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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别经-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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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百无聊赖，一赌气，爰慧偏身躺倒在床上。那个始终面无表情的机器侍应生，见好久没有招呼，便也悄然离去。临出门，不忘给房子调暗了一点光线。蒙蒙胧胧，正好适合小憩。
不一会儿，尚华忽然出现了，真所谓来也无踪，去也无影。居高临下，笑吟吟地俯视着他。我的替身急忙起来，可刚一欠身，却又无力地耷拉下去，却没看见有什么东西能够束缚自己，不由得惊急万分，却见人家姑娘释然一笑，伸出芊芊小手，轻轻地抚慰着他。
“过度紧张之后的松懈，你确实是有点脱力了……”
宛如天籁，爰慧顿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愉悦。他在心里，不无欣喜地劝告自己：就这样好，让我天天脱力吧。他再也不想挣了，舒坦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忽然一阵轻微的刺痛惊醒了他，只见一个护士装束的人正在给自己打吊针。情不自禁地挣了一下，却没能动弹。
“这是为了补充你的体力，请不要过分紧张……”
又是尚华温婉的声音，爰慧的心里顿时充满了感激，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一望之下，他的视线再也收不回来了。对方的眼里，犹如秋水一样汪汪漾漾，清澈诱人，谁见了都恨不得立刻投身进去。爰慧哪见过这样一种阵仗，顿时觉得自己已经被融化了。
我的替身阖眼，我自然也不忍再看。在我们星球上，有这么一个迷信，窥人偷情，要倒八辈子的霉，尽管我只不过是一个没有色身的亡灵，可也不愿因此而厄运连连。
大概是接吻了吧，爰慧的呼吸，听上去十分粗重，嘴唇上面，也传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只可惜我的替身根本动弹不得，我都感到他快受不了了。好象是尚华的手在轻轻移动，抚摩着对方的全身，轻轻缓缓，犹如春风低拂。
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我的替身浑身一震，差点大叫失声。大概是谁一不小心触到了针眼，他们都已全然忘了我的替身正在输液……
爰慧猛然坐了起来，才意识到刚才不过是南柯一梦。大声喘息着，好久才平定下来。似乎手臂上的痛处还在未消，仔细检视一遍，却是什么也没发现，一切如常。他不禁自嘲地一笑，似乎对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没想到一会儿就睡着了，正是时差的关系么？”
我知道他在问我，还算谨慎，只是通过想法交流。若在平时一个人，他总是喜欢采用自言自语的方式，似乎只有借助一点语气，方才能够准确表达自己的思想力度。自从来到蚩尤国之后，我一直冬眠蛰伏，只怕过度活动，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行迹。现在房里无人，但不等于说人家根本没有安装监视设备，只是不知道对方的侦窃水平到底能达到什么程度，假如连脑电异常都能测知的话，我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喂！跟我说说话吗，你想把我一个人活活闷死啊？”
“噤声！我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否安全，但还是小心为好。你难道忘了，上午他们不是在你的脑子里植入了一个小东西，只怕是监测装置……”
“他们为什么要监测我？”
“这我也实在闹不明白，也许他们就想找到我……”
“恁神？！我又没说，他们怎么会知道？”
“我有预感……”
“预感？！？”
“你难道一点也不觉得蹊跷？比如那个形天的表现？”
“好象一点留难的意思也没有啊，人家有什么理由要哄我？”
“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想哄的不是你……”
“不是我？哪是……我的妈呀，那岂不是太可怕了？”
“你不妨设想一下，假如人家只是顺便救了我们，根本就不需要把我们再带到这里，逢蒙的吹嘘，不是一点也没道理，既然是神仙的禁苑，岂能随便容人出入？莫非你真是有缘之人？来到这里自有一番造化？再说，为什么一来就要在你的脑子里植入一点东西？我不敢肯定，可我总认为那一下是植入了什么东西。假如那就是一种禁制，他们为什么又要想方设法控制你呢？实际的做法，跟今天形天对你的态度，是不是存在着一种矛盾？还有，他今天讲的故事，不可能是无的放矢，你想你是什么身份？值得人家对你大谈特谈什么核弹危险，什么地球末日，什么宇宙危机吗？”
“是啊，我也多少有一点奇怪，只是不知道人家到底什么用意，再说人家毕竟对咱们算是以礼相待……”
“一时半会，我也找不到合适的答案，不妨先看看吧，不过千万记住，从今往后，多用眼睛，少用嘴巴……”
