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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苍-狼人与琴师_by_shoulder-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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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流子点点头:“过了今天再说好了,我可不想去碰火药库。”
  “我去买杯仙草奶茶给小月喝好了,降降火气,他快被老大气炸了说。你们要不要?”冷醉说。
  “男人闹起情绪来比女人还厉害,尤其咱们这位。小醉,帮我买杯热咖啡,不加糖不加奶。”麝姬说:“待会儿给你钱。”
  “冰咖啡,去冰,糖减半。”风流子掏出刚好的零钱来,叨念着说:“真该让老大请客才对的……”
  “等他心情好点时再说吧!”冷醉伸手接过风流子递来的硬币,心想他跟月漩涡还没去吃那顿可以报账的大餐咧。
  
  ☆
  
  一连几天袭灭天来都是这样过,在公司以人形耍闷一整天,回到家化成狼形继续郁闷。他没有跟苍联络,苍也没有打电话来问他什么时候要把玄音琴送去。其实他一直都在想,关于苍,关于他与苍之间。
  之前想得多么简单,就照老者说的,狼人在人类的世界里生存,一个地方最多待个十年八年,就该销声匿迹,流转到另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一段人生。然而现在的他,要放下一切说走就走,心底居然是这么不甘心。
  你在不甘心什么?你到底想怎么样?他自问。
  思绪愈往深处钻愈阴沉晦暗,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残酷景象愈来愈清晰,他几乎能想象自己会怎么以尖锐的狼牙与利爪撕开苍的皮肤血肉,怎么咬碎苍精致漂亮的头颅,吞食入腹,他甚至能想象到那强烈的甜美鲜香,与躯体塞满心底却蚀空的感觉。与多年前他吃掉那个人类肢体的记忆重迭,歧异却如此巨大。那时他毫无兴趣却必须,而今他压抑血液中翻涌的欲望。
  即使感性上仍在顽强抗拒,但理智上他很清楚是他该走的时候了,现在走,所有曾经拥有过的美好都不会污损毁坏,而将沈淀为记忆的结晶,在他从一个城市转换到另个城市的行旅中慢慢回味。他将可以在如镜般的水上乘船时,在脑海回播那首“天波”。走过繁华而喧闹的都会大街时,在心中温习清澈宁静的“流水”。他会记得每首琴曲,喝过的茶、尝过的食物。他会记得……与苍拥抱的感觉。
  
