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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随风而来-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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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会的时候他们频频提到“老鹰峡”这个地名,中午王芃泽去找湾子村的队长,临近黄昏的时候队长来了,一进到院子就大声道:

  “去过老鹰峡的人,我给你们找来了。”

  他往身后一指,一个黑瘦干瘪的老头儿,噙着旱烟袋,带着似乎极不情愿的表情跟了进来。

  坐下后,曹老头儿不停地抽旱烟,过了一会儿道:

  “老鹰峡,说实话我是不愿去的。”

  王芃泽问他:“为什么呀?”

  “太危险,太累,去一次能耽误好多天干不了地里的活儿。你说谁愿意去呀。”

  王芃泽:“这是为国家做事,可以领取一定补助的。”

  曹老头儿问:“补助多少?”

  王芃泽说了一个数目。曹老头儿冷笑一声,吸了几口旱烟,道:

  “这可是去老鹰峡呀。你说的这点儿钱,连五里坡都没有几个人愿意去。”

  队长是个急性子,不耐烦地大声问:“你说吧,多少钱你愿意去?”

  听到曹老头儿说出的数目,连队长的脸都变黑了。

  “这可是为国家做贡献,曹老头儿你可别趁火打劫呀!”

  曹老头儿忽地站起来,作势要往外走,一边不客气地回应道:“我还不愿意去呢,这可是你请我来的!”

  王芃泽急忙拉住曹老头儿重新坐下,解释道:

  “刚刚你说的数目确实有点儿多了,我们拿不出。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现在比较急,打算这两天就出发,我们先按照刚刚我说的那个数目,回来后我打个报告,再帮你向上边申请一部分额外的补助。”

  曹老头儿问:“哪能有多少啊?”

  王芃泽摇摇头,苦笑道:“我现在说不准呀。”

  曹老头儿闷头抽旱烟,过了一会儿又道:

  “说真的,我实在是不愿意去,但是这十乡八店的还就我一个人以前打猎时去过老鹰峡,别的人你还真找不来。老鹰峡可不是个简单的地方,我要的一点儿都不多。我们庄稼人都是实在人,你再考虑考虑吧。”

  说完后,曹老头儿并没有走的意思,低着头继续抽旱烟。

  这时突然有个声音在空中传过来。

  “曹老头儿你别吹牛了。不就是老鹰峡嘛,我也去过。”

  众人都向东墙望去,柱子娘的大脸盘露在墙头上,被西斜的太阳辉映得亮光光的……“你把老鹰峡说得快成鬼门关了。我怀着柱子的时候,挺着大肚子都去过。”

  曹老头儿假装不在意,冷哼一声道:“你才是吹牛呢,你去老鹰峡干啥?”

  “那时候没吃的,我去那儿摘野菜。”

  “瞎说。”曹老头儿怒道,“鬼才相信。”

  但是其他人听了柱子娘的话,都觉得有可能。

  队长嘿嘿笑了一阵,对曹老头儿说:“你别不相信,说不定他还真的去过。”

  曹老头儿转过身去,对着柱子娘大声喊:

  “男人们说事儿,你妇人家别插嘴。你懂个啥。”

  柱子娘也不生气,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消失了。

  这一来,曹老头儿的口气再不能像刚刚那样强硬了,主动把补助的数目减少了一些。谈到最后,双方都需要再考虑一下,队长带着曹老头儿告辞了。王芃泽站起身来,把他们送到门外。大刘也跟到了大门口。此时柱子正赶着羊群从门前经过。

  大刘大声喊道:“柱子。”

  柱子惊慌地转过身来,站定了,认真地问大刘:“啥事儿啊?”

  大刘本来只是打个招呼,此时一下找不到话可说,便道:

  “柱子你的力气真大呀,那天你砍在石头上的刀,我拔了几次都拔不掉。”

  柱子嗯了一声,继续驱赶着羊群回家。他从王芃泽身边经过,王芃泽看到了,微笑着和他挥手打招呼。

  晚上月光皎洁,柱子敲响了隔壁院子的大门。

  开门的是小彭,看到柱子,小彭惊讶地笑道:“柱子你可是稀客呀!请进!”

