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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劫作者:尼罗-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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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打完了仗,就回家去。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之内,河南境内一直是天下太平,湖北的贺伯高却是一败涂地,人脑袋被打成了狗脑袋,最后走投无路,竟是一路北上,逃回了天津。除此之外,汪先生的情形也是堪忧——汪先生,品格作风无可挑剔,的确是受人尊敬的,然而尊敬不能当枪使,他实在是没有自己的兵。而霍相贞虽然很崇拜他,但是崇拜归崇拜,他可以搭块板子把汪先生当成偶像供起来,给汪先生养老送终也没问题,但是不能在旁人全按兵不动的时候,贸然出兵参战。
贺伯高进租界了,汪先生也回香港了。仿佛敌对双方约好了要一起休战过年似的,战争全面的停息了。
白摩尼再没了消息,马从戎倒是接二连三的来信,想让霍相贞回天津过春节。霍相贞不敢离开商丘,不肯回。马从戎无可奈何,只好押着一卡车的年货亲自来了。时值隆冬,各地都是一样的天寒地冻,马从戎照例冻出了个粉红色的小鼻尖,进入霍宅之后便是四面八方的谈笑风生。安德烈像匹金鬃烈马似的,逆着风从宅后一路狂奔到宅前,专为迎接秘书长。而秘书长也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和蔼可亲,对着他亲亲热热的连拍带打,问东问西。安德烈一边语无伦次的回答,一边望着秘书长的鼻尖微笑,因为联想起了粉红鼻头的白猫。
及至见到了霍相贞,马从戎收敛笑容严肃了身心,斯文恭敬的向大爷问了安。霍相贞本是正坐在书桌前写字,这时抬头对着他笑了一下:“你倒是有个好人缘儿,小老毛子刚才一听你来,当场就疯跑出去了。”
马从戎见霍相贞仿佛是心情很好,浑身的骨头一轻,登时就沉静不下去了。迈步走到衣帽架前,他很欣赏的望着上头那顶海獭帽子,同时开口笑问道:“大爷,我给您置办的这件皮货怎么样?您头上戴着它,到西伯利亚都不带冷的。”
霍相贞低下头,自顾自的拧上了钢笔帽:“在这儿戴就太热了。”
随即他起了身,把钢笔往笔筒里一掷:“太热了,亦是十分痛苦。”
马从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登时有些忸怩:“大爷……”他讪讪的微笑:“您看您,刚见面就拿我开玩笑。”
霍相贞又看了他一眼,然后也是笑,因为一直认为他的脸皮是奇厚无比,没想到居然也会忸怩,这实在是堪称滑稽。
马从戎见霍相贞忙忙碌碌,便识相的退了出来。把安德烈单独叫到身边,他开始询问大爷的近况。安德烈本来对他就亲,又认定了他是大帅的“爱人”,所以有一说一,毫无隐瞒。讲到半路,马从戎叫了停:“慢着,你说谁来了?”
安德烈坦然的望着他:“白少爷。”
马从戎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哪位白少爷?”
安德烈不是很会形容,所以特地思忖了一下才答道:“是像姑娘的白少爷。”
马从戎大惊失色,一拍大腿:“他怎么来了?”
安德烈被他问傻了,对着他不住的眨巴蓝眼睛:“他……是坐火车来的。”
马从戎感觉安德烈的中国话还是不够清楚,所以当天下午,把李天宝又叫了过来。李天宝笑嘻嘻的,倒是主动开了口:“秘书长,告诉您件新鲜事儿,不知道您听没听说,反正我是刚知道——就是咱家原来那个白少爷,跟连军长,好上了。”
马从戎听闻此言,没拍大腿,只是瞪着眼睛凝视了李天宝:“谁和谁?”
李天宝笑道:“白少爷和连军长啊!我听连家卫士说的,真假不敢保,反正人家的确是这么告诉我的。”
马从戎听到这里,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抬手摸了摸自己漆黑的小分头。像被那口凉气噎着了似的,他半晌没说出话来。
然后放下了手,他决定装聋作哑,权当不知道。
马从戎为霍相贞操办出了一个很热闹的新年,然而霍相贞心不在焉,眼睛只看外界。阎蒋双方隔空打起了骂战,因为双方的骂法都是扫射式的,故而霍相贞人在商丘,也中了几弹,被一位国民党元老骂为“不学无术、奸诈成性”。霍相贞当年被连毅骂出了后遗症,最恨旁人说他不学无术,所以见了这八个字的前四个字,登时气了个倒仰;随即发动反击,痛斥元老是“苍髯老贼,皓首匹夫”。
一来一回的骂战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月,阎在北边骂,汪在南边和,蒋在中央受了夹击,最后词穷而败,于是新年一过,南京政府干脆开除了汪兆铭的党籍。
此举一出,全国大哗。霍相贞审时度势,和连毅联名发表通电,要蒋下台,拥戴阎锡山为全国陆海空军总司令。通电一发,响应云集,不出半个月的工夫,阎锡山当真就职,然后步了汪先生的后尘,南京政府对他不但是开除党籍,而且解除一切职务,甚至发了通缉令。
局势紧张到了极点,大战一触即发。霍相贞一边调兵遣将,一边把马从戎撵回了天津。通电不能白发,拥戴也是有条件的,他引而不发的把矛头指向了山东,同时从阎的手中又索要了一大批军饷。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反蒋的联军在郑州召开会议,要商讨作战计划、确定作战目标。霍相贞和连毅又见了面,连毅笑模笑样的抓过了他的手,将个小东西拍进了他的掌心:“摩尼托我给你带个玩意儿!”