  ☆
  
  周五早上,袭灭天来快十点才到公司。并不是因为睡晚了,这几天他几乎没怎么睡,他在凌晨时分到坪顶待了好一会儿,看了久违的坪顶日出。他想起爱睡的琴师,想着永远不可能带对方一起欣赏这样的景象,他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头,心头淡淡的失落,却不自禁低笑一声。他自己也分不清这声笑代表的是自嘲或是想开。回程途中,他偶然看见一家咖啡馆,也没特别思考什么,他就靠边停好车,走了进去。那家咖啡馆跟公司附近那家是同个体系的连锁咖啡店,所以摆设、气氛很像。早上客人不多,分散坐得零零星星。他点了一杯温牛奶,坐在靠大片玻璃墙的座位,望着人来人往,快速流动的街景,收集这个城市的记忆。
  “呃……早啊,老大。”冷醉对推开玻璃门进来的袭灭天来打招呼说:“我们还以为你今天休假咧!”
  袭灭天来看了看冷醉以及从办公间晃出来摇尾巴表示招呼的雷梦娜,平淡地问:
  “你跟月漩涡去吃了大餐没?”
  “还没……嗯?老大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叫其他人也去吧!”
  “咦?”冷醉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一周内拿发票来报账,逾时作废。”袭灭天来说罢,转身进去自己的专用办公室,坐下来打开计算机准备上工。
  冷醉兴奋地跑去跟大伙儿公告这个好消息,说他们老大良心发现,主动提出愿意请大家吃大餐,弥补过去几天同仁惨遭精神虐待所蒙受的损失。
  “不过他本人似乎还是不参加就是了。老大说了,一个星期内拿发票去跟他报账请款,逾时不候哦!所以咱们快点来讨论一下要吃什么吧!”
  风流子见他们老大心情好转,觉得机不可失,当天下午把终极魔王与古琴师的对手戏动画剧本交出去,希望能一次过关。只是很短的一段动画,剧情是这样的,被囚禁在魔王城堡中的古琴师弹奏了一曲琴,引得终极魔王现身,与古琴师有一段短暂的交谈,看起来对话似乎意味深长,别有所指,其实风流子认为自己只是凭模糊的灵感乱掰而已,毕竟终极魔王与古琴师这两个游戏角色在古琴师被救出之后就不会再有任何牵连瓜葛,既然没有故事发展,两者说了什么都不重要。在这段交谈中,应美术组的强力要求,终极魔王掀起了自己的兜帽,秀出尊容,当然还有精心设计的斑斓彩眉以及两边颧骨上的不对称魔纹。除此之外,终极魔王在整个游戏中都不会再露出整张脸,即使最后玩家破到最后一关、终极魔王化烟消失的时候,也不会再有机会看到魔王的面容。
  送上企划书不到一小时,风流子接到袭灭天来表示OK的电子邮件回复,一时间还真有点不敢相信,没想到最近机车到极点的老大居然会如他所愿放他一次过关,没挑半点毛病,而且还这么迅速,真不知道是该感到受宠若惊,还是惶恐至极。
  当天傍晚大伙儿高高兴兴提早下班,一块儿去琉璃大饭店吃豪华自助晚餐,反正BOSS出钱,不吃好点太对不起自己了。赦生本来表示不去,他对聚餐这种事没兴趣,拗不过冷醉拼命游说,终于答应先把雷梦娜送回去,然后再去饭店跟大家会合。冷醉说,到时想办法帮雷梦娜弄几跟大骨头给赦生带回去,安慰雷梦娜不能跟他们去聚餐的遗憾。
  “那老大也不去,是不是也帮老大弄几根骨头?”风流子压低声音取笑着说,但当然还是被袭灭天来听见了。某狼人心想,没吃了你们算很客气了!
  一伙人都走光之后,公司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袭灭天来面对着计算机,视线的焦点却落在某个不存在的地方。他就这么出了好一会儿神,然后把目光移到充电座上的手机。他凝视了手机好几秒钟,然后伸手拿过来握在手里,像是把玩似地摆弄了一会儿,终于按了重拨键。因为这阵子以来他只打给苍过,所以拨出的自然是苍的手机号码。
  苍的手机响了很久都没人接,然后跳到语音信箱。袭灭天来放下手机,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他还没来得及多想,手机响了,是苍打过来的。
  “你找我?”电话那头,苍静静问。苍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太出起伏,可是袭灭天来隐隐觉得,苍的情绪不像往常那样好。
  “……嗯。”
  “你要把玄音琴交还给我?”
  “我没带出来。”
  苍沉默下来。
  他顿了好一会儿,开口问:“你明后天要监工吗?”
  “不用,做工师傅周末有别的案子要做。”苍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轻飘飘的。
  “收一下行李,我带你去个地方。”他说。
  电话那头一片安静。
  “你不想去?”
  苍继续静了一秒钟才慢吞吞地开口:“我本来以为……你是要约时间还我琴。”
  “又没琴箱我怎么带去还你?哼,你自己来拿。”
  苍轻轻笑。
  “去不去?”
  “遥远的三号秘境?”
  “可以的话说不定顺便去买你的枕头。”
  “好。”苍答应得很干脆。
  “九点,你家门口。”
  “该带的东西都带着。”苍说。他听得出来,苍平淡的语调里有种隐约的笑意,就像古琴琴弦的颤音,微微余荡,难以察觉,却不是不存在。


