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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下午,我在旧居烧信-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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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的时钟,3:10。它就不说出,是夜里,还是白天。
猫
(17)
没有远远的出家门,已经好久了。因为可以顺便躲躲冬季过于漫长的尾巴,气候也好,心情也罢,总之还是决定出去走走。目的地选在靠近赤道的某岛,网上对它的气温报价是28度,还特别注明算是一年中少有的冷天了,由于寒流来袭的缘由,
中途改换另一架飞机时,有如乘坐大巴的热闹,登机牌上没有座号的标识,我略犹豫了一会就被安排在了最后一排的最后一个座。感觉如果这时还有乘客的话,他们也能安排加座,放在过道里的、可能没有扶手和靠背的木橙,当然了,起飞和降落时说不定得抓紧两边乘客的裤腿,有人要方便时也得麻烦他让一让。
我的周围布满了金发碧眼的青年,他(她)们用英文相互描绘着即将展开的浪漫,也许还有一丁点冒险味道。想起的名句:调情,就是还没有兑现的性茭承诺。我基本上听不懂,自然,他(她)们也不介意我听不懂,还好,我可以拿出点心事来反刍。
么杉再也没有来信。正如梁朝伟突发其想的对着《重庆森林》的衣柜门说:出来吧,我知道你回来了,我数到三……一,二,三……我也会心血来潮的查看空空如也的信箱,然后,狠狠的想给她回信。摊开信纸削尖铅笔呆了好久,不断有风进来把它们弄乱,那样空白的叹息着。是个什么“砰”的一声给关上了,正如它悄悄的开启。
嚼到一半时,飞机就降落了。
岛不大,来之前就看过附着简介的地图。如果能申请到他们的驾驶证,倒真想感受一下右舵左行的驾驭感。在这种一天可以绕上几圈的岛上,开窗兜风,扯破嗓子的摇滚,多破的车也能惬意。
办完入店手续,我就迫不及待的躺在了太阳有些下沉的沙滩上,让体内的一种东西袅袅蒸腾。不是旅途的奔波,而是这些日子以来冬天的残骸。
么杉有一幅画源自这里。
色彩被么杉单调得漫无天际,覆盖着一种漫延,就要溢出画框的漫延,把眼睛生生刺痛。沙滩、海面和天空都以不可理喻的线条缠绕在一起,呈现出完全相互敌对的情绪,不考虑甚至无视对方的存在。不是太深的海水处―――应该是海水―――一女子背向观者的往里面很远的地方望着,有种想张嘴喊什么的感觉。从背影上我居然能这么看?海水在膝盖以下浸湿了她还算白色的裤腿。天空有流泪的云,沙滩上凸起一个水母的形状。
“也许是我最后用纸来画的画,你想要吗?”,么杉从包里抽出画来,像就要丢弃的垃圾。
“要”,我将画展开,就看到了这幅沙滩。
“随便画的,不代表什么”,么杉抱着手,像上完最后一节课的代课老师。
“那女子是你吗?”,我把手指停在女子的轮廓上。
“算是吧,映象里的自己的背影”,么杉把眼睛投向窗外很远的地方,像重演一遍画里的那个影子。
“你在向着远方喊?”
“你怎么知道?”
“猜的”
“大概吧,不过我忘了”
“什么时候去的?看上去很不错的沙滩”
“去年”
“就在这遇到了想要嫁的人?”
()
“呃……你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能”
“他那时是看画的人?还是在远方被你呼喊的人?”
“什么时候改行做私人侦探了?”
