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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码头-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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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急之中,他想到《中国青年报》驻省记者站站长,当团省委书记的时候,该报记者站想搬到团省委里,说是为了工作方便,但团省委这些部门,机关事务所是不会给多余房间的,郝智就大度地把自己的套间办公室隔出一间提供出来,有了这个前提,他们后来关系处得很不错。郝智把自己的窘况说给记者,记者实话实说办这事的确很难,因为这些中学的校长远比大学校长难说话多了。不过两天后,记者高兴地说终于搞定了,郝智就问需要多少钱,记者连忙摆手说,这你别管了。见郝智过意不去,他只得说自己答应给学校发一篇长稿子,不过这样的稿子在本报是不会发的,已联系好了一个行业报的记者哥们儿,由他处理好了。郝智提出把你的哥们儿请来,大家吃顿饭怎么样?记者说还是别了吧,大家都很忙,以后再说。
  安顿好儿子的事情,他准备星期天回到路山。周六下午接到姜和平的电话,说他也回来了,问郝智有没有时间。想到早该和他交心地谈谈,但这样的谈话应放在轻松的环境里,显然在路山谈话比较正规,现在回到省里谈就能放松,于是两人约定见个面。很快,姜和平开着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到他家里来接他。上了车,郝智说我们找个地方去喝茶吧!姜和平神情有些怪异地笑笑说,行啊!我带路。
  穿过繁华的闹市,七拐八转地到了一座十分普通的大楼前,透过车窗,郝智看到大楼上悬挂着一个很大的牌匾,上书“又一家”。他感到这个店名没有特点,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进了大厅却发现里面金碧辉煌,和大楼外面相比真是别开洞天。姜和平熟悉地刷了卡,然后两人乘了电梯,走到的却是洗浴的地方。郝智有些紧张地说,到这里来干嘛?我们不是喝茶吗?姜和平低声说,这里很正规的。果然进了洗浴室里发现空间很大,他只好学着姜和平的样子,先在一个角落冲洗了淋浴,然后进到另一个角落的桑拿室里蒸了几分钟。蒸得满头大汗出来后,在正中央的三个大池子里选择好水温,躺了进去感觉到强烈的水流在身体上冲刷,真是好不惬意。爬出水池,上到池子旁边的小床上,几个来自扬州的年轻后生很规范地替他搓起身子,这些南方人真是敬业,搓起澡来真是一丝不苟,他们就像工兵刨地雷那样,搓遍身体的每个角落。洗浴完毕,两人仍然光着身子,坐在一面硕大的玻璃幕墙面前,尽情地刮脸、刷牙,几个龙头里喷出的水流舒服地扫射在身体上,真是舒服无比。
  洗浴出来,服务生递过一次性的纸质浴衣穿上,引导他们进入到另外一个小房间里,郝智以为是喝茶,却见两个胸前佩带工作牌、说不上漂亮的年轻女子端了一盆飘浮着几朵美丽红色花瓣的药水到他们的面前,水盆一落地,女子们二话没说把坐在沙发上他俩的脚拎起,几乎是机械性地放进水里。脚在水里泡着,又叫他们转过身子,从头到身子、到腿上按摩起来。到了这个份上郝智也不能说什么,只是随了姜和平。他闭着眼睛被这样揉捏了一会儿,还真不错,想起肖琦曾在一次会议上,在批评享乐型的干部时特意提到,有些干部生活观和世界观严重扭曲,现在连脚也懒得自己洗了,看看省城里一夜之间冒出多少个洗头城、洗脚房,就知道这里有多大的市场,有我们多少领导在里面遨游。
  没多久洗脚就完毕了,一看时间已过了一个多小时,郝智真是感叹相对论的无比正确,在享受中时间也像长了翅膀。他督促姜和平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说话。姜和领班耳语了几句,款款的领班小姐把他们领进一个KTV包间,也许是有声控的装置,人一进去,音乐马上响了起来,播放的正是郝智喜欢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小姐把无线话筒递到他的手里,说了声先生请。听着这美好的音乐,郝智看姜和平和小姐在选择茶水,只好独自一首首唱了起来。也真奇怪,接二连三播放的歌曲都是郝智喜欢的。
  忘情地唱完《十五的月亮》,在听得几声鼓掌后,不知啥时进到包间的一位小姐用温柔好听的声音说:“先生唱得真好。”
  郝智的喉咙咕嘟了几下,他眨巴着眼睛说:“谁叫你进来的,请出去,出去!”
