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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邪-第4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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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地下的石宫原本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了三千年,也平静了三千年。可现在地宫内光色诡变,诸般玄光自地面下透射出来,忽明忽暗颜色变化无端。
生来就驻守此处的镇士全部自石壁中跨出,错落端坐结世代相传的封灭大阵,与地下封印中伴随玄光而出的怪力苦苦相抗着。
封印躁动。
星天劫数后,中土人间快一个甲子的安稳日子,差不多过到头了。
一位年老镇士,形销骨立、躺在沈河与林清畔面前。老人的身体已经冰冷,再没丝毫生机。他本为这一代镇士之首,但一身法力已然消耗到涓滴不剩,油尽灯枯与世长辞。
静默一阵,沈河开口了,他的声音平静:“一重封印,两道出路?”
封印躁动、堪堪破碎固然惹人忧虑,但就在昨天、镇士首领在把自己最后一点力量注入地下加固封印时领受到的另一重玄机,更让人吃惊:这一道封印法术,可能镇压着两个出口。
濒死一刻、灵犀乍现。隐约看到可怕真相,镇士首领也不敢就此肯定。但如此大事岂敢掉以轻心,拼着最后一口气留下消息,丧身前最后的八个字:一重封印,两道出路。
他死了。
镇士是法灵,他们因封印上的法度而生,死后魂魄力量也会重归封印法术内,不入阴阳轮回,或者说他们毕生守护的封禁就是他们的轮回。
沈河重又闭合双目,潜心思索……封印如锁,牢牢锁住六耳进入世界的大门,道理如此,但法术事情不能完全以凡俗目光去审度。对沈河、林清畔这等学识广博心智纵深的大修家来说,此事不难理解:
封印锁门没错,但当封印行转正常的时候,于地下国度中的六耳来说,这扇“门”是不存在的。看不见摸不到灵识无所察探,没有出路,不见大门。
当封印失去效力,通往世界的大路就会显现,而且可能不止一条路!
不管究竟有几条路,可以确定的是,其中最最宽阔平坦的一条大路的出口就是离山深处、封印所在地方。
可是这封印三千年前曾破碎过一次,六耳只从离山深处杀出,其他地方并未见到地下杀猕的痕迹……这也不难解释,或许是小路、或许是秘径,很可能六耳杀猕自己也不知道封印下还有另一条路。上一次封印破裂时大路明显,小路隐秘,地下六耳未曾发现第二条路,当离山前辈与镇士联手重固封印,两条路同时消失不见。
六耳未能察觉,离山高人也没有想到……只是上次六耳不知有“第二条路”,不代表这一次他们仍不会发现。
“第二条路……若当真存在……出口会在何处……”沈河声音很轻,语气却沉。
杀猕大患,若封印是第一道守护,那离山弟子、修行正道便是第二道守护,要将强敌封挡门外才能免去人间浩劫,可那“第二条路”,一下子让即将到来的恶战变得更复杂、更险恶。
……
东土西北,荒丘野岭中,一块巨石高耸,石上三个朱红大字:修罗涧。
大潮催生出来的修行门宗之一,道法颇有几分精彩之处,在诸多新起修宗中算得优秀。但开宗老祖性情骄狂,门下弟子也一般狂妄,虽还不曾去天宗挑战,但也没少去搅扰附近的传统修宗,屡屡得胜而归,修罗剑门徒愈发骄横了。
忽然间,空荡荡的荒山上人影闪动,一位中年女冠凭空显身。女道士面皮焦黄长相普通,但双眸转动之际颇有灵韵,隐隐透出一份清甜妩媚。
女冠迈步上前,走向修罗涧的巨石宗碑,但还未到近前,空中忽又传来一串银铃似的笑声:“姐姐是修罗涧弟子?或是同修道友来客门到访?”声音落,一个红衣裙俏丫鬟落地,笑眯眯的挡在了女冠身前。
丫鬟身后还有两人:一个大头侏儒,凡俗世间大户人家的管家打扮,手中四平八稳地端着一只铜盆,内中两条锦鲤有得正欢快;另一个人浓眉大眼,二十出头的后生。
第七百三十六章 上路
丫鬟落到地面,看得清楚了,又是“哎呀”一声低呼:“小妹眼拙,人在天空时候未能认出仙家法驾,游云观主万勿见怪。”
