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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发空缺-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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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他大声问道,因为他觉得凯似乎问了他什么。
  “我是说,你投票了吗?”
  “投票?”
  “议会选举!”她说。
  “没有,”他回答,“毫无兴趣。”
  他不确定她是否听到了他的回答。她又开始说了,而直到她拿着刀叉回到餐桌旁,他才听清她的话。
  “……真是令人作呕,帕格镇竟跟奥布里·弗雷沆瀣一气。如果迈尔斯当选,贝尔堂肯定就完了……”
  她倒出土豆锅中的水。水泼溅和锅勺碰撞的声音再次淹没了她的话音。
  “……如果那个蠢女人没有情绪失控,我们或许胜算还大一些。我给了她戒毒所的那么多数据资料,可她肯定用都没用。她只是冲着霍华德·莫里森喊,说他有多胖。如此不专业……”
  加文也听说贾瓦德医生当着众人的面发飙了。他当时觉得还挺有趣的。
  “……这种前途未卜的感觉对戒毒所工作人员的信心都损害极大,更别提病人了。”
  然而加文无法聚集起怜悯或义愤等情绪。他能感到的只有沮丧。凯似乎已经与本地盘根错节的人际和事务产生了越来越深的纠葛,这就意味着她把根扎得越来越深,要移除她也就变得更难。
  他扭过头,看着窗外长势过猛的花园。他已经提出这个周末帮弗格斯一起为玛丽修剪花园。若是幸运,他想,玛丽说不定会再次请他共进晚餐,而如果真是那样,他就可以逃过霍华德·莫里森六十五周岁的庆祝派对,迈尔斯还以为他满心期待参加呢。
  “……想要保留威登家,但是,不,吉莲说我们不能像采野莓一样。你会把那叫做采野莓吗?”
  “对不起,什么?”
  “玛蒂回来上班了。”她说。加文好不容易才想起来玛蒂是凯的一个同事,她现在接手的许多案例都是那个人的。“我想继续跟进威登家。因为有时候,你会对某个家庭产生特殊的感情,但吉莲不让。太疯狂了。”
  “你一定是全世界唯一想要跟威登家打交道的人,”加文说,“起码就我所知是如此。”
  凯动用了所有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尖刻地反驳他。她把正在烤的鲑鱼片从烤箱里拽出来。盖亚把音乐开得那么大声,搞得她手中的盘子都似乎在震动。她重重地把盘子掼在炉子的搁架上。
  “盖亚!”她大步走过加文,来到楼梯下,朝楼上吼道,吓了加文一大跳。“盖亚!声音关小!我是认真的!关小!”
  音量大概减弱了一分贝。凯生着闷气,走回厨房。加文到达之前,她和盖亚之间的争吵是有史以来最激烈的。盖亚宣布,她打算给父亲打电话,问自己是否可以搬去与他同住。
  “那就祝你好运!”凯喊道。
  但布伦丹也许会答应也说不定。盖亚才一个月大时,他就离开了她。他现在结了婚,又有了三个孩子。他有大房子和一份好工作。如果他答应了呢?
  加文很高兴吃饭的时候不必交谈。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填补了沉默,他可以安安静静地想着玛丽。明天,他就可以告诉她保险公司表达了和解的意愿,然后接受她的感激和崇敬……
  他几乎把自己盘中的食物都吃光了,才意识到凯一口都没吃。她坐在对面凝视着他,脸上的表情顿时让他警觉起来。也许,他在不知不觉间暴露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上方,盖亚的音乐突然停了下来。死一般的寂静让加文恐慌极了。他希望盖亚能够快点放点别的,随便什么都行。
  “你甚至都没有尝试,”凯伤心地说,“你甚至都不能假装你在乎,加文。”
  他试着找出能轻易脱身的办法。
  “凯,我今天工作非常忙。”他说,“对不起,如果我对本地政治事务没来得及跟上趟——”

()
  “我说的不是什么本地政治,”她说,“而是你坐在这里,心思却好像全在别处。这,这是对我的冒犯。你想要什么,加文?”
