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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邪-第4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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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芳猫这次携了一伙子“传说里”的凶狠朋友同游,只觉说不出的开心,先痛快点头应下三尸之言,随即又想了想,说道:“此处往西八百里,有一片清凉山,其中主峰清凉峰景色最是宜人。”
清凉峰算得名胜景致,尤其山顶上的天池,潭深千丈水青如碧,不过等闲之人根本不能接近山顶,那里是一处古人大贵族的行原别苑,主人家姓奎,和方家一样都是世袭伯爵,但他们的势力比起方画虎要强得太多了。
古人奎也来观擂,擂战前夕方芳猫自赤炎城中见到奎家女儿,方芳猫一片热心,相请奎家女儿擂后来驿馆游玩,姐妹们好好聊一聊,不料人家一哂,面上优越十足、目光鄙夷隐隐,淡淡一句“擂后我与家父要去冰凉别苑消暑”打发了她。
如今方芳猫就要带着小相柳去清凉山拜奉闺中“密”友,扬眉吐气去,让看不起自己的旧朋友来见见自己了不起的新朋友。
旁人哪晓得女孩家的心思,反正她怎么指引大家怎么走就是了。
云驾不徐不疾,方芳猫沿途为小相柳指点风土,沿途遇到人烟稠密地方方芳猫都会降下云头,落足于集镇后小姐掏钱请大家品尝当地特色美食,雷动天大欢喜,吃过三顿后就觉得小相柳应该娶了这女子。
不管他们落在哪里,必会引得一阵大乱,一对僮儿如金玉晶莹,三个矮子摞起来不比常人更高,青衣糖人阴冷彪悍,这一群人如此醒目,谁不识得他们!方芳猫乐在其中,浅薄是浅薄,但她开心也来得货真价实。
走走停停,区区八百里行程,一行人足足走了大半天的光景,来到清凉山已是黄昏时分,几个时辰里连吃了七顿饭的雷动天尊觉得该吃晚饭了,招呼着大伙再落云驾,来到山边出一家专营野味的酒寮。点酒要菜众人落座,方芳猫挽起袖子亲自给所有糖人斟酒,跟着举起酒杯对小相柳微笑盈盈,正要敬上一杯,小相柳忽然冷哼了一声:“杀气泄露,这山中的埋伏可不怎么高明。”
方芳猫愣了下,不解:“杀气?埋伏?”
杀气这种东西无嗅无味,但小相柳是什么样的妖物,传承太古凶兽血脉、自幼生于山林,未成道前每时每刻都在做着两件事:猎杀与逃避猎杀!凶兽天识再加漫长年头的磨炼,他对杀气再敏感不过。
大山深处,杀气弥漫,虽还相距遥远,却逃不过小相柳的洞察。
杀气从何而来?自然是埋伏。
谁在埋伏,又要伏击谁?方芳猫引着一群糖人来山中游玩?方芳猫反应过来,俏面上颜色骤变:“山里有埋伏?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小女孩慌了,想要辩解但心中惶恐下全然找不到有力说辞,翻来覆去就只有那句“不是我”。
小相柳又看仔细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下:“嗯,不是你,喝酒吃肉。”
第七百七十五章 中土女冠
真不是方芳猫,她全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小相柳是真正的老江湖,一眼就能看出她是真迷茫还是假慌张。
再说如今古人方巴结上师都嫌来不及,又哪里会陷害;退开万步,就算要害也得请出真正高人,相隔百多里就被小相柳察觉杀气的修家实在不够看。
拈花夹起一根不知名的青菜,放进方芳猫的食碟,笑道:“唐果说不是你就一定不是你,放心吧。想必山中另有杀伐,和咱们无关、无需理会了。”
