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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戏作者:蒲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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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语花看到这道衣冠蟹,索性也不去管张起灵了,任由他小师弟在那里和一群螃蟹奋斗。回到餐桌上提起在上海法租界西餐馆吃的一道时菜——忌司炸蟹盖,笑叹着摇头外国人的口味果然是中国人所不能理解的。
霍秀秀插口:“岂止中外有差别,就算是中国也有南北之分。就拿豆腐来说,你们知道吗,”她手指吴邪,笑得乐不可支:“这人来我们家,竟然说豆腐是拌松花蛋吃的!”
北地盛行香椿拌豆腐,北平则偏爱小葱拌豆腐,吴邪也是闹过一次笑话以后才知道的,现在想起来,也忍不住挠了挠脑袋。
这时最后的一大碗汆甲汤上桌,这汤是蟹螯七八块,用高汤一碗煮沸,立即起锅注在碗内,洒上芫荽,胡椒粉,热气腾腾。几人正在说笑,霍秀秀起身给他们舀汤,忽然听到旁边一桌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像是有人砸了盘子。掌柜的急急跑过来,原来那一桌坐的竟是几个日本人,因为语言不通,不知道在发什么脾气。
老板赔着笑脸,从那几人生硬的中国话里听出来,是嫌上菜慢了。他点头哈腰的催着厨子将螃蟹送上来,然后揭开帘子,门帘高高掀起,只见接待日本人那一桌的那个跑堂扛着铺盖卷儿飞奔出门。
这在北平旧饭馆本来很常见。若是食客有不满,会用筷子敲打碗盘边缘,意思是要掀桌子了。若是被柜上听到,就会立刻有人出面赔不是,而且那位当值的跑堂就要卷铺盖滚蛋(不过这是表演性质的,等一下他会从后门又转回来)。跑堂待客要殷勤谦让,这才是做生意的本分,不过客人也要知分寸才好。
然而那几个日本人是显然不知道北平的民俗的,看着有人灰溜溜的被自己撵出去,一个个都高声喧嚣,解语花他们那一桌皱起眉头,这一餐是无论如何吃不下去了。会过钱钞就要走人,已经走到了门口,突然大厅里一个日本人拔刀出来,耀武扬威的高叫了几句什么,都是日本话听不懂,然而最后两个字却是整个正阳楼都听到了的、清晰的汉语:
“孙子!”
吴邪霍地转头,手按在腰间藏着的枪支上,眼神阴翳的可怕。
那掌柜的也听到了,脸上表情僵了一僵,心里鄙视了一句果然是岛国蛮夷,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感觉身后有人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到一边。接着一个年轻人走上前来,那几个日本人正在大笑,忽然就被人抓住了胳膊,一下子掀翻在地!
桌子被推倒,上面的碗盘之类的叮啷当啷碎了大片。吴邪一脚踩在一个日本人胸前,浑然无视了身边那几个鬼子。
霍秀秀愣了一愣,也急急忙忙的冲上去,用日本话大喊:“都不许乱动!你们是哪个军的?”她把手按在吴邪的手腕上:“吴大少,你也别冲动。”这句已经换成了中文。
解语花也绕了回来,他是半个生意人,所以先拿了点钱安抚正阳楼的老板,接着才说:“吴少爷,你这次来北平,也是有公务的罢。这种事,”他停了停,以鄙薄的眼神扫了扫那几个日本人:“最好还是不要闹大。”
吴邪冷笑:“我也没想闹大,只是想请问他们一下,在中国人的地盘上,他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来这里踢场子?”说着他从腰间拔出枪,上膛之后对准脚下那人的脑袋:“你再说一遍,谁是孙子?”
☆、风雨欲来
一见吴邪拿出枪来,周围几个日本人也慌了,纷纷举着自己的刺刀对着吴邪,霍秀秀怒斥道:“把刀放下!”
