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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旦 (震旦·壹·仙之隐 +震旦·贰·星之子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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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爹?”
简怀鲁一跺脚,“她十九是天无吝的女儿,你看她那头发,还有她的元气。”
“换了我也不会认账。”申田田轻轻摇头叹气,“人都好面子,这时候她谁也不想认识!”
进了神甲厅,恺甲款式众多,全都套着知名甲士的肖像。女士用甲大多小巧,有几款看上去娇俏秀气,透出一丝少有的妩媚。申田田瞧得摇头“我们那时可没有这么好看的甲,男的女的都差不多!”言下深以为憾。
每副恺甲上面,都有一面大大的通灵镜,镜中演示宝甲的各种变化……展翅飞行,甲兵转化,落地变形,演示者都是赫赫有名的甲士。
申田田有备而来,直奔庚丁款的金狻甲。那副宝甲金白间杂,金色稍淡,白色翻银,看上去十分清奇爽利。
甲的变身是狻猊,那是一类远古异兽,如狮如虎又如龙,俊秀威猛,神采斐然。
夫妇俩几年前就相好了这款宝甲,一直攒钱待购。大个儿见了那甲,也是兴兴头头。全家人绕着恺甲看了又看,除了简容以外,全都满脸是笑。
突然一声尖叫,像是高飞的雁儿挨了狠狠一箭。众人让这叫声吓了一跳,纷纷拿眼瞪向申田田……女狼神一手捂嘴,一手指着宝甲一角,两眼睁得老大,仿佛见了活鬼。
“什么?”简怀鲁循她手指一瞧,忽也目光呆滞,脸色发青。这时一个售甲员走上来,冷冷地说:“大厅里不许高声喧哗!”
申田田这时缓过劲来,指着恺甲叫嚷:“怎么回事?前两年都是五十点金,怎么一年的工夫,就成了一百点金。天啦,这是怎么回事?”原来她说是的金狻甲的价钱。
“有什么好奇怪的?”售甲员瞅她一眼,“现在除了钱包不涨,什么都涨。玉京的房产一天一个价,吃一顿饭也要多花两倍的价钱,这副甲可是经典款,才涨一倍,照我看,一点儿也不贵!”
“不贵!”申田田声嘶力竭,“去年还是五十点,今年就变成一百。你们这是坐地起价,做买卖也要凭良心……”
“良心?哪儿买这玩意儿,我倒想换两个子儿花花。”售甲员很不耐烦,“你嫌贵,可以不买呀!喏……”他抬起手指,向东里扫,“那边都是便宜货,什么狗吃什么屎,什么鸟搭什么窝,做人也要量力而行……”
“小子,用不了你来教训我。”申田田的食指顶到对手的鼻子上,“你妈妈把你养成这样,真是太不负责了……”
“算了……”简怀鲁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把妻子拖开。可那小人不知死活,还在那儿跳脚大骂:“嫌贵,嫌贵就别来呀?瞅你那土样,就是一个乡巴佬儿,你想动手,哈,这天底下还有王法呢!乡巴佬进城,呸,尽是一股锄地鼠的臭味……”
简怀鲁有点儿吃不消,大叫:“简真,快来帮忙,你妈妈,哎哟……”叫声未落,申田田一脚飞起,几乎踢到了售甲员的下巴,如果擦上一星半点儿,可不只整容那么简单。
丈夫儿子齐心协力,才把女道者勉强按住。售甲员大获全胜,心情舒畅无比,两手揣在兜里,吹着口哨去了。申田田咆哮一阵,平静下来,瞪着丈夫两眼出火。简真哭丧着脸说:“妈,这下怎么办?我的甲……”
女狼神的胸口起伏两下,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简怀鲁心底一恸,苦笑说:“算了,管家婆!你忘了吗?山胖子不是说过:甲不是最要紧的,决定胜负的还是穿甲的人。”
“呸!”申田田给了他肩上一拳,“你一个羽士,知道什么甲士的事?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年追求我的时候,经常逃课去甲室偷看!”