人在敌境,须得万事小心,虽觉得山深处将起的杀伐与自己一行无关但仍不敢大意,拈花给方芳猫布菜同时,另只手打开扇子给自己扇了两下,扇子一开一动,画上妖女少了两个。
另一旁参莲子对两个细鬼儿点点头,春笋法身仍留在桌上,从神情到动作都木讷许多——真魂脱壳、与两道青蛇煞一同隐身遁入深山查探。
方芳猫这边惊魂稍定,但很快又想起主峰顶上别苑正住着奎姓一家,奎家女儿虽瞧不起自己,可她们小时候曾在一起玩耍,方芳猫心地柔善,回头对自己的随行侍卫叮嘱几句,侍卫躬身告退、赶去别苑给奎家报信、请他们多加小心。
山中埋伏果然不是冲着糖人一行来的,盏茶功夫不到远处杀气暴发,埋伏者已然动手了,再过片刻小相柳嗅到了血腥气味。但,山中并没什么大动静传来,杀戮于无声中进行。
远在方家侍卫回报之前,青蛇煞与细鬼就传回灵讯,是番人与古人之战,大队番人蛮正偷袭主峰、刀锋直指峰顶别苑,前沿驻防的古人兵正被悄然除掉,到现在别苑中的古人还懵然无知,根本不知大难临头。
这种“一嘴毛”的事情,相柳等人连看都懒得看,更不会参与。
再过盏茶功夫,尖锐钟声突然轰鸣开来,别苑中古人终于发觉了敌人偷袭,鸣钟既是示警也是求援;钟声才起,沉闷号角也响彻山峦,乃是番人蛮的冲锋之号,再不掩藏形迹,自四面八方冲向山顶别苑。
相柳、三尸等人无动于衷,继续吃喝,雷动时不时就会赞叹一句这个好吃,那个香甜……方芳猫则变了脸色,有些仓皇无助的样子,以她本意还是想救同族的,但自己力有未逮、身边同伴是真凶猛却无意参与此事,她也不敢出口相求。
不长时间,法术轰鸣声音自山中响起,古人修家的怒声叱喝、番人高手的凄厉长啸混杂,山中打得热闹了。
小相柳停箸,神情冷漠声音亦然,对方芳猫说道:“这种事情,永远莫指望旁人。”
无情说话,实情说话。生死搏杀、性命攸关之事,永远莫指望别人!小相柳独来独往,毕生如是,自己想去打的仗就是自己的仗,与旁人无关,不指望!而苏景相交天下,行事又何尝不是一样。不是没有人与他生死同行,但他从不会指望更不会要求:你和我一起去吧。
方芳猫沉默无言,奎家的灭门之难,岂是她能管得了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小相柳忽又皱了下眉头:天空灵元滚滚震荡,有修家正从远处向着山中急急赶来。
九头蛇灵识辨认清晰,来人的修元不算厚重,境界浅薄,可身法奇快、且饱蕴犀利剑意,是个用剑的好手。
前后几个呼吸的光景,来者冲入大山深处,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口音古怪、说得是半生不熟的驭言:“生番,还我同伴来!”
番人偷袭古人,女子追逐番人来讨要同伴。
女子是另一路,与山中恶战并无直接牵连。
喝断落下,回答她的是番人充满敌意的呼啸声。凭言辞要人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女子剑修再无废话,下一刻剑咒自她口中响亮冲起,女子荡剑冲入混战!
也就是这剑咒响起的一瞬,小相柳面色再变,浓浓惊诧充斥目光,再眨眼青衣糖人冲天去!又何止相柳一个人,三尸、参莲子尽数拔身,利剑出鞘寒光纵横,法诀在手灵元轰动,苏景身边一群凶神恶煞全部纵跃而起,赶赴山中战场。
众人纵身去往战场,只因女子剑修那一声咒言!
不会她的法术,但一群糖人至少能够听出,女子正施展的剑咒为中土才有的修家敕令!
方芳猫知晓他们都是厉害人物,可这群家伙一路八百里游玩相伴,大都有说有笑或是和和气气或是胡闹耍宝,除唐果一个外余者都让人很容易亲近……直到此刻个个显露峥嵘,刹那反差,方芳猫真就觉得,自己正置身于有一片正崩裂的大山脚下:渺小、无力、仓皇。
皆为巨兽,独她是一只小小蚂蚁。
方芳猫的脸色愈发苍白了,突然觉得脚下微微一轻,是参莲子散过一片绿叶将她托浮而起,大弟子仁厚心肠,觉得把方芳猫一个人丢在这里不如跟着大家身边安全,带着她一起向山中赶去。
旋即方芳猫如坠梦中,噩梦,满满鲜血颜色、无尽惨呼号啕的杀戮梦境!
