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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墙-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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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价,朋友本来就是财富嘛,你不出卖他怎么体现财富的价值?有点小利就能诱使他们把朋友给论斤卖掉,惶论赏条狗命这样大的赚头了。
  金鱼眼出去提讯时,丰哥直言不讳地总结:“没事要面子,有事掉链子,金鱼眼是流氓界一个典型败类!”
  大家马上掀起了一个声讨金鱼眼的热潮。舒和我们几个也言来语往地调侃开了:“当然,站在正义的立场上,我们欢迎这样的家伙多出几个,谁不希望敌对阵营里撒欢地往外蹦叛徒啊,坏蛋都积极向上地变节了多好啊。往大处说,恩格斯、周恩来、鲁迅,都是自己家族阶级的叛徒,可人家那是什么层次的?人家本质就特纯洁,人家的目的也特高尚,为全人类啊,金鱼眼之流为谁!目的不纯,起点太低贱,反方正方都不会把这种家伙当人看。”
  丰哥笑起来,说舒和的调子唱得高。舒和来了劲头,继续说:“人家傅作义将军向解放军倒戈了,那叫投诚,叫深明大义,政府肯定不会慢待,虽然不舍得让他带兵了,还是正经封了水利部长的差嘛,也算重视了。那些小流氓做派的,待遇就不一样了,把石达开脑袋献给朝廷的那个家伙,回头也被朝廷给鼓捣死了,吕布怎样,为了自己过好日子,连干爹都哈密,结果谁也不敢用他,让大耳贼刘备在曹操跟前吹了几股阴风,吕大侠还不是落了个身败名裂?”
  我恬着脸笑着总结道:“一言蔽之,只要目的放在‘邀功请赏’上的,就是小流氓做派,甭跟人家大义灭亲的比,更别提那些舍生取义的了。这就叫境界!”
  丰哥笑起来:“呵呵,听你们大学生说话还妈的挺好玩,你们太损了,当初毛老头折腾你们一点儿也没错!”
  说到“境界”,金鱼眼当然是没有的了。尽管后来他依旧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但在大伙的心目中,他已经“连鸡芭都不如”,虽然我发现有几个家伙漫骂金鱼眼是出于纯粹的嫉妒。
  有一次大臭的地没擦好,靠铺底的一个白菜渣没抹掉,正好让金鱼眼踩上,金鱼眼立刻给了大臭一脚,侮辱大臭是“傻逼”,还让大臭给他舔干净。放以前,他还真有这个面子,可那天丰哥不干了,虎着脸说:“金鱼眼你嚷嚷什么?这里轮的上你撒疯吗,你以为你还是他妈警察呢,以后屋里的人,你再敢给我动一个指头试试?”
  金鱼眼面子大跌,当时愣了一秒钟,才讪讪地找台阶下:“行,丰哥,我看你今天心情也不好,抓空咱哥俩得聊聊了,我估计你对我有误解哦。”
  “误你妈的解呀,你一撅屁股我能看顶你嗓子眼去,你什么变的我还不清楚?以后少给我往前面凑乎,有心气你就明着折腾!”丰哥把话挑开了,看来真是要把金鱼眼一栽到底。
  金鱼眼不敢放屁,咂咂嘴儿,不言语了。很苦闷的样子。
  有丰哥做榜样,大家很快达成默契,把金鱼眼给孤立起来了。后来金鱼眼腻坏了,听见大臭和刘金钟聊天,也屈尊凑前掺乎,大臭白他一眼,不接茬,金鱼眼弄个烧鸡大窝脖儿,憋屈死了。
  捱到购物时,金鱼眼给丰哥买了两条“三五”,丰哥笑着接过来,当场开封:“金警官请客啊,一人一盒,会抽烟的都有份!”小不点喜气洋洋地给大家砸烟,金鱼眼尴尬得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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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玩“扎金花”,丰哥说金鱼眼你好久没赢钱了吧。
  金鱼眼恬着脸说:“丰哥不给我机会嘛。”