简怀鲁连连挠头,一副“叫你发现了”的蠢相,只叫申田田心气舒坦。女道者喜也快,怒也快,转眼收拾心情,一阵风向前走去。她扬着脸儿,面对一片恺甲,就像是检阅队伍的统帅,身后跟着一群小兵兵,诚惶诚恐,战战兢兢。
这一路瞧去,价廉的物不美,物美的价不廉,没有一副称心如意。申田田一会儿走,一会儿停,一会儿摸摸甲胃,一会儿又唉声叹气。忽然她脚下一顿,停在一副恺甲前面,后面的简真收不住脚,丁零当啷地倒了两副恺甲,惹来售甲员的一顿臭骂。
铠甲红黑相间,摆在一个角落,孤孤单单,积满灰尘,只因长年无人问津,显示变化的通灵镜也挪到了别处。光看恺甲本身,甲片厚重,气宇雄浑,比起许多恺甲都要宽大。
申田田注目那甲,片刻间有些失神,她将拳一握,似乎定下决心,转身说:“小真,神形甲不能光看外表,只要胜得过对手,变成什么样子,一点儿也不重要。”
简真还没咂摸出这话的味儿,简怀鲁已抢着说“对呀,甲的好坏不在模样,只要飞得快,变身快,攻守兼备,就是极好的恺甲。”
“这副甲是铸甲名师陆苍空的手笔,以前卖四百点金哟。”申田田笑眯眯地补充。
“没错。”简怀鲁乐呵呵接嘴,“如今才卖四十九点,七七四十九,多吉利的数字呀……”
“听说这甲造价太高,卖得又坏,陆苍空差点儿破了产,前几年这可是一件大新闻。”申田田不胜感慨。
“为什么卖得不好?”简真忍不住问。
夫妇俩相对一笑,那笑容又诡秘、又暖昧,简怀鲁轻描淡写地说:“也没什么。就是,嗐,变身稍微不合一般人的意。可是,小真你是一般人吗?当然不是,你可是呱呱叫的小子,这点儿小事情,你会放在心上吗?”
简真给人吹捧了两下,傻呵呵一笑,这才想起看那铠甲的名字。名牌被灰尘盖住,他伸手了拂,先看到了一个“火”字。大个儿心头一喜,猜测后面不是“牛”就是“虎”,牛嘛,笨是笨了一点儿,可是冲劲十足,如果是虎嘛,呵,那可就赚到了。
他的心子砰砰乱跳,手指向后一抹,指下缓缓露出“豕”字。他盯着这个字眼,鼻子上像是挨了一拳,一丝红润缓悠悠向上蔓延,转眼间,他的小眼里涌出了一汪泪水,嘴巴哆哆嗦嗦,似有满腹的话儿要说。绊了一下,大个儿直起身来,两腿颤颤巍巍,双肩抖个不停,胸脯一起一伏,把浑身的热血都压到了脸上。
“我……”简真声嘶力竭地叫嚷起来,“我不要这副甲!”
简氏夫妇默默点头,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气。简真望望这个,又瞧瞧那个,心底升起一股绝望,两行泪水夺眶而出,稀里哗啦,全都流到衣襟上面。
“火……甲?”简容不认得中间那字,“”妈,这是什么字?“
“这个……”申田田眼望别处,“嗐,问你方非哥哥去?”
简容又问方非。方非说:“这个读'是',好像是猪的意思。”
“不是猪!”简怀鲁纠正说,“是野猪!”
简容小嘴张圆,又笑又跳:“好哇,哥哥要变猪,好哇,哥哥要变野猪……”
“胡说……”简真抽抽嗒嗒,“我、我才不要这甲,我才不会变猪……”
“哟!”申田田两眼睁圆,“你说话还真管用哇,这个家里要变天了吗?你说不要就不要,你说不行就不行你说不考试,我们就该打铺盖卷儿回家吗?”
“我可没这么说,我、我就是不穿这甲!”
“那你怎么办?光着身子去考试?”
“还、还有那么多甲,干、干吗非得这一副?”
“我就看上了这一副!怎么着了?”申田田眼里出火,差点儿把大个儿活活烧死,“你马上给我试甲!”
