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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旦 (震旦·壹·仙之隐 +震旦·贰·星之子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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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一股奇痒。

这感觉又奇怪,又难受,方非哎呦一下,想要跳起,不防申田田伸手将他按住,女狼神低声说:“忍耐一下,过一会儿就好!”

方非难受得说不出话来。耳边箫声渐高,他的身子也随之胀大,可是伸手摸去,肌肤又好端端的,一点儿异样也没有。

这感觉重复了好几次,箫声变得急促起来,方非自觉越胀越大,几乎就要爆炸,这时“嗡”的一声,他的脑子一空,所有的知觉都消失了……只有箫声还在!若断若续,似在前方招手,他跟随箫声向前,周围都是散漫的灵光,有的像鱼,有的像鸟,飞腾踊跃,生机骀荡。

他仿佛成了一个胎儿,躺在这一片灵光之海,舒服惬意,漫无目的,渐渐地神志模糊,融化在无边的灵海……

醒来时已是夜深,方非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华盖车的客厅。

“他的胎光窍开了!”简怀鲁坐在一边,抽着香草。

“开完窍了吗?”方非爬了起来,看看自身。

“还早得很呢!”申田田笑着说,“人有三魂七魄,就有十个灵窍,今天只吹开了胎光窍,还剩九个灵窍。慢工出细活,一天吹开一窍就够了,要不然,你的身子可受不了。喏,饿了吧,快来吃饭!”

震灵笔是笔,也是箫,吹出的箫声蕴含玄机,可以牵动万物的灵性。它能让花儿一瞬开放,也能叫蛀虫气绝身亡,冻结得了敌人的元气,也吹得开道者的灵窍。如果按部就班打开方非的灵窍,少说也要一年半载,可是到了简怀鲁的这儿,一切变得轻松容易,他能在短短的工夫吹开百花,也就能在短短的工夫吹开十个灵窍。

至于开窍的感受,吹花郎说得轻描淡写,方非亲身体会,才知道上了大当,这里的难受,可真不是“一丁点儿”……

吹开爽灵窍时,人会高烧不退,方非躺在浴盆里,盆里的水从头到尾都在沸腾;幽精窍使人浑身变冷,方非呼出的气流,让虫露酒结了一层薄冰;尸垢窍又麻又痒,浑身活像是爬满了毛虫;伏矢窍倒好,只是昏昏沉沉,终日出现幻觉,简真后来说,那一天方非叫了几百声“烟煤”,大个儿很奇怪,他干吗老跟煤炭过不去;雀阴窍叫人狂笑,方非笑到几乎断气;吞贼窍使人幻听,耳朵边时而雷轰电掣,时而窃窃私语,还有许多古怪噪音,反复折磨他的神经;吹开非毒窍时,方非悲从中来,哭了整整一天,擦泪的手帕就没有干过;只有除秽窍最舒服,睡了一天一夜,连一个梦也没有做过。

简怀鲁每到小村小镇,都去给人吹花,有时收点儿佣金,有时高兴起来,干脆白吹白送,一路上呜呜咽咽,吹得满街满巷繁花似锦。

方非如果清醒,也常常跟在后面,一来欣赏吹花郎的神技,二来打探燕眉的消息。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始终一无所获,就连冲霄车的消息也沉寂下去,再也无人提起。

华盖车翻山越岭,用申田田的话说,抄的是“灵枢山的近路”。山间水旁,田畴涌翠,水车歌吟,田间不见农夫,倒有许多妖鸟妖兽。

有一类锄地鼠,棕皮黑眼,个头大过土拨鼠,刨土的本领更胜一筹。鼠妖成千累万,密匝匝涌入田间,连刨带拱,把土壤翻得妥妥帖帖。

翻过了土,白色的播种雀马上登场……雀妖大如麻雀,精挑细选,从谷堆里拣出种子,收藏在天生的嗉囊里,当它们飞过田头,天上就像下过一阵谷雨。

田中的沟渠四通八达,里面游动着无角的施雨蛟。妖蛟们不时昂起脑袋,兴云布雨,细雨点点滴滴,落在禾苗尖儿上;锄地鼠则冒雨奔忙,挑出田间的杂草,连根带叶地吃个精光。

红尘里稻麦收种,都以季节计算,可是到了这儿,九天就是一个轮回,作物生长的速度,快过方非的头发。一到收获季节,油光水滑的镰鼬就冒了出来,大尾巴扫来扫去,比风车还疾,比钢刀还快,经过的地方,庄稼倒伏如浪。接下来,这些小术士又化为了一阵旋风,卷起收割的稻子,向着打谷场飞去,它们的风势拿捏精妙,不会遗落一粒谷子,也不会带走一点泥巴。

