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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花果--童童和他的十多个女人-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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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姑儿跟她伯伯一个秉性,话不多,心头自有主意。平时从不顶嘴,从不和人争论,更不会吵架。这回不同了,理直气壮地说:“婚姻法有规定,婚姻自由,不准父母包办!我就要跟童无逸!”
伯娘一听,跳将起来:“要造反了!”又骂又劝、又哭又闹。
芬姑儿始终认个婚姻自由的死理。气得伯娘找根牛纤索满屋子找地方上吊,说:“你要跟姓童的,我就死跟你看!”
芬姑儿说:“你死我也死。我死也要跟童无逸!”
伯伯听得火起,从墙上取下火枪,板开机头,摸出火壳子,安在奶嘴上,对着芬姑儿说:“你再说要跟姓童的,我一枪打死你。只当没生你这个报应!”
芬姑儿先是一楞,“哇”地一声哭了,说:“伯伯!你打嘛!我也当你没生我。”闭上眼睛,不躲不让,只是哭。
伯伯端着枪,手直抖。豹子、野猪,死在他枪口上的不计其数。这眼前却是他最乖、最听话、最能干、最漂亮的二妹姑儿呀!他下不了手。僵持了很久,见芬姑儿闭眼咬牙,毫无悔意,他一横心,闭眼扣动了扳机。“轰”的一声,隔墙装板打烂一块。隔壁的三叔、三婶,二爹、二妈,大哥、大嫂,爷爷、娘娘,都拥进来,夺的夺枪;抢的抢牛纤索;拉的拉芬姑儿;小弟妹们“哇哇”哭叫。乱成一团。总算把一场风波平息。
从此,芬姑儿就把自己关在吊脚楼上闺房里做针线。话更少了。
伯伯伯娘晓得女大不中留,忙托三亲六戚到处跟二妹姑儿找人户。李友江的家务、二妹姑儿的人才,远近闻名。消息一传开,说媒的踩断了门槛。二妈带着李联芬,一连看了十多家,个多月没落屋。二妈都走厌了,说:“天天喝酒吃油大,好人也遭不住嘛!”
伯伯伯娘问起,二妈说:“芬姑儿没看起一家!”
把芬姑儿喊来,问她到底要找个啥些样子的人户。芬姑儿说:“家务要比得过我们家;人才要比得过童无逸。”说完又躲回吊脚楼上闺房去了。
说起李友江的家务,马道大屋基他住了东厢两进三列,板楼上下共12间房,又在敞坝边起了个长五间瓦顶吊脚楼,差点把个马道大屋基封成了四合院。吊脚楼下喂了四条牛:一条牯牛,一条母牛、带一大一小两个崽。牛是帮队里喂的,可牛崽要折价分钱粮;圈头常年是五六条肥猪,春夏天交两条一百五、六够称的拿屠宰证;过年自己杀两条三、四百斤的大肥猪,不说猪油腊肉穿年对月吃不完,单是每年猪牛粪投肥都够两三个人的口粮了!
这样的家务,周围百十里不好找,总算还有差不多的;要在有这样家务的人户里找童无逸那样的人才,就有点难了。亏得芬姑儿咋个想出来的哟!好不容易打听到称砣岭下有家人户,老人是公社干部,管着煤炭山、石灰窑,不消说很有些进账。这家人住的是土改分的磨担勾大瓦房。口粮不愁,六畜兴旺。家务不比李友江差;小伙子读过农中,在小煤窑收称、记账。据说人才不错,跟姓童的有一拼。媒人来了,伯伯伯娘立刻叫二妈把芬姑儿带了去。
刘志英说:“芬姑儿这回去称砣岭,四天了,还没回来,八成是定了!”同情地看着他。见他沉默不语,说:“芬姑儿没得这个福气。收拾好,这些东西还怕送不出去?”
童无逸笑着说:“不关事。谢谢你了。”又抓了一把糖给她。
她接糖时抓住童无逸的手打了一下,说:“自己!没主见!听人家的!该背时!”忽然脸一红说:“我叔叔婶婶就听我的,不得打我的破!”背起柴背篼,一溜小跑回家去了。
童无逸自怨自艾、自悲自伤,想自己放弃了夏翔、错失了刘妹、失去了聪聪、被蓝瑛抛弃、受黄文婉拒绝,退而求其次,却连一个农二皮姑娘都娶不到!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我的生命还有什么价值?我引以为荣的一切,在他人眼中竟然不值分文!这真是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我还有必要活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上吗?