  柱子不进去,站在门口对小彭说:

  “我去过老鹰峡。我带你们去,我不要钱。”

  小彭想了一下,说:“这是大事儿,我带你去找王老师,你跟他说一下吧。”

  柱子犹豫着,对小彭说:

  “你跟王老师说一下,不行吗?”

  小彭笑了笑,伸手把柱子拉进院门,说:“不行。”

  这是柱子第一次走进这个院子。他跟在小彭身后一步步往前走,仿佛正在穿越一个他从未经历过的世界。他看到的院子整洁而宽敞,院里的石桌上静静地放着还没有收回去的记事本和水杯,似乎凝聚了许多的笑语和温情,在月色下彰显着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

  他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亮着明亮灯光的窗户,突然间脸红心跳起来,他将要走进去的,将要见到的,是他曾经反复猜测的秘密,他热切地期待过,也像此刻这样因自己不着边际的想象而畏惧过。

  喊道:“柱子,立刻给我回来。”柱子听到王芃泽的声音,又顺原路往外挪移。母狼又稍微安静了一些,退回去护住小狼。

  待柱子挪移到山坳外面的时候,王芃泽决心开枪。一扣扳机,没反应。

  老赵懊恼地拍大腿。

  王芃泽把枪晃了晃,拍了拍,再次瞄准。再扣扳机,还是没响。

  此刻人心浮动,似乎双方力量已经发生对比,情况变得格外凶险。

  狼意识到了,灰影一闪,风驰电掣般地奔了过来。

  王芃泽第三次瞄准。出人意料的是,狼忽地跃起,目标却是小彭。小彭惊恐地喊出声来,手一软,刀和网都掉在地上。王芃泽枪口一转,“砰”地一声震得峡谷轰隆隆地响。

  这一枪打中了狼的一条腿。

  狼因疼痛而变得更加勇猛,摔到地上后,拼着受伤的腿立刻一弹而起,它认定了王芃泽这个仇敌,凶神恶煞地张开口咬了过来。

  “扯网。”王芃泽喊道,扔了枪,飞快地从小彭身边捡起网绳。四个人将一张大网猛地向狼兜过去。与此同时,柱子飞身从高高的崖壁上跳了下来。

  王芃泽明显低估了这只狼的力量。一张网兜住了狼,却捆缚不了一个愤怒的母亲。这只母狼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被网绳阻止后依然重重地将王芃泽撞倒在地。王芃泽刚刚支撑起身体,看到狼又拖着网绳向自己冲过来,目露复仇的凶光,老赵三个人都拉不住它。

  此时的王芃泽手无寸铁,不能不害怕起来,伸手去身后摸索小彭丢下的砍刀。而狼张开的大口转瞬而至,参差的獠牙眼看就要咬中王芃泽。小彭惊呼起来。老赵他们都丢了网,挥着刀往这边冲。

  狼毕竟是伤了腿,速度慢了不少,于是柱子灰白色的身影便越发显出一种惊人的快,如一抹飞掠而过的影子,一晃便到了跟前,带来巨大的撞击力狠狠地将这只狼闷声撞开了,抱着狼头一起滚入了绳网中。

  混乱中狼张口咬住了柱子的左臂,那一刻柱子和狼脸贴着脸,无比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的眼神,彼此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和颤抖的身体。这只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在一个人的眼神中发现了那种不输给自己的凶狠。

  双方都明白这是致命的一搏,狼的獠牙强劲地刺进柱子的肉中,咬得骨骼发出断裂的声音。柱子疼得直声大叫起来,右手握刀割断了网绳的束缚,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量砍了下去。

  柱子听到王芃泽的声音在说:

  “柱子,睁开眼。别睡着柱子。”

  他睁开眼,这个世界光亮耀眼。王芃泽双手把他按定在地上,看到柱子睁开了眼,勉强地笑道:“别害怕。狼已经死了,你一刀就把狼头砍掉了。”

