨么？”刀刃在我脸上游走，严俞橙宛若梦呓。

我只看着她，不说话。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严俞橙对上我凄然的双眼，疑惑中却更见恼怒，“你是在怜悯我吗？！我不需要你这个仇人的怜悯！我处处想要害你，你难道不应该如我恨你一样恨我吗！”

我无力地摇头：“原本我是恨你的，恨你的心狠手辣，可是现在，当我知道真相，反而对你恨不起来了。”

匕首拿开，严俞橙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好像我在讲什么天方夜谭。

我轻轻叹息：“你不过是生活在了一个没有自由的地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所以。我不恨你，因为我没有权利这么做，真正有资格恨你的，恰恰是你自己！”

严俞橙目光稍稍松懈：“你什么意思？”

我目光迫视着她：“你说是我逼你走到今天的，可是你仔细想想，反对镜司澈娶你的人不是我，要求你嫁给镜司羽的人也不是我，与你争夺太子妃地位更不是我本意！这一切的一切，与其说是阴错阳差，天意弄人，归根到底，只能怪你自己！”

“你胡说！”刀锋逼近，却迟迟不落下。

“严小姐，无论样貌、才情还是家世，你比我只好不坏，”我不肯退却，“窃自认为，我是个面对感情懦弱而犹豫不决的人，然而如今看来，你，竟是连我都不如！”

严俞橙握着匕首的手开始易察觉地颤抖。

“你有胆子恨我，有胆子赌上你一生的幸福与我势不两立，却连正视自己的感情，争取自己幸福的勇气都没有！”越说越激动，我在严俞橙的全面溃退下穷追不舍。

“你闭嘴！”严俞橙紧紧捂着自己耳朵，拼命退后。

“你认为镜司澈不愿娶你是因为他喜欢我，你认为是我毁了你心中美好的爱情，所以，你顺其自然将你心中的恨转嫁到了我身上，你宁可带着那未曾被证实的理所当然来恨我，也不愿意抛下你那虚伪的高傲去问个清楚明白，你又有什么资格恨我？！”心中长久以来的委屈、愤怒一齐爆发，我强撑着站起身来，“所以，严俞橙，从一开始就错，错得离谱。”

严俞橙见我靠近，匕首直指我胸口：“不要过来！”继而挑唇笑道，“你以为凭你这几句话就可以让我不杀你么？詹台千瞳，你敢指天发誓，说你与景王之间，就真的一丝一毫的暧昧也无吗？！”

闻言，我不禁冷笑数声：“也许，曾几何时，当他还是那个翩然抚琴弄笛的温润男子是，我也曾迷恋过那个目若星辰、不食烟火的谪仙，可是，当我看清他闲雅背后的步步为营时，当我明白他眼底那勃勃野心时，我已明白，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即使他喜欢我，喜欢的，怕也只是我身后的詹台家罢了。”

“你是说……”严俞橙恨意稍减，被铺天盖地的茫然所取代。

我在严俞橙惊诧的目光继续说道：“所以，不仅是我，你也一样，一开始就错了，你喜欢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镜司澈，而是一个伪装得近乎完美的躯壳，为了一副面具，你赔上了自己一生的幸福，任命运将你玩弄于鼓掌。”

严俞橙有过瞬间的不确定，但是很快便恢复原本的笃定：“詹台千瞳，不可否认，你的确巧舌如簧，不过，一切若真如你所说，景王殿下并非你我所见的那样，而醉心于名位，那当初又为何拒绝娶我？论才力权势，我严家难道还比不上你詹台一门？！你可以骗我一次两次，却骗不了我三次四次！”

我顿住，诚然，这个问题我的确没有办法回答她。

“所以，今天，你必死无疑！”

感觉到刀尖逐渐贴近胸口。

也许，这次是真的逃不掉了。

可是，我不想留下遗憾。

“我……”心中难掩失落，“曾经爱过一个人，可是，最终却没能与他在一起。”

严俞橙手一偏，指着我的匕首离开寸话。

“一开始，我恨命运的作弄，到后来，我恨他的顽固不化，可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从头到尾，我竟然不曾真真正正向他问个明白，甚至连一句喜欢都不敢说出口。所有的恨，在此时，都显得毫无意义了。”

一次次的出生入死，一次次的分崩离析，一次次的欲言又止，一次次的擦身而过。

不能爱，还是不愿爱？

詹台玦衡，我喜欢你。

可是，你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　脱身

脸颊一阵冰凉的湿意，我抬手拭去，看着眼前面色复杂的严俞橙，缓缓开口：“镜司羽对我说过，他本应该恨我，却怎么也恨不起来，因为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原本我不懂他的心情，可是现在，我明白了。我不恨你，因为在爱情面前，我们都是弱者，都是逃避的人。”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我摇头，走近她，决然地笑道：“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我要说的都已经说了，如果杀了我能让你从痛苦中解脱的话，那你就杀了我吧！”

严俞橙抬起握匕首的手，却迟迟不肯刺下去，面对着我坦然的神色，她却是紧咬下唇，可以看出她此刻的挣扎。

“詹台千瞳，你赢了。”良久，严俞橙再次放下匕首，“我暂时还不想杀你。”

说罢，她转身，留给我一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