田边果树成荫,树上的果子千奇百怪,除了冰橘以外,方非一种也不认识。叫人奇怪的是,看守林子的是一群白毛的猿猴。白猿爬上爬下,浇水捉虫,剪枝施肥,挑出成熟的果子,丢进竹编的箩筐,然后顶在头上,一溜烟跑进了村子。

除了看果子的猿,还有赶鱼的蟒,放羊的豹,牧鸟的隼。这些妖怪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一向尽忠守职,从不监守自盗。

这些奇闻怪事,全是简真所说……这个胖墩墩的小家伙,当着众人畏畏缩缩,说起话来老是忘词儿。私下跟方非待在一起,登时变了一个人,信口开河,长篇大论,方非越吃惊,他就越起劲。

简真见方非啥都不懂,越发由着性子胡吹,吹到后来,胆敢夸口骑过一只穷奇,又亲眼见过獍犸跳舞。不防隔墙有耳,简怀鲁窝在一边,逮着这话跳了出来,笑嘻嘻地发问:“小真,你什么时候去过谜山哇,我怎么就不知道?”

“我、我没去过谜山!”

“獍犸不是长在谜山吗?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它们跳舞呢。来,小真,给爸爸吹一吹,它们怎么个跳法,站着跳,还是趴着跳,先出左脚,还是先出右脚。嗐,别害羞呀,来,吹一吹,这事情可怪有趣儿的。”

简真窘得要死,脑袋缩到肩膀下面,瞅着父亲的笑脸,恨不得冲上去掐住他的脖子,给他的舌头打个死结。从那以后,一连几天,大个儿见了方非,都是羞答答地抬不起头来。

【进京】

这一天,到了吹开臭窍的时候。这一窍与鼻子有关,自从箫志响起,方非就止不住地连打喷嚏,一个接着一个,打了整整一天。简容闲着无聊,在一边仔细数过……前前后后,打了三千九百四十九个喷嚏,比起兄弟俩开窍时打的总数还多。

由于赌约在先,这一下可到了紧要关头。一家人全围上来,申田田两手叉腰,站在那儿大声叫阵:“死酒鬼,等着瞧,你马上就要戒酒了!”

简怀鲁叼着烟斗针锋相对:“管家婆,等着瞧,你的酒坛子就要倒霉了!”

“倒霉的是你,你这只死酒鬼!”

“管家婆,你的酒太少了,不够输吧!”

“哼,多少跟你没关系,你再也用不着它们了!”

“活到老,喝到老,这是我的终生爱好!”

“你这个累教不改的惯犯!”

“你打算判我什么刑?终生喝酒吗?”

两个人唇枪舌剑,往来交锋。申田田气冲斗牛,唾沫横飞,简怀鲁却笑嘻嘻的,一点儿也不生气,这斗嘴声夹杂在方非的喷嚏声里,又古怪、又滑稽。

喷嚏忽地停下。夫妇俩一时住口,双双看向方非,申田田高叫:“笔呢?”

“用我的乌号笔!”简真殷勤的奉上符笔,方非摇头说:“我自己有笔。”说着打开笔盒,取出了星拂。

“咦!”申田田看见那笔,两眼圆睁,简怀鲁也扬起眉毛,眼里透出深深的讶异。

方非打了一天的喷嚏,这时从头到脚神清气爽,中间像是横了一团云气。他手握笔管,指尖麻酥酥的,似有电流通过,云气顺着手臂流入了五指,又透过指尖注入了符笔。

“红色!红色……”方非心里大叫,可是笔锋一暗,吐出来一缕淡淡的青气。

车里一片沉寂,目光全部停在这一缕气上……方非握着星拂,呆若木鸡,一刹那的工夫,推动了所有的生气。

“哈!”简怀鲁左顾右盼,洋洋得意,“十五杯酒哇!”