“我死了也不试!”简真王八吃秤碗,一时铁了心。
“不试也行。”申田田冷笑'声,“你的尺码我都知道,我这就去交钱,哼,恺甲买回了家,咱们再慢、慢、说!”她咬着牙说出最后三字,简真听那口气,不觉打了个冷噤。
找到售甲员一问,“火豕甲”就此一副,因为卖得太坏,其余的都让“苍空甲厂”回收了,只留一副样品,从来无人问津。若要定做,少说也得十天半月,那时候八非天试也考完了。
简真心花怒放,险些笑出声来。申田田却不死心,又问样品尺码。可也凑巧,售甲员报出的尺码,跟大个儿的身高肩宽、腰围腿长一模一样,俨如陆苍空给他量身制作的一样。
简真听完报数,差点儿昏了过去。申田田却欢天喜地,马上交钱取货。偌大的铠甲装入一米高的大箱子,拎箱子的照例还是大个儿自己,这就好比让基督背上了十字架,真是没有天理的惨事。
简容挨了揍,心里原本气恼,可他一向关心哥哥,见了这副情形,马上转怒为喜,一会儿问:“哥哥,你变的猪是红的还是黑的?”一会儿又问:“哥哥,野猪的牙齿长,还是大象的牙齿长?”边问边笑,间或呼哧呼哧,学上几声猪叫。
简真气得发疯,恨不得举起箱子,把他活活砸死。
离开倏忽塔,沿长街往下,可见一排羽衣店。羽衣是羽士专用,轻薄飘逸,能辟风雷水火、大寒大热,极上乘的羽衣,还可以抵挡许多符法。
简容见了羽衣,挨家挨户地指点:“我要那一件,嗯,那件也不错,不嘛,不嘛,我就要那件……”等店主人兴冲冲凑上来,才发现这家子光说不买,只是过过眼瘾。
正逛着,传来一声尖叫,叫声凄厉无比,听来是个女子。
夫妇俩急公好义,应声双双跳起,向着惨叫处赶去。简真提着箱子跟在后面,磨磨蹭蹭,东张西望,冷不防简容躲在身后说话:“小真哇,我看着你呐!别以为爹妈不在,你就可以把铠甲弄丢,哼,有我在,不要想。”
简真给他看破了心思,气得鼻歪眼斜:“好小子,别得意,你也有倒霉的一天。”简容咯咯直笑,又学两声猪叫,只把大个儿气得够呛。
惨叫声十分悠长,一声叫罢,二声又起,高昂不断,胜过钱塘江潮。方非等人循声赶去,远远就见一座大屋,全是岩石垒成,仿佛一座假山。
假山开了一个山洞,洞口挤了不少人,简氏夫妇也站在那儿,伸长脖子,活是一对呆鹅。
“什么?什么?”简容从人腿间钻了进去。申田田又气又急,大骂随后赶来的简真。一家子没办法,只好挤入人群,分头去找简容。
方非力气小,挤了半天才到前排。两边满当当都是人头,其他人全都不知去向。这时忽听一声惨叫,调子极高,几乎把他的魂儿也给叫了出来。
前方是一个阴森森的洞窟,窟里结了五张大网,网上各伏了一只巨大的蜘蛛,一只火红,一只金黄,一只湛蓝,一只炭黑,还有一只绿惨惨的,披了满身的长毛。
五只巨蛛口吐蛛丝,缠住了一个娇小的少女,踢球似的从一张网抛到另外一张。每次抛到高处,少女必要发出一声尖叫,落回蜘蛛网时,一弹一跳,再叫一声。巨蛛抓住少女,绕着她牵丝扯线。这时少女的惨叫也到了顶点。巨蛛缠完了蛛丝,呼地一下,又把她扔到下一张网去。少女连哭带叫,围观的群众无动于衷,有时少女哭得太过凄惨,还会惹来一阵哄笑。
方非义愤填膺,恨不得奋身上前。可是瞧那巨蛛,一条长脚也粗过他的小腿,嘴巴更如一个大洞,一口就能把人吞下。
他又急又怕,忽听一个声音说:“差不多了!”
方非一抬头,洞窟顶上,还有一张亮晶晶的巨网,一只白蜘蛛歪歪斜斜地趴在那儿,向下吐出一缕长长的蛛丝。蛛丝的尽头,又结了一个白亮亮的软兜,或者说是一张软椅。蛛丝椅上,悬空坐了一个黑衣女子,三十来岁,容貌清丽,整张脸文了一只蜘蛛,光色暗白闪烁,平添几分诡异。
黑衣女手持一副棒针,正在编织毛衣,她神气懒散,看了蛛网上的女孩儿一狠:“小丫头,你要什么颜色啊?”
“银、银白……”小可怜儿哭哭啼啼,身上的蛛丝乱槽槽的,整个儿看去,活是一只白花花的大粽子。
“这种行不行?”黑衣女抽出符笔,画出一道淡银色的光痕,“这颜色跟你很配!”
少女让绿毛蛛翻了个身,忍不住尖叫:“行……怎么样都行!”
