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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邪-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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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苏景,经过水灵峰问诊后确定性命无碍,但一时三刻休想能清醒回来。

……

昏迷九天之后,苏景醒了。

缓缓睁开眼睛,一时间尚不知身在何处,苏景脑筋混沌、目光迷惘。

忽然,一个年轻女子闪入视线,笑容从容优雅:“师叔祖醒来了?”语气中的欢喜让人觉得亲切舒服。

离山真传之一、出身水灵峰的扶苏。

认出眼前人,神智随之复苏,之前发生的事情立刻呈映脑海,苏景的心思还陷于光明顶的苦战,陡地坐直身体,旋即剧痛传来四肢百骸发肤屋内无一不疼,惨叫着他又摔回榻上。

扶苏赶忙抢步上前:“师叔祖小心。”

一疼一摔,难受则以,但也让苏景更清醒了些,见到同门弟子、再看看房中情形就明白自己已经脱险,可是心中的疑惑更盛,脱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或许是给他送过贼赃的原因,在苏景面前,扶苏少了一点端庄熟雅、多了些许俏皮活泼:“师叔祖还问怎么回事?全离山的人都想来问您老到底怎么回事。平时韬光养晦深藏不露,看上去不过三境的小小修士,怎就会纵剑成狂,一人一剑大杀四方,诛灭所有了白狗涧逃狱邪魔。”

苏景乐了,没心没肺的:“乍一听还以为你说的是我呢。”

扶苏笑弯了眼睛:“说的就是您老,绝不会错。这可不是我编的,有人证的,言之凿凿。”

苏景笑不下去了。

低头寻思了好一会,他示意扶苏把自己扶坐起来,认真问道:“什么人证、到底怎么说,你给我自己讲一讲。”

“人证”不是人,是个失去躯壳的元神,鼓道人。

离山高手没用多少时间就搜寻出鼓道人的元神,那时它已垂垂将死,且神智完全混沌,说出的话颠三倒四词不达意,几无重点可循。

“鼓道人没说上一阵就魂飞魄散了,长老们把他死前的胡言乱语好一番揣摩,虽然没能得出准确意思,但大概……好像……是你化身疯魔,御剑暴起杀光所有人。”

鼓道人没能给出准确的口供,复苏所说的“推测”来源于鼓道人反复大吼的“小心那小子”、“剑魔化身”、“离山弟子”等几个短词乱句。

扶苏身份斐然,仅次于掌门与诸峰长老,是以对鼓道人的口供她有资格知晓,大概把此事交待过,扶苏反问苏景:“长老们都盼着您快快苏醒,好向您印证事情具体经由。”

可惜,事情的经由苏景不知道。

不是装傻,他是真的不清楚。当夜自己手段用尽,只凭手上最后一柄长剑与邪囡死斗,对方以“指”做剑催动起一道巨大剑影,他则只觉脑中一声轰雷巨响、眼前天地尽化血色,旋即一无所知,直至苏醒。

若苏景“泉下有知”,一定以为当时脑中轰鸣、目见血色是因为中了邪囡的剑、身死道消矣。

另就是在听扶苏讲述现场情形时,苏景心思微动、以一丝神识去探自己的锦绣囊,随即又暗吃一惊:被蛤蟆怪吞掉的冥明尊、被邪囡咬断的庚金剑羽、被他扔出去吓唬人的十三鬼身,竟都被收了回来、安安静静地躺在锦绣囊中。

苏景继续摇头,没去回答扶苏所问,先放出一只乌鸦讯问妖奴伤势,黑风煞和裘平安都没事,伤得比苏景轻得多,在妖气充盈的洞天中休养,用不了多久就能尽数回复。

苏景放心了,至于其它想不清楚的事情,此刻实在懒得多动脑筋,口中换过了话题,和扶苏闲聊了起来,问明了自己昏迷多久、身在何处等事情,随即笑问:“真传弟子修行为第一要务,水灵峰上又有诸多医家圣手坐镇,怎么会劳动你的大驾,我这点伤势哪用得到你亲自照顾。”