被吴邪踩着的那人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不过看表情就知道是在骂人。吴邪听了半晌,突然脚一抬,狠狠的照着那人的嘴踢了过去。他是实打实的黄埔军校陆军的底子,脚上用了十足的分量,只听一声闷响,那人嘴里飞出两颗牙齿,接着嘴一歪,吐出一大口血沫。
这一下就是*马蜂窝,他身边那几个日本人发一声喊,举着刀往吴邪头上劈去。霍秀秀骇得大叫,拼命拦着尖叫道:“我是你们清水君的同学!你们认不认得清水节郎!”
这一下那几个人都停住了。
这几个日本人原是驻丰台日军第一联队三大队第八中队的人,这天请了假来北平玩玩。清水节郎是他们的队长,霍秀秀留洋读书时恰好和他的儿子分在一个班。
“对不起,恐怕清水君即使现在在这里,也对你们没有什么帮助。”门口处,有人淡淡的说。
几乎所有人的都不约而同的朝门口望去,那个人并没有理会这些目光,只是转身对他身边的人说:“在下不才,平常也喜欢听戏。只听过你的一出《昭君出塞》,论资格是连票友也算不上的,只是诚心相约,希望……”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来,双手递过去。
解语花看到了,心里咯噔一声。
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张起灵是留在门口的。此刻倒被那个人逮了个正着。
那人身量颇高,也是作日本人的打扮。听他的中国话倒是极标准的,然而标准的过头了,像是一个字一个字朗诵出来的那样。
张起灵似是在发呆,眼神都没落在对方身上,更没有一点儿要接名片的意思。
几个日本皇军看到那个人,惊呼一声:“田中少佐!”
那个少佐没有看他们,只是坚持把名片塞到张起灵手上。
张起灵终于注意到自己手里被塞了东西。他拿着那张名片翻来覆去看了片刻,忽然问道:“你们现在驻扎在东北的,是谁?”
田中根本想不到张起灵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问这个,他愣了半晌才道:“*总司令是植田君……张君问这个是……”
张起灵点点头,算是知道了,说一声:“多谢。”
这时候解语花上前,不动声色的把自家师弟的手从那个二了吧唧的日本人手里拉回来,笑道:“如果少佐也喜欢听戏,欢迎每天来富连成捧场。只是我家师弟还小,您这么说真是抬举他了。”
田中急急辩解:“我只是想和张君切磋……切磋一下艺术。”
解语花心下抽搐,心想哪一个唱戏的他娘的是为了艺术?还不都是活不下去了求一碗饭吃?成了角儿最好,成不了角饿死了也是你自己的命!
好不容易把田中打发走,田中将自己那群丢人现眼的手下带走,又鞠躬赔了正阳楼老板的钱。吴邪盯着几人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作别吴邪霍秀秀他们,张起灵一路上都在捏着田中那张名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完了将那张名片小心翼翼的放进头面盒子里,才自行去洗漱睡觉。
解语花心里很纳闷,打死他也不愿意师弟和日本人有什么瓜葛的。不过当他问张起灵的时候,张起灵无语了半天才道:“师兄,你多虑了。”害的他也不好意思进一步问点什么。
晚上师兄弟两个人照旧是睡在一起的,解语花用小牙刷沾了牙粉擦了牙,张起灵已经睡着了,模糊中感觉身边一沉,微凉的空气钻进来,于是很自发的往解语花怀里一蜷,再次睡死了过去。
解语花下巴抵着张起灵柔软的头发,想起科班里的人对他说起的,说他这个师弟越来越像他了。要真像他,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闭上眼,深秋的夜里虫声茕茕,如此星辰如此夜,不如一梦。
第二天院子里一阵喧闹,解语花醒的早,还没完全清醒呢,门就被人粗鲁的推开。
