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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邪-第3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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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障不是不能破,但想要破它绝非易事。

如果依着陆角的想法,携美同游玩耍人间,于蓝祈而言,“情”无碍,但“性”却是松散了,时时刻刻守在心上人身边,情再深性却平和,难破障难飞仙。

兄长想出的办法,便是蓝祈的漫长归宿:山核小院。

荒山之中,八祖端坐树下,对着一头恶狼诉说往事。当时郎万一很想听下去,可他已经完全迷糊了。到底还是一头狼,不解人间风情,更不晓得修行道理,他能不糊涂才怪。

陆角只是在讲自己的故事,哪怕唯一的听众都听不懂,他也无意解释什么,继续道:“老大想出的办法,是以‘得失’之悟破她的情极障。”

她在院中,不见天日,她有家、有陆角,却没了世界。

他的解释牵强,以她看来其实就是自私,可她无怨无悔,她也千年沉闷。

直到一天,时机成熟,他一剑劈开那小院,领她见同门、见弟子、传书天下她为吾妻、与吾偕老,那一刻天地同归举山齐贺,整座世界携万钧喜悦直冲心窍……那就是蓝祈破障、悟道的一刻!

能不能成功,大祖也没有把握,不过两三成的胜算,但值得一试。

“酒。”苏景道。

郎万一又取出一枚酒袋地上,苏景接过来,并未昂首痛饮,只把一口酒灌入口中。不急着吞咽,让烈酒在舌尖来回滚荡,当然不是品评味道,他只要那种“刺激”喉舌的感觉。

事情和苏景所知大相径庭,不是没人知晓光明顶山核中藏了蓝祈,这个主意就是大祖所出;更不是陆角怕她的身份会影响自己、影响离山,那些都是为了绷紧她心性的做作之词,陆角如此对待蓝祈,只是为了争一个机会。

穷尽天地仍并肩厮守的机会。

不过此事也只有大祖知晓,陆角八没再告诉旁人。

只是提前的算计再如何周密,也追赶不上后来的变化,陆角放松了身体,对面前的恶狼笑了下:“后来,我被恶魂侵体。这份伤害来得极大,只有我自己明白,魂魄受损,我飞升的希望渺茫。但她还有机会……可时机未到,她的境界还不够,那时候劈开光明顶没有一点用处。”

“我夺了一头神物的魂魄来杀灭侵体恶魂……我心里明白得很,饮鸩止渴罢了,神物的魂魄灭掉恶魂,可它何尝不是另一头恶魂!”

“既然如此又何必麻烦,还平白害了一头神物?神物无辜,我的公道何在?”陆角八声音喃喃,似有痛苦,却并无悔意,自问自答:“我总得撑到她飞仙后再死。”

“可到底还是败了,我以为至少能在坚持三四个甲子,她就快破入第十二境了,当来得及。没想到夺魂神物之后,我只撑了七十年,来不及了。”

话说完,红袍老者沉默。长长的讲述,其间有几次老者都面露笑容,可他的眉心始终微蹙,他担心。

他已无能为力,但无法放松心怀,担心。院中之人,生死牵挂。

“院中人,师娘蓝祈早已破开小院,不久后一朝悟道,破界飞升,如今已置身仙庭。”苏景忽然开口。

“当真?”郎万一猛抬头,望向苏景。

“千真万确,她飞仙时,我就在身旁。”

苏景笑了,郎万一也笑了。

笑容里有开心,有唏嘘,有感慨,也有敬佩。虽然后来事情接连变化,可大师娘蓝祈最终飞升的道理,正是大祖刘旋一所说的“以得失破情极障”。

蓝祈飞升,陆角得偿所愿,所有辛苦都是值得的。

特意向郎万一问起蓝祈,只因苏景心中小小的一个“结”,师父把她藏在山核,自私了。

此刻苏景释然。

陆角八就是陆角八,不负他的荣光。

第五百二十七章 口角含春

阳间、东土、离山。

沈河席地而坐,昂首望天,喃喃自语中略带了些欣喜:“终于下雨了。”