……
霖铃城,夏家大宅,厅堂正中方桌陈列,一副绢棋盘铺开,盘上黑白落字十余枚,只是棋桌两侧圆凳空空,并无人落座,摆棋之人坐在厅堂的大椅上,两个人坐一把椅子。
三尸等人已然离去一天了,苏景、不听躺过夏家的大床,早就起身重返正堂,没有正经事,全无志气似的两人腻在一起,苏景坐在椅上,不听靠在苏景怀中,低声说笑着。
突然门外传来人声嘈杂,出去游玩的众人都回来了,三尸大呼小叫,好像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跟着苏景来驭界之人个个修为了得,脚下何其迅捷,说话声传入时候他们已然步入正堂,再看苏景不听,对坐于棋盘两边,你扣着黑子我摸着白匣,坐姿端端正正,面带清淡笑容。得闲不厮混,弄棋以消遣,果然一对神仙眷侣。
手执黑子、摆足模样,苏景抬起头想问他们游玩得怎样,脱口却是“咦”了一声:多了两个。
三尸一行人中,多出了两个糖人女子,一个双十出头丫鬟打扮的俏丽女子,但面色晦暗目光散落,显然有伤在身;另个则是面目焦黄一中年女冠。
丫鬟打扮?驭界婢女可是另一副装束,受伤的女子衣着为中土服色;女冠就更“干脆”了,此间世界根本就没有道士这回事。
但不等苏景开口,俏丫鬟就抢先笑道:“奴儿夭夭拜见佑世真君。”字正腔圆,正宗东土汉话,带了几分江南口音,体魄受创中气不足更闲的字糯声软。
佑世真君名满中土,莫说修行中人,就是凡间百姓又有几人不识君。
看服饰就大概知道对方来历了,是以被俏丫鬟叫破身份苏景并不如何惊讶。
丫鬟他不认识,但对这女冠有印象。之前未曾谋面,不过前面几十年里中年黄面女冠在东土颇有名气:三路来历不明的修家,四处去挑战因灵元大潮而新崛起的门宗,披了画皮的苏景是一路,黄面女冠也是其中一路。
黄面女冠也面露笑容,与奴儿夭夭的笑意相比,她笑容更亲切,由衷地轻松和开心,伸手自面上一抹面目陡变,二十上下的女子,五官清秀气韵宁怡,可眼角眉梢间又天生了一份媚气。
撤去画皮同时,幻声法术也一并散掉,女冠的本来声音带了少许沙哑:“涅罗后进弟子蜂侨,拜见苏师叔祖。”
辈分算得清清楚楚,礼数更是一丝不苟,当年在剑冢采剑时曾与苏景有过一面之缘的涅罗坞蜂侨对苏景行晚辈大礼。对外门朋友苏景不以长辈自居,离座位伸手搀扶,喜道:“你怎也来了这里?在中土时启巧还专门提到过你,要我寻访你的踪迹,这可太巧了些……就你们几个,咱家大队人马杀到?”
不听则望向相柳等人,目光里满满纳闷。不用等她发问雷动就开口道:“大伙跟着方芳猫去清凉山游玩,正赶上番人蛮大队人马偷袭山中古人贵族,此事与我等没关系,本不想出手,没想到蜂侨道友凌空赶来,要从番人手里解救同伴。”
当时众人不知黄面女冠是天宗同道,不过认出了她的咒言、知道她是来自中土的修家,岂能坐视不理。一群阎王爷从天而降,番人倒足大霉,一下子从猎人变成了猎物,想逃都没的机会,被糖人狠打伤亡惨重,随队携带的一个俘虏也被糖人轻松救走,就是那个俏丽丫鬟了。
方芳猫也在场,大家都说汉话她听不懂,圆溜溜的眸子里尽是迷惘。
不过口中言话不同,人名发音是不会让改变的,方芳猫听得雷动提起自己,赶忙在俏面上挂起微笑,向他和不听点头致意,值得一提的,方芳猫的笑容里颇有些得意——不是对糖人,而是因那清凉山一战。
糖人出手,相助两个女子同时也顺便救下了奎姓伯爵一家的性命。回想方才,大战落定后,在清凉峰顶,势利旧友向自己道谢时,对方面上惊讶、羡慕、感激、嫉妒诸多情绪混杂于一起的古怪表情,方芳猫心里说不出的欢喜得意!