张起灵睡眼惺忪的,扒着他师兄的肩膀从怀里往外看去,就看到吴邪一脸的尴尬,活像闯了女子香闺似的嘭的一声把门关上。接着富连成的人又慌忙的推开门告罪:“实在是拦不住了……解老板您还是先起床洗漱罢。”
吴邪在门外说:“……我主要是找张小哥的……”
张起灵趿拉着木屐,刚洗了把脸就被吴邪拉到一边。
“张小哥,我马上就要走了,今天十点钟的车。”吴邪似是着急,抓住张起灵的手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昨天给你留名片的那个人,我打听到了,是关外驻军的少佐,他这次来北平,恐怕日军方面会有大动作。我这次要走一趟关外,嗯,是新来的任务,不能多说。我这次来是特地找你的。”
吴邪停下,一字一句,慎重道:“我党梁任公有一句话:少年强则国强,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小哥,你也是中国少年,我本来是鼓励你去读书,去从军的,可是现在的国势不允许。我这次执行任务也许不会活着回来,但是我不后悔,这片国土既然养育了我,我就做好了为她而死的准备。”
“若是我真的死了,恐怕届时中国也就该大乱了。你们到时候……你们到时候……也要早做打算。”吴邪说完这些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起灵面无表情的站在花树下,看着那人走远。
☆、现实忧虑
果然吴邪说的没错,他一走,张起灵至少一年都没有再见他。
霍家也不知道吴邪做什么去了,念叨了一年,总也打听不到此人下落,慢慢的也就把这颗心淡了,又重新热络的找人结亲。
解语花听说霍秀秀相亲,并没有什么反应。
过新年了,富连成把秋天晒的菠菜都拿出来切了馅儿,一班子的人聚在一起吃了顿饺子。解语花给他们封了红包,又带着人在年夜时分给祖师爷上了香上了供,张起灵恭恭敬敬的跟在他师兄后头磕头。点燃了鞭炮,看新式爆竹的红皮炸开,在雪地上落下一个个红色梅花的印记。
夜深了,张起灵爬上床,睡了一半觉得不太对劲,才发觉床铺的另一半一直是空的。披了衣服推开门出去找解语花,结果全科班上下都说没有见着解老板人的。
张起灵直觉不妙,然而也不知道是哪一点不妙。
解语花在天色微憙时归来,看清院子里状况后微微一怔,然后从沾满露水的石椅上抱起张起灵往家走。
北平新年是极热闹的,除了大年初一各家各户都在走亲访友之外,年初二集会就开了,卖面人的、卖虎头鞋虎头帽的、卖兔儿爷的、卖各色小吃的都钻出来了,连照相馆也开业了,解语花带着张起灵逛街,看到照相馆,突发奇想,说他们师兄弟在一起都好久了,也该留个影纪念一下。
拍照的先生带着圆框的眼镜,指挥着这对师兄弟坐得近一点,再近一点。最后解语花不耐烦,干脆抱起张起灵往自己腿上一放,按住师弟的脑袋说:“别乱动。”
那拍照先生抓住这一刻,按下快门——
于是张起灵出门时脸色异常难看,像是一只气鼓鼓的包子。解语花给他买了糖蒸酥酪都没把人哄过来。
中午饭依旧是在街上吃的,北平冬天有吃羊肉的风俗。张起灵喜欢东来顺的羊油豆嘴炒麻豆腐,据说东来顺的豆腐羊油都是自己炼的,羊油分老油、中油、嫩油,炼出来用瓷坛子盛起来,炼得越老的羊油越没有膻味。
就烤羊肉来说解语花其实更倾向清真教馆的烤肉季,不过东来顺的涮羊肉也不错,羊肉细嫩新鲜,锅底熬得挺入味。还有一道预备给吃斋的人的素菜——炸假羊尾,打好的蛋白裹上飞罗面下油锅一炸,入口清甜不腻,挺合解老板的口味。
进了东来顺,跑堂的招待殷勤,有专门的小利巴(小伙计)给他们片肉,因为上次日本人在大堂闹事的阴影,解语花这次挑的是二楼的雅座,只是才上二楼,就听见有人在咿咿呀呀的唱戏。
解语花一听就知道那声音是塌了中的(指原来嗓子好,而到一定年龄时嗓音突然变坏,中气不接,底气不足,逢高不起,勉强演唱时不搭调或塌调),看过去才发现,二楼一角站着一个扮了相的“赵色空”,眉眼乱飞的唱:“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