申田田像是没有听见,望着那缕青气,眼里如痴如醉:“真美呀!雨过天青,新雨过后的天空才是这样的青色。”

“还有别的青色吗?”简容好奇发问,简怀鲁却在一边咳嗽提醒:“十五杯酒……”

“怎么没有?”申田田瞧也不瞧丈夫,“苍龙人的元气都是青色。可青色也有深有浅,有浓有淡,有纯有不纯,海青、山青、水青都很好。藏青有点儿扎眼,我可不大喜欢;黑青带了一股邪气,有这种气的人十九心术不正;可是无论什么青色,全部都比不上天青。天青又分好多种,有青里透灰,也有青中透蓝,这些颜色好是好,可也不算十全十美。最美的青色,应是空山灵雨以后,水气将散未散,太阳将出未出,如果水气尚浓,必然生出灰色,如果日光太强,必然生出蓝色。新雨过后的天空至纯至净,那种颜色的元气,才是苍龙元气的极品。呵,我活到这把年纪,这样的气也只看到过两三次。”

“两三次?”简容刨根问底,“两次还是三次?”

申田田一笑,摸了摸儿子头顶:“以前见过两次,今天是第三次!”

“管家婆!”简怀鲁忍不住大叫,“十五杯酒哇!”

“他说什么?”申田田看了丈夫一眼,“我怎么听不懂?”

“咦,你要赖账?”

申田田的目光又扫过众人:“他说的什么,你们听懂了吗?小真,嗯?”

简真被母亲的目光逼得抬不起头来:“我,我也没听懂!”

“臭小子,你竟敢……”

“喂,小容,你听到爸爸说了什么吗?”

“他说话了吗?”简容眨巴眼睛,“我可一个字儿也没听见!”

“小兔崽子,说谎话脸都不红?”简怀鲁目光一转,看见方非,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好小子,伯伯知道像最诚实,来,说句公道话吧!”

“什么?”方非从失望中清醒过来,“我怎么会是苍龙人?简伯伯,我不是朱雀人吗?”

“做苍龙人又有什么不好?”简怀鲁很不耐烦。

“我不做苍龙人。”方非愁眉苦脸,“简伯伯,你把我变成朱雀人吧!”

“孩子话!”吹花郎皱起眉头,“元气与生俱来。改变老天爷的主意?哼,我可办不到……唉,方非,你还记得那个赌约吗……”

“我是苍龙,不是朱雀……”方非深受打击,简怀鲁后面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申田田笑嘻嘻自去做饭,她成功赖掉赌债,心情大好,一边做饭,一边哼歌。两兄弟知情识趣,早早躲进卧室,丢下简怀鲁一个站在客厅中央,又气又急,破口大骂:“这个鬼世道,真不公平!”

“不要埋怨世道,要多检讨自己!”申田田在一边大说风凉话。

简怀鲁气呼呼坐下,抽了两口闷烟,眼看方非闷闷不乐,不觉微微一笑:“想一想,我小时候也挺失望的。那时做梦也想成为苍龙人,可没法子偏偏就在是个玄武人,唉,你说这老天吧,也真会作弄人!”

“你为什么想做苍龙人?”方非心里奇怪。

“东方苍龙,四灵之首,从古至今,最伟大的道者多数出自苍龙。道祖支离邪是苍龙人,木神勾芒也是,龙女天衡,阳太昊、娲皇、伏羲、京枢、贝神竺、伏太因……苍龙里的名人数也数不清。做个苍龙道者……可是多少小道者的梦想啊?这个梦我也做了好多年,到了十三岁才醒过来,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成为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简怀鲁伸出食指,点了点方非的心口,“要做你自己!”

“做我自己?”望着吹花郎,方非有些茫然。

“对!”简怀鲁笑了笑,目光落在星拂笔上,方非沮丧之余,随手丢在那里,吹花郎拣了起来,久久凝视,“这支笔,我只在传说里听过,方非,你从哪儿得来的?”

“山都森林!”

