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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戏作者:蒲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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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琐事

  等闲苍老故人心。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隔了片刻,零零星星的掌声响起,先是从边角处传来,有人被惊醒,加入了鼓掌的大军,接着有人站了起来,开始欢呼和叫好,溪流般的声音最终汇聚成汪洋大海,不少人冲到台下,疯狂的把围巾、鲜花、帽子、怀表、首饰、手镯甚至眼镜往台上扔。
  解语花站起,恰好这时张起灵抬眼来看他,眼神空旷仿佛望向云与山交接的地方。
  接着,躬身,离场。
  腰际的红带在黑沉沉的舞台上划过一抹艳丽的光。
  过道上站着的几个外国人,此刻脱帽致意。他们刚才被胡琴声死死的压制住,如果说梵婀玲弦音婉转仿若莺啼幽谷,那么解语花的胡琴声就是织就了一张天罗地网,划定了黄莺们鸣叫的音域,在那个域里胡琴声就是主宰一切的王,剩下的只能作为臣子匍匐在地。
  胡琴的音调本来就比梵婀玲高,唯一欠缺的只在于挪腾变化。那几个外国人原先打的主意是用几只梵婀玲合奏的声音将胡琴的音调压下去,但是没想到却反被解语花抑制,梵婀玲声音本来就小,在这样的舞台里更是被风一吹就不知吹去了哪个角落。不知不觉之间,旋律就已经被人带着走远了。
  西洋乐器有西洋乐器适合的舞台,这旧式的戏台子,果然天生就是来配胡琴的。
  有些人太过急于去否定落后的中国所有的一切,到最后五千年的历史狠狠的回了他一个巴掌。
  张起灵这一出也不是偶然,二月红本身去的早,只教了身段功夫,没来得及教给张起灵更多。而张起灵是在跟着王瑶卿在那王府上唱堂会的时候,听过这首曲子。
  钟鸣鼎食,礼乐编钟,处处都是皇家的威严。
  戏子本身就比其他行业卑贱一些,然而《终南》这种歌颂古君子之风的黄钟大吕由张起灵驾驭起来竟也像是毫不维和。先一出《锁麟囊》是雅俗共赏,后一曲《终南》就是曲高和寡了。
  好在,解语花的胡琴声一直没有落下。
  解语花回到后台时,张起灵正在拆自己的头发。从解语花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张起灵漆黑的眼,眉毛是用研碎了的炭精勾上去的,眼角混合了一点胭脂,红的极红,黑的极黑。倒是和张起灵那一身装扮相互呼应。
  解语花笑一笑,把那支步摇从张起灵头上拔下来,一个记者这时正好冲破人墙闯进化妆室,看见这一幕,下意识的举起相机,“咔嚓”一声。
  第二天的上海报纸出来,用的就是这一张大照片,照片的右下角则搭配的是那几个外国人放下梵婀玲,正在脱帽敬礼。
  报纸人手传阅,看过的人除了因为终于砸了西洋人一回场子,在心底暗喊一声解气以外,顺带的也注意到了两个旦角儿之间的师兄弟情深。
  只不过大概没有人知道,这两个旦角儿已经收拾东西,准备着要离开上海了。
  张起灵坐在火车上,眼睛盯着窗外,像是在发呆。
  解语花在他对面,用开水泡饼子,泡到一半正往里面放酱菜,忽然张起灵问:“师兄,前几天马师兄找过我,问我是准备搭上哪位爷的线。”
  天地良心,马连良问这种话纯粹是出于好心。这时候社会上玩赏戏子成了风气,每个角儿出道都得几个贵人捧着,要是张起灵真的被哪位爷包养了,富连成还得赶着去疏通关系,免得人家正房姨太太看不顺眼。再说这也是维护张起灵的意思,按他这么个不讨人喜欢的性子,别回头把人惹恼了要找麻烦。先挑明这是我富连成的人,要做什么事,得看在富连成的面子上拿捏点分寸。
  解语花从没想到自家师弟是个潜在的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典型,手一抖,酱菜就全贡献到了衣服上。
  张起灵还嫌不够似的,又问:“师兄你是搭上了哪路线?”