  “操,过来过来,我先歇会儿,你接我的手,牌不错。”
  金鱼眼欢了,以为那两条烟起作用了,立刻跳过去接了丰哥的牌:“好牌,丰哥手气就是好,我赢了钱你大头抽红啊。”
  丰哥笑而不语,似乎默许,似乎不屑。
  那个晚上金鱼眼输了700块现大洋,变成了赤贫阶层。丰哥遗憾地说:“糟蹋风水了,我那块地方从来不输钱的。”
  其实那几个人一直不断换牌,小不点给打着掩护,不知道金鱼眼是真瞎,还是装大傻,反正最后弄了皆大欢喜,连金鱼眼都故做大度地说“你们手气好,我命贱。”
  丰哥给他解嘲道:“你就是瘾大技术差,以后别玩了,整个成他们银行了。”
  金鱼眼生怕别剥夺了与上流社会同乐的机会,连说:“要玩要玩,不然就没机会翻本了。”
  即使金鱼眼对老大们的经济建设做出这样大的贡献,也丝毫没有改变他的处境。那个月,不名一文的前警官金先生,终于彻头彻尾体验了一回民间疾苦,就着萝卜白菜汤,啃着硬邦邦的刀切馒头,熬了一个全程。
  令金鱼眼感到欣慰的是,庞管突然来提他,回来后有些得意地招呼丰哥:“丰哥,庞管让你过去一下。”
  丰哥临走前轻笑着看了金鱼眼一眼,大家也都蔑视着他,我们估计金鱼眼刚才肯定去告御状了。小人难养,果不其然。
  金鱼眼在地上溜达了一圈,高傲地轻咳两声,自我感觉无与伦比地忽悠。东哥白愣他一眼:“你嗓子眼里塞鸡芭毛啦?咳什么咳!”
  金鱼眼那天的苦胆像刚被打了气一样,似乎突然肥了许多,居然敢轻蔑地跟东哥说:“东子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在这里也呆不了多长,我跟你置气对不起咱俩。”
  “操你妈的!”'提示:这是非法出版物'
  金鱼眼跟死刑犯这样讲话,实在不礼貌。我们都很气愤。东哥也是暴脾气啊,早跳起来,哗啦啦趟着链儿要下铺,小不点和另两个前铺的已经先一步扑上去,把金鱼眼砸在地下,金鱼眼杀猪似的嚎叫:“打人啦!打人啦——”
  我们的号筒是全封闭的,拢音,这里一叫,那边值班的管教立刻大喊:“哪里!”听脚步声已经过来了。这里的管教就是负责,听见喊叫,比看见自己家孩子被狗咬还着急,这里都是亡命徒,下手黑,没人敢不重视。
  大家立刻住手,迅速归位,在铺上或盘或坐了,没事人一样。
  金鱼眼毫发无损地在地上缩着,痛苦地继续叫。哥几个好像都受过特训,下手又刁又狠,表皮不见痕迹,专玩内伤。
  管教咣地拉开外门,隔着铁栅栏问金鱼眼:“闹什么闹你?”
  金鱼眼吭吭唧唧爬起来,说没事儿。
  东哥来个先发制人:“穆管,刚才金国光说我挂着链,兔子尾巴长不了了,我一生气,给了他一脚。”东哥说的时候,两手捧在一起,那个平日打开的手铐已经麻利地铐好了。
  穆管是个年轻管教,很文静,跟押犯态度也够温柔,大家一般也不跟他较劲,互相尊重嘛。
  穆管看了金鱼眼一眼,严肃地嘱咐了两句,要他说话注意点。金鱼眼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只有连声说是。总算把穆管哄走。
  东哥继续不依不饶地数落金鱼眼,金鱼眼寂寞地按摩着肚子,不接茬了,脸色有种超然的不屑,似乎有什么文章隐藏在后面。
  丰哥回来了,不看金鱼眼,径直上铺坐好,东哥问:“嘛事?”
  “蛋事。”丰哥说。
  金鱼眼臭不要脸地往前凑了凑:“丰哥,你就给大伙说说吧。”
  “看你这么急,还是你说吧。”丰哥没好气地噎了他一下。
  沉了一会,丰哥还是开口了:“刚才庞管找我,说我再过仨俩月怎么也该判了,我下队以后,号里的事就由金国光负责……”说到这,他看了金鱼眼一下,提醒道:“只是一个初步计划啊,征求一下我的意见,问我金国光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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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个鸡芭毛能力呀,还不如大臭呢!”东哥可不客气,像金鱼眼说的——“快走的人了”,鸟谁?