黄面女冠目光扫过对面三人,开口时声音沙哑:“掘谷高人,声名远播,今曰偶遇荣幸之至。”
修行道上,三伙子转扫新晋修宗的莫名人物,无影、掘谷、游云观,一般的名声响亮,掘谷、游云一见对方模样哪还猜不到面前是谁。
不仅知道对方名号,也晓得人家来做什么,今曰修罗涧吉星高照,两方煞星同时找上了门。
“掘谷”弟子,扮作大眼后生的叶非为首,叶非想了下,对女冠做了“你请”的手势。大有身份之人,犯不着为了打一个新晋小宗起争执,这次打人的机会,“掘谷”让给“游云观”了。
但叶非并未立刻离开,只因听说修罗涧法术别有精妙之处,叶非不去动手但总得见识一下,另外待女冠胜出后,他还想和这黄面女道士做一次剑术试炼。
或是看透了对方心思,或是存了与叶非一样的念头,黄面女冠一笑:“多谢,待战罢修罗涧主人,再请掘谷高人赐教,感激不尽。”说完,抬手一道剑光击向前方门碑巨石。
门碑无异脸面,岂容外人随便来打,以惯例而论此处应有知客弟子昼夜值守,可不知是修罗涧太过托大还是其他什么缘由,门碑附近并无弟子守护,由得“游云观”和“掘谷”在此聊天都无人过来查看。更古怪的女冠的剑气打上门碑,山岭间依旧荒凉寂静,不见丝毫动静。
叶非驾前红衣丫鬟咯咯笑:“莫不是修罗涧提前得到了消息,知道游云观主要来论剑,提前逃了个干净?”
“道友说笑了。”女冠语气轻松相应,再起剑气时劲力霸道许多,啪一声脆响里偌大岩石爆碎化齑粉,直接随风归烟去,连丁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不再是敲打脸面,干脆连面皮都撕扯了下来,如此混横的手段施出,山中立刻有了动静,前方百丈明耀黄色光芒冲腾,结化金环向四下里横扫开去,遮山画皮就此撤销,众人眼中景色陡变:宽宏巨壑横陈地面,裂谷宽逾万丈,站于此岸以凡俗目光眺望,是望不见彼岸的。
裂谷不知深几许,两侧岩壁斜倾向下,沿壁有阶梯开凿,另有楼阁亭宇零零星星地分布着,但大都未竣工,显得颇为潦草,毕竟才开宗几十年,谈不到传承更说不上根基,哪会有像样的规模。
门宗显现,仍不见修罗涧弟子出面,女冠扬声通名,裂谷中只有声声回音……竟似真的没有人。
女冠皱了皱眉头,扬手向着半空一抓,仿佛时光倒流似的,刚刚随风散去的门碑齑粉又急急流转回来。女冠随意从中抓了一把,以灵识稍加辨别便明白了:修罗涧门碑与遮山画皮的法术接连一体,画皮撤去不是山涧中的修家所为,而是门碑碎了画皮自然失效、撤销。
随即女冠又将一道灵识打下山涧,大概一探并未发觉修家气意。
女冠乔装、本为正道名门弟子,来挑战没错,但砸招牌已是“极限”,不会主动跑到人家家里去,何况这座修罗涧的修家、弟子去了何处她才懒得理会,没人就拉倒。女冠转目望向叶非:“主人家不在,就请公子赐教吧。”
叶非点点头,但才刚取出自己的长剑,山涧深处突然传出一声凄厉惨叫。
惨叫乍起,乍落。声到半截戛然而止。叶非微一愣,继而笑道:“呼喊如此凄惨,怕是死得不怎么痛快。”
女冠稀疏眉毛微皱,名门正道传人,遇到这种情形当做探查,这和对方敞开门户但不能主动进入是两回事了。
叶非把刚取出的长剑又收回了袖中,笑道:“我也好奇得很,想先下去看一看,观主可愿同行?”言罢也不管女冠点头还是摇头,他已带上两个手下纵身跃入山涧。
女冠心念转动,法术行运护身、几件宝物灵犀牵引蓄势,做好万全准备,脚下重重清风鼓荡,飞去山涧深处。
……
“你差点破道飞仙?”幽冥中、云驾上,苏景满眼惊骇,瞪着面前的小相柳。
“相柳自在,迥异别类,是你见识短浅,大惊小怪不嫌无聊么。”小相柳的声音一贯冷冰冰,但大家的交情摆在那里,口中再如何不耐烦,该解释的事情也照样会对朋友解说明白:“相柳九头九命,修行路上也会遭遇九杀九劫,九杀就是九次生死大难,熬过了没好处,熬不过就身死道消;九劫也差不多,但稍有不同。”
九杀是命中注定;九劫是修行所致。
杀、劫都是要命的事情,但本质差别云泥,不可混于一谈。
之前岁月,相柳已经历遍九杀,九劫也度其六,近年闭关于本族发源祥地,收获极大修为突飞猛进,迎来第七劫。
相柳一族为天地异数,它们的修行路途也有独特之处:
九道劫数全都成功扛下,不是一定就能飞仙;反过来一样,每次劫数落下时,也都有可能就在当劫中得金身破天宇、登足仙庭去!