解语花自己就是个唱旦角的高手,这种水平是听不下去的。张起灵听了片刻,拉了拉他师兄的袖子说:“是云遮月。”
云遮月!解语花悚然一惊。
云遮月论辈分来说是他们的前辈,传说他当年一曲《思凡》,如云遮月,若风舞雪,所以大家一直传他的外号“云遮月”,反而本名没几个人知道。
后来他的嗓子渐渐不成了,就有人发现原来当年备受推崇的“云遮月”之音,原来是抽大烟抽出来的,那样风流朦胧的韵味竟然来源于鸦片,云遮月原来竟是大烟嗓,很是让人唏嘘了一番。
不过,尽管知道抽大眼会坏嗓子,依然有不少人前赴后继,有的是为了唱出自己梦寐以求的“云遮月”,有的是被师父带的耳濡目染,以为非此不能成角儿——谭鑫培教导余叔岩时,就是在烟榻上抽空教导的,包括王瑶卿培养张起灵,只是幸好张起灵没有染上这一口。
只是没想到,当初盛名一时的云遮月,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有人赏了云遮月几个小钱,趁机对他动手动脚,他笑嘻嘻的也不躲闪;还有人召他入了雅间要唱淫糜小调的,他也不推辞。
解语花后来回去查了查梨园前辈们的现状,发现不是像云遮月那样从高台坠入泥泞的,就是票座稀少难以为继的。毕竟,不上座了,再大的角儿也唱不下去。
唱戏的这一行,到老了,要不是收个弟子等着徒弟孝敬,要不就等着坐吃山空。当然也有那等梨园世家,人脉背景都有,可以一路唱到老的。
解语花想,他自己有富连成做后盾,是没问题的。那张起灵以后怎么办呢?
现在他还有自己,之后呢?师兄弟没有老了还黏在一起的,会惹人闲话。
但是要解语花把张起灵推出去,他又不愿意就这么放手。被他们看顾了好几年的人了,人情世故上可以说迟钝的很,贸贸然推出去,惹得别人跟见了腥的苍蝇似的嗡上来,解语花不乐意。
先这么着,走一步,看一步罢。
☆、婚姻
北平的天果然是变了。
霍秀秀最终订了婚,却不是原先报纸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世家子弟,而是一个年近不惑的日本军官。据说嫁过去也不是做妻,人家在日本国内有家庭的,只是自己一个人在中国行军太无聊了,找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陪着。
霍家没有胆子,不想卖国,却也怕死。眼看着日本人气焰一天比一天嚣张,乱世里,总得给家族找个依靠罢。
反正霍秀秀又不是嫡亲的一脉。
霍秀秀那天晚上披头散发的冲进富连成,解语花刚练完声,忽然间一个娇小的身躯就一头扎进他怀里了,霍秀秀满脸是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脚上只穿了一只袜子——她竟是光脚跑出来的。
从霍秀秀断断续续的抽泣中,解语花才知道,霍秀秀被关在霍家已经有四五个月了,几乎是吴邪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被家里人关起来,大约是嫌她这么久了都没把吴家少爷弄上钩。后来那个叫清水的同学听说霍秀秀在北平,专程来看望她,就是清水给她这门亲事签了红线。
霍秀秀怎么也不愿意,每天都有人上门来威逼利诱,这两天更是断了她的食水;最疼她的祖母被她家人活生生气死了,她是趁着给祖母敛尸家里正乱的当口跑出来的。
富连成的人知道兹事体大,派人插上了门,又让人在外头守着。宋婶带霍秀秀去洗澡,换身新衣服,霍秀秀心里一直绷着根弦,现在好不容易放松下来,毫不客气的就据床大睡了。
……她占的是解语花和张起灵的床位。
解语花在院子里点了蜡烛,他和张起灵面对面坐在石桌前,彼此沉默了半晌,还是张起灵轻轻的问:“师兄,你喜欢她么?”
解语花一惊,从沉思里清醒过来,说道:“你怎么问这个?人家是公卿的小姐,我不过是个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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