“这么说，我们回家的事都要玄了？”
“倘若人家真留你在这儿当一个神仙，哪又有什么不好的呢？既能得道升天，又能长命百岁，那可是梦寐以求，却又求之不得的大好事……”
“你也吃我的豆腐？可能吗？我真的就那么有福气？”
“福气吗……”
一见我的替身有所警觉，我赶紧打断了话头。来人正是那种千人一面的机器侍应生，只见他端着一个盘子，赫然又是午餐的那一套货色，我不由替我的替身感到难过。想来为他们为中央计算机设计膳食程序的专家，一定是个长于敷衍的懒汉，光是拿所谓的营养学搪塞人了，压根儿不注意食谱的翻新。七色饮料，一盘羊肉，四个果蔬冷碟，只怕再美味可口的东西，也要让人大倒胃口。
好在爰慧已经有了中午的经验，三扒两下，就把那些统统塞进肚皮，就象一个饿煞鬼投胎的饕餮之徒。那个侍应生，待得爰慧完全扒空了盘子，便收拾好了餐具，又悄悄地出去了。
“你接着说，我也觉得事情是不是太简单了一点……”
爰慧嘴里的东西，还没有来得及完全吞咽下去，一边奋力咀嚼，一边就急不可耐地嘟囔起来。
“你大概已经意识到了逢蒙和尚华的反常了吧？常言道江山好移，本性难改，尤其是那个逢蒙，除了面相，简直就象换了一个人似的……”
“当然，我也纳闷，好象他自己一点感觉也没有，反倒是我们的不自在了……”
“我有一个可怕的想法，不知道对与不对……”
“你还跟我卖关子？”
“不是卖关子，只是不敢肯定。在我们的星球之上，有一门叫做人工干预的无性繁殖技术，只要取一点你的细胞，就能够完全复制出一个你来，一模一样，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难以分辨。我想，按照他们蚩尤人现有的技术水平看，难说对此一无所知。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思想内容，我就知道那还不能完全复制，其他的都可以没有分别。就象此时此刻的的逢蒙，仿佛只剩下一张早先的人皮了，他的性格，跟从前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就难了，人家内心深处的东西，咱们何以得知？再说，毕竟我们跟他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也许尚华能够察觉，虽然她跟你同时结识了逢蒙。毕竟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非比寻常……”
“天哪！要是尚华也象你所说的什么……复制了呢？”
我自然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不禁苦笑了一下。没等我接口，他已有所自觉，脸上不禁微微一红，慌忙解说。
“你千万不要误会喽，我不过是想说，假如尚华也……，那我们就再也没有办法分辨了……”
“不对，那就兴许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我估计你能辨别尚华……”
“我？！”
“不错！，你与她有过独特的交往……”
“独特的交往？什么呀？我怎么自己都不清楚……”
“还记得疯人院的特护室吗？你曾经对人家说了不少话……”
“那倒不错，只是……”
“当时只有你们两个在场，不是独特又是什么？”
“哪依你，该怎么查？”
“逢蒙变了，尚华最能知晓，尚华若是变了，你又能判断。个中的关系，不用我细说你也应该非常清楚。只要找到单独的机会，你把你从前说过的话，挑个几句出来，不妨试她一试……”
“哪……哪到底该怎么说呢？”
“得了，我又不是成心想让你再出丑。当初你口若悬河，天花乱坠，也没想到来请教谁吧？”
“这个……这个……谁又让你当初不肯现身呢……”
他更加不好意思了，嗫嚅着辩解。我了解他的心思，实在是太怕自己的暗恋也发生了变异。可现在，一切都是那么迷离扑朔，步步陷阱，处处险境，实在不敢麻痹大意。
就这样，又把人家重新拽回到怵惕疑惧的状态之中。这正是我的期待，希望我的替身永远能够保持着一种特别的警觉。当然也就害了人家，整一夜，他都没敢合眼，想东想西，一刻不停。想得最多的自然是尚华，有几次，甚至在他的脑海浮现出了幻象：尚华的音容笑貌一旦出现，立刻转换成了玄妻的妖姿媚态，那个天使一般的清丽身姿，到最后竟然回忆不起来了。
“他们会不会对我……对我也如法炮制？”
沉默了一阵，他突然又问，语气之中，抑制不住的恐惧。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只是不想提及罢了。
“也许可能，不过我估计他们没法复制一个亡灵，所以你应该算是绝无仅有，不怕他们再搞徒有其表的冒牌货出来……”
“你真好……”
看得出他非常感激，一片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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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到这个时候，你还能保护我。都说闻别人所未闻，言所别人所未言，就算一个疯子了，我现在可愿意下一辈子继续是一个这样的疯子……”
“这也是机缘，没有了你，我也根本无法生存……”
尽管这不是最终的事实，可现在我也只能这么说了。言不由衷，我不免有些自责。