次次都可能飞仙去,到头来没准一场空,无定数、看你造化了。
相柳在阳间刚刚领受第七劫,劫数中灵光绽灵犀动,此乃劫中藏仙路的征兆,九头蛇心中狂喜全力应劫,果然于挡下劫数后刹那、天旋地转,无可抗拒的巨大力量袭来,将其抽离人间……只是万万没想到的,自己没能飞仙,反倒是进入了阴曹地府。
可把相柳气坏了,不过他是闷罐子,越生气脸上越不显相,反正见“人”就杀便是了,万鬼扑来正和他心意。
打杀了一天,堆起一座丧鬼尸山,小相柳心里的闷气也出得差不多了,四仰八叉在苏景云驾上一趟:“我已经想过,会来地府不外两个缘由。一是我相柳一脉传承遗失不少,藏于九劫中的可能不止飞仙途,也有黄泉路,但不见了前人记载,我不晓得而已;又或者……灵元大潮到来突兀,扰乱了阳间气象,让事情出了偏差。”
说话间、叹口气,放下了:“无妨,还有第八、第九两道劫数,两次机会。”
苏景替他着急:“万一后两次也未能飞升,你就长守人间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相柳本懒得回答,不过想了想还是应了一声,懒洋洋的声音。
“没事啊,”苏景笑了起来:“我尚有一道大愿在身,到我飞升时候,你若确定走不了了,我行愿带你上去!反正把你留在人间也是祸害,弄走了事。”
苏景一句话把事情支开上千年,相柳这次真正懒得理他了……奔波了一趟,重返封天都,这倒是正好了,阴阳路可容两人往返,三尸用不到这条路,苏景一个人走颇有些浪费,带上小相柳也算实惠。
三尸没和苏景一起去接小相柳,拉上顾小君不知去忙活些什么,苏景返回时他们也不在总衙内。苏景不去管他们,径自找到尤大人,后者就此动法、开启阴阳路送苏景相柳返回阳间。
手印起、咒令生,封天都总衙地下深处咚咚闷响,浩大法力升腾流转,燃香功夫过后猛见一道乌光自地下冲腾而出,先笼罩了苏景与相柳,随即乌光直奔天际划去。
也是这个时候,施法中的尤朗峥面色突变,急急将一道神识打去花青花处,嘶声传令:“速去离山,封途断路!”
就只有主持“阴阳路”法术的尤大人能明白,这条路出了问题……不是路有问题,更不是法术错误,麻烦在:另一端。
路有始末,一头在幽冥封天都,另端阳间离山深处,再正常不过,这条阴阳路本就是大判官给苏景专门开辟的。
不施法开路时无以察觉,但当法术成形、苏景与小相柳已告“上路”后尤朗峥惊诧察觉,路的另一端、离山深处中正透出一道诡怪力量,与“路法”颇有相似地方,两股法力的本源几乎就八九成的相似!