  解语花叹口气,眼看着泡饭是吃不成了。他说:“我不是带你去过霍家了吗,怎么还问这种问题?”
  “别以为追捧唱戏的都是那些高官大亨,富太太阔小姐好这一口的也不少。”解语花斜着眼看张起灵:“那天往你台子上扔项链戒指手镯的太太小姐你也都看见了,她们的车都停在门外。你要是中意哪位,亲自去把她扔上来的东西原样送回到她的车里,一来二去,这事儿就水到渠成了。”
  “至于我么……一开始,师父压根没想让我接触这些乱七八糟的。那时候富连成已经出名了,唱戏的凭自己的本分也能活下去。不过……谁能想到秀秀出来给我横插一杠子。”
  当时有人对解语花不死心,给他递了贴子。半路跳出来个霍秀秀,说参加宴会怎么能不穿西服呢,就带着解语花去她们家做了一套毛料西装,解语花当时年少无知,觉得不能拒绝爱慕自己的姑娘,傻乎乎的就穿了,霍家裁缝自己手工缝制的西服,和外头那些街上卖的不能比——把人带到会场上遛了一圈儿,一圈下来,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人已经贴上霍家标签了。
  不过也好,至少二月红去了以后,仗着霍家的面子,再没人打过解语花的主意。
  “话说起来,今儿你怎么这么大胆子,问起师兄的事儿了?”解语花靠近张起灵,抬起他的下巴:“你倒提醒了我……我还没有问你,那天被子下面,你身上那么多伤,是怎么来的?”
  解语花说的“那天”,指的是在窑子里那天,他眼见警察马上就要进门搜查了,干脆三下两下扒了张起灵衣服,就是扒衣服过程中他看清了张起灵身上的伤。
  当时他还大吃一惊,心里转了七八个念头,最后还是没忍住,犹犹豫豫的把张起灵裤子也扒了……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解语花又要继续为师弟“知人事”的问题发愁了。
  张起灵也想了起来,顺带想起来的还有那天黑眼镜跟他说过的话,以及心里忽然涌出的,对东三省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于是语言间不由自主的带上一点躲闪:“没……没什么的。师父教导,技不如人,愿赌服输。”
  解语花看到张起灵言辞闪烁的样子,又有点疑惑:难道这小子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他一把抓住张起灵的爪子,笑眯眯的说:“来来来,让师兄看一下,你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张起灵“哦”了一声,懵懵懂懂的起身宽衣解带,少年人正在发育的身体已经显露出紧致的线条,也是因为正在发育的年纪,伤口闭合得都比别人快上三分。
  皮肤下的淤青已经消散大半,就是枪伤有些让人头疼。处理的不妥的话,很容易留下疤痕。
  解语花将药油敷在张起灵淤青的地方,用手来回摩挲着,直到皮肤生热,吸收药油。张起灵咬着下唇,新生的皮肤本来很敏感,冷不丁解语花问他:“还疼么?”
  张起灵脱口而出:“疼。”
  那语气太像是在撒娇,话音一落,他自己倒怔了怔,接着立刻改口:“不疼。”
  解语花觉得好笑,张起灵说那个“疼”的时候语气实在太过丰富,好像等他这么问已经很久了一样。想想以前自己挨打时,张起灵睁着一双滴溜圆的眼睛就在旁边看着,看着自己怎么上药裹伤,完了以后才小声的问:“师兄,还疼么?”
  声音小得,仿佛一大就会触及到伤口似的。
  嗯,果然是做师兄的失职。张起灵挨打的那段时间他已经成了角儿,太忙,也没多关注疼不疼的问题。说起来,好像张起灵从小就比别的人更怕冷怕疼。怕冷可以理解,患过痨病的人都怕冷,怕疼是怎么回事呢?
