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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邪-第2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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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大鬼赶忙站住脚步,对着大公鸡鞠躬、作揖,小声道:“九王妃传讯过来,有关赎回沉舟军之事,事情重大,还请九斤老爷通传大王。”

九斤黄态度傲慢,但公事不会耽搁,起身昂头,一声啼鸣报晓。雄鸡报晓,鬼王开目……下一刻,寝殿黑门大开,狮吼般的声音传来:“何事传禀?进来说话。”

黑袍弓着身子小跑入殿,路过大公鸡身旁还不忘再哈腰说一声“多谢九斤老爷”。进入大殿,黑袍鬼趴伏在地:“小奴七丈黑拜见削朱大王,浅寻大王传了剑讯过来。”

外表看去,削朱寝殿虽大,但总也有个规模,高不过十丈、长宽不过百丈,可踏步入内便会明白,这大殿深邃无边、宽广无界!削朱鬼王身若雄山,端坐于地。那魁伟高大的皂袍鬼七丈黑,趴伏于他面前,渺小得仿若一只蚂蚁。

削朱王嘴巴动了动,但他身形太过高大,等了片刻他的声音才从天空“嗯,浅寻怎么说,何时放人?”

第四百六十一章 算了,算了,算了

“启禀大王,浅寻传来的剑讯六字:算了,算了,算了。”七丈黑回禀。

“什么算了算了算了?”削朱鬼王面如刀削斧凿棱角分明,双目狭长、一双剑眉斜飞入鬓,听过浅寻的剑讯,山岳般巨大的猛鬼森然反问:“我的沉舟兵,她什么时候放?”

鬼王有动怒之兆,重重威势自身体氤氲散出,压得皂袍鬼七丈黑簌簌颤抖:“她……她……她说算了……应该就是不放了。”

“混账!兵不放,那本王的赎金呢?”削朱吼喝如狮,鬼奴七丈黑趴伏在地,被震得心神动荡修元沸腾,阴魂元精都几欲松散。两者修为相差云泥,只要削朱愿意,随口一个字就能把七丈黑的阴魂喊散、彻底抹杀!

七丈黑心惊肉跳,可大王喝问,他又怎敢不回,颤声道:“三、三个算了,一个算了指的是兵,第二个算了指的、指的应该就是钱了……”

“啊!”鬼王的威喝忽然变了调子,满满森严、煌煌凛冽的喝问,一下子变成了尖声尖气鬼叫。

下一刻,砰砰怪响自冥冥中爆起,七丈黑眼前一切轰然崩碎!

真的碎了,大若山岳的削朱王、无远弗届的鬼王殿,皆尽炸碎。

鬼奴七丈黑只觉天旋地转,混不知身在何处;眼前光怪陆离诸般色彩迸射,空有一身修为却软绵绵地使不出丁点力气……这样的感觉,所有幽冥世界的游魂都曾经历:死!

死时的感觉。

不过是弹指功夫。于七丈黑而言却漫长得堪比甲子岁月,当可怕感觉消失、感识重归于身时。身周情形也变了个样子:

白色的盘龙柱子;纱织的丹凤帷幔;白玉的镜洁地面;琉璃的拱浮穹顶……仍是大殿,但没了深邃没了广漠也没了阴森森的威压,只是中规中矩的一座宫殿。

殿上有床,十丈宽十丈长,四四方方的一座大床,锦绣软褥、丝滑被毯,躺在上面说不出的舒服。

七丈黑就躺在这张大床上。

除他之外,大床上还有一人:小黑袄、短脖子、从头到脚十寸长、白白胖胖的小人儿。小人儿在床上又捶又打、口中咆哮怒骂……

七丈黑大惊失色,忙不迭滚下大床,跪倒在地,对床上小人儿连连磕头:“惊醒吾王,小奴罪该万死,吾王息怒、吾王息怒,刚刚睡醒就生气最是伤身不过啊。”

这一次削朱王才是真正醒来。

之前雄鸡报晓,通传鬼王。削朱并未真正苏醒,只是散出了一“梦”,七丈黑入大殿,实是走入鬼王梦中,呈报事情。之后……“算了,算了”的。把削朱真正给气醒了。梦境碎、真景现、鬼奴掉到了大王床上。

鬼王暴跳如雷,痛骂浅寻不讲信义,诅咒发誓必报此仇。同时,小小的拳头把胸口砸得梆梆响。七丈黑的眼睛盯在鬼王的拳头上,目光惊惧仓皇:他曾亲眼见过,就是这比着鸟蛋也大不了多少的小拳头,一挥就砸塌了整整一座敌城!