  丰哥含讥带讽地说:“那不行啊,人家金国光家里找的的门子跟庞管是警校同学,庞管这点事再办不妥,也显得太微了吧。所以呀,以后你们得慢慢适应一下,注意跟金领导搞好关系哦,不然我一走,有你们喝一壶的。”
  金国光挺起腰杆,笑道:“丰哥你甭担心,只要你一句话,要我罩谁我包准给足面子!别看我警察出身,道上的义气还是讲的,办不出离谱的事来。”
  “我泼诶——呸!”东哥靠在墙角,猛烈地表达着自己的鄙夷。
  我想大多数人的心里都翻了个个,别看没人表态,感情都复杂着呢。
第四节 不归路   
  金鱼眼像等待转正的二奶,也不嫌寒碜了,扭扭儿地走到台边上,时不时还总惦着跟丰哥讨论一下号内号外的形势,想提前过几下二掌柜的瘾。丰哥总是不咸不淡,哼哼哈哈。有一次小不点跟丰哥撒娇,央求丰哥下队之前,给他挑件好东西留纪念,丰哥借机含沙射影指桑骂槐:“急什么急,我死了以后都是你的!”
  东哥可就没有顾忌了,跟金鱼眼从来就直来直去,偶尔来回不直的,横着扫一杠子,更让金鱼眼难受哦。金鱼眼心里,不定多恨东哥呢,估计每天睡前都得许几百个愿,祈祷明天早上一睁眼,东子就被拉出去凿了,啪!
  不几天,号里又来了一个小不点,干干净净的,小白兔似的,号里的小不点一看就乐了,说来做伴的了。新小不点是铁路派出所送来的,已经不记得名字了,只记得小不点进来时身上的脂粉气挺浓,几个人上去一通好嗅,丰哥说你就叫“香香”吧。
  香香是小屁案子,后半夜从网吧回家,穿过一个铁路货场时,看见扒车偷东西的,那些人被惊动后,装起东西开着面包车跑了,香香好奇地过去,看见地上落了一个大包裹,好奇心和贼心都起来了,正往货场外拖,让巡警给逮个正着,当晚就塞这里来了。丰哥跟大家解释说:“铁路派出所的案子大小都转这里来,寄存十天半拉月的就转走了。”
  香香进来就傻了,等他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的时候,都快晕了。小不点安慰香香:“别看这些大哥杀人跟捻蚂蚁似的轻松,心眼还是不错的,只要你懂规矩,受不了罪。”香香听了,似乎更晕。
  东哥精神大振,等丰哥审结了香香,就招呼他上来坐,丰哥笑着说:“东子你也好这个?”
  东哥一边把惟命是从的香香揽进怀里,一边笑道:“一看香香从小就是当闺女养的,我也把他当妹妹不就得了嘛。”
  看香香不知所措的样子,大伙都笑起来。
  香香央求道:“东哥,我胳膊硌疼了。”原来东哥的手铐勒了他。
  丰哥在一旁打岔:“呵呵,头一回都疼。”
  东哥恶狠狠望着香香:“那么怕疼,还出来混?将来有什么前途?”说着,用手铐洋装用力地敲了一下香香的踝子骨,香香“噫”一声,咬牙挺住了。
  “疼么?”
  “不疼。”
  “呵,又跟我玩开有杠儿的。”东哥笑着看一眼大伙,力气稍大些又敲了他一下,香香缩了一下身子,问时,还是哭丧着音说“不疼”,这时候,要是换了小不点,准开始夸张地叫唤,求东哥手下留情了。东哥现在的心理估计不是特正常啊,见香香还叫上劲了,立刻脸上多云,咯地把香香的小胳膊就扭过去了,香香措手不及,“哎呀”叫了起来。
  “我看你多能挺!”东哥的脸有些扭曲,似乎在自得其乐,又似乎真的恼了。
  丰哥就近给了香香一个耳光,解围道:“跟东哥你就实话实说,疼不疼?”