  解语花想起来《锁麟囊》里薛湘灵在大水灾过后,流落街头,冷饿交加时哭道:“相公,我饿”,他让张起灵饰演薛湘灵,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觉得薛湘灵的赤子之心和张起灵很像。
  不过大概张起灵永远不会哭着对他说:“师兄,我疼”罢。
  这个闷油瓶,在戏班子里就是这样,你不问,他永远不会说。
  解语花念及至此,忽然就有点愧疚,拍拍张起灵的头说:“回北平,师兄请你吃奶油栗子粉。”
  张起灵眼睛瞬间就亮了。
  呃,其实花儿爷啊,张起灵对你说“师兄,我疼”的几率有几分先不去讨论,张起灵对你说“师兄,我饿”的概率可是很大的哦~~~


☆、北平

  北平西车站食堂是有名的西餐馆,所卖西式冰点是一绝。张起灵曾经很长时间扒在这里的玻璃橱窗外面看,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倒嗓,不能碰甜食,会腻住嗓子。
  唱戏的人忌口的东西很多,比方说猪肉容易生痰,伶人们便改成去教门馆吃清真回回的牛羊肉;再比如说不得饮酒,不得吃甜食,不得重口,不得吃辣等等。
  其中甜点是在伶人们顺利渡过倒嗓期便不忌了的,但是那个时候大多数人也已经过了对甜食感兴趣的年纪。
  张起灵喜欢的奶油栗子粉,是用栗子磨成粉,就好像花生粉一样,松软适度,上面浇上大量奶油,奶油是牛奶打搅过的稀奶油,极新鲜。买到手,张起灵拿着小勺子,跟在他师兄后面,一口一口挖着吃。
  解语花大概也是被上海的伙食虐到了,一下车先吩咐富连成的人自己把东西搬回去。他带着张起灵直奔鲜鱼口里小桥的大酒缸。
  大酒缸其实是北平对于小酒馆的总称,里头除了酒,只预备十来样荤素下酒菜。这就便宜了大酒缸门口的馄饨挑子、熏鱼柜子、爆羊肉铛子,解语花从小跟着二月红来喝这里的炒肝儿,,摊主早熟稔了解老板的口味——不放芜荽,肥多瘦少(肠多肝少)。热腾腾的一碗炒肝儿上桌,正经的北平人喝炒肝儿不动筷子勺子,端着碗一口一口就吸溜下去了。
  解语花一碗炒肝儿下肚,张起灵才刚把手里的奶油栗子粉吃完,正在舔嘴角的奶油。解语花笑着给他揩掉,又在丰盛公那儿买了酪干和奶卷儿(黑白芝麻白糖卷儿),刚预备提着回去,忽然见鲜鱼口里小桥下的电影院转出来两个人,不由得定住了脚。
  张起灵正盯着乳黄色的奶乌他发呆,察觉到师兄停下脚步,于是他也抬头一看,就看到一男一女已经来到了他们跟前。
  霍秀秀手捂着嘴,十个指甲上涂着鲜红的指甲油,微微惊讶的看向他们:“解老板,你们……你们师兄弟,也是来看《啼笑因缘》的么?”
  霍秀秀旁边的另一个人似乎也没有料想到能在这种情况下遇见熟人,微一踌躇,便伸出手去,微笑道:“解老板,张小哥,没想到这么快又见了。”
  正是他们在上海有过一面之缘的吴邪。
  吴邪到北平来是有公干的,他三叔和霍家老太关系不错,拍了一封电报来叮咛霍家照看好吴邪。
  吴家在上海也算是有权有势,吴三省更是中统的要紧人物,霍家想借此对吴家示好,所以干脆就让吴邪留宿在了自己府上。
  吴邪比解语花他们早到没几天,霍家提出来让他们家的小姐带着吴邪熟悉熟悉北平风土。让从未抛头露面的大家闺秀去招待一个陌生男人,其用心简直是司马昭之心,就差光明正大的摆出来了。
  霍秀秀原本并不算嫡亲的一脉,摊不上这种好事,只是霍家其余几个小姐都是不折不扣的“抱小姐”——民国初期很多贵族家庭尚未废除缠小脚的陋俗,女人的脚三寸以下的才有资格被称为“金莲”,不少人发了狠,把女儿的脚裹成两寸的,一寸七八的,连站立都没办法站立,来回走动只能靠人抱,因此被称为“抱小姐”。
  虽然说霍家是有结亲的念头,但是那几个抱小姐实在不能胜任带着吴邪走东逛西的重任——再说也没有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让男人抱来抱去的,所以带着吴邪游历北平的美差就落到了霍秀秀头上。
  霍秀秀的母亲加入了洋人的天足教会,再加上霍秀秀出生那一天,大翰林蔡元培在报纸上登了征婚启事,黑纸白字的声明自己想找个天足女子结婚,轰动一时。所以霍秀秀倒是逃过了小脚一劫。
  这一天恰好胡蝶主演的《啼笑因缘》上映,霍秀秀虽然对胡蝶敬谢不敏,倒是很喜欢张恨水(《啼笑因缘》的作者),尤其喜欢张恨水写的《金粉世家》,所以约了吴邪来看。
  没想到在电影院门口遇上了解语花他们,而且……似乎吴邪还认识他们?
