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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随风而来-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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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意,匆匆地就出了门。王玉柱喊了两声小川,没有用,无奈地对王芃泽说:“小川太没耐心了,慢工出细活儿嘛。”
王芃泽早已忍不住了,听到门“砰”地一声被关上,立刻对王玉柱斥责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让你给我理发?因为我腿不方便,没有力气反抗,你就把我当木偶来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当着小川的面也这样,你对我还有没有尊重?”
这几天里因为王小川的成绩,王芃泽一直没有好脾气,王玉柱站在王芃泽的身后发愣,一手拿木梳,一手拿推子,愣了一会儿,低声辩解:“我们是一家人嘛。”
“小川和我也是一家人,小川敢在我面前这么做么?”王芃泽火气未减,“不能因为我们是一家人,你就可以把我当成玩具。怎么说我也是你叔呀。”
王玉柱看到王芃泽真发怒了,不敢再辩解,愣了一会儿,又默默无语地继续给王芃泽理发。慢慢地理完发之后,王玉柱拿毛刷帮王芃泽扫掉脖子上的头发渣儿,又低声解释道:“可能是我记性太好了吧,以前看到理发的师傅给你理发,我就很羡慕他,可以亲手把你修饰得精神起来,照顾得干干净净。我一直希望能给你理发,刚刚是我太激动了。”
拿掉王芃泽身上的那件旧外套,前后反穿在自己身上了,王玉柱在王芃泽面前坐低了,说:“叔,你也给我理发吧。”王芃泽接过木梳和推子,望着镜子里的王玉柱,拿木梳在他头上一遍一遍慢慢地梳。
王芃泽心事重重地问:“柱子,你会不会对我感到失望?”王玉柱问:“失望什么?”王芃泽说:“我知道你心里想要的,和我能给的是有区别的。”
“我想要的就是和你在一起呀。”王玉柱笑道,“我以后多注意就是了,你想做家长就做家长,家不可一日无主嘛。”
“我不是说这个。”王芃泽解释,他对某些词感到为难,迟疑了一下,说,“我指的是……身体上的需要。”
“哦。”王玉柱呵呵地笑了,“这个呀,我当然失望了,我花费了那么多心思,你就是不开窍。”
王芃泽说:“你不一定非要等到我开窍,只要你开心,我可以考虑配合你,但是你总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你……”
“如果你不开窍,就算你愿意配合我,我也不要。我不是一定要做那种事的,我是想让你也开心,我会等到你完全接受。”
想了想,无奈对王芃泽说:“叔,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儿么?你不能把你完全交给我,你不能从内心里完全信任我?”
“问题不全在我。”王芃泽说,“柱子,是你的精神有问题。”
“你又来了。”王玉柱不再说话了。
第二天,三人兴致勃勃地开车出发了。从南京到西北湾子村的路,十几年前王芃泽开车走过,变化不大。王芃泽发挥出当年看地图判断地形的能力,不断地翻开地图册为王玉柱指点路途,经过一个乡村又一个乡村,一个县城又一个县城,一个白天过后,远远地离开了繁华的南京。