  他看见了玛丽的厨房和她甜美的脸。
  “我必须卑躬屈膝求你赏光接见,”凯说,“而你到了这里,却用行动表现得再明白不过,那就是你根本不想来。”
  她希望他能说“不是这样的”。然而,很快,能做出有效否定的最后时机也偷偷溜走了。他们正加速滑向那个加文既急切盼望又害怕面对的危急关头。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她疲倦地说,“告诉我。”
  两个人都能感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正在加文拒绝说出的话的重压下分崩离析。怀抱着将两人都从痛苦中解放出来的希望,他开始寻找字眼表述他也许从未打算说出口的话,而那些话似乎能让他俩从此释然。
  “我不想让这件事发生的。”加文真挚地说,“真的,我不想。凯,真的对不起,我想我是爱上玛丽·菲尔布拉泽了。”
  他从她的表情上看出她对此毫无心理准备。
  “玛丽·菲尔布拉泽?”
  “我想,”他说(能够把这个心事说出来让他感到一种既心酸又甜蜜的快乐,因为他从未有机会对任何人说起,尽管他知道自己正在伤害凯),“我对她的感情已经产生很久了。我从来没有意识到——我是说,当巴里活着的时候,我从来没有——”
  “我还以为他是你最好的朋友。”凯小声说。
  “他是。”
  “他才死了几个星期!”
  加文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说法。
  “听着,”他说,“我只是要对你坦诚相待。我想要对你公平。”
  “你想要对我公平?”
  他以前想象过他和凯是在熊熊的怒火中决裂的,然而她只是哭着看着他穿上了外衣。
  “对不起。”他说,最后一次走出了她的家。
  来到人行道上,他突然感到一阵欣喜,忙匆匆向自己的车走去。毕竟,他可以今晚就告诉玛丽关于保险的好消息了。
  第五部
  免责权
  7。32 出言诽谤之人可以要求享受免责权,如果他能证明自己毫无恶意并且是出于履行社会责任。
  ——查尔斯·阿诺德…贝克
  《地方议会管理条例》第七版
  1
  特莉·威登已经习惯了人们离开她。第一次也是最至关重要的一次,是她母亲的离开,连声道别的话都没有,趁特莉上学时,拎着一个箱子就那么走了。
  她十四岁离家出走以后,跟为数众多的社工和保育员打过交道,其中有些对她很好,但一天的工作结束以后,他们照样会离开。每次新的离别都会让她心上的硬壳再结厚一层。
  在收容所里,她也结交了一些朋友,但十六岁的时候,她们照样分开了,生活让她们四散各处。她碰到了里奇·亚当斯,给他生了两个孩子。粉红色的小家伙们,纯洁美好得不像属于这个世界,而他们是从她的身体里出来的。医院里那闪亮的时刻,而且是两次,都像是她自己的重生。
  然后,他们把孩子从她身边拿走,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老爷车”离开了她。凯斯奶奶离开了。几乎所有的人都走了,几乎没有任何人留下。她应该早就适应了。

()
  当玛蒂,她原来的社工,重新出现时,特莉问道:“另一个呢?”
  “凯吗?她只是在我休病假的时候暂时接替一下。”玛蒂说,“嗯,利亚姆怎么样?不……我是说罗比还好吗?”
  特莉不喜欢玛蒂。其中一个原因是,玛蒂没有孩子。凭什么让没有孩子的人来告诉你怎么养孩子呢,他们怎么会理解呢?严格来说,她也不能说是喜欢凯……但凯给她一种有趣的感觉,就像凯斯奶奶曾给她的感觉一样,当然,那是指奶奶叫她贱人并说不想再看到她之前……在凯身边,她会觉得——尽管凯拿着文件夹,就像其他人一样,也尽管凯也是来做案例回访的——她仍然觉得,凯是真正地在跟她对话,而不是为了那些表格。真的能感觉得到。但是,她也走了,而且她现在甚至都不会想到我们,特莉愤怒地想。
  周五的下午,玛蒂告诉特莉,贝尔堂几乎肯定要关闭了。
  “这就是政治,”玛蒂轻快地说,“他们想省钱,美沙酮治疗法在选区议会中并不受欢迎。况且,帕格镇想把戒毒所赶出那栋楼。本地报纸上都登了,你看过了吗?”