  柱子感觉到有人在左边拉扯自己的身体,转头去看,老赵他们正围着他的左臂,想方设法凿下什么东西。人影晃动了一下,柱子从缝隙中看到狼头仍然死死地咬在自己的胳膊上,又惊又惧,他想喊出声来,可是头脑一热,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躺在王芃泽的怀里,车子颠簸的厉害。他仰面看到王芃泽的嘴,正着急地和司机老赵说着什么。王芃泽一低头,此时柱子又要迷迷糊糊地睡着,王芃泽连声喊:

  “柱子,柱子,柱子……”

  又一次醒来,还是在王芃泽的怀里,还是在车里,王芃泽正拿了毛巾擦向柱子的额头。柱子看到王芃泽的衬衣上满是血迹。不知行到了什么地方,车里的光线忽明忽暗地变换着。

  ……最后一次醒来,柱子觉得脑子很清醒,身上也有了力气,不会再次睡去了。四面都是白色,他想看清自己在哪里,想了一会儿,坐起身来,听到旁边的椅子响了一下,有人站起来。

  王芃泽的额头多了许多皱纹,似乎一下子变老了,原本高高大大的身影此刻显得憔悴而佝偻。他伸开双手,向柱子激动地走过来,大手将柱子的头紧紧地抱在怀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终于醒过来了。”

  柱子的耳朵贴在王芃泽的胸口,听得到里面急促的心跳,听着听着,眼泪流出了眼角。

  王芃泽叹了口气,又说:

  “你快把我吓死了。”

  柱子说:“王老师,我们现在在哪儿?”

  “镇上的医院。”王芃泽回答,想了想,神色凝重地又道,“你以后别喊我王老师,太疏远了,换种称呼吧。”

  柱子问:“那我喊什么?”

  “不管你喊什么,”王芃泽盯着柱子的脸,一字一句认真地说:

  “从今天开始,我拿你当儿子看待。”

  老赵在一旁抹眼泪,听到这句话立刻走过来。

  “柱子,你就直接喊叔。”

  王芃泽的眼里亮晶晶的。柱子看到了,眼泪又一次溢满了眼眶。

  出了医院后,王芃泽让老赵先返回老鹰峡的宿营地,看好三个年轻人别再出什么事。老赵担心地看看柱子吊着石膏的左臂,问:“真的不用我送你们回去?”

  王芃泽说:“不用了,我们在镇上四处逛逛。明天你回湾子村接我就行了。”

  小镇不大,王芃泽领着柱子很快就逛了一遍,给柱子理了发,买了一身衣服一双鞋,又给柱子一家人都买了布料,买了许多点心和罐头。王芃泽用理发店的毛巾把柱子的脸擦了又擦,突然强忍不住地笑起来,说道:“柱子,你是不是以前从不洗脸呀,怎么脸洗干净之后突然变得这么帅。”

  他们经过新华书店,王芃泽停下来看着那简陋的招牌,问柱子:“柱子,你念过书没有?”

  “念过。”

  “念到几年级?”

  “念到初中。”

  王芃泽微微有些惊讶,又问:“你怎么不继续念下去?”

  柱子回答:“我脑子笨,学不会。”

  王芃泽笑道:“你脑子笨?说你脑子笨的人才是真笨。”说完,领着柱子走进新华书店,出来时,柱子的右手里拿着平生得到的第一本小说,封面上写着《无名的裘德》。

  天色将晚时,王芃泽又领柱子走进一个小饭馆,点了几个菜。柱子把王芃泽买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感到心里不安,对王芃泽说:

  “王老师,你花太多钱了。”

  王芃泽问他:“你怎么又这么喊我。”

  王芃泽望着柱子吊着石膏坐在桌子对面的模样,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凑过去坐到柱子身边,轻声说:

  “柱子……你这只胳膊,可能会落下残疾。”

  但是柱子对这话没什么感觉,他还没有去想过“残疾”一词对他这一生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他望着王芃泽笑了笑,这让王芃泽更觉得难过。

  “如果有一天你明白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会照顾你的。”