“你再说说，那原型呢？就是原来的那个人，一旦被人复制了，他们会把原型也统统杀死吗？”
“你说是原型的尚华？原型的逢蒙？”
这倒是一个颇为棘手的问题，只怕我的替身又要钻牛角尖了。
“假如我是形天他们，肯定也会考虑，留着原型，只会坏事，那些被复制成功了的冒牌货，肯定容易暴露。比如说他们要想复制一个我，完全可以把现在的我杀死，那还有谁能分辨，毕竟到现在为止，还没人知道你的真实存在。说不定我爸爸妈妈见了还要高兴呢，他们宝贝儿子的疯病，几天不见，竟然一下子不治而愈了……”
尽管说得迹近玩笑，可那一种难言的恐惧，又很快回到了他的身上，连我也深深地感觉到了。
“这……我倒是……”
“你根本就没想到过吧？我却已经想半天了。你不说对我的思想活动了如指掌吗？怎么这种问题，你反倒糊涂了？是不是完全有这个可能，只是你不想提及罢了？”
与其说他自鸣得意，倒不如说他更加忧心忡忡了。
“不错，会有这个可能。可也应该提一个问题，他们为什么要复制你呢？”
我只能往好处着想，否则真是太令人绝望了。
“对啊！为什么呢？目的到底何在？咱们到现在都不清楚，但不等于说，没有这种可能啊。也许他们想派些间谍，可他们的人，形貌又太明显，或者语言不通，我想这里的人，不一定人人都会说中洲的语言吧？”
“自然什么都有可能，那事情就太复杂了……”
“你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所能做的，也就是你所能办到的……”
“你不是说你还有战友吗？难道就不能请他们帮忙？”
“得能够找到他们哪，可是你刚才也看见了，那一次所谓的遭遇战，正是他们成功地偷袭了我们，看那情形，只怕凶多吉少……”
“可又是谁在中洲腹地试验核弹呢？该不会是他们纯粹无中生有吧？该不是中土大都的新人吧？那样也不用一口咬定你们轩辕星球了啊？”
确实有道理，我也这么想过，只是无从印证，自己也不敢太相信。
“百分之一百的造谣，我看他们也没这个必要……”
“既然这样，我看我们就该赶快行动起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博。逢蒙他们的今天，说不准也就是我们的明天，至少现在的我，还算是真正的我自己……”
“可是……只怕你连这个房子也都走不出去，再说今天也已经给你动过了手术，难说他们还没有下手……”
“哪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等死？！”
“我想，还是少安勿躁得好，至少等到明天，不是说好要带我们去观光吗？到时候，咱们好好侦察一下逃生的路径。要么不动，要么一举成功……”
“好吧，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只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假如有什么机会，我一定要带尚华一起走，至于那个逢蒙，就让他留在这里当他的神仙好了……”
沉吟了片刻，谓然长叹一声，舒了舒有些僵硬的身子，我的替身终于合上了眼睛。我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只怕这次真是到了生死关头。
022
第二天，逢蒙他们如约而至。一照面，我跟我的替身不由得大吃一惊。他们的装束，十分怪异，倘若不是主动出声招呼，一时之间还真不容易认出来。
只见他们也带上了这里人人都带着的蒜头面具，一套荧绿色的紧身衣衫，仿佛把人剥得一丝不挂，为了遮羞，只是通身抹上了一层淡淡的苔藓，还是晒干板结的那一种，灰白之中，带有一点荧荧的绿光。每个人的背后，还都装上了一对翅膀，不仅长可及地，还是柔软贴身，包住了整个人的后背，活脱活象神话传说中的鸟人。
尤其是尚华，纤毫毕露，却还象没事人一样，一点也不见羞怯之情。也许是戴了面具的关系，实在看不清人家脸上到底什么表情。光从身姿上看，似乎还很兴奋。
也就那么瞄了一眼，我的替身就再也不敢多看了。其实也是少见多怪，幸亏他没有到过我们的星球，只要在气候允许的前提之下，我们轩辕星球上的时髦女人，只嫌自己的穿着不够暴露。
在我们星球的词典里，身体本是天赐之物，崇尚人体，就象珍爱大自然一样，顺理成章。不过要说尚华也是来自中洲，而且旧人远比新人的禁锢还多，如此毫无顾忌，不免叫人吃惊。传统的观念，不过是一种经年累月养成的直觉，实质上，我的替身已经在开始甄别人家的真伪了。他自己的思路，自然跟我是如出一辙。
随他们来的也是一位年轻的女性，大概就是昨天所说的机器导游，跟以前所见的机器侍应生不仅性别不同，连声音也比尚华还要好听一点。只是她的体形，不如尚华那么诱人，也许这就是人工与自然的分别，做得应该说是相当精致，却不见一点活气，仿佛只是一尊会走路，会说话的雕像。当她走近我的替身，他还是本能地退了几步。好在那个机器人并不见太多的情感反应，只顾例行她的公事。
她带来了一套同样的装具，要让爰慧赶快换上。我的替身，自然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赤身裸体，接过来就要往外衣上套。可人家却不允许，更不多话，连个顽抗的余地也不给，顾自把我的替身三下五除二，剥了一个精光，很快就变成了一个袖珍版的逢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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