他又一次想到了死,但马上就否定了这个念头。为一个村姑自杀?太没出息了吧!白读了这一肚皮的书!
她家瞧不起我;我娶不到她,也许是好事。真要和李联芬结了婚,不知道怎样才能消除文化教养的差距;不知道要克服多少生活习惯不同的摩擦;不知道要闹多少矛盾、吵多少架?一但社会变革到来,离开了这个环境,她能适应与她自幼形成的观念截然不同的世界吗?她能适应那时的我吗?我们的婚姻还能维持吗?我们的家庭还能平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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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些,童无逸如释重负,心胸坦然,不再伤心。让他颇感意外的是,刘志英居然是他无意中错失的又一个好姑娘。
童无逸把这次失败的提亲抛在脑后,埋进心底,用理智的硬壳,包藏起心中难言的伤痛,若无其事地照常出工。尽管暗夜梦醒时隐痛难免变成剧痛。但他早已习惯于躲在角落里舔舐自己身心的创伤了。
不料,一天中午,王友莲又梢来个芬姑儿的口信,说:“她叫你不要把带来的东西跟人家看了!”
“真是岂有此理!你看你的人户,你嫁你的称砣岭。我带的东西给不给人看关你屁事!反正这些东西不属于你了。你管得着吗?”童无逸愤愤不平地想:“不对!这些东西只给英姑儿看过,她咋会晓得?一定是英姑儿告诉她的。她找王友莲来打招呼,说明她还关心这事。是不是意味着她并没有看中称砣岭那人户,还一心想嫁我呢?”
想到她被李友江两口子关在吊脚楼上不准出门,哥嫂弟妹七、八个看守,像囚犯一样不得自由,日夜思念着自己,终日以泪洗面。他心上的硬壳绽裂了。柔情伤感迸涌而出,浸淫身心,令他坐立不安,不能自已,迷迷痴痴,捱到收工,煎了碗冷饭吃了,天黑风冷,披上大衣就往刘志英家跑。
刘、李两家是姻亲,互为后家;家境也差不多,土改时划为中农。自己的房子。“L”形板楼大瓦房。当地人形象地称为“磨担勾”。拐角西厢房是吊脚楼。楼上是刘志英的闺房。
听到狗咬,刘志富出来,看见是童无逸,忙喝住狗,请他进屋,斟上老林茶,问:“有啥些事啊?”
刘家幺叔在堂屋灯下编篾货。幺婶从厨房出来,都有些诧异。童无逸才发觉自己太唐突了。但既然来了,就只有直说:“想找刘志英问个事情。”
刘家幺叔和幺婶都放松了脸上的肌肉,心知是啥些事,一连声:“英姑儿,童无逸找你。”
刘志英从闺房出来,见满屋的人,说:“走,我房间头去说。”引着童无逸进了她的闺房。
和侯家差不多。这闺房简陋得近乎贫寒。除了窗下红油漆杉木箱上摆着镜子、梳子,你根本看不出这是个天真活泼、爱唱爱笑、苗条可爱、甜美乖巧的妙龄少女的闺房。
拉过板凳让童无逸坐下,她自己坐在床边,说:“芬姑儿喊你来找我哇?我打算明天才跟你讲哩!”又嘲笑说:“硬是心慌,一晚上都等不得了!”
童无逸一听,才晓得自己歪打正着,来对了。不问什么,听她说。
原来,芬姑儿去看称砣岭下那家。小伙子人才将就;家务也好。想,认命吧!就在这人户多住两天,要看过真刻!二妈看出芬姑儿心思:欢喜了。就向男方露了口风。男方当然高兴,请来一帮亲友,炖了个大叫鸡,整了一桌腊肉、豆花、花生米,抱出几罐包谷酒,正式谈定。
小伙子见好事儿成了,放松心情,禁不住哥们儿一阵猛灌,喝得大醉,昏头昏脑被扶进房里睡了。李联芬自幼滴酒不沾,早早地下了桌子,回客房休息。
二妈是海量、巾帼英雄,和亲家边喝边说事,商量三回九转一应礼性:叫鸡几只?保肋几块?一块多重?姜片子除了二刀、三刀,槽头肉是不行的;礼金多少?衣服几身?鞋子几双?几铺几盖?几箱几柜?脚盆马桶、桌凳床铺。。。。。。各逞口舌,词辩机锋。
准新郎醉卧不久,口干尿胀,起床撒尿,路过客房,见房门虚掩,灯光下李联芬貌似天仙,欲火焚身,酒壮色胆,推门而入,抱着李联芬就乱啃乱亲,说:“你反正是我的人了!”