这便如河海交汇,终点一下子又变成了另一个——阴阳路正把苏景、相柳送去阳间离山中那道突兀冒出的怪力中去。
阴阳路唤作“路”,其实是一道破界法术;另端冒出来的法术法力与判官法度相似,自然也是一道“界法”、通联着另一处未知世界。两道力量融汇、两道法术归一,判官老爷正把王爷扔去那方莫名世界。
另外值得一提的,虽未亲自去看,但尤大判听苏景讲过离山深处有一座镇压着旧圆凶獠的封印,由此他大概能猜到“对面”怪力来自何处……尤大判知道自己正把苏景往六耳杀猕的疆域中送去,这让他如何能不惊急!
明知后果严重,大判也不能就此中断手上法术,破界之法贸然中断,途中人要么随路碎而身崩魂灭、要么永远迷失虚空再不得回,唯一希望仅在于另位大判能及时赶赴人间、路彼端,施法断路截下苏景……
阳世间,离山中,突然一道阴风扑起,花青花直接显身地宫深处。
沈河仍在地宫内,乍见花青花赶到,掌门面露感激:“阴司出手、相助凡间备战抗敌,沈河感激不尽!”
花青花顾不得解释,火急火燎施法探“路”,下一刻面色灰败,脱口:“晚了、完了!”
晚了,完了,花青花来晚了,法术已告完结,苏景带着小相柳钻进封印那一头了,人间、妖域年轻人中最最顶尖的两个,闯入六耳杀猕疆域去了!
沈河不解,正向发问忽又察觉到什么,伸出手掌向面前空气捏去,一枚冰身火翼的蝴蝶被他拿到了手中。涅罗坞有灵讯传来。
掌门去解读灵讯,林清畔则追问花青花:“大人所说晚了完了,所指何意?”
花青花想了想自己身在何处,权衡了下若告诉对方“我家大人把你家师叔扔去六耳疆域、他死定了”后自己的性命安危,合手对林清畔施礼,微笑道:“下官尚有要务在身,再会、再会。”说着身形溜溜转,化归阴风跑回幽冥。
待回到封天都,又赶忙录了一块玉简把事情始末说清楚,这等大事说到底也不能隐瞒离山,又唤过一个小差官,命他把玉简给离山送去,明知对方不可能为难一个小鬼头,花青花还是着意嘱咐:“交了玉简,就说得赶快回来复命,万勿多留速速回来。”
大判刚走,小鬼又来,沈河真人刚读过涅罗坞传来的灵讯,还未及相告于身边林师叔,就再去读花青花送来的玉简。
林清畔等在一旁,见了判官、见了小鬼,自也想起了自家师弟,开口道:“幽冥已知封印躁动,师弟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启禀林师叔,苏师叔直接过去了。”
第七百三十七章 好胆色
“下雪了啊?”茫茫天地,一片银白,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无风。苏景站在没膝积雪中,抬头看着天。
“嗯,下雪了。”身边小相柳有些发愣,随口回答。
把目光从满天阴云中收回来,苏景望向远方:“这是哪里?”
小相柳犹豫了下,挑了个绝不会错的答案相应:“肯定不是离山。”
话音刚落,相柳目中陡显凄厉,分光化影急急后撤,苏景则拔身而起,火翼挥动一飞冲天!
就在两人刚刚站立地方,一头怪物自厚厚积雪下凶狠扑出……
苏景、相柳到达封印彼端的那天,大雪下疯了这座乾坤。
……
中土人间,离山地宫,沈河将花青花的玉简之言大概讲与林清畔知道。
话说完、稍停顿,沈河深吸一口气,未再议论苏景,就此换过了话题:“阴司鬼差来送信前,涅罗坞传来灵讯、他家在外游历的弟子遇到了一件蹊跷事……若我所料不差,他们可能找到了封印的另个出口。此刻涅罗坞诸位祭酒正赶去那里,这一趟要劳动师叔法驾了。西北戈壁边缘,修罗涧。”
一重封印,两条出路,中土世界福祸攸关的大事,离山非得排遣高人去做确认不可。
林清畔伸手指了指地面:“这里的事情……”
“弟子会盯住,师叔放心。”不等林清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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