好半晌过去。削朱才勉强平静,坐在床上呼呼喘气。床大,帷幔重重;人小,黑袄白胖子,两下相衬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这时候七丈黑才再次开口:“求请吾王一道兵符,小奴愿带一队兵马去擒拿妖人浅寻,给她言而无信一个狠狠报应!”

气恼归气恼,但削朱还是摇了摇头:“追杀浅寻?追得上么?追上了杀得掉么?就算能杀掉,本王又会有多大伤亡?只为一个浅寻值得么?”

削朱鬼王财雄势大,兵多将广,若在以前岂肯吃这样的大亏,可现在他按兵不动……浅寻凶猛不可轻易招惹是原因之一,但也仅仅是“原因之一”。

七丈黑明白自家大王顾虑的是什么:“您可是担心杨三郎?最近她偃旗息鼓,没什么动静……再说,就算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来打咱们的注意,幽冥天下谁人不知‘九斤雄鸡啼鸣,三山神槐撑天’,削朱大王谁人敢惹!”说话时,七丈黑的目光情不自禁向着鬼王床头瞟去。

大床床头,摆放着三座盆栽,五尺高的树坐落泥盆,槐树。

削朱继续摇头:“杨三郎小觑不得,不可丝毫大意。屏瑶老鬼比我如何?还不是被杨三郎杀灭!她亮了杀势,便不会再收回去了,这个时候先莫招惹浅寻了……”

“饶过浅寻?”七丈黑不甘心。

坐在大床上,黑袍小胖子沉着脸蛋:“不是饶过,是暂时不计较,先给她几天好日子过。来日再报、来日必报!”

“或者,”七丈黑为大王分忧,寻思着出气的办法:“小奴传言四方,告知天下浅寻乃无耻之人,背信弃义不守承诺,让幽冥万万鬼物都晓得这妖人的本性……”

不等说完,削朱大王就骂道:“糊涂!莫忘了,本王已经收了肆悦老鬼的香火!”

赎沉舟兵的钱,肆悦鬼王替削朱出了一半,那份香火是给到削朱大王手上的。

恶鬼看待事情与人间颇有不同,就说肆悦出的这笔“钱”,是给削朱赎兵的,不是给他上当受骗的。若得知削朱被骗、兵未赎回,肆悦不会追究浅寻,只会找削朱还钱。

七丈黑不忿,牙齿磨得咔咔响:“那就……就这样吃个大亏?就打落门牙吞肚里……”

话未说完,床上的小胖子忽然一弹指,七丈黑只觉口中剧痛,一颗门牙已被大王打落,掉在嘴里。

“给本王咽了!”

七丈黑不敢再多讲半字,打掉门牙吞肚里。

教训过手下。削朱鬼王又沉思一阵,仔细琢磨浅寻的剑讯。三个“算了”,一个指兵,一个指钱,那第三个算了……鬼王心念奇快,指的是恩怨吧!

浅寻与削朱以前全无接触,井水不犯河水,削朱却自己趟进浑水出兵不津,这就与浅寻结下了仇怨。如今浅寻坑他一笔,大家又是两不亏欠,第三个算了。

想通第三个“算了”,削朱长长呼出一口闷气。

当初派兵参战不津,本就是凑个热闹,给老朋友添个人情,哪承想一脚踢上了一座长满刀子山,无端端惹来一个凶悍仇人。削朱懊恼不已,如今浅寻传来三个算了……就当是花钱消灾了。

跟着削朱又想起另件事,喃喃道:“若是杨三郎对上浅寻妖女……嘿,那就有意思了。”

不津之役前,冥间众鬼只知浅寻凶猛,但削朱、肆悦这些一等一的大鬼王还未把她看得太重。至少未把她与那“杨三郎”相提并论。直到浅寻扬威小城,三剑破血海,真正显露实力后,哪个还敢轻视于她!

口中嘀咕着,挥挥手把七丈黑轰出大殿。今天削朱鬼王气坏了,得好好睡一觉补补。

……

“主上有剑讯传于少主。”不津城阴阳司内。阿七躬身对苏景道。

这几天苏大人都在等师娘回讯,心里就没踏实过,闻言赶忙道:“师母说了什么?”