“呃,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我也会去的,这片沙滩”
“哈,去吧,相当不错的地方”
“躺在这里,应该可以想你一整天”,我把手指放在那个水母形状上做不规则摸索。
……
第二天一早,我从太阳刚刚被海面映出时出发,按昨夜留在脑袋里的地图,顺着沿海公路环岛而行。寂寞公路因两边苍翠的植物而意味深长。有时竟如走在森林一般,阳光只能从偶尔的树叶间隙洒下,海也只能形而上的听到和嗅到。不时有着了泳装的人驱车而过,大多开足音量的抛出摇滚乐,有的还会停下问要不要搭车,沙滩的痕迹在他(她)们裸露的肉上,一览无余。
汗出的比以往任何时候更透彻。在这种景致里疾行,属于我梦想了很久的主题之一。
么杉有句名言:作画跟Zuo爱的欲望一样,要先有湿的感觉。
“湿的感觉?”,我的手指划过画面上那些色块的曲线,“是对男性的歧视吧?”
“站在你的角度,可能说成‘抚摸的感觉’要显得更有力”,么杉拿考官一样的眼睛跟踪着我的手指。
“我也有湿的感觉”,我将手指停在一块待干枯的颜料上,有作弊被戳穿的窘。
“哈哈”,么杉像取得绝对优势的辨手,宽容的笑了,“别告诉我是现在!”
“答对了,就现在”,我抓起么杉还想往画布上涂抹的手,“咱们先打球,然后再游泳,湿个透!”
“那,Zuo爱呢?”
衣服完全的湿透了,脱下扭了还当毛巾擦了脸。海水在一个不经意的拐弯又露了出来。海滩上不算多的男女们,几乎全裸的躺或半躺着,金毛在阳光和海风的抚弄下,无辜的起伏乱指。
“这就是你想要的,湿的感觉”,往海里游进的时候,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还算平静的海,游起来一点也不好玩。
以前在游泳池里像笼中豹似的游来泳去时,我为自己培养出一路幻想不歇的恶习,这样就可以减轻因为坚持而枯燥无聊的伤害。感觉一直有海藻般头发的女影跟在我后面,她往前划水的手不时会碰到我往后蹬水的脚,所以我忍住不朝后看,我受不了过于苍白的脸庞。在水里还能看到其它游道里泡在水下的腿,她们都失去了呼吸的肤色,像泡在标本瓶里的不能再动的动物。
“猫猫,天黑了,快来看”,么杉应该是爬在我游到的第一个浮标桶上,任阳光舔着她裸露出来的肌肤,尽管像她说的,天黑了。
“黑有什么好看的?”,我看着下面差不多黑透了的海水,黑是一种磁场,一种容纳。
“不是简单的黑,很深邃的那种”
“我觉得像个布景,后面没有表演,只有搬走道具的勤杂工”
“深的没完没了,是不是很枯燥啊?”
“何止,是恐怖”
“没有人能画得出来,不是凡人的能力所能表达的”
“宇宙为什么非得选择黑色做背景呢?”
“黑色是没得选择的时候的选择,默认的,缺省的”
()
“如果时间也可以选择自己的代言色的话,也是黑?”
“呃,猫猫,只能是黑的”
一块带边框的暗红色漂浮了起来,揣着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出来的犹豫……不如用鼠标点击就出来,再点击又隐退回去……或者首先弹出来展示秒,然后淡出……要不就是鼠标来到它的激活范围,它就出现,离开就消失……电脑的CPU面对过分挑剔的主人,毫无怨言。暗红框里浮出白字:KEEP BACK。
“猫猫,你的同类都是在晚上活过来吗?”
“恐怕大多是听到同类捏着鼻子的叫声,才愿意活过来的”
“你听到了吗?鱼在唤你”
“鱼?”