四十四、三号秘境的日出

  苍说,为了到达目的地之后有精神陪他,所以一上车就开始睡,而且很快就睡着,完全不管他把他载到哪里去。他们碰面的时候感觉很平常,跟以往似乎没有两样,虽然他不确定是否因为自己与对方都刻意要维持气氛不变的关系。
  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他不由想着,苍一直没问他要去哪里,没问所谓的三号秘境在什么地方。他尽力不让自己去想,苍也许愿意陪他到天涯海角。他忽然想起多年前看过的一本书,里面一篇短篇小说描述一个人追逐着某个东西,在大雾中闯进了一个充满异国情调的奇妙空间,烟雾弥漫中,包着头巾、抽着水烟的人们像是布景一样散坐,原来那是一架飞机的客舱,把主人翁载往不知名的遥远国度。小说不管这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情境,也不交代主人翁之后的遭遇与处境。荒谬妄想的故事,隐藏了人心真实的向往。而什么才是荒谬?什么才是妄想?人心与狼人之心的区隔又在哪里?
  车子一路行驶,下了交流道之后,转入荒僻许多的公路,逐渐远离人烟。夜半时分,车子来到穿过砂砾荒漠的笔直公路,没有路灯,两旁一片漆黑。前后与反向路线上都没车,只有他的黑色休旅车孤零零奔驰在路况不算太好的柏油路面上。
  据说很久以前,这条路是为了采矿而开,后来矿场废弃,这条路也就渐渐无人使用。因为离他住的地方实在很远,开车要几个小时才能到,所以他也只来过两次,都是在凌晨时抵达。那时他把车子停在路旁的砂砾荒地,在昏暗中独自跑过很长很长的距离,一直到阴森空寂的矿山,然后披着渐渐透出热度的阳光走回车子停放处。
  这是被人们遗弃之地,他喜欢这里的荒凉感,跟纯粹的自然风光又不一样,一种颓败的凄怆,时光流逝人心变迁的无声见证。
  “快到了?”车子驶下公路进入砂砾荒漠时,大概因为颠簸以及轮胎摩擦声变大,一路都在睡的苍醒了。
  他把车子停下来,淡淡说:“是已经到了。”
  苍转头望向一片漆黑的窗外,没有开口。他把车子熄火,开门下车,站在荒凉的砂地上。苍也跟着下车,慢条斯理地穿好刚刚拿来当被盖的外套。虽然是夏末秋初的时节,深夜里荒地的气温仍然有点低。
  “有点意外。”苍淡淡说:“我以为你的秘境都是没有人工成份的地方。”
  “我不喜欢人群,但并不是讨厌人为的产物。”
  “很明显。”苍的语调隐隐含笑。
  “这里的感觉好孤寂。”苍说。
  “如果你不喜欢这种地方可以说。”
  “没有不喜欢,而且我觉得没有差。”
  “什么没有差?”
  “你在这里,我在这里,而且……”
  “而且什么?”
  “没有其他人。”
  他望着苍,忽然觉得语言失去了意义。
  “不,其实有个差别。”苍想了想又说。
  “什么?”
  “这里比我们去过的任何地方都空旷。”
  “所以古琴的声音会完全散开?”
  “正解。我们到你的车子远些的地方弹琴吧!”苍说着,从车子里拿了古琴,径自在星空的微明下往远离车子的方向走去。
  “苍……”他开口叫唤。
  苍回头,说:“这里应该没有泉水吧?”
  “我买了桶矿泉水。”这不是他原本想说的话,但他自己也不知道原本究竟要说什么。他真正想说的不能说出口,也不该说出口。
  苍轻声笑:“准备周全,记嘉奖一次。”
  “哼。”
  “泡茶的东西等会儿再拿吧!先搬琴桌就好。”苍说。
  他终究什么都没说,从车上把琴桌琴凳搬下来,往苍走去的方向。他把琴桌在离车子几百公尺远的地方架好,苍看着他的动作,说:
  “觉得好像在梦中。”
  “这地方没那么梦幻吧?”他把两张凳子放好。
  “一般怎有可能到这样的地方弹琴?”
  他没继续说什么,随手摆了个请入座的手势。
  苍望着他的脸,没有开口。他知道,在黑暗中,他的眼睛明显看起来比人类的亮,就像是夜行的猛兽。而苍什么都没表示,默默把古琴取出来放在琴桌上,琴袋琴箱则放在琴桌脚边,然后坐下。他随之落座,隔着琴桌与苍对坐,不太远也不是贴在琴桌边。
  在他的视线下,苍垂落眼睫,静静坐在琴桌后,双手轻轻放在琴弦上,不动。琴人抚琴从心开始,琴韵始于心中,心弦先动而后指动琴弦。微挑轻揉,苍弹奏的是“潇湘水云”。空阔的场地,琴弦发出的各种声响显得比平常单薄,却更清澈。朦胧不明的琴音,正如他们之间无法捉摸的情谊。许多若有似无扩散在广大空间的颤音,复杂了曲调,是否一如抚琴人不显于表象的心情?
  不管他是希望还是不希望,他都影响了苍的琴音。
  苍放下双手的时候,开口说:“你有话对我说?”
  “为何这么问?”
  “也许这么比喻不恰当,这次见面,觉得你很像是找我出来谈判的。”
  “我能跟你谈判什么?”
  “所以我说也许比喻不当。”苍淡淡说。
  “你不是一路睡觉?又怎么有时间观察揣测我在想什么?”
  “感觉只需一瞬。”苍说:“你没有直接否认,所以我猜得并没错?”
  他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下,淡淡说:“我去拿泡茶的东西。”他说着,站起身来往车子的方向走去。
  “袭灭天来……”苍叫住他,顿了顿,然后说:“你是不是要远行?”
  他心头一震,停住脚步。
  “我没有神通,也不会读心术,我们之间若有什么变化,最可能的就是这种事。”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们之间会有变化?”
  “因为你的心情变了,我不是指情绪上的起伏。”
  他终于回头,望向苍。
  “要察觉其实没有那么难,如果在意而且留意的话。”苍说。
  他沉默了几秒钟,低沉而平静地说:“还没这么快。”
  “是吗?”苍静静问。
  “嗯。”他淡淡响应,然后说:“我这一走,不会再回来。”
  这句话就是如此自然地说出口,说完之后,感觉就像是了结了什么,他的心思往更深的地方沉淀,更安定,却也更深沉。
  这回轮到苍沉默了,他再度迈开步伐时,苍在他身后开口轻声说:
  “这个决定,是否有变更的可能?”
  他继续往前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已经欠了苍好多好多答案,该是永远没有还清的一天。