雨不大,淅淅沥沥的,掌门真人不避不躲也不曾施法蒸干水汽,就那么惬意微笑着坐在雨中,任发髻衣袍都被打湿。

离山坐落于东土汉境的东南隅,多水之地,一年四季从来都是不缺雨水,今年也不例外。

不缺雨水,掌门人那一句“终于下雨了”就显得有些无端了……沈河会有这样的说法,只因之前整整半个月,天上都在打雷。

十五天,离山天顶阴云密布,隆隆雷声从未有过片刻停歇,但雨水一滴不落,直到此刻,总算下起了雨。

不提雨水只说一连半月的闷雷,这样的天象委实反常,若是放在凡人稠密的地方,怕早都会引起恐慌,可沈河真人和离山诸位长老,全都面带欣慰目藏欣喜:贺余师伯在闭关做最后领悟。

若他未能抓住那“灵机”、未能寻得“大逍遥问”的真谛,就算枯坐万年,也引不来天象变化;反之,他有所斩获,才会引动天意地势,才会有这种诡怪天气。

十五天,雷连绵,是他把握到玄机的象征。

把握玄机不一定能成功破悟,可想要破悟非得先把握玄机不可。

左右无人,沈河伸了个懒腰,再大大的打个哈欠,喜滋滋的舒服,这举止俗不可耐,全无高人风范……

东天剑尊庐内,说过“山中院、院中人”,苏景又和郎万一聊了许久,话题层出不请,但话中人物只有一个:陆角八。

直到最后,郎万一把自己所有有关陆角的记忆统统说尽,苏景仍意犹未尽,两个人喝光了郎万一的酒。

随后苏景带上郎万一去往阴阳司,判官落印即刻放行,再唤来平时负责和离山联络的二差头马喜,捎上苏景的口讯、带着狼魂去往离山。

临行之前,苏景加重语气嘱托道:“阳间的规矩和幽冥大相径庭,虽也弱肉强食,但还有礼法约束,离山剑宗匡扶人间,规矩不算大可也不能算小……”

郎万一笑着点点头:“放心,能去他老人家的道场常驻、修行,是我的福气,绝不会造次。倒是你这边,杨三郎绝非等闲之辈,你自己小心。”

两人拱手作别,冥殿中法度行转,郎万一与马喜的身形消失于一团幽光之内。

苏景长呼、长吸,转身向后殿走去,脸上笑容清透。

苏景心底那个小小的结被打开了,他想要崇敬之人的确值得崇敬,足够欢喜;师父和莫耶蓝祈,前辈情事让人唏嘘,而蓝祈最终破开了那院子、飞去了仙界,师父达成所愿,足够欢喜!

跨入后园才走两步,香风飘过一个窈窕身形闪到面前,拦住了去路。

不听似笑非笑,仔仔细细端详着苏景:“看你这小魔头眼中潋滟、口角含春……”说着,她混没规矩的,居然昂起素手捏住了苏景的下颌:“啧啧,一副荡漾的俏模样啊!”

小妖女摆出来一副大爷看小妞的样子,洋洋得意,正想再问苏景从朗万一处得来什么好消息以至笑容满面,不料被自己捏住下颌的那个小子,就势把脸凑了过来,又快又软又轻,就那么一下子亲住了自己的嘴巴。

不听的修为如何?咫尺之间一柄飞剑偷袭她都能从容闪避,却没能躲开苏景的嘴……

腾地一下子,小妖女脸红。

苏景亲得快,一中便退,退后半步,修行事情不分男女,可情爱事情上天生就是男子强势,不听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子,中了一“嘴巴”后檀口微张傻傻得发愣。苏景比着她刚才的得意洋洋更得意洋洋:“我口角含春?春色香甜,要不要再尝。”

就在这个时候,戚东来甩着手走进后园:“苏景,那个郎万一当真知晓八祖的事情,可有什么有趣事情说给我……咦?”

无论修为、经历、见识,在年青一代的修家中,戚东来都算得出类拔萃,走进园子一看,两人面对面,苏景笑眯眯、不听正发呆,凭他的眼力和心思,当即就明白他俩你浓我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若是旁人,会转头就走,可戚东来不,一边说“哦,我来的时候不对”,一边抱起双臂斜依廊柱,笑嘻嘻地望着两人,等着继续看花花戏。

不听正情迷意乱,如何容得一个大胡子在不远处看着,转头望向虬须汉,吸一口气勉强平复心情,笑容有些勉强:“我和苏景有要紧事情谈,骚,戚东来,好大姐,你……快滚!!”