  有时,她就用这种口气跟特莉讲话,摆出副“一根绳上的蚂蚱”的亲昵姿态,但这种聊天却又让人不快,因为它是跟质询特莉有没有按时喂她的儿子掺在一起的。不过,玛蒂这次说话时,让特莉感到不安的不是她的口气,而是她说的内容。
  “关闭贝尔堂?”她重复道。
  “看起来是啊,”玛蒂轻飘飘地说,“不过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好吧,尽管显然……”
  特莉在贝尔堂参加过三次戒毒项目。那栋由教堂改装的老建筑,连带它蒙尘的内部、贴了隔板和宣传单的墙壁,还有装着氖灯的厕所(氖灯的蓝光让病人无法找到血管,因而无法在那里给自己注射毒品),对她来说已经变得熟悉甚至友好。最近,通过工作人员与她谈话的方式,她已经开始感觉到他们态度的转变。一开始时,他们都觉得她肯定会像前两次一样再度失败,但现在他们已经开始像凯一样跟她说话:好像他们知道,在她斑痕遍布、焦灼如灰的皮囊里,还存有一个真正的人。
  “……显然,会有一些不同,但你还是可以从你的全科医生那里得到美沙酮。”玛蒂说着翻翻手中厚厚的文件夹,里面是关于特莉的全部记录。“你在帕格镇的贾瓦德医生那里注册。帕格镇……为什么跑那么远呢?”
  “我揍了坎特米尔的一个护士。”特莉几乎心不在焉地说道。
  玛蒂离开后,特莉在起居室里她的脏椅子上坐了很久,咬着指甲,直到流出血来。
  克里斯塔尔从托儿所把罗比接回家后,特莉告诉她贝尔堂要关了。
  “还没最后决定呢。”克里斯塔尔权威地说。
  “你他妈的怎么知道?”特莉喊道,“贝尔堂要关了,我要他妈的到帕格镇去找那个害死凯斯奶奶的贱人去要美沙酮。操他妈的,我才不去!”
  “你必须去。”克里斯塔尔说。
  这些天来,克里斯塔尔一直是这样:教训她的母亲,好像她,克里斯塔尔,才是这个家里的成年人。
  “我他妈的哪儿都不去。”特莉愤怒地说,“你这个没大没小的小贱人。”她又补充了后面这一句以示强调。
  “要是你他妈的再吸毒,”克里斯塔尔气得涨红了脸,“他们会把罗比带走的。”
  罗比还牵着克里斯塔尔的手,听到这话嚎啕大哭起来。
  “看到了吗?”母女二人同时冲着对方吼道。
  “是你害他的!”克里斯塔尔喊道,“再说,那个医生什么都没有做,都是谢莉尔那伙人瞎说的!”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啊,是不是?”特莉叫道,“你他妈的什么都——”
  克里斯塔尔冲她吐了一口唾沫。
  “滚出去!”特莉尖叫道。因为克里斯塔尔比她高也比她壮,于是她抓起地上的一只鞋,威胁地挥动着。“滚出去!”
  “我会出去的!”克里斯塔尔同样吼了回去,“而且我会把罗比也带走!你可以留在这儿跟奥伯再搞出一个孩子来!”
  说完,趁特莉还没来得及阻止,她拽起罗比就出去了。
  克里斯塔尔带着罗比走到她通常的避难所,但她忘了在下午的这个时候,尼奇还在外面不知哪儿游荡,根本不在家。开门的是尼奇的妈妈,还穿着艾斯达超市的制服。
  “他不能待在这儿。”尼奇的妈妈坚定地告诉克里斯塔尔。与此同时,罗比还在抽抽搭搭地哭着,一边努力想挣脱克里斯塔尔的束缚。“你妈妈呢?”