三尸也聚拢过来,乱糟糟地,同时开口催促。

阿七道:“嗯。”

赤目着急:“嗯什么?快说小师娘怎么说?是骂还是……还是骂?”

阿七:“主上剑讯只一个字:嗯。”

三尸:“咦?”异口同声,拈花还生怕阿七会贪污了剑讯似的,不放心、又确认道:“就只有一个‘嗯’?没说别的?”

“嗯。”尸煞点头:“没别的,只一字。”

一个皱眉头、一个眯眼睛、一个摸肚皮,思量片刻,三尸齐齐眉花眼笑。

再看苏景,他早都笑了,“嗯”字好解,把事情串在一起就再明白不过……

苏景:小师娘,机会难得,咱坑他吧!

浅寻:嗯。

苏景一伙个个欢喜,悬了几天的心终于落回肚里,说说笑笑无比轻松。这几天笑面小鬼马王爷也留在阴阳司,虽与他无关,但他就是想看看浅寻是如何骂苏景的,不料结果与想象大相径庭,失望之余起身告辞。

那九成游魂都与笑面小鬼同行,发往瓶中城驻扎。

另外两千余损煞僧、十七迦楼罗、谛听兽和一直与小鬼配合的阿二,都随他一起离开。笑面小鬼在孤城重整旗鼓再开张,附近鬼王岂能容他,开始的时候少不得几场硬仗要打,只靠瓶中城的守军力有未逮,还须得有凶兵猛将助他站稳脚跟。

不止他带走的,若真有紧急情形,苏景把大红袍一收,也会奔袭千里前去相助。送出几步,苏景道:“过一阵,可能还得麻烦你一件事。”

笑面小鬼问:“何事?”

“沉舟兵留在玄空没用处,最好能再卖一次,到时候就不能再请师娘联络削朱了,须得滑头鬼王出面。”

“再卖一次?”小鬼啼笑皆非:“你真当削朱是蠢蛋么?”

苏景摇头笑道:“九王妃驾前小九哥是真心和他交易,又没打算坑他……他有钱,我有他想要的东西,还怕买卖做不成么?不过现在这买卖没得做,过阵子再说,到时候找你……又或者到时候咱们不缺钱,就不卖。”

“成!”小鬼痛快点头,他倒是真想看看,苏景究竟还能不能把沉舟兵卖成第二次。

再没啰嗦,笑面小鬼腾起云驾返回瓶中城,苏景返回衙门,才刚清静不久,忽然远远传来一阵铜锣声响,同时伴以喊喝声音:“封天都星月判尤大人案前孔方差驾到,司中判官速速出迎!”

第四百六十二章 大差头,自己人

苏景来幽冥之前,阴阳司只有一位一品大判,此人姓尤,常驻封天都总衙。

据说尤大人身形骨瘦如柴,长相、尤其双目殊为奇特,左眼瞳下一道银痕仿佛残月,右眼眼白内藏七点蓝芒,如七星闪烁,是以尤大判又被称作星月判。

至于孔方差,于阴阳司中也是大大有名,只听尤大人号令。不过孔方差不管轮回不理游魂,只做一样差事:查账、敛财。

孔方差不止一人,共有三百六十四位,除了四大差头留守总衙,余者时刻穿梭于各个阴阳司,专门为尤大人核查各司游魂交易的账目,负责把那“七成”钱财收缴、带回总衙奉予大人。

黑狱中,投神化形的苏景和燕无妄也对望了一眼,该来的总会来,阴阳司被一个外人入主,总衙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理!不过稍有意外的,来的不是问罪官、虎狼差,而是收账的差人。

于阴阳司而言,星月判官尤大人无异皇帝,他身边近差便是钦差大人,是以孔方差的级别虽低,但各司判官从不敢怠慢,每月奉“讨债鬼”上门时,司中大人都要出迎。

但苏景不出迎,吩咐牛吉马喜:“请他进来,后园相见……无需你俩去,让普通差官去就好。”

苏景做事不拘小节,当年初到剥皮国,见了剥皮权贵也照样行礼,到最后他还不是皇帝拉下马。不过这次不同,袍子以论他和封天都星月判都是一品首官,大家平起平坐。袍子是他做判官的唯一依仗,就算幽冥所有恶鬼都不认可,他自己也得认可这件袍子:阴阳司内,我就是一品官!

