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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邪-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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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新人将至,离山也免不了地愈发喧闹,可老天爷仿佛还嫌不够热闹似的……与苏景在一起迎宾的孙长老,身上突然传出木铃铛响动,孙长老将其取出置于耳边,片刻后面色微微一变,眼中尽是浓浓喜色!

随即离山门宗内一道道遁光闪烁,除了要应酬宾客不能动弹的长老和执事外,离山界内所有重要人物全都来到山门外,人人都和孙长老一样的神情,就连任夺也不例外。

而众人之中,要以律水峰龚长老的神情最为激动……

红长老裹挟香风来到苏景身边,给他解释道:“刚刚接到贺师伯铃音传讯,他老人家法驾归宗!”

苏景面露诧异:“贺余师兄?”

红长老含笑点头:“正是!”

在如今的离山剑宗,苏景辈分最高但并非唯一,还有两位第一代真传,一姓林一姓贺,都是突破第十一境、得化三清的当世大修,不过他们早已不理门务,云游四海去做最后一境“大逍遥问”的领悟去了。

苏景这两位师兄性格截然相反,一个诙谐有趣,另个古板木讷,贺余是后者。以前贺余就是离山刑堂执首,现在的龚长老是他的弟子。

红长老特意提醒苏景,待会见到贺余时要检点些。

又何须嘱咐,修行得越久,对这世界就越会生出敬畏之心、对有了成就的高人便越升敬仰之意,对两位从未见过面的师兄,苏景满心敬佩。其实对离山的诸位长老,苏景也从来都不会轻视半分,即便对时时刻刻来和自己找麻烦的任夺也不例外。

至于总是请出“如见”晃一晃,那是另外一回事。“不肯吃亏”与“我佩服你”本就不冲突。

红赵老的唠叨刚过,众人眼前忽然人影一闪,不见云驾不见遁光,一人凭空而现,站到了大家面前。

粗布衣衫、布鞋石簪,黑黝黝的脸膛、粗手大脚的中年的汉子。

迎立于山门的离山门徒一见此人,齐齐俯身下拜,有称师叔有称师伯向其执礼,看上去混不起眼的农家汉子,离山第一代真传弟子、跨入第十二境的大修贺余!

贺余孤身而归,并未带着他的分身。

有些正入门的道贺宾客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纷纷唱礼问候,对外人贺余不会失礼,但也全无主人家的热情,随便两句话应付过去,跟着把目光一转望向任夺:“听闻你也勘破远游境,我很高兴。”

对贺余时,任夺全无往日骄傲,毕恭毕敬认真回话。说了几句贺余又望向了苏景,刚刚苏景也对他行礼,但与旁人不同的,他执平辈礼仪。

见对方望过来,苏景再度躬身:“苏景见过贺师兄。”

贺余却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苏景,足足一盏茶的工夫过去,木讷汉子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些笑意,点头道:“我听说过你,好几次。见面前我知道你不错,见过了才晓得……”

说到这里,贺余皱了下眉头,似乎找不到合适措辞,干脆一摆手:“很好、你很好。”

第一百五十六章 惊变

贺余在游历途中,自凡间见过苏景的长生祠、从同道听说苏景除魔、救人等功绩;回到门宗,细看下察觉到此子内敛神光,修为尚浅但气韵初成……性情再如何古板,贺余也是离山的弟子,见到门内又有仙苗正茁长,他自然欣慰!

辈分上是师兄,修行上却是真正的前辈,得了贺余认可苏景也开心得紧。

离山的喜事传遍天下,贺余早已得知,对苏景道:“喜事隆重不可怠慢,你先专心跟好此事,我回山会住上一阵,来日你我兄弟再好好聊一聊。”言罢他迈步入山。

樊长老本就不参与今天的喜事,此刻紧紧跟在贺余身后,做徒弟的了解师父的行事做派,开口问道:“师父回来得如此突兀,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贺余不答反问:“林师弟回来了么?”