李联芬吓了一跳,死命推拒。几推几搡,准新郎腹中酒菜翻滚上涌,按奈不住,喷了李联芬一个满头满脸。准新郎喷吐之后,瘫软在地。房中臭气冲天,一塌糊涂。结果可想而知。
男方诚心诚意,赔礼道歉,责骂小子烂酒闯祸,请求重归于好。
伯伯伯娘一边应付男方,一面劝说芬姑儿:人家醉酒乱性,改了就好。又不是坏人。
芬姑儿尽管冲洗换衣,好多天,无论走到哪里,都闻到那令人作呕的酒臭。伤透了心,坚决不答应。她还是想着童无逸的好。想着童无逸知书识礼、规矩大方,是她见过的人户中没有人比得上的。正好刘志英来看她,说童无逸带了好些东西来:“你是没见过那么丫逸的灯芯绒嘛,蓝茵茵的,发亮。哪里像街上卖的黑沌沌的,死难看,还要二尺布票扯一尺!那双皮鞋才丫逸哟!36码,你穿刚合适。好多花布料子,好看得很!还有床单、大毛巾,好多香皂、肥皂,都是市面上买不到的俏货!人家童无逸戴的那个表,上海的,一百多快钱,晚上还发亮!”她没说大白兔奶糖有多好吃。
李联芬听她说完,叹口气说:“我连看一眼的福气都没得了。他没说把那些东西送你呀?”
刘志英红着脸说:“你说啥些呀?我初几头就跟李友军定了!”
李友军是李联芬的堂叔,幺娘娘的儿,在部队当兵。李联芬说:“你晓得侯家又跟童无逸说哪个没有?”
“你伯娘说侯家自己两个姑娘不放跟姓童的,拿你去做人情,把侯家气笃了,蔫了!”
“你晓得童无逸又想说哪个没得?”
刘志英说:“没听到说。”
李联芬说:“幺姨,你问童无逸一声,他还等不等我?”
这是十多年来头一次听芬姑儿喊“幺姨”。刘志英晓得她的心思了。她答应回来就问童无逸,没想到童无逸心急火燎,黑天瞎火地找来了。
当下童无逸说:“我没另找。我带来的东西是给她的。除了你,我还没给任何人看过。你跟她说:我等她。让她放心。”
春夜冷风,在吊脚楼板缝中钻进钻出。平常这时刘志英早已上床裹着被子睡了。见她只穿了件红灯芯绒,不停地吸溜清鼻涕,流出来的用手背楷掉,在床边擦擦。童无逸于心不忍说:“让你受冻这么久,对不起了!”告辞回家。
虽说都是些没文化的村姑,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品出众的姑娘在等着他;一个美丽善良的姑娘在帮自己;给予了他足够的人间关爱;给予了他足够的自信;满足了他起码的自尊;童无逸终于睡了个安稳觉,再不会半夜醒来伤心自责地睡不着了。
瑞琥托赶礼乐场的同事带信来:童童老母亲到了白岩矿,要他赶快去接她上石屏。
三十里山路;千多米高岩;上、中、下三埂,一埂比一埂陡峭,一埂比一埂难爬!年近花甲的老母亲咋个上来哟!
童无逸匆匆跑下白岩沟,到瑞琥家接妈妈。
瑞琥已经和童童见过的那清秀苗条的甘沁结婚,在家属区分了间十多平方的干打垒房。甘沁至今还在问:“九姑爷跟九姑咋个会分手呢?”