  解语花眼神在霍秀秀和吴邪之间来回了一遍,摇了摇手说:“算了,自从前些日子阮玲玉服毒自杀,我就再也没看过电影了。”
  他转而向吴邪拱拱手:“不知道吴小三爷这次来北平,是有何贵干?”
  吴邪“贵干”是有的,只是不好意思对人说。八月一日军统得到确切消息,说*会带着《八一宣言》(即《为抗齤日救国告齤全国同胞书》)北上,策划北平学齤生暴动……他明面上的任务是协助驻北平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实际上是抓捕混杂在学生中的地下党。
  吴邪对这个任务其实很厌恶,在他看来,日本鬼子都打到家门口来了,政府还假惺惺的和他们签订什么《何梅协定》(此协定割让华北主权,实质上令华北陷入日军操控长达十年),想通过一点点好处来让日本人住手,此举简直无异于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然而蒋总统现下对抗齤日似乎并不热衷,他一直试图“攘外必先安内”,看起来似乎只要*一日不灭,蒋总统就不会对日本鬼子作出任何反应。
  没有办法。吴邪拉低了一下帽檐:为了蒋师座能够安心抗齤日不至于后院起火,共产党你还是早点覆灭比较好,早点覆灭小爷就能腾出心思去对付日本鬼子。
  但是现在解语花问起,吴邪只能摆出一副笑脸说:“没办法,家父写了一封信让我北上交给宋市长。都是讨生活而已啊!”
  霍秀秀笑道:“什么生活能讨到专机来回接送啊?”她拍了拍额头:“对了!”转向几人说:“解老板这次千里归来,舟车劳顿风尘仆仆。恰好明儿入秋,赏菊吃蟹都是美事。明天我在正阳楼请你们几位赏脸光顾,如何?”
  “哪里哪里,”解语花说:“应该是吴小三爷有朋自远方来,明天要请也应该是我掏腰包才对。”
  回去的路上,张起灵看解语花一改平日的轻松愉快,一路都皱着眉,洗澡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按上解语花的眉心:“师兄,你怎么了?”
  解语花把头上的毛巾拿下来,叹口气,说道:“我恐怕,北平的天,很快就要变了。”


☆、日本人

  第二天解语花神采奕奕的出现在正阳楼,推杯换盏之间一点儿都看不出昨天的忧虑。
  要说北平螃蟹做的最好的,无疑是前门正阳楼。他家的蟹特大而肥,从天津运到北平的大批蟹,到车站开包,正阳楼先下手挑拣其中最*的,比普通摆在市场或摊贩手中者可以大一倍有余。然后再将螃蟹畜在大缸里,浇鸡蛋白催肥,一两天后才应客。
  螃蟹是在笼屉里整只的蒸出来的,食客每人一份小木槌小木垫的蟹八件,黄杨木,旋床子定制的,小巧合用,敲敲打打,可免牙咬手剥之劳。
  吴邪是南方人,霍秀秀是贵族出身,再加上一个富连成班主的解语花,三个人都是吃惯了螃蟹的,每人面前一尖一团,伙计在旁边温着花雕酒,只倒霉了张起灵一个,面对着螃蟹,像是只小猫要去咬刺猬一样,不知道从哪里下爪子。
  解语花下手给他剥了一个,这时第二道螃蟹上来,是一道衣冠蟹。早早的将蟹肉剥出来做好,然后再填进蟹匡里,叫做衣冠蟹的意思是吃完之后不会弄得满手蟹黄,衣冠不整。
  解语花看到这道衣冠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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