  “先生不要这样凶巴巴嘛!我们小姐也是人啊。”小姐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倒叫郝智不忍心再说什么。他把纸质的衣服往严捂了,拿起手机给姜和平打电话,电话是通的,但没人接,可能音乐太吵的缘故。
  小姐说过后,可能是心里有些胆怯,她独自坐在一旁。这时电视里很欢快地唱起《女人是老虎》,什么小和尚、老和尚和女人乱七八糟的。郝智想小姐也不是老虎,我凭什么怕她呀,他打量起来,这位小姐身高足有一米七,身材呈现出动感的线条,可能就是常说的魔鬼身材吧。看她一脸的羞涩和胆怯,他就开始问这问那的和她攀谈起来。小姐说了一个凄怆的故事,当年她和男朋友双双考取了大学,但由于两家的生活都很贫困,几经考虑自己选择了放弃。为了男朋友能完成学业,她不停地变换工作,做过售货员、啤酒推销员、保龄球馆服务员,但眼看男朋友就要大学毕业,他却意外地患上了白血病,现在还在医院里。为了能使他延缓生命,自己只好做了赚钱多的三陪,不过她仅仅是陪喝、陪唱、陪聊,不陪上床,因为要把自己的那份纯洁陪到他走的时候。这样的故事对于从不涉足娱乐场所的郝智来说听着还真新鲜,他想,这些人之所以做小姐,她们肯定有好多的原因,好多人的后面不是有一个城市下岗家庭,就是农村的贫困家庭,她们的出现在某种程度可能是一种自我扶贫的措施,同时也许是社会的安定器。这样胡乱想着,猛地感到自己也快不是玩意了,马上拿出200元给小姐递过去,说请找刚才叫你进来的那位先生来。小姐无功受禄感到不好意思,说先生我还是不要你的钱吧!要不,我——说着小姐就把身子靠上来,还挨过红彤彤的嘴唇,郝智一挥手说你还是出去吧!
  小姐一出去,姜和平不知从什么地方进来了。郝智黑了脸说你是怎回事?姜和平说这些地方到处是小姐,不过请放心,他们都很正规的。如果两人还是过去的关系,说不定关于这个问题还能深入地进行交谈,但现在他们两人同在一个地区,又是这样一个特殊的同事关系,什么话都不好说了!人他妈的真是一种特殊的动物,有时候相处异地是很好的同学、朋友关系,但工作到了一起后,由于妒忌和猜疑,就开始很难相处。
  郝智也无心再说什么,问姜和平关于矿难的调查报告带来没有。姜从随身带的一个小包里拿出报告,郝智看后既高兴又担心,更感到疑惑,事情真的就这样简单吗?他半疑半信地问,当时自己赶到现场时,亲耳听潘东方和当地的几个县、镇领导说是煤矿发生了大爆炸,你们调查怎说没有爆炸呢?姜说爆炸的声音的确响过,但那是附近一条山沟里有人在开山采石,恰巧炸石头的时间和矿难发生的时间相吻合。调查组人员亲自看过那个采石的爆炸现场,当时人们主观臆断认为是煤矿发生了爆炸。
  是吗?郝智心里说,老朋友,我现在还真不知能不能信得过你。你变了,在生活上开名车、穿名牌、享受这些娱乐场所的高档消费;在工作中,领导的做派愈来愈大,对权力的欲望也愈来愈强烈。社会上对姜和平和梁少华这些大款愈走愈近、声色犬马的传闻不少。作为多年的朋友和工作同事,特别是自己推荐的人,郝智觉得有必要给他提醒一下。“和平,我到路山已经三年多了,噢,你也两年多了,是吧。几年来,在我们携手和路山人民的共同努力下,不敢说已取得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变化毕竟不少,特别是你抓的城市改造建设工程和农村产业化发展,大家都比较满意。实践证明,当初我提议和你搭班子是正确的。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说,省委肖书记也是这样认为的。”
  “我们俩搭班子还能有什么问题?在路山只要我俩在一起,简直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了。”