虬须汉对自己名前那个“骚”字看得极重,每有人省略他必做纠正,不听说对了名字,喊他“大姐”他却全不在意,更不把“快滚”恶言放在心上,哈哈大笑着转头走去。憎厌魔君衣钵传承,别人不轰他不走。

待他离开,苏景挑了挑眉峰,旧事重提:“嘴边春色,好吃么?”

小妖女耳朵里几乎都是自己的心跳,听错了,把“好”听成了“还”,心里咀嚼了下“还吃么”,嘴巴有些拌蒜:“怕……怕你啊?”

苏景心思转得多快,还不等纳闷就反应了过来,笑道:“好!本座专治嘴馋的毛病!”

但还不等他再有动作,猛一阵响亮笑声又从园门出响起。

那笑声是真响,可抹不去的一股扭扭捏捏的味道,不用回头就知道,戚东来去而复返:“原来是你的嘴巴香香还是我的嘴巴香香的把戏,”虬须汉捂着嘴,那样子实在惹人讨厌,被一柄飞剑砍在脸上定会惹来无边喝彩,可他不自知,自顾自娇羞如美人:“我可实在好奇,按道理这把戏你们两位耍不了啊,各有脸皮五尺,相距一丈时已然顶在一起再难寸进……我滚。”

这一次真的“滚”了,大笑声中虬须汉化身一片粉色香风,直接蹿上了天去,看那小妖女眼中带煞,戚东来不触这个霉头。

戚东来本就无所事事,飞上天空也就顺势闲逛一会,东飘西荡,东面看看鬼兵操练,西面看看鬼民筑城,南面看看……他从南方看见了一道紫金云驾。

划破天际,飞得不急不缓,向着不津而来。

如今不津早已不再是荒城废墟,重兵把守之地,岂容旁人纵云乱闯,不等云驾当即有一队阴兵飞天相迎,带队校尉开声吼喝:“呔,什么人如此大胆,还不快快停了云驾报上名来。”

紫金云驾止住去势,但并不散开,只飞出了一个人来,判官打扮,身着黄袍,三品官,抬手将一枚令牌亮出。

拦路校尉登时换了语气,笑道:“原来是判官大人驾到,小的鲁莽,还请大人恕罪。”说着一只手背到背后,轻轻挥了挥手,身后阴兵赶忙让出了道路。

黄袍判收起令牌返回云中继续前行,可才告启程不久,紫金云驾迎头又碰上了一阵粉红香风。

有人拦路,紫金云驾不能不听,黄袍判官又一次从云中走出,眉头微皱:“阳身人?可是小九王的朋友么?刚刚本官已与巡城兵卒交代过身份了。”

香风散去,虬须大汉显身,面似带笑可目光冷冽,看了看开路判官,又望一眼紫金云驾:“黄袍三品?算得大员了。骚人想不通,什么人会有如此排场,让堂堂三品大判做鸣锣开道的小卒,莫不是阎罗王老爷重现幽冥。”

可把黄袍判官腻歪死了。

他能辨得香风中有阳身人的气息,又哪想得到粉红的风里跳出来个大胡子,更想不到精壮大汉出口娇滴滴的女子声音。

黄袍判官皱起了眉头:“阴阳司行事自有方寸,岂容外人过问,你既不是司中官员,就速速让开道路!”

“幽冥世界以前还不曾有过阳身人呢,往时阴阳司还只有一位红袍大判呢,”口中声音娇软,豹眼妩媚流转,可说的话却狂妄异常:“天底下没有不变的规矩,该改就得改。”

戚东来有杀性,当年西海深处苦斗邪佛一脉足见他的狠辣,不过他为人绝不狂躁,主动拦路是因他大概猜出了来者身份……若真如他所料,那苏景便要迎上一场好戏了,骚人做的:先要夺下一份气势、替朋友夺势!

刻意刁难、无聊之举,却也是争势最直接的办法了。

震翅声噼里啪啦,好像被放大了百倍的蜻蜓飞翔声音,三口长着翅膀的棺材带着三个背长剑的矮子升了上来,雷动问道:“戚东来,在作甚?”