“她说这里有腥味,猫猫,你到底来不来?哈哈”
么杉一跃入水,溅起无可挽回的水花,一下窜出好远,鱼一样。我返身回程,有着不见岸的恐慌,狠狠的喝了两口咸得发晕的水。我怕海,很久以前就怕来着。
用淡水冲去咸味的时候,觉得很庆幸,因为它们是咸,而不是甜。
“你找到了吗?湿的感觉”
“我不想找”。沙滩再往前,列着几排房子,似乎有咖啡和爵士乐。
……
今天是除夕,看来我得在没有任何吉庆的氛围中度过这个本来应该不平凡的日子。每个中国人对待这一天的感情,绝不是CCTV春晚上那几封据说有着真挚情感的电报所能表达的。小时候过年,家里地板上都铺上了松叶,铺成孩子们可以肆意打滚的舞台。那时还没有春晚,甚至没有电视,吃完年夜饭就是小孩们的翻滚比赛了,中间穿插着楼下院子里的点燃鞭炮,最后以排队领取压岁钱而结束。过年啊,我们几乎把它当作一年里最强制快乐的日子。
走进一家最随脚的餐馆,夕阳从被分割成大块的玻璃窗透了过来,和着窗外平展开来的沙滩,以及从沙滩上散发出来的慵倦,形成一个有湿感的角本,‘咻’的铺在我用来支撑下颌的肘下的桌面上。桌布是新的,张艺谋式的大红,中间有一个中国结的图案,对着我笑:欢迎回家。
长着典型西方人轮廓的老板娘居然会说还算不错的国语。说她在中国呆过两三年,别有一番情感,特意把今天打扮得像过年,云南?没去过,很想去,以后一定找机会。她热情的笑着,并摆出西方人惯用的遗憾的手势。
我要了两只酒杯,注入酒后放在桌子的对面,就像么杉一会就要来似的。葡萄酒,血一样的衬在金黄的太过饱和的阳光里,美得无可指责。然后我把自己的酒杯递过去,碰杯,荡起的血涟将金色搅碎。
“么,过年好……爱你这么多年,是好几年了吧?看来今天一直要晴下去。还没在一起过过年,当然,这次也不能完全的算数……现在,我来了,来到你的画里。这里很热闹,有点像过年了。去年你在这里画的时候,也是这么热、湿和寂寞的吧?……我想知道,你是被什么给吸走的?像洒在外面沙滩上的水,被吸走的那么完美、那么彻底……太阳落海后,大概还有两小时的路要走,喝点酒吧,没事的,不是过年吗?”
老板娘再次路过时,迷惑的问:你的女友还没来?
“恐怕不会来了……没关系,我们又没有约定。但,为什么不写信?……今天是个适合祭奠的日子,祭奠从我们身边飘走的所有那些,正如窗外即将消逝的阳光……么,过年好,以后年年都好……以前家里那些热闹的过年记忆里,都会给赶不上年夜饭的亲人倒上一杯酒,一大家里的任何一个人,任何一次碰杯都会有他(她)的参与,家人就是没有人会被遗忘……么,喝完这杯,我也该走了……那些画,那些信,好吧,我同意,烧了它!”
老板娘又路过来同情的眼神:要不要去找找她?
“不用的,她不是在这里丢了的”
……
夜里的归途一直被飞虫围困。月下的海,涛声绷得更紧,像宣告就要转入下一个章节的定音鼓。咸味更甚,要把整个白天积累的郁闷爆炸式的散发掉似的。摘掉眼镜的缘故,我得以把任何感觉得到的遮光物都想象成同伴,一路上为不见得有上一章节的故事铺陈开来。
以前也有过一次很不寻常的夜路经历。那时在同学家里吃完晚饭,他家在矿山上,离城得走四五个小时的模样。一开始内心相当的徘徊,毕竟太阳在沿着一条不怎么好笑的弧度惯性的往下落,后来还是决定走,六人呢,一人揣一手电也能眩过路灯了,虽然有么杉和她的女友。天黑还是比我们想象的更快、更沉,手电光柱刺进夜的黑里,马上就被消化的无影无踪,像一种吸什么大什么的武功。我们挤在一起,把温暖和勇气加起来,一定可以大于等于什么。我们约定不回头看,即使后面发生了岩浆大喷发。我们大声讲着不一定能让每个听者发出笑意的笑话,还唱歌,唱有着“勇敢前进……要把敌人消灭干净……”之类歌词的歌。坑洼起伏的路面感,比天亮时真切许多。路过一处靠右手边的地坟场,有一两只手电好奇的打量上了那些墓碑。“刘XX之墓”,我们其中一员的姓!…… “李XX之墓”,还在我们范围里!!…… “吴XX之墓”,不是吧!!!……那一两只手电赶紧缩了回来,在路面印出倒霉的哭脸。