  什么天衣无缝?充满了十足的霸气。郝智想了想,不知道话该怎么说是好:“和平,正因为我们俩都是省里下来的,加之还有一层特殊的朋友关系,有些事情还是谨慎点好。”郝智停顿了会儿,还是考虑不再说透了。“路山的政治毕竟复杂得多,所以我们还是埋头经济建设、一心一意促进发展为好。”
  “这我知道,会注意的。”姜和平很不以为然。
  四十
  面对最后的矿难结果报告,连梁少华、梁诠山和梁军他们也难以相信,一起自己制造的爆炸事件,原来还准备想些高招把责任栽赃到路能矿的头上,现在倒好,行署的调查竟然说成是矿井自然坍塌的事故。在他们庆幸之余,又对给路能煤矿矿长的安排后悔不迭,但人死不能复生啊!
  矿难事故报告给省政府报上去了,《华夏报》却突然刊发了题为“黑煤窑下的利益黑洞——路山永川县禾塔煤矿爆炸真相”的整版报道,指明这次矿难是为了争夺资源而引发的人为爆炸事故,当地政府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篇报道中说,当地群众为了挖取更大的利益,置国家的法律法规于不顾,当地政府也把开黑矿作为增加群众收入和政府财政税收的重要手段,所以对黑矿睁一眼闭一眼,而这次发生爆炸的永平矿就属于这类黑矿。因为这些黑矿都像地老鼠一般,不考虑最大限度地利用资源,根本没有什么设计图纸,只捡好挖的进行开采,造成了资源的极大浪费,还因为争抢地盘,经常制造事端。有大背景的永平矿在井下横冲直撞,胡挖乱挖,侵占了附近路能煤田集团公司的路能矿的采矿区。早在一个多月前,这家矿的技术人员拿着审批过的图纸找永平矿论理,但长期霸道惯了的永平矿置之不理,继续我行我素。他们在井下争执一周多后,路能矿的领导忍无可忍,在几次上县里、到路山地区找有关部门处理却无人管理的情况下,明确告知要爆炸封堵巷道。但永平矿主无视他们的这种警告,仍然安排矿工下井挖煤,谁知就真的发生了悲剧。
  看了报纸,郝智把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文章下面的署名上:本报特约记者张汉铭。张汉铭,对了,就是那天到现场的路山报社记者,郝智在省里的时候就多次从中央、省等多个媒体上看到关于路山地区暴露性的文章,十有八九都出自于这个叫张汉铭的记者之手。他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马上叫刘勇找文章作者张汉铭了解情况,知道这些情况后更令他感到吃惊和后怕。
  原来,禾塔的许多煤矿都是开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画地为牢的黑煤矿。十几年前,中央曾经有一位领导人到这里视察,当他看到永川丰富的煤炭资源后,非常激动,当场就表示,当地政府应该采取有力措施,积极培育这个黑色资源的经济增长点,采取国家、集体和个人一起上的办法,尽快开发资源,使群众早日富裕起来。领导走后,掀起了家家户户挖煤窑的无序开采的高潮。没过两年,破坏资源和环境的问题就已经显现,国家针对这里的问题,相继出台了多部地方性法规,强化煤炭开发的管理工作,就这样大型煤矿继续开采,中小型煤矿经过联营整合后也继续存在,而那些单家独户随便开挖的小煤窑基本上被强行关闭。但这两年,受政府无形的鼓励,在高额利润的驱使下,加上地方保护主义作怪,私开矿滥开采现象由开始抬头发展到蔓延状态。最有代表性的就是青年治山营,明面上,他们以劳力和矿山入股的办法,联合黄土地开发集团办起年产100万吨的新世纪一号、二号两个矿。但在实际操作中,他们非法开采的矿达十几个甚至有几十个。