“骚、戚东来,”一如既往先纠正,虬须汉跟着说道:“等着见阎王爷!”说着,他又森森而笑:“不过,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黄袍判面上怒色不显,声音一下子变得冷清了:“本官只问三字:不让路?”

“明明是九个字嘛。”三尸异口同声。

“好。”黄袍判微一点头,这个时候又是人影一闪,从紫金云驾中再跃出一人,先对黄袍判轻声道:“花大人且慢。”随后此人望向戚东来。

差官打扮,衣袍和封天都总衙、尤大人身边亲差孔方白全无差别,不过此人是个年轻女子,五官娇美、神情干练。

拈花本色,一见女子就喜从中来,笑眯眯:“请问差官大人如何称呼?”

“顾小君。”

第五百二十八章 一词之差

飒爽女子报上姓名,目光从拦路几人面上掠过,最终望住了戚东来:“我家大人自封天都而来,有要事与小九王相商,还请阁下代为通传。”

戚东来笑得懒洋洋:“不管。”

顾小君眉峰微挑,但很快眉峰回落,本已森冷的面色平和下来:“阁下拦路,可是职责所在?若如此,还请通融,小九王若有责罚,顾小君一力承担,绝不会让先生担当。”

戚东来笑容不变,身形更是不动:“小九王日理万机,没工夫应酬闲杂人等,这就请转头回去,恕不远送!”

此时紫金云驾就悬浮在南城半空,如此醒目的东西,苏景岂会看不到,但他不出声也不干涉,和小不听并肩站在一品殿后园中,抬头注视着空中情形。

顾小君静静凝视戚东来片刻,忽然露出笑容,再开口时没了官腔:“你这汉子啊,拦路拦得全没道理,搞不懂你到底图个什么……你叫戚东来?”

“骚、戚东来。”戚东来耐心好得很,闲聊无妨,说到天黑也不怕:“族为根,族名不可弃,请姑娘记仔细。”

顾小君点点头,自袖中摸出一枚黑黝黝的令鉴,垂下头对着令鉴淡淡说道:“阳身人骚戚东来,藏身不津城,搅扰轮回祸乱阴阳,罪不容赦。”念过罪状,她目光重新望向戚东来:“莽汉,只消本座一令升天……幽冥世上便再无你容身之处,还不让路么!”

封天都,封天令。

阴阳司不涉地方军方,平时司中政务也无需鬼王帮忙。但若有“搅扰轮回混乱阴阳”这等大罪恶徒藏身世间,封天令下鬼王仍会积极卖力,相助阴阳司缉拿恶徒。

“幽冥世上再无容身之处”,顾小君说得客气了,她手中大令飞天,戚东来藏身何处,何处都会招来战祸兵灾!届时自会有人出面、穿针引线集结周边鬼王之力,血洗不津城。

芊芊素手,将黑色令鉴高举过顶。大令微微震动着,只待主人手指松开它便一飞冲天,传于世界每一角落。顾小君的手段算得狠辣,戚东来不让路,不止给他自己招灾、更会给不津、给苏景惹祸。

顾小君面带冷笑,她倒想看看戚东来如何应对,不料突然间心底一阵阴冷感觉弥漫,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她也久经战阵,明白这感觉缘何而来:气机……自己被“气机”稳稳锁住了。

气机一端牵于己身,另一端……不用想也只道,接连着凶猛法术。

这便是不津的态度了,尔敢放飞大令,顷刻杀灭降临碎尸万段!

这态度与戚东来无关,苏景才是此间主人,这种事只有他才能说了算……顾小君努力平稳心思,灵识散开“寻根溯源”查探法术气机的来源。

不追查还好,追查之下,又是接连三个寒颤。不能自已!

三段气机,三个方向:

远处天空中。笑容明浩的少女,盈盈立于云端,手中把玩着一片莹翠剔透的竹叶,不知何时不听飞遁高空;

身下一座大宅,正堂屋顶上,人身蛇尾的凶蛮少年抱着双臂昂首望来,脸上有笑容,笑容里却不存欢愉,只有残忍;

最后一段气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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