简怀鲁微微动容,点头说“好家伙,别弄坏了。”

方非悻悻说:“它的笔锋那么软,用不了几次就坏了。”

“软?”简怀鲁掉转笔锋,轻轻一掷,噗,星拂笔插入茶几,没至管口。方非瞪着那笔,只觉十分意外。

吹花郎握住笔管,徐徐抽回,笔锋柔滑如丝。从孔洞里从容退出。

“这笔锋用紫液金抟炼过的,得到昆液金的特性,比流水软,比钻石硬,不论何种情形,都不会轻易磨损。你要嫌它碍事,我教你一道'收笔符'。”简怀鲁将笔一挥,叫一声“丝丝入袖里敛锋”。

方非生平第一次写符,握笔在手,心跳如雷,他学着简怀鲁的样子,一边书写,一边念诵,元气传到笔端,好似暮春的蚕儿,吐出青色的游丝,笔尖每一根毫毛,都与他的心思相连,一个个青色的符字,就像是从心底里飞出来的。

试了好几次,要么念咒太快,要么写符太慢,两者节奏不合,符法就不能生效。方非写到第七遍,一写完,笔管向上一跳,笔锋抖动两下,一丝一缕地收入笔管。

“好!”简怀鲁拍了拍手,“干得不错!”

第一次写符成功。方非像是做梦,盯着光秃秃的笔杆,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还要勤加练习,收放自如才行。”简怀鲁说完,又教方非将元气注入笔管,笔锋感应元气,就会自行吐出。

方非放出笔锋,重新练起。这一次又不灵光,接下来十次中间,顶多两次成功。可他十分入迷,这一天余下的时间,全都拿来符笔,对着天上指指戳戳。

从这一天,众人发现,方非起了微妙的变化。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听见他的念咒声,就连如厕方便,隔了一道门户,也能听见里面有人大喝:“丝丝入袖里敛锋”。

申田田见他痴迷符法,心血来潮,又教了他一道“梳头理发符”。进入震旦以后,方非的头发长得飞快,这时已经长可及腰,成日乱糟糟的,申田田看着十分碍眼,教他这道符法,本意是想让他整理一下头发,可是接下来的情形,却叫女狼神始料不及。

方非学会了这道符咒,如获至宝,成天站在镜子面前,先把头发揉乱,再来一声“理千万泥丸玄华”。笔势狠狠一挥,满头的乱发马上服服帖帖。这也罢了,方非十分热心,摆弄自己的还不过瘾,看见别人的头发蓬乱,马上挥笔念咒,从申田田至简容,一个也不放过。

众人的头发各式各样。简怀鲁挽到头顶,简容挽了个挽了个丫髻,简真弄得乱七八糟,自以为挺有个性。至于申田田,每天都要花上一个钟头打理头发,那发式一眼看到头,活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

这些发式遇上方非,统统倒了大霉,一道符光过后,人人变成了清汤挂面,长头发挂在身后,可以互相当做镜子照脸。

简怀鲁无可奈何,摇头苦笑;简真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简容没心没肺,一味咧嘴傻笑;只有女狼神的叫声最惨,她跌跌撞撞地冲进房间,又花了一个钟头,才把头发弄回了原样。为了防范再次遭殃,她在头上加了一道防护符,符光绕着头发转动,站在那儿,就像是画儿里顶头祥光的神佛。

这还不算完,没过几天,方非又学了“吃吃喝喝符”。这一道符顾名思义,不用筷子刀叉,只用一支符笔,就能叫饭菜乖乖跳进嘴里。简氏一家都这么吃饭。方非看得眼馋,央求简真传授,大个儿耳根子软,听了两句好话,立马教给了方非。

比起以前的符法,这一道符要困难不少。方非找来一碗米饭,偷偷练了几次,自觉大功告成,当晚吃饭的时候,突然使了出来,本意是给众人一个惊喜,怎知符光一闪,饭菜统统乱了阵脚,一股脑儿地猛冲过来。

方非一张嘴巴,根本应付不来。热汤灌进了鼻子,饭团糊住了眼睛,一块排骨卡在喉咙中间,几乎把他活活憋死,要不是简怀鲁眼疾手快,那一锅热汤十九也要淋在他的头上。

晚饭泡了汤,客厅里一片狼藉。申田田弄清缘由,不好责怪方非,只把简真臭骂了一顿,方非一边听着,也觉老大没味。

考试日渐逼近,简真功课更紧。神形甲折了翅膀,飞行不灵,只能蹦蹦跳跳地做做样子。申田田为了这事老大犯悉,误码起人来也格外厉害。

华盖车里禁飞,简容到了车外,好比鸟儿出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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