“后面好象有人!”,么杉的女友恸恸的说。
“管它,走我们的”
“真有人!!越来越近了!!!”,么杉带着哭腔,紧抓着我的手。
“别往后看”
“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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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全都停下来,把竖起来的耳朵尽可能的转向后面。真的!可以想象成跑着来寻仇的脚步声,可以肯定不是四蹄动物。不能再犹豫了,即使后面只是蝴蝶踩花粉的表演。我们把手电铺满身后十米范围的来时路,居然连个鬼影也没有!说时迟那时快,在我们决定要不要竖起自己的毛发的时间里,一个身影从我们左边的树丛间穿过,待我们的手电追过去时,他已窜出好远,矿工模样的背影,谁也不能肯定他的膝盖弯过没有。如果他老兄不是发梦的话,只能说他对这里的山路太了如指掌,无需任何灯火的提示,抄起比我们更近的小路。
迷蒙的看见城市灯火的时候,眼眶无由来的有了湿的感觉,对,湿的感觉。更何况隔着灯火的,是一片灰飞烟灭的包谷地。我们一致同意不使用“偷”这个字,只默默的把包谷摘了放进我们唯一的背包,像辛勤的收割者。背包后来把180cm个头的弟兄压得像狼狗一样吐着舌头。回到弟兄家里时,已是夜里3点多了,只他哥在,还来帮我们刨了包谷去煮。没想到黑灯瞎火里摘来的包谷,都还处在少年期,玉米棒上毫无果实的迹象,只得全部倒了。180cm个头的弟兄气得拿不睡觉来抵制。第二天隔壁阿姨看见了那堆垃圾,说了:唉,这俩兄弟,父母才离开几天就不会生活了,买这种东西来丢。
我看到宾馆的灯火了,远远的隔着不太高的植被,还有那些呈现布尔飞行运动的小昆虫的剪影。湿的感觉没有来自眼眶,而是身上。海浪还在推送着属于它的低音。么杉在前边路间晃动着手里的手电光柱。
“怎么才来啊!把人家吓死了!”。是年幼时的么杉,埋怨丢下她去找手电的姐姐的眼睛。
“不是让你在家里等吗?”
“前边那段黑,人家一个人不敢走嘛!”
“好啦,别怕……黑只是世界最一开始的颜色”
“不行,就是怕”
“我也怕。来,一起走”,我牵起她的左手,有蚊虫在手背咬了。
“手电呢?”
“不是你手里拿着?”
“那你去找什么?”
“找你!”
“神经病!”,么杉又回到那个我熟悉的、站在画布前沉思良久的女子。
“以后可以多试试黑色主调的画”,我还是忍不住用手指摸那些色块。
“为什么?你喜欢?”
“呃,这样,就不会那么怕黑了”
“你找到了吗?湿的感觉”
……
我先关上门,然后才点亮了灯,蚊虫太多,只能如此。么杉什么时候被我关在了门外?待再开门寻她,再也找不到了。
(18)
季,好
这仍是一封不会寄到你手里的信。
来自去年的这个冬季,特别长。好几次以为就要结束的兆头,立即又被接二连三的寒意摧毁。走在因道路改造而破败不堪的迷宫巷道,背负着再也见不到春天的恐慌。如果春天真的是无人月台上的最后一班列车,那么,现代科技能不能给我们再造出一个?
日子在指缝间悄悄的回复了。上班、下班、一个人发呆、听音乐、睡着、夜半醒来关掉音乐,然后续睡……我一直是爱着这种寂寞的。
前天下班时被堵塞在离家214米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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