樊长老摇了摇头,贺余微一皱眉,但未再多言。

辰时之前,新娘喜驾进入离山,之后便是三阿公一行,老头子身后跟了无数妖家,都是天酬地谢楼的朋友、同道,大队人马进入离山。待到吉时新人行礼,之后无量湖仙鳅宫排开喜宴。

凡事都按着妖门的规矩来,苏景也不太明白,反正裘婆婆和三阿公怎么说他便怎么做就是了。

喜典的排场、喜宴的热闹自不必说,苏景和裘婆婆坐在首席,不时起身应酬宾客,一顿喜酒直接从中午喝到了傍晚,所幸苏景现在有些不俗的修为基础,否则以他的应酬往来至少要醉倒七次。

……

“我想喝一杯。”红盖头下,青云小姐的声音懦懦。

新郎官正在外面喝酒,洞房内只有青云和三位喜娘。

三位喜娘闻言同时一惊,年纪最长的那个直接摇头:“阿公吩咐得明白,小姐今天决不能喝酒。”

“特别想喝,一小杯。”青云的声音很轻:“和三位阿姆喝一杯,你们三个照顾我长大,今日出阁,我总要敬你们一杯的。”

喜娘似是动容,笑了:“少来这套,不行!”

这个时候外面轰然大乱,日落西山,新郎官回洞房了,好兄弟全都跟着一起来了,少不了的一番胡闹,最后还是那位老喜娘把妖威略略一绽、唬住了那群小妖怪,连推带搡把他们统统撵走,三位喜娘一番吉祥话送上、就此离开。

为新人关上房门,播散灵识揪出几个躲在附近准备听房的小妖晚辈,三位喜娘同时松了口气,为首那个笑容略带唏嘘:“小姐嫁了……咱们也该去喝她一杯喜酒了。”

从小带大的姑娘出门了,三个阿姆心里有哪能没点感触,另两个同时点头。但过了片刻其中一位忽然低低地惊呼一声:“忘了嘱咐姑爷莫让小姐喝酒了。”

大阿姆笑而摇头:“我没忘,犹豫来着,后来一想还有啥可嘱咐的?两口子,一家人了,敢娶不喝酒的青云过门子,就得敢和喝了酒的青云过日子!”

……

喜宴散了,酒宴却未散,不用再讲究娘家婆家分别,也不用再往来敬酒,三阿公和裘婆婆、苏景坐到一桌,两位老人家实实在在的开心,这个时候苏景当然不会扫兴,陪坐在一旁说笑闲聊。

……

“咦?”青云小姐躺身于软软喜榻,微笑着问道:“苏景当真如此?”

洞房花烛时、心上人笑意盈盈,裘平安又如何忍得住?进屋之后没说两句话就抱起新娘子共赴巫山了,缱绻过后小泥鳅满心欢喜,抱着自己的小娘子甜言蜜语、轻声说笑。

虽然没有满口文章,但小泥鳅那一嘴文绉绉的官话说得字正腔圆,自从他认识青云开始在她面前便一直说官话。以前都装得太好了,现在想改也不那么容易。

不知不觉里,两个人的话题就聊到了苏景身上。

“错不了的,我家主公心怀善念,偏巧我也天生一副柔善心肠,追随在他身边做事,吾心甚慰。”不伦不类的措辞,跟着裘平安把以前听说的、亲眼所见的苏景所做好事拿来当谈资。

青云听得饶有兴趣,伸手指向着桌子一勾,酒壶与酒杯轻飘飘地飞过来,先为裘平安斟酒,跟着不动声色给她自己也满上了。

一杯,一杯,又一杯……突兀一声大笑响起:“哈,喜欢做这与人为善的勾当,这人脑子咋想的?他到底图哈呀?”

裘平安一时没反应过,跟着点头附和,东北腔也被勾出来:“可不咋的……”四字说完突然醒悟,手端酒杯望向青云,愣一愣、吸口气、找回状态、斯文笑了:“娘子去过东北么?”

“哎妈,你别装了!”青云咯咯笑着,把杯中酒泼进嘴巴,从被子里伸出一条白生生地胳膊,挥手在裘平安的肩膀上一拍:“我早知道,你,东北银!我爹也是!”

新娘子手劲不小,打得小泥鳅一晃,险险从床榻摔下去。

……

天将破晓时,三阿公一行告辞而去,裘婆婆把他们送到山门便回去了,天亮时新人要拜见婆家长辈,裘婆婆还得回去等着行礼,三阿公这边就有苏景代她送出一程。

一路送出三十里,三阿公忽然问道:“在齐喜山的时候,我曾对老弟说,我能看得出青云丫头对小泥鳅有几分意思,老弟还记得么?”