晚上住旅馆时,王小川一个房间,王芃泽和王玉柱一个房间。王玉柱问王小川:“小川你会不会有意见?会不会觉得我们不管你?”王小川嗤之以鼻,说:“你的思想和我隔着不只一个代沟,我巴不得自己单独一个房间呢。”王小川晚上不好好睡觉,拿着相机出去拍县城里的街景,拍星星拍月亮,拍鸡拍猪拍土狗,到了白天困得不行,旅途又无聊,就把车里的折叠床抻开来,躺在上面睡觉。
王玉柱觉得王芃泽也累了,说:“你也去后边躺着睡吧。”王芃泽说:“一个人开车,没有人说话,你要是困了怎么办?”王芃泽不去睡,坐在副座上和王玉柱聊天,讲以前田野考察的种种见闻。王玉柱帮王芃泽拴了安全带,把他紧紧地捆在座位上。
每天要经过好多路,有时候上午晴天,可是到了下午就是蒙蒙的雨。好几次王小川在床上醒来,都看到王玉柱一边开车,一边伸手过去握住王芃泽的手,放在两个座位中间。两个人都深陷在座位中,两个座位用低低的声音慢慢地讲往事,唯有两只紧握的手在扑面而来的走不完的旅途中显示着一种力量,仿佛是一句默默无声的山盟海誓。
最开始的时候王小川看不惯,翻过身去,用毛巾被盖住头继续睡。车开得飞快,车里的床像个摇篮,摇到后来王小川胃里难受,又翻过身来看,王玉柱的手仍是紧紧地握着王芃泽的手,似乎王芃泽靠在座位上睡着了,一句话都不说。天阴着,王小川渐渐地觉得冷,裹紧了毛巾被,心想这旅途怎么会是一种凄苦的滋味。
车窗外的风景渐渐换成了西北高原辽阔厚重明亮的山川与云层,王小川的兴致又高了起来,主动提出让王芃泽躺在床上休息,他自己坐到前边陪着王玉柱聊天。王小川拿着相机不停地拍,拍累了,扭过头望着王玉柱的脸上闪动着的明亮的阳光,低声喊:“柱子哥。”王玉柱应了一声。王小川无声无息,王玉柱扭过头来看,看到王小川把一只手放在座位中间的工具箱上,用眼睛笑着向他示意。王玉柱明白了,笑着握住王小川的手。王玉柱侧了一下身子,往后去看王芃泽,王芃泽也看到了这些,欣慰了笑了一下,舒展了一下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黄昏时落日熔金,王玉柱开着车绕过一座山坡,王小川“啊”一声惊喜地喊了起来,前面是一个大水库,水面缭绕在几个山坡之间,远远地不知延伸到了哪里。满天的晚霞映在水面上,把天与地都辉映成了金黄色,像一幅肆意而沉醉的画卷,说不尽的湖光山色。
三人都很惊讶,王玉柱减了车速,慢慢地往前开。王小川问王玉柱:“柱子哥,我们要不要停下来玩一会儿?”王玉柱问王芃泽:“叔,下一个县城还有多远?”王芃泽回答:“估计还得三个小时。”王玉柱犹豫地对王小川说:“过一会儿太阳下山,就一点儿也不好看了。”
犹豫的时候,车慢慢地开上了修筑在水库中间狭窄处的一道大堤上,两边都是望不尽的灵动的水,三人望着满眼的黄昏的霞光,都笑了。谁也抗拒不了此等美景,于是停了车,再不去想路途还有多远,只管站在大堤上欣赏这注定会消失的风景。
太阳下山后王玉柱又不想走了,背上王芃泽,和王小川一起下到水库边平坦处玩水。王玉柱和王小川在水边捉鱼捉螃蟹要做烧烤,王芃泽找了个没有草木的地方,捡了柴回来点火,听到王玉柱和王小川的笑声在水面上大声回荡着,一阵阵地传过来。
玩累了就回到车里睡觉,三个人挤在车里的床上静静地躺着,王小川躺在中间,两边两个大人,只有一条毛巾被,只有王小川的身体被全部盖住了。
有王小川在身边,王芃泽和王玉柱的话就没有话可说了。王芃泽的注意力都在王小川身上,把他的手握了一遍又一遍,父子两个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躺在一起了,有万千感触,却又不可说。过了好久三人都没睡着,就这么清醒地紧紧躺在一起,王玉柱开始的时候觉得温馨,渐渐又觉得急躁,心想三人都不困,这根本不是睡觉的时间,正考虑要不要出去走走,给他们父子俩留出一些时间说话,这时王小川突然轻轻地喊王芃泽:“爸爸。”