扶苏情不自禁压低了声音:“若是师父给你问诊查伤,以他老人家的秘法,只要你三个月内服食过‘天香镇元’他都能查探出来,那样的话可就麻烦大了。我非来不可!”一边说着,她的目光也开始闪烁,果然不是做贼的料子,几年前偷过一次东西,到现在还忍不住心虚。

怕苏景最近吃过天香镇元、更怕师父在疗伤时看出端倪,一听说苏景出事扶苏立刻就从她清修的星峰赶来了。她是水灵峰风长老最得意的弟子,有她代劳风长老乐得清闲。

就是扶苏此举稍嫌孟浪,有些关系亲近的姐妹笑她“莫不是对他动了什么心思?”,其他弟子不敢直接和她打趣,但心里想一想、私下谈笑几句总是难免。为了遮掩做贼事,扶苏忍了……

闲聊之中,扶苏又为苏景问诊,确定他伤势无碍、只差休养功夫后,她起身出门,把苏景醒来的消息报于门中前辈。

长老们进门,剑尖儿剑穗儿仗着师父的宠溺和跟苏景的交情也一起进来,诸长老免不了的一番客套过后提及正题,讯问事情经过以及众人最最关心的、众多邪魔到底是怎么死的。

苏景眨了眨眼睛:“嗯……此事……他们都死了……是啊,是我杀的。都是我杀的。”心虚之情只一闪而过,小师叔就变得目光清澈义正词严,口齿清楚起来:“白狗涧重犯伤我门宗弟子、冒犯八祖道场,凡我离山弟子人人得而诛之。当谨记,除魔卫道,我辈义不容辞。”

长老们寂静无声,没人知道应该说点啥。

第九十章 旷古烁今

反应最快的仍是红长老,躬身道:“谨遵师叔教诲。”

其他长老也是一个样子,躬身行礼重复:“谨遵师叔教诲。”礼数严谨声音整齐,但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干巴巴。

起身后,又是一阵寂静。大伙真心不知晓的该怎么说他。

过了片刻任夺开口:“妖人居心险恶胆大包天,个个该死,这一重自不必说,只是他们都死于师叔手下……还请你仔细解说。”

苏景笑了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任夺岂能让他不开口就蒙混过关,继续道:“此事关系重大,务请实言相告。”

苏景露出来了为难的神色,又在任夺几次催促下,终于应道:“罢了,诸位都是我离山栋梁,便直言相告吧,是陆师叔传承于我的绝顶神通!”

说不清的事情就往陆老祖身上推,无所对证的牛皮永远戳不破。说过后苏景又一本正经的嘱咐道:“陆师叔曾叮嘱于我,这绝顶神通不容外人所知,你等不可泄露出去。”

什么神通能让一个三境小修杀光一群魔头?任夺口气冷淡:“小师叔说笑了。”

六个字,任夺收声。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苏景的话太荒谬,以任夺的身份都不屑去辩驳。

“不屑”是态度,但并非真的不反驳。任夺人老成精,其实以退为进,等着苏景瞪眼问一句“我又何曾说笑”,他再开口直斥,如此一来这番交谈就从“晚辈向小师叔求证”变成“苏景苦苦解释”,其他且不论,至少词锋和气势任夺稳占上风。

不料苏景根本不吱声了,洒然一笑,无声之语不言而喻:爱信不信,有辄你想去。

没能抢到语锋,任夺的大把道理反倒被闷回肚子里没法说了。任夺闷立于当场,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头再开口,只有微微侧头,把一个眼神递了出去。

站在任夺身旁的一位虞姓长老不慌不忙地开口了:“白狗涧二十一名重犯个个邪法惊人魔功了得。这些魔头凑在一起,陆九祖的寒月天河剑固然绝顶于世,只怕也力有未逮。”

虞长老与任夺一向交好,不过他本人平时并不招摇,成天笑呵呵的,看上去老好人一个,说完后稍加停顿,又补充道:“弟子不敢指摘陆九祖,只是心存疑惑、就事论事,陆九祖亲至都难以做到的事情,只凭他老人家传下的一道神通……”

“一夜之间斩杀那二十一个魔头,陆师叔做不到么?”苏景想了想,居然点头附和:“的确做不到……以前做不到、以前他还在离山时的确做不到。”

苏景加重了语气,声音响亮起来:“只是诸位不晓得,师叔最后一次下山之后,又得奇遇炼就惊世神通!”