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又是无关紧要的一句话,苏景早都忘记了,随口应道:“三阿公看着青云小姐长大,她的心思自然逃不过您老的眼睛。”

“什么小姐不小姐,她是你的晚辈,直呼其名便是了,”三阿公摆了摆手,继续道:“苏老弟有所不知,青云的爹是东北山中挖参客的首领,着实有几分彪悍,若非如此,我那女儿又怎会看上他。”话题来得莫名其妙,苏景只当老头子因嫁外孙女儿而思及爱女,也没去当真,只是点头附和。

“凡间有句话叫做‘儿随母女随父’,青云便是如此了,她的脾气像极了我那位凡人女婿。”三阿公又接着说道。

苏景终于觉出些味道来了:“我以为,青云小姐温文贤淑。”

三阿公笑了起来,不止他,跟在他身后的儿女、孙子等大小金蟾全都笑了:“她温文贤淑?我第一次见她温文贤淑,就是拜访齐喜山见到裘小子的时候!”

“那青云平时是什么样子?”少年目光讶然。

三阿公想了想,才应道:“实不相瞒,对小裘的为人、做派,我都曾仔细查过……就这么说吧,比混,裘小子略胜一筹;比横,青云丫头稍占上风,总的来算应该是伯仲之间、不相上下。”

到了现在苏景哪还不明白三阿公那第一问的来由:平时身边的外孙女跟裘平安似的,有天见到了个男子,突然低眉顺眼变回一副小女子模样……这么大的反差,瞎子也能看出她的心思。

苏景哭笑不得,又追问:“那青云第一次嫁人……不是嫁,那次又是什么状况?”

“这个事情怪我,她不想嫁,我却觉得对方家世还算可以,便直接安排了,但百密一疏,没想到她在乾坤袖里藏了瓶酒。”到现在三阿公也没什么可隐瞒得了,如实相告:“这丫头心里不痛快,坐在轿子里就开始喝酒。不喝酒时,她还能努力收敛些,但一沾了酒,便收不住了。”

那一次,小金蟾大闹喜堂……婆家却不怒反喜:幸亏娶进门前闹了,幸亏没娶成。

“老弟放心,莽撞暴躁是天生的脾气,神仙难改,但是青云丫头的心性,绝对不会错的。以后小两口之间打打闹闹或许难免,但是对长辈、对婆婆的孝顺,同样绝不会有错。这丫头心里明白得很,若她敢忤逆——”三阿公的笑容敛去,正色道:“我天酬地谢楼的家法,就算她是我的外孙女,也照样承担不起。”

苏景不知道该说点啥。

……

鸾被一掀,新媳妇青云猛地坐了起来、一边穿衣,一边伸手去拍夫君,东北腔十足,比小泥鳅说得还地道:“咋还睡呢,天快亮了,给姑姑磕头去,你不想去咋地?”

裘平安没睡,但也没起身,他还有点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什么跟什么,胆小柔弱的青云小姐怎么就变成彪悍凶猛的女妖怪了?

最让裘平安头疼的还不是以后的日子,而是待会那一关。

……

晨钟飘扬,破晓时分,裘婆婆端坐仙鳅宫正堂,等候着新人来问礼。

老太婆的脸扳成了一块冰,心里再如何欢喜,脸上也得紧紧绷住。

待会不止没有好脸色,还要言辞刻薄、随便找理由责难新媳妇,甚至可以出手教训……新婚转早婆婆立威是妖门古来就有的规矩,小裘爹娘都不在了,就由裘婆婆来代替。

越是像样的妖家门户这一关便越发严厉,老裘家虽然人丁单薄,但论古曾与龙王攀亲、论今是正道第一大宗的功勋长辈。一会该如何说、如何做,裘婆婆早都想好了,规矩就是规矩,绝无通融余地!