王芃泽声音似乎比往日慈爱了许多,轻声问:“怎么了小川?”王小川说:“我想出去看月亮。”王芃泽疑惑道:“有月亮么?我记得刚刚看不到月亮。”王玉柱开了车窗,探头出去看,喊道:“月亮出来了,好大的月亮。”
于是三人都出去看月亮,果然是一轮圆月,映在大堤两边的水面上,成了三个月亮。王玉柱回到车里拿饮料,出来后看见王芃泽坐在大堤上,王小川依偎在爸爸的身边,王芃泽把王小川搂在怀里。王玉柱没有走过去,在背后看了一会儿,渐渐地心生一阵嫉妒,他自己察觉到了,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可是这感觉从精神深处涌出,那么深长,无论如何也忽视不了。
临近湾子村时王芃泽和王玉柱都认出了那个乡政囧府,王玉柱记得英子在信里跟他说过这里新修了一条公路,就下车去问了,然后沿着王芃泽颇感陌生的一条公路往前开。
这条公路是通往天然碱矿场的,路上不时地有人有车迎面而来。王芃泽感慨地说:“柱子,没想到你的家乡变化挺大的,以前路上可是没有车,只有羊。”王玉柱笑道:“叔,更大的变化还在前面呢。”王芃泽问:“你不是没有回来过么?”王玉柱回答:“英子在信里给我说过。”眼看着前边的公路从两个山坡间绕了个方向,王玉柱又说:“而且我也感觉到了。”
王玉柱对王小川说:“小川,你不知道你爸爸以前做了多么伟大的事,现在你就要看到了。你爸爸他们在这里发现了天然碱,让我的家乡完全变了。”
他开快了车,在前边的路上一转弯,满山坡的厂房、宿舍、集市、喧闹的现代生活,蓦地在三个人的眼前铺展开了。
王玉柱的回来,以及王芃泽和王小川的到来,在湾子村里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王玉柱把车开到家门口,和王小川一起把王芃泽的轮椅从车里拉出来,从折叠的状态打开来,恢复成立体的,这时曹老头儿和他的两个女婿正骑着摩托车回村里,在旁边停下了,曹老头儿高声喊道:“这不是柱子么?”王玉柱向曹老头儿笑了笑,回应道:“老曹,我欠你一杆猎枪,过两天还你。”
“哎呀,算了,都啥年代的事儿了。”曹老头儿大度地笑,对两个女婿说,“这就是你们一直想见的王玉柱。”两个女婿都是粗俗的人,过去骚扰柱子娘,现在心里有鬼,又听说过王玉柱以前的厉害,怯懦地骑在摩托车上笑,不敢过来说话。曹老头儿就自己走过来,指着王小川,对王玉柱说:“原来你不声不响地在大城市里结婚了呀,儿子都这么大了。”
王小川心里厌恶,本来出于礼貌一直面带笑容,一听这话笑容立刻没了。王玉柱嘿嘿笑,对曹老头儿说:“老曹,你精明了一辈子,今天可是说错话了,这个‘儿子’我都不敢惹,一生气厉害着呢。”曹老头儿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尴尬地望着王小川,猜测着。这时车里传出王芃泽的声音:“老曹,这个儿子是我的。”王玉柱把王芃泽从车里抱出来,放在轮椅上,曹老头儿这才注意到王芃泽,惊讶地问:“呀,王老师,你这是咋啦?”
英子从院子里出来,站在门口看到了王玉柱,立刻高声大喊起来:“妈,爹,你们快出来,我哥回来了。”柱子娘和柱子爹跑出门口的时候,王玉柱正推着王芃泽的轮椅,在这个七月阳光和微风里慢慢走过来,王小川跟在旁边,提着大包的行李。
这三个人出现得如此鲜明而突然,时间完全不在预料之中,如此模样又根本让人想象不到,柱子娘、柱子爹和英子都是又惊又喜又惧又怕,在大门口站成一排一起哭了起来,惹得曹老头儿也在一旁抹眼泪。
这情景让王玉柱一下子想起十年前离开的那一幕,两个场景如此相似地重叠在一起,时间好像没有流走一样,他在哭声中离去,又在哭声中回来,像是并没有走多远,一切竟都没有改变。他心里疑惑,冥冥中觉得这似乎一个严重的问题,眉头皱着,无法舒展。王小川不明白眼前的一切,一脸惘然的表情。只有王芃泽扬起手,呵呵笑着向一家人打招呼,对英子说:“英子别哭,我们回来了。”