第七百七十六章 真嫩
雷动说话、方芳猫得意同时,涅罗坞蜂侨也开口回答苏景的问题:“启禀苏师叔祖,我来此间是因一桩意外,意外发生时候晚辈与三位掘谷弟子,正在查探东土西北修罗涧。落入这世界后我身边就只剩夭夭姑娘,另两位掘谷传人不见了,不知有没有过来。”
蜂侨暂不提如何来到驭界,只说来之后的情形,她和夭夭不如苏景走运,直接掉进了番人窝里,还不等弄清楚怎么回事便开始动法打杀,那一战之苦不作赘言,不断冲杀之中两位中土女子失散,蜂侨最终逃出生天,夭夭则被番人所擒。
这倒不是夭夭的本领不如蜂侨,只是夭夭太不走运,逃亡路上尽遇到番子高手这才失手遭擒。
虽然和夭夭全无交情,但是天宗弟子自幼得名师教导心中早养下“道义”两字,不会轻易舍弃同伴,何况置身于陌生世界,孤身一人的滋味实在不好受。蜂侨一直在寻找机会救回夭夭,待到后来番人倾巢而出,自荒僻野岭潜行入清凉山准备猎杀古人贵族,俘虏被他们随军携带,蜂侨一路上远远跟踪,待番人攻山时她也出手想要救出同伴,不承想又遇到了另一群老乡……更让她觉得亲近、真正志同道合之伴。
先把苏景当头疑问解释清楚,蜂侨正待细说自己在中土遭遇的那场意外,忽见苏景面露惊骇,下一刻蜂侨也有所察觉,一道狂猛贲烈的力量,正在远方向着霖铃城急行而来。
力未至,威势业已催枯灵识、攻杀入心!一行人忙不迭跃出大宅抬头观望,目中只见天际血云滚滚,飞驰如电!
刚被救回来城中的女修夭夭发出一声尖叫:“怎会是天劫……我的升仙劫?!”
劫数因修家而起,是以应劫者对劫云感知远胜旁人,苏景不听等人还未探明那重血云中究竟藏蕴何物时,夭夭已然明白:这是她的飞仙劫数!
但又怎么可能,她才刚破如意胎,相距元神修家的三千年大限还有两千二百年……怎会现在劫数就到了。
苏景心中一动,急声问:“从你修行日起,至今两千年整?”
性命劫数、心神大乱,夭夭本能回答:“应该……差不多吧。”
具体时日她没记清楚,毕竟对中土修家来说,什么时候开始修行不算顶顶重要事情,大概年载是记得的,可具体要有零有整地算明白却难……她不记得、天记得!两千年前的今月今日今时今刻,还是稚童的夭夭在那位面带伤疤的青衣公子指点下,将一滴天地灵元吸敛入身、正式踏入修行道。
新天治,两千年!才脱虎口的中土女修又迎来驭界飞仙劫!
莫说夭夭身遭重创,即便她毫发无伤修元盈满,凭她十境修为也休想挡下此劫。夭夭面色惨白、心思全然混乱了,目光凄苦无助望向苏景。
分不清是悲是怒还是怕、夭夭只觉胸口被堵住了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她的目光苏景又怎能看不懂:救我。
求你救我。
眸儿酸楚,眼帘本能落下,剪断了凄然目光,夭夭眨眼。可是不等她再开目,血云至天劫到,银弧中天威浩浩,挟持万钧巨力轰杀中土女修!
此刻旁人即便置身血云下、哪怕合身扑挡在夭夭头顶,此人也感受不到天劫的丁点力量,夭夭受到的打击同样不会减少半分……天劫与旁人无涉,但别人也休想为夭夭挡劫数。
受伤母狼般的啸声自劫云下响起,没人能辨出那声音是夭夭的哭还是怒。
夭夭毕生都追随于疤面青衣身边,敢与这样的主人为伍她自然不怕死,只是她不想死得那么不明不白,伤痛身躯中残损修元尽数暴发,明知必死无疑却仍要誓死一拼。
不甘所以不屈,不屈所以反抗,反抗所以更痛苦,夭夭不求好死,她愤怒!
以前夭夭极少在修行道上露面,包括蜂侨在内苏景这边无人知道她的身份,眼看着东土来的修家糊里糊涂入劫数,看着她咬牙切齿满心愤怒地徒劳抵抗,人人心中不忍,拈花心肠软黯然长叹,可是这声叹息未完忽然眼前一花,女修夭夭与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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