  ☆

  袭灭天来看着苍泡茶,苍的手很稳,注水时总能精确控制水柱的粗细,随心所欲,分毫无差。方才弹奏的一连串琴曲早已消散在深夜的旷野,荒地上的风把瓦斯炉的火舌吹得不断摇晃,使得映照苍脸上的光亮也随之跳动不已。在变动的火光中,苍的神情沉静,举止安然。他们没有再提及他决定远行这件事,苍已经很清楚地表达出如果可能的话希望他改变决定的意思,除此之外,他看不出更多了。对于许许多多事情,有与无之间有很明显的界线,但在有的范围内,程度深浅却是暧昧难解的灰色,各种各样、浓淡不一的灰色。
  相处以来,他知道苍是个凡事不强求的人,苍相信缘份,顺其自然是苍的处世之道。虽然苍喜欢与他相处,会对他们的分离感到可惜,但苍应该不会设法挽留什么。于是,他们可以平和地、没有负担地好好珍惜最后的相处日子,完成每一件说过的承诺,不管多么微不足道。他们之间,留下的本该只是回忆。
  数十年后,当苍临终最后一刻,会记得这段时光吗?经历了人生的种种之后,苍还会记得他这个“人”吗?
  在他们还是彼此合心合意的现在,有好好珍惜过,这就够了。世间没有所谓的永远,更不存在于他们之间,在最完美的时候结束,该是最圆满的结局。
  “你在想什么?”苍忽然淡淡问。
  “你不是常常都能看穿我的想法?”
  苍抬眼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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