“性格不合吧!”瑞琥、童童都这样应付了事。
妈妈只告诉瑞琥两口子,她听说检司场通火车了;重庆到检司,一天一班,不转车,方便得很,想来看童童,没提李联芬的事。童童也不说。第二天吃过早饭,陪妈妈一步一歇,爬壁陡崎岖的白岩沟。
妈妈年轻时跟爸爸到过峨嵋。当时怀着大哥,没上去。后来到昆明、到银川,都是坐火车。见过无数大山,却从没徒步攀登过。在这壁陡的岩子上,站在尺把宽的路面,望着深不见底的山沟,井口样狭小的蓝天;看到赶场的农民挑着担子、扛着木料,健步往来,喘着气问童童:“你也像他们样了哇?”
童童说:“差不多了吧!我是犁耙手,队里包给我一条牛,每年要犁四十多天的冬地。就在对面那些陡坡上使牛!”他指给妈妈看沟对面的山林土地:“那些就是石屏三队的地盘了。”
妈妈惊问道:“那边烧起来了!没得人救火?”
童童说:“那是烧生地,刀耕火种,要点包谷的。”
妈妈说:“那么陡,还种庄稼?”
童童说:“巴掌大一块地都要点一窝包谷。其实这些都不恼火,最恼火的是挑爬坡秧。”他告诉妈妈:“瑞琥住的那点,出沟去,几里外坝上,有我们队的几亩秧田。每年栽秧子的时候,全队男劳力都是半夜两点起床,吃了饭,摸夜下白岩沟,到坝上秧田里,扯64个秧子才天亮,把带去的冷饭吃了,再扯64个,绑在专门的秧扁担上。128个秧子一百多斤,爬这个白岩沟,挑回队差不多12点左右,打在田里,回家吃了午饭,提着秧盆下田,栽抓粪秧。分一手秧子,在秧盆里抓一把土粪栽下去。比栽白水秧慢多了。土粪是用草皮灰和人畜粪便踩绒的。经常抓着蛔虫、抓一手没踩烂的大便,这些令人恶心的东西。但不栽抓粪秧,没底肥,就没收成。社员手脚快,一般不等天黑就会收工。我手脚慢,扯的秧子洗得不干净,夹泥带沙,128个秧子最少比他们的重十多斤。从白岩沟爬上来,要比他们慢个多钟头。下午要栽到天黑尽,七、八点钟才栽得完。回来赶忙洗澡做饭吃,还要准备明天的秧草、带的饭菜,搞好也就十点过了。赶紧睡,两点,闹钟一响,就爬起来。一天也就只睡这三、四个钟头。这爬坡秧要栽个多月。秧子栽完,每个人都要垮十多斤肉。我做过、见过、听说过的活路中,没有比栽这个爬坡秧更苦的了!”
老母亲听在耳里,痛在心头。难怪童童说石屏三队的人是饿不死,累死的!
好容易爬上中埂,坐下歇气,见妈妈张口喘气,满头大汗,童童埋怨道:“这么难走的路,你来干啥子嘛?”
老母亲苦笑着说:“看到那张照片,我放得下心吗?古话说:‘结错一门亲,传坏九代根。’你自己也要把细些啊!”
童童无话可说。
童妈妈成了石屏三队大家的客。当天晚上,侯少庆就叫三婶把童妈妈接到家里。杀鸡、推豆花,为童妈妈接风。住侯寅先闺房;第二天,刘志英幺叔幺婶又接去款待,住刘志英闺房;第三天,李联芬的爷爷娘娘叫三婶唐曼莉把童妈妈接到家里,说是要招待远方来的贵客。就在那天晚上,李联芬同哥嫂弟妹们一起去拜望了童无逸的妈妈。虽然她没说一句话,童妈妈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她。她的确容貌周正,举止端庄,与众不同。在这个山旮旯里也算得上是难得的人才了。
童家老人在隔壁三叔三婶家里做客,和爷爷娘娘有说有笑。娃儿们和二爹二妈都去凑热闹了。李联芬的伯伯伯娘一个挽犁扣,一个宰猪草,拿不定主意该咋办?不去像有些失礼;去吧,咋称呼?两口子你望我一眼,我望你一眼,都不晓得该咋个办。
一会儿李联云回来说:“童伯娘白白胖胖,好富态!一说一个笑,跟童无逸一个样!”
伯娘正没地方出气,骂道:“二十好几,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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