  永川黑煤窑猖獗的问题,群众早有举报,地区、省里有关部门也多次进行过检查整顿。但现在的事情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如果地方上引不起重视,特别是还暗中支持的话,那上面就是再好的“经”都会被下面念歪了,政策和措施都要泡汤。永川的问题引起了新闻媒体的高度重视,三个月前中央一家大报特派记者到永川,记者找到经常给他们投稿的张汉铭,两人在路山租了辆车,装扮成买煤矿的老板模样开始暗访。到禾塔镇,他们夹着鼓鼓囊囊的皮包,俨然一副大老板的模样,到处说自己专门来买黑矿,有关系可以办下来手续,以引起当地人的注意。这里所说的黑矿,也就是农民自己到山上开个井口,查得厉害时或者煤炭不好销售时就停产,市场好或者查得松时,就进山刨几天,用拖拉机拉到公路上卖个几千块钱。遇到检查时,这些黑矿主们雇人在山头上放哨,发现有生人进山,就放麻子雷报警。对这类司空见惯的小黑矿,俩记者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他们像鹰一般地盯着大矿。这样出入山里两天后,有人看他们是真心买矿的,就把他们带到一个很隐蔽的山沟里,见到一个热火朝天生产的大矿,该矿设备一流,年产量竟然达到10万吨,从生产到销售,他们都有一套完整的组织。也许是老板已赚足了钱想洗手了,所以才准备卖矿。后来他们写了“记者暗访永川黑煤窑”,在北京大报的显著位置上发表,立即引起国家有关部委的重视。
  郝智记得此事,当时他还在北京和大华电力公司谈判电厂上马的事,听说国家派出调查组到路山进行了一次彻底清查,关闭了几个黑矿,还发出通报,要求地方上对有关当事人进行严肃处理。为这事他后来还问过姜和平,回答说事情已得到妥善解决。难道这样就算妥善解决了吗?
  《华夏报》披露了矿难的真相后,姜和平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马上指示秘书通知报社,把温总编和文章作者张汉铭找来,再从网上调出张汉铭写的许多文章。网络时代真的很方便,秘书在搜索里输入“张汉铭”三个字,屏幕上出来了几十篇他的文章,马上打印呈到姜和平的案头。姜看着气就不打一处来,原来路山的曝光新闻甚至包括鸡毛蒜皮的那些事情,大多数都是这小子给捅出去的。


  听说姜专员有请,温彩屏恐怕有什么闪失,来不及精心打扮,亲自带着张汉铭到了行署。走进姜的办公室,见他独自坐着,好像是在专门等待他们,更加感到气氛的不同寻常。他热情地和他俩握手,还指着张汉铭说,真是文如其人啊!看着这个小伙子就很有个性。温彩屏微微笑着,预感到事情肯定重大,不然专员不会十万火急地召见他们。姜和平却耐着性子玩起捉迷藏,给他们亲自倒上茶水后,半晌就是不说一句话,等到他一张口却是一串串表扬《路山日报》的,说最近报纸办得有起色,特别是一些栏目贴近群众和生活,受到方方面面的称赞。他还拿起一封信说,有读者把赞扬你们的信都写给我了。一连串的好话中,拿了采访本的温彩屏一个字也写不下去,愈加感到如坐针毡,她知道姜专员找报社绝对不是专门给他们说好话听的。表扬完报社,姜和平又夸起张汉铭来,先说自己在省里的时候,就经常看到汉铭发在省报和中央其它大报上的文章,飞扬的文采,很有激|情啊!特别是多数文章都是为老百姓鼓与呼、呐与喊的,说明你很勇敢,人也很正派,是我们党新闻队伍里的中坚。一席话说得张汉铭倒不好意思起来。
  姜和平停顿了一会,离开办公桌给张汉铭递过去一支中华香烟,张汉铭慌里慌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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