宫门外,身材肥胖、好像个肉球似的孔方差正打量着这座完全变了样子的阴阳司……他自总衙来,自然认得出,面前冥宫的规模、建筑,都与封天都总衙一模一样。

若非一品判在堂,绝无此等冥宫!

又等片刻,司中鬼差迎出,请上差大人入内,孔方差似是早料到会如此,并无不满之意:“头前引路。”

一路走来,孔方差目光寻梭来回张望,越看心中就越是惊骇,全无差别、丝毫无异,若非外面不津城废墟相称,怕是真要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置身总衙。

穿过重重大殿,直接来到冥殿后园,孔方差被带到苏景面前。

见了上差,牛吉马喜对望一眼,此人不是平时负责不津阴阳司的那个孔方差,以前从未见过。

苏景打量孔方差,穿着打扮与普通差官差不多,不过对方在肩膀上打了个补丁。簇新的袍子,唯独肩膀一个破旧补丁,异常醒目。牛吉曾给苏景讲过,所有孔方差的袍子上都有一个补丁,以示廉洁。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这等假惺惺的表面文章做得实在有些可笑。

孔方差不行官礼,笑得一团和气:“下差孔方穷,见过这位大人,请问大人如何称呼。”

听他报名,苏景身后一众差官都面露惊诧。阿七冷言相对:“我家少主,贵姓苏。”

尸煞哪懂措辞,觉得“贵姓”中有敬意就直接用上了。苏景则对孔方穷微笑点头:“大差头亲自赶来,一路辛苦了。”

一穷二白三廉四洁,孔方差四大头领,几千年里常驻封天都,为尤大人掌管巨大账目,从未听说他们离开过总衙,如今大差头亲至不津,也算看得起苏景了。

孔方穷继续笑着,胖脸上满满当当的寒暄客气:“头次见面,还请大人查验下官身份。”说着,亮出一块令牌,但他并不放手令牌,就那么举向苏景。

苏景明白他的意思,也亮出了自己的判官令。孔方穷迈步上前,将手中令牌与苏景的判官令对在了一处……他口中说的是请苏景查自己身份,又何尝不是他要查苏景身份。

真假实伪,令牌对在一起立时分辨,片刻后孔方穷退后几步,咕咚一声拜倒在地,口称:“孔方穷拜见大人,小人何其有幸,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另一位红袍大人,有大人泽被阴阳,实乃两界之福……”满口阿谀中,孔方穷以阴阳司参拜之礼相侍苏景。

对方客气,苏景更客套,笑而摆手:“免了免了,本就是一家人,何必多礼。我为何不在殿上见你,而是请你来了后园?就是因为大家自己人。”

孔方穷起身,又是一阵客套寒暄,但全不提总衙星月判如何,只说自己的敬仰无边,好半晌废话之后,他才转入正题:“以后大人这一司的账目,就由小的来帮你计算,其他那些孔方差脑筋蠢笨,万一弄错了数目,说不定就会惹大人生气。大人身系两界福祉,千万要贵体安康才好,气不得、气不得啊!”

苏景哈哈一笑,转头吩咐:“牛吉,还不把账目取来。”

孔方穷先笑道:“公事公办,小的造次,大人万勿见怪。”言罢才接过账目翻看观看。

苏景才刚做了一次买卖,账目简单清楚,孔方穷眼睛一扫就看明白了,口中啧啧赞道:“大人手段端的了得,上任第一笔买卖就做得漂亮,普通游魂三升半的好价钱,小的可有几百年都不曾见过了。”

说着,他又从自己袖中取出一本账,不津阴阳司上次收了多少游魂、发往轮回多少都记载清楚,这些数目可都不是苏景的账说了算的。随即孔方穷又把算盘取出,当着苏景的面前噼啪一阵乱打,一会功夫就算了好了数目,和苏景的账一对分毫不差。

孔方穷笑得更开心了:“大人圣明,数目再清楚不过,小人能做您这趟差事,真是福气了。”

苏景口中和他应酬着,同时对马喜点点头,后者奉上早就备好的“七成香火”,小小的一个包袱。

孔方穷满嘴吉祥话,做事情时却一丝不苟,取出一杆大秤,反复称了三次,确定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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