乍看上去,精怪的行事与修家也没太多区别,可实际上妖门传承了诸多难以理解的古怪教条,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这新婚后的立威便是一例,有些地方凡人也有这样的规矩,不过是个形式罢了,可精怪对此却煞有介事。

……

苏景回来得稍晚,重返仙鳅宫时,正赶上小两口向裘婆婆见礼后出来,只见新媳妇脸色苍白、双眸中泪水盈盈,委屈、惶恐、迷惘等等诸多情绪尽显于面上,裘平安则是一副做梦的神情。

一见苏景,少不得又要问礼,不用裘平安说什么青云就盈盈下拜,苏景受过他们一礼,把几句喜庆话送上后,进门去看裘婆婆。

老太婆拉着苏景坐到身边,稀稀疏疏地眉毛皱了起来:“青云这孩子……唉,我刚刚是不是太苛刻了些?我琢磨着,若把下跪那个换成是我,必定翻脸无疑,她却咬着牙一一忍了……三阿公的家教不得了啊,不光是家教,这天生就是个好孩子,天生了一副柔弱性子!”

“是,肯定是天生了一副柔弱性子。”苏景笑了,正想再说什么,忽见裘婆婆目中精光暴现,显然察觉到什么。

下一刻,大地猛地一跳,隆隆震颤之中,平素隐匿无形的灵气突兀暴躁起来——先是巨力碰撞、跟着高人斗法!

外面闹出的动静太大,即便仙鳅宫处于大湖深处也能清晰察觉。

这时刑堂龚长老的声音传遍离山:“正法除妖,诸峰长老、十三真传速至光明顶,其他弟子各守其位不得擅动!”

他的喝令才落,又是一个女子的猎猎长啸冲天而起……之前听到“光明顶”三字苏景便已面色突变,再听到这声长啸少年陡开双翅急冲而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漏天

甫一离开大湖,苏景吐气开声:“事有内情,不可胡乱伤人!”焦急喊喝声中,少年化身一道金红长虹,直投光明顶。

尚未赶至光明顶,远处突然又是一声唤剑法诀嘹亮,苏景大惊失色,他听得出这个声音:出剑之人并非离山长老,而是刚刚归山不到一天的离山长辈,贺余。

诀动、剑起,再无可更改!

剑落,却不见长剑所在,只有九霄云上、湛湛蓝天中的突兀显出的一道黑色裂隙。

贺余回山并未负剑,不是藏于囊中和收于身体,他是真的没有携剑。从五百年前开始,他去哪里都不再带剑。

他把剑养了起来……养在九天之外!

贺余的剑在天外,随他一声法诀,便有漏天一刺。

真正的离山第一代真传弟子。

穹顶裂隙三里,那之下正巧一朵闲云飘摇,当裂隙绽开,浮云只一颤,也不见它有其他变化。

飞驰中的苏景猛地怪叫一声,无边寒意扑面而来,千丝万缕仿若玄冰冷刺,嘭的一声护身赤炎卷扬,同时火翼倒卷包裹身躯、还有藏于翼中的剑羽四散飘零结做剑域雏形!苏景的火法与剑术尽被激发,只因贺余动剑……或者说只因他看到了这一剑,漏天一剑,本就与苏景全无半点关系。

飞行的势子就此中断,总算苏景应变奇快,及时调整身体勉强平稳落地。就在他双足接触地面时,光明顶方向风雷乍起!

距离尚远苏景看不见战场情形,所幸贺余的冷笑声传来:“好妖女,挡得我这一剑,也算你有些道行!”

苏景惊魂稍定,双翅再起扑向光明顶,正想继续开口喝止,不料心中再现警兆:危势源自高空!苏景本能抬头……那朵云,漏天一剑划过的那朵云。

云还是云,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袅袅云气被那一剑之寒所侵,此刻云儿竟化作一团玄冰,自高空里轰轰烈烈,向着八百里离山当头砸下。

云冰压顶的威力算不得什么,真正让人心底生寒的还是那瞬间便让百里之云结做玄冰的贺余剑意!

守山大篆立生感应,第一重水幕天华剑阵弹指成形,万剑呼啸迎上云冰,将其轰得粉粉碎碎。而冰云爆碎于齑粉之时,苏景也终于赶到了自己的道场。

光明顶已然被一劈两半,千万乌鸦散入莽林噤若寒蝉、扶桑灵木歪斜一旁枝横叶落。

一个三四岁、白白胖胖的囝囝躺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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