  “在家里。”从克里斯塔尔嘴里只吐出这么三个字,其余她想说的话都在那妇人严厉的目光下蒸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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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她拖着罗比回到福利街。取得胜利的特莉尽管心里不是滋味,仍一把拉起儿子的胳膊,把他拽进屋里,并堵住门口,不让克里斯塔尔进来。
  “受够他了,是不是?”特莉嘲笑道,“滚开!”罗比在一边哇哇大哭。
  说完,她用力关上了门。
  当晚,特莉把罗比安置在自己的床垫上,躺在她的身边。她很久没有睡着,想着自己一点也不需要克里斯塔尔,心里却又很疼很疼,像她对海洛因的渴望一样强烈。
  这些日子以来,克里斯塔尔一直怒气冲冲。克里斯塔尔说的关于奥伯的事……
  (“她说什么?”奥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大笑起来。当时,他们碰巧在街上遇到了,特莉咕哝着说克里斯塔尔很心烦等等。)
  ……他不会那么做的。他不可能那么做。
  奥伯是为数不多还留在她身边的人之一。特莉十五岁时就认识他了。他们上同一所学校,她在收容所时,他们一起在亚维尔晃荡,在一条小路的树下痛饮苹果酒,小路横穿丛地仅存的一小块的耕地。他们甚至共享了第一根大麻烟。
  克里斯塔尔从来就不喜欢奥伯。她是嫉妒,特莉想。穿过薄窗帘透进来的路灯光照在罗比的小脸上。就是嫉妒。奥伯为我做的比任何人都多,特莉恨恨地想。因为,对于特莉来说,衡量一个人好不好,是要减掉那人对她的抛弃的。所以凯斯奶奶一度对她的照顾就被后来对她的拒绝彻底抹杀了。
  然而,当她光着脚、流着血从里奇——也就是她头两个孩子的父亲——的房子里逃出来时,是奥伯把她藏了起来。有时,他还给她免费的白粉。她把它们视为同等的帮助。他为她提供的避难所比霍普街上的那栋小房子更牢靠,虽然,在那光辉灿烂的三天里,她曾错把那里当成自己的家。
  周六上午,克里斯塔尔没有回家,但这也不是头一回,特莉知道她一定是在尼奇家。特莉现在正火冒三丈,因为家里没有食物,她也没有烟了,而罗比正在不停地哭闹着要找姐姐。她冲进女儿的房间,踢开她的衣服,想找到一点钱或是被遗漏的卷烟。把克里斯塔尔皱巴巴的划艇队服扔到一边时,不知什么东西哐啷一响。接着,她看到了那个塑料小首饰盒被弄翻在地,克里斯塔尔的划艇奖牌掉了出来,下面是特莎·沃尔的手表。
  特莉拿起手表,瞪了半天。她从来没见过这块表,好奇它是从哪儿来的。她的第一个想法是克里斯塔尔偷的,紧接着又想到会不会是凯斯奶奶给的,或者是在遗嘱里留给她的。后两种想法比手表是偷来的更令她难受。想到那个偷偷摸摸的小贱人把表当成宝贝藏起来,只字不提……
  特莉把表塞进运动裤的口袋里,然后冲罗比吼着让他跟她去商店。罗比穿鞋用了简直几个世纪,弄得特莉失去耐心,掴了他一巴掌。她真希望能独自去商店,但社工们可不喜欢人们把小孩子单独留在家里,尽管不带着那些小家伙效率能高很多。
  “克里斯塔尔在哪儿?”把罗比推出房门时,他哭喊道,“我要克里斯塔尔!”
  “我不知道那个小荡妇在哪里!”特莉粗暴地答道,一边拽着他往前走。
  奥伯正站在超市旁的街角,和两个男人谈话。看到她后,他抬起一只手向她打招呼,那两个男人便走开了。
  “特莉,好吗?”
  “还不错,”她撒了个谎,“罗比,松手。”
  罗比的手指死死抠住她没有肉的腿,弄得她很疼。
  “听着,”奥伯说,“你能帮我暂时保管一点儿东西吗?”
  “什么东西?”特莉一边说,一边把罗比的指头从自己腿上撬下来,转而拉住他的手。
  “几包小东西,”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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