  他们乘长途车回到乡里,又从乡里走路回湾子村。

  天早已全黑了,星光满天。王芃泽右手提着全部行李,左手牵着柱子的右手,两人不发一言地走在山路上。走上一个山坡的时候,看到这条路在博大无边的黑夜里像是一条细细的白线,延伸向没有尽头的远方。风声呼呼地在天地之间涌动。空旷的山路上,只有他和王芃泽两个人。

  那天夜里,柱子朦朦胧胧有种感觉,他认为他看到的是他的人生之路。远离人群的两个孤立无援的人,在黑夜与荒漠中行走,有时牵手,有时凝望,暖暖的感觉沿着掌心传过来,那是一种幸福的绝望。

  两人脱光了衣服,到湖水中去洗澡。向湖中间走到水面齐腰深处,柱子扑入水中,侧着身子向深水游去。

  王芃泽喊了一声:“柱子,那边危险。”却惊讶地发现柱子的游泳技术已经相当娴熟,在星光下像一条黑色的鱼,很快地游到了湖中心。王芃泽放心了,疑惑地问:

  “你就在这几天里学会了游泳?”

  “是啊。”柱子的声音从水面上传过来,仿佛变得湿漉漉的。

  “叔你快过来,比一比咱俩谁游得快。”

  王芃泽游过去,一巴掌拍在柱子的背上,责备道:

  “一个人在这里学游泳,出事了连个救你的人都没有。”

  这一巴掌将柱子拍到了水下,王芃泽没料到柱子这么不经拍,赶紧又喊:“柱子,柱子。”

  柱子向水下潜去。有半个月没有看到王芃泽了,对他来说像是半年一样漫长。他在水下转身,仰望浮在水面上的王芃泽身体游动时的轮廓,发觉这是一个很好的观察的位置,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想看哪里就看哪里。他想如果现在是白天该多好,但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卑劣的想法,这一醒悟,让他兀自发愣起来。

  他看到王芃泽身体一晃,也潜入了水中,似乎寻找了一下,然后那张着急的脸越来越近了。王芃泽的大手伸过来,似乎要托住柱子的腰,这让柱子有些惊慌,双腿一蹬向上游去,钻出水面大口呼吸着。

  王芃泽紧跟着钻出水面,笑道:“你学得倒是挺快的。不过还是少潜水吧,你平衡力不好,你……”

  几个词已经到了最边,王芃泽敏感地止住了话语。

  柱子说:“其实没事。你不教我游泳,我就自己学,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我能游泳。我左胳膊就是手没有劲,可是游泳时候用的是整条胳膊,我侧着游就行了。”

  柱子一边说,一边绕着王芃泽游来游去。王芃泽静默地看着,几分钟后眼圈湿润了,还好这是黑夜,不至于被柱子看出来。

  “我潜水也没事,其实挺安全的。”柱子说完,便潜了下去。

  这给了王芃泽一个调整情绪的时间,他也立刻潜到水下去,心想可以用湖水掩饰一下。可是柱子并没有潜远,仍是围绕在王芃泽身边。这一来两人撞在一起,出现了小混乱,柱子失去了平衡,慌张起来,手忙脚乱中,一脚蹬到了王芃泽的私密部位。

  两人都要叫出声来,一个是因为疼痛,一个是因为害怕。但这是在水下,声音没喊出来,反而咕嘟嘟地喝了许多水。

  王芃泽挣扎着游回到岸边,狼狈地坐下来,痛苦地揉着下体。柱子跟着跑过来,不停地喊:“叔,叔,你没事吧……”

  王芃泽疼得脸都抽搐了,疼痛还没有缓解,他难受得躺下去,又坐起来,又躺下去……柱子紧张极了,觉得自己闯了个天大的祸。他顿时失去了理智与冷静,跪在王芃泽身边,出于本能扳着王芃泽的大腿和手,着急地喊:

  “叔,你让我看一下,你把手拿开让我看一下……”

  王芃泽心里正生气,另一只手挥起巴掌打开了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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