虞长老摇头:“陆老祖最后一次下山至小师叔归山,前后加起来不过二三十年的工夫,纵然陆老祖得了机遇造化,这短短工夫也不够炼化一道大神通的吧。”

任夺、虞长老等人亮明了架势,今天是一定要把事情较出来个真章的,苏景耐心得很:“普通修家自然是不够时间,但陆师叔是什么人?非常人非常事,他的修行又岂是我们能够揣度的。”

“这个……”虞长老面色踌躇,似乎不愿和师叔争论、却又因“真义所在”不能不说:“小师叔说的道理是没错的,但若只是道理的话,未免成了空谈。”

苏景微笑摇头:“本以为不用多说虞长老就能明白的。”

虞长老恭恭敬敬:“弟子愚钝,请小师叔指点。”

苏景却不再理他,转头望向了剑尖儿剑穗儿两姐妹:“你俩可知,白狗涧中关押的魔头,都是什么样的修为么?”

剑尖儿脆生回答:“九境如意胎或以上,无一例外,都是元神境界。”

苏景嗯了一声:“便是说,他们都还是修家,尚未成仙。”

诸多前辈在场,剑穗儿不敢笑,不过语气轻松:“这是自然,若他们中有仙家,一来早就飞升仙界不存于中土,另则……就算他们还在世上,怕也没有敌手了,岂会被咱们抓来关押。”

苏景追问:“照你们看,以这些魔头的修为,有资格抵御最后的飞仙大劫么?”

剑尖儿瞪大了眼睛:“最后一道升仙大劫?绝不可能,魔头们的手段虽强,但还远远不够登仙的资格。”

剑穗儿顺嘴帮腔:“若他们的劫数到了,只有灰飞烟灭一个下场!”

苏景把话题从魔头引到天劫,继续发问:“登仙最后一劫很凶猛吧?”

前辈怎么问自己就怎么答,这一重是绝不会错的,剑尖儿如实回应:“修行本是逆天行事,那劫数就是天道阻止修家飞仙的最后一道关隘,动用九天之力、引寂上杀灭之雷入劫,蕴乾坤怒、天地威,是这世上最最凶猛的力量。”

苏景点了点头:“陆师叔能过这一劫么?”

言及老祖宗,剑尖儿有些迟疑,剑穗儿则不管哪套,有啥说啥:“陆九祖的境界稍差,第十境的修家渡这最后一劫,不存侥幸、没有希望。”

“是啊,师叔他老人家境界未及、时间却到了,他过不去最后一劫。”说到此处,苏景忽然把语气一转:“可是……师叔的劫数呢?”

苏景笑意浮现:“踏入元神境界后,修士就只剩三千年时间,时辰一到劫数便至!天下修家皆知,离山陆崖九的时辰到了……早在十几年前,他的‘三千年之期’便满了。我还是那一问:他的劫数呢?!”

陆崖九躲避大劫的真相只有苏景自己知道,在场众人谁能答得上来?

苏景的笑意更浓了些:“大劫难渡,终归还是有人闯过去了。远古高人到今时翘楚,不知多少人都闯关登仙。证大道、得永生逍遥,这份成就固然了不起到了极点,但前有古人后继来者,算不得旷古烁今。”

“唯独,陆师叔!”苏景提高了嗓门,重伤之下声音反而有些嘶哑:“大限早至而天劫不见,此事可曾有过先例么?他老人家才是真正的神鬼莫测,才是真正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为何他的天劫不见了?说起来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师叔得了莫大造化,另辟蹊径参透无上神通,硬生生地拖慢了劫数、硬生生地从老天爷手里抢来新的寿数!单只这份手段,试问天下修家哪个能及?莫说与师叔比肩,就连一窥端倪怕是都没资格吧!”

“陆师叔的手段就摆在那里,不过有些弟子没留意吧。”

苏景长吸了一口气:“白狗涧的重犯,哪个不是被关押了几百上千年,纵使修为了得,在禁制下还能继续修炼么?日夜不停受酷刑煎熬,刚刚逃脱之际,能有全盛时的三四成本事就顶到头了;反观陆九祖,连修天大劫都被他拖慢了,这等惊才绝艳之人,传下一道神通、助我一夜之间屠灭廿一妖人,不可能么?很滑稽么?”