湾子村的人几乎倾巢出动,都来看现在已成传奇人物的王玉柱,和曾经也是传奇人物的王芃泽。队长在门口挡住了大多数来看热闹的人,呵斥他们回家去,明天再有秩序地来看,最后只留下以前熟识的一群人在柱子家里坐着说话。
王玉柱热情地招呼说中午大家都在这里吃饭喝酒吧,我来杀羊。柱子娘大方地说好啊,杀两只,给邻居们都送点儿羊肉。柱子娘去隔壁院子挑了两只最大最肥的羊,院子里的人都出去看,帮忙烧热水、拴绳子、磨刀,柱子娘和柱子爹合力按住一只羊,另有几个小伙子按住另一只,其他人围成了一圈来看,都不动手,一定要欣赏王玉柱当年的神勇。王玉柱就脱了衬衣,过来交给轮椅上的王芃泽,他提了长刀,上身穿着白背心,轻松愉快地走过去,就要动刀时,柱子娘想起了一件要紧事,就仰头向天喊道:“英子,拿个盆过来接血。”英子慌慌张张地从围观的人群中钻出去,提来两个红色的塑料盆,丢在一呼一吸的羊脖子下方。
王芃泽在旁边暗笑,心想十几年了柱子娘做起这些事来居然没有一点儿变化。王玉柱动刀之前看到王小川惊恐地站在王芃泽的身边,就笑道:“小川,我突然想起来我们行李中有一瓶消毒水,你去找出来吧,我想用用,在这儿等着你。”
王小川当真了,飞快地跑回去找,可是把行李翻遍了也没有消毒水。以为自己还不够细心,就掂起包倒过来,把里面的零碎物品都倒在桌子上,还是没有找到什么消毒水。
大门外,王玉柱毫不犹豫地、准确有效地用刀割断了两只羊的脖子,血丝飞溅出来,喷在王芃泽帮他洗得洁白的棉布背心上,围观的人鼓掌欢呼。柱子娘说:“这一刀不错,还活着,肉里不留血块,好吃。”又对王玉柱说,“可惜你这件背心了,待会儿脱下来让英子用洗衣粉给你好好洗洗。”王玉柱抬起头来,毫不在意地笑着望向众人。
目光环绕着经过王芃泽时,王玉柱在王芃泽的脸上发现了一丝忧虑。那一刻,王芃泽突然发现王玉柱有些特征因为过于熟悉而令人陌生,而本该陌生的地方却又多了种出人意料的熟悉,两者完全错位。王芃泽感到不安,他觉得自己已经发现了一个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王玉柱的精神确实是有问题的。
王小川匆匆忙忙地跑出来喊:“我找不到消毒水,怎么办?”蓦然看到两只羊已经被丢在了热水里,几个帮忙的人分成两处,忙着褪羊毛。王玉柱扭过头来,望着王小川狡猾地笑。王小川指着王玉柱,怒道:“你就是不想让我看。”王芃泽把王小川喊到身边,拉着他的手,安慰道:“幸亏你没有看,要是看了,待会儿你肯定吃不下饭。”
家里没有地方住,还是那几间旧房子。王玉柱懊悔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叮嘱柱子娘在盖门面房的时候,也给家里盖几间房子住,他不说,竟然别人也都不去想这些事。可是现在再懊悔也没有办法,就去矿场的旅馆里登记了两间房,开车把王芃泽和王小川送过去。
王芃泽问王玉柱:“你为什么要了两间房?”王玉柱说:“我们三个人不是一直都这样住么?”王芃泽劝他,说:“柱子,你现在是回家了,你应该住在家里。”
王玉柱皱了眉头,在王芃泽的注视下苦苦思索了半天,说:“叔,我还是不想住在那里,我觉得那不是我的家。”
“你在说什么?”王芃泽望着王玉柱的眼睛,似乎要尽力发现一些线索,“你的脑子里除了我和小川,难道连父母也没有了么?你不能这样呀。”
安顿好王芃泽和王小川去,王玉柱又走路回家去,和一帮乡亲聊到很晚,夜里回到王芃泽身边时醉醺醺的,开门进来什么话也不说,穿着鞋上了床,“扑通”一下趴在了王芃泽的身上。王芃泽本来在看书,把书丢到一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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