黑衣女一笑,口中轻轻念了两声,跟着笔尖一指,一束炫目的青光落在了少女身上,好似一片冷焰,烧过她的全身。一眨眼,那团杂乱的蛛丝变成了一件轻薄的羽衣,银光淡淡有神,顺顺溜溜地笼在少女身上。
绿毛蛛口吐长丝,把少女放回地面。女孩儿站在那儿簌簌发抖,通身的羽衣放出明月光华,阴惨惨的洞窟忽也亮堂起来。
一个女道者跑上前来,眼角挂着泪痕,一把搂住少女,心肝肉地乱叫,还连声问,“没事了吧?没事了吧?”
“妈!”少女还在哆嗦,“我,我没事。”
“还没事?”女道者一脸气恼,“好端端的羽衣你不买,偏来买这个邪乎乎的蛛羽衣,这些蜘蛛怪,差点儿没把人吓死!”
“好多同学都买了啊!”少女见一边有面镜子,上前一瞧,忽地破涕为笑,“妈,这衣服比银子还亮,比流水还软,就像天生成的,一丝儿线缝都没有。”
“哼!”女道者不屑说,“我看也不怎么样,为了一件衣服受那么多活罪,值当吗?”
“值当!”少女望着上方的蜘蛛连连眨眼,“再来一次就更好了。”
“哼!那你叫个什么劲?”女道者还要发牢骚,忽听黑衣女说:“共是一百二十五点金,请付账!”
“什么破衣服,这么贵?”女道者黑着脸拿出钱袋。刚刚数好,一缕蛛丝飞来,缠住金管扯了上去。白蜘蛛八脚齐动,将金管重重包裹、挂在一边的网上。
“六神蛛羽衣!”黑衣女放声吆喝,“每天五件,卖完关门。”
围观的道者你瞧我、我瞧你,一个个笑嘻嘻的,就是没有一人上前。
这时,整座洞窟簌地一抖,有人叫:“哎哟,地震了吗:“黑衣女也咦了一声,抬眼看向黑洞洞的窟顶。就在她举头的当儿,黑暗深处,嗖地射出一束白光。
方非正在那儿东张西望,冷不防白光扑面,胸口发沉,跟着双脚腾空,高高飞了起来。
他惊叫一声,手舞足蹈,越过老长一段,扑地落在一张蜘蛛网上。遭这无妄之灾,方非莫名所以,想要奋身爬起,可又动弹不得,身下的蛛丝看似光滑,实则暗含一股黏力,缠缠绵绵地将他粘在网上。
方非惊恐战抖,只怕蜘蛛扑来,可他左右看去,忽又吃了一惊……巨蛛吱吱怪叫,非但没有上前,反而纷纷后退,倒像方非是个碰不得的灾星,离他越远,就越安全。
方非一抬头,看见黑衣女,忍不住大叫:“喂,你放我下来!”
黑衣女闻如未闻,低头自语:“这老祖宗想干吗?”
“老祖宗!”方非诧道,“谁是老祖宗?”
这时人群里起了一阵惊呼:“天啦,那不是龙蛛吗?”方非不胜错愕,只听五只巨蛛叫声更急,那声音又惶恐、又紧张,还有一丝说不出的兴奋。
它们一边尖叫,一边急急忙忙地跑来跑去,蛛丝漫天喷撒,好似流云飞雾,一眨眼,五张巨网连成一片,化为了一张更大的蛛网。方非呆在网心,就像是一只孤苦伶仃的小虫。
又是一片惊呼,人们纷纷看向窟顶。方非只觉不妙,猛一抬头,和一只苍青色的怪物打了个照面。
怪物扯着一缕银丝,静静悬在半空。说是蜘蛛,它长了一条蝎子似的尾巴,说是蝎子,它又有着一个蜘蛛样的身子。论个头,五色巨蛛跟它一比,全都成了不起眼的侏儒。它们冲着怪物匍匐叩拜,活是一群恭顺的臣民,那张无朋的巨网,就是君王的宝座。说不定,这位大王正想舒舒坦坦地坐下来,享用一顿美味绝伦的大餐呢!
“餐料”躺在那儿,几乎快要失禁。怪物浑身疙疙瘩瘩,头顶的眼睛足有一打,六大六小,盯着方非溜溜乱转,一会儿转小眼,一会儿又转大眼,目光幽幽沉沉、似乎正在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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