除非陆崖九现在从青灯境里钻出来,否则谁能再反驳苏景。

有惶恐、有懊悔、有恍悟、有欢喜,虞长老摆出的表情精彩,连连点头称是。任夺眯起了眼睛、静静注视苏景片刻,终是无法从少年那番“死无对证”的说辞里找出破绽,只冷冷淡淡地说一声:“小师叔好洪亮的声音。”

“讲实话的时候底气足,声音自然响亮。”苏景受之无愧,笑得清澈:“魔头我杀的,都是我杀的。”

第九十一章 面条作祟

到了这个份上事情再没啥可说的了,长老们又对苏景的伤势叮嘱几句,就此告辞。倒是苏景心中还有疑问未解:“请问红长老,那些妖魔鬼怪个个都是罪大恶极,既然如此又何必把他们养在白狗涧,直接杀了岂不更好?”

“暂时留下他们的性命,是因为他们身上都牵扯了些机密事情,比如邪魔的巢穴、又或者妖法魔劲的来源、古器冥丹的藏匿地点等等,就这么说吧,进了白狗涧就死定了,但是在他们死前能再榨出些东西来岂不更好。”

苏景点点头:“重犯里有个四五岁的小女娃,长得蛮讨喜……”

不等问完红长老就知道他说得是哪个:“这个老魔唤作墨灵童,白狗涧的囚徒中以她凶名最为昭著。”

“嗯,杀她我费了不少劲,此人什么来历?”

红长老应道:“邪教出身,但并非修行道上的魔门邪派,而是凡间的邪教,唤作‘至黑天’,拜奉一种叫做‘墨巨灵’的邪神。”

中土天下信仰驳杂教门林立,大至三清佛祖小到山精树怪,都有百姓虔诚拜奉。是以免不了的会有些神棍巫医故弄玄虚、打着神仙旗号愚民敛财,“至黑天”便是这种骗人的教门,它供奉的“墨巨灵”在有识之士看来根本就子虚乌有、是神棍生编硬造出来的。

邪囡的母亲只是个偏荒地方的愚妇,举家信奉“至黑天”,因为有几分姿色被圣教主看上、做了侍妾诞下一名女婴,小娃开始一切都好,但五岁时忽然昏迷,整整十年未醒,身子也再没长高一寸。

待苏醒过来,小女娃就变成了邪囡,不知从哪里传承了可怕的力量与无数邪佞法术,自称墨灵童。从她张开眼睛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杀人,先是身边亲人、法坛中的信徒,继而周边郡县的无辜百姓,诡异的是她杀得人愈多她的本领就越强。

没过多少年,小小邪囡就变成了一方巨孽,她杀人全无道理,似乎获得神力就是为了屠灭世界,修凡不论正邪不分,心情所致她想杀就杀。结果惹来修者围剿,不料此獠的修为远比她之前显露得更高明,被她钻出了口袋逃出生天。

之后墨灵童隐遁世间,不再那么招摇,变得神出鬼没,但却更难对付了。曾参与围剿的门宗被她一一报复伤亡无数,就连不少修家名宿都栽在她手上,最后离山高人出手,墨灵童于海外孤岛“伏诛”。

“伏诛”只是对外边的说辞,墨灵童引出公愤,非杀掉否则难以向同道交代……“伏”是千真万确,“诛”则子虚乌有,墨灵童被囚于白狗涧。

不杀她有两重缘由,一是从她的行事做派来看,这人绝对是个疯子,可实际上她条理清晰心智明澈,那她杀人的道理何在?离山前辈觉得此事蹊跷,更怕墨灵童背后还藏着什么阴谋、背景;另则,墨灵童的一身本领来得实在诡异,一个五岁的娃娃睡了十年便得了接近“远游子”的神力和法术,她的力量来源也非得彻查不可,这才暂时留下了她的性命。

因为口供一直逼问不出来,墨灵童就在白狗涧苟活了千多年,不承想今日险些酿成大祸。

事情说完,红长老告辞离去。

……

随后一段时间,苏景就留在水灵峰疗伤养气。

离山是中土第一流的修行大宗,门徒无数,重要人物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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