  “疼,我疼东哥。”香香的眼泪下来了,是个娇生惯养的。
  东哥一松手,顺势又把香香搂了:“哎,疼我是吧,疼我就得让我高兴。”
  中午前铺的几个午休时,东哥强迫香香在他怀里睡,香香极度扭捏了一阵,最终还是屈服了。我们只当是东哥拿小孩找乐呢。
  以后香香就成东哥一宠物了,成天介招身边伺候着,高兴了就怀里拥着,爱抚女人一样地爱抚两遍,弄得香香欲与无心,欲拒无力,只有可怜巴巴被蹂躏,间或稍有忤逆不从之意,就要被东哥变态地摧残,旁边的人,看不出来东哥的真实想法,也不费力去猜,只觉得前铺有这样一幕活剧上演,看着笑笑而已。
  那天前半宿,大家在外面看电视的时候,东哥拉香香钻进铺下。一会儿铺板就给咚咚顶了几下,香香在下面挣扎哀求的声音也传出来,我们都笑。丰哥往下面扒了一下头儿,笑着说:“东子你悠着点儿呀。”
  正说笑着,庞管把丰哥提走了。临走,庞管专门注意了一下,问东子呢?丰哥说钻底下睡觉去了。
  丰哥不一会就回来了,拿了一双新皮鞋,轻轻放在铺边上。
  金鱼眼眼睛一亮,问丰哥:“明天走?”


  “明天。”丰哥瞟了一眼铺下面,爱答不理地说。
  牢房里面的人都很敏感,能从一些微小的细节上推论出将要发生的情况。比如那天,号里是不让穿皮鞋的,丰哥一拿皮鞋回来,大家就明白了,肯定是给东哥拿的,东哥家里早把皮鞋送来,寄存在管教手里,只等执行死刑的前夕,才把上路用的东西都送进号里来。
  死神已经跨进门口,东哥还在铺底下嬉闹着。
  香香终于爬了出来,丰哥拍了他脑袋一下:“怎么样,把东哥伺候美了么?”
  东子一边往外爬,一边笑着说:“以后香香就是我的人了,谁也不许沾。”
  丰哥把皮鞋往前挪了挪:“庞管刚给你送来的。”
  东哥愣了一下,转而轻松地说:“这回是真的了。”
  丰哥笑道:“上次虚晃那一枪,把你给折腾惨了,真他妈不是东西。”
  这时对门的喊:“丰哥,你们那明天有走的吗?”
  东哥说:“我走,东子,你们那几个?”
  “我们仨,谁谁、谁谁跟谁谁。”
  “嗨,明天搭个伴,路上互相照顾啊!”东哥喊。(盗版,你看的印刷本是盗版,我靠)
  “这回69个,严打了,造造声势,你上次验血没走成,就是为了凑这一拨呢。”
  “靠,69个!不少,挺热闹的。”
  这一次走链儿,告别仪式没有弄得那么隆重,也是上次太投入了,再来一次觉得意思不大了吧。而且,晚上看东哥睡得似乎很香。
  早上天刚麻麻亮,号筒里就乱起来,咣当咣当开铁门的声音响成一片。东哥早就穿好了衣服,一听外面的动静,就知道武警进来提人了,立刻提着脚镣下铺,值班管教来开门时,号筒里的道别声和镣铐的哗啦声已经嘈杂不堪。听那成片的镣铐声,很有声势,似乎里面搀杂了各种声音:悲凉,豪迈,落寞,绝望……
  东哥和丰子杰握别,互道珍重。又跟大家打了招呼道:“哥几个先走一步了。”然后一脚跨出去,加入外面的队伍。
  我没想到一次集中枪毙这么多人,小时候在老家的后河滩,见过一次枪毙人的,就一个死刑犯,在那里跪了,上来一个戴口罩的,照后脑一枪,登时仆地,脑浆飞溅。不能想像一起枪毙69个人,是什么场面。
  丰子杰说呆会这些人到下面后,得把镣铐都卸了,换上小白绳儿,盘花绑了,然后才上车拉走,到东大城的刑场执行。
  小不点说:“东哥会不会喊口号啊——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金鱼眼说:“不尿裤就好。”
  晚上看新闻,才知道东哥他们原来没有直接去刑场,而是先开了个宣判大会,好像叫什么“严打整治斗争成果汇报会”吧,市有关领导讲了话,对近期W市的严打运动取得的成绩给与了高度评价,这一天,69个恶贯满盈的犯罪分子被宣布执行死刑,就是W市公安战线给全市人民的一份节日献礼。
  转天就是五一劳动节,所里放了假,就是一天不用盘板学习,白天可以看电视而已。丰子杰说放这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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