霍相贞收回手一瞧:“什么?”
连毅笑道:“平安符,从少林寺求回来的,你一个,我一个。”然后他得意洋洋的笑了一声:“孩子倒是好孩子,谁对他好,他都记着。”
霍相贞没说什么,低头把平安符挂上了脖子。连毅横了他一眼,随即又是一笑。
会议连着开了几天,结束之后,众位将领离开郑州,各归各位。霍相贞也回了商丘,那枚小小的护身符贴着他的身,像一颗小心脏似的,和他的心呼应着跳。
又过了几日,南京政府向北方联军发出总攻击令;于是霍相贞挥兵北上,一路打进山东去了。
149、开幕战
顾承喜背着手,走在花红柳绿的五月天里,自从到了安徽,他就没再动过地方,说起来也是休养生息小半年了,休息得很不错,先前伤了的元气,算是全补回来了。
一纸军令从天而降,要调他去山东迎战霍相贞。他拿着军令没有动,先召集自己的智囊团开了个会。会议的结论,与他的事先的决策完全一致,于是一纸回电发出去,他很恳切的作了解释——他有相当一部分的兵,是霍相贞的旧部。这样的两支军队对了垒,他没法打,打也打不好,还有闹哗变的危险,所以请求政府更改军令,让他留在安徽抗敌。
回电发去南京,不久就有了回音,他的请求居然当真得了许可——反正现在南京政府也是得罪不起这些杂牌军头,所以余地很大,万事都好商量。
顾承喜感觉自己这一招棋走得很妙,霍相贞的兵力,他是了解的;现在上去和对方打,用王参谋长的话讲,叫做以己之卵,击彼之石。当时他一听这八个字,就忍不住揉了揉裤裆。他的卵可是天下独一份的珍贵,绝不能轻易的去撞石头。
步伐轻快的拐了个弯,他看到了前方一队正在操练的士兵,正是自己的警卫团。领头的军官扯着嗓子大吼大叫,是刚刚升任营长的裴海生。今天是个大太阳,小兵们本来都被晒成蔫头耷脑了,忽见军长走了过来,登时一个激灵,统一的振奋了精神。裴海生见部下反应异常,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及至看清了顾承喜后,他转身立正敬了个礼,汗水顺着睫毛,流进了眼睛里。
顾承喜没表情,自顾自的走到了他的身边。放眼扫视了面前的小兵,他忽然声音极轻的说道:“晚上来一趟。”
话音落下,他抬手又拍了拍裴海生的肩膀,随即迈步,继续走了。
裴海生依旧保持着立正的姿势,一时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顾承喜没有和他一刀两断,但的的确确是不大用他了,上一次让他“来一趟”,还是一个月前。
裴海生开始等待晚上,然而刚到下午时分,前线便有了消息——从河南开过来的联军,对着顾军阵地开了炮!
于是他心心念念的相会变成了泡影。集合队伍跟上顾承喜,他们彻夜行路,往西去了。
顾承喜没想到自己避开了一位故人,又迎来了一位故人。炮轰自己的敌军,居然是连毅的兵。好在他和连毅合作了好几年,对于此人的战术了解颇深,故而如今并不惊慌,稳扎稳打的开始还击。双方对峙了约有一个多礼拜,中央军的大部队支援了上来,顾承喜有了帮手,立刻占据上风,开始向连毅一方发动进攻。然而连毅也不是孤家寡人,也有军事上的合作伙伴;双方昼夜激战,打了个不亦乐乎,结果是不分胜负,成了个胶着的状态。
顾承喜没有得天下的野心,所以只怕送死,不怕胶着。人在总指挥部内,来自四面八方的战报在他面前飞成了雪片子:李宗仁的桂军在南边又起了兵,打得热火朝天;冯玉祥兵分两路,一路沿着陇海线往徐州打,另一路沿着平汉线往武汉打;阎锡山也是兵分两路,一路顺着津浦线直取南京,另一路从河北进山东,也南下奔着徐州去了。
顾承喜看着这个形势,心里有些发毛,甚至怀疑自己是站错了队。正在他心慌意乱之时,新战报又来了——霍相贞在鲁西接连大捷,已经攻克菏泽,直奔济宁。
顾承喜端坐在办公桌后,一颗心在腔子里跳了个乱七八糟,但是强迫自己稳住了——这个时候想换阵营,已然晚矣。
既然如此,不如静观其变,战争刚刚发动,后头变数还多着呢!
顾承喜内心动摇、表面镇定。与此同时,霍相贞倒是越发坚定了立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这些小兵没有辜负了他,上了战场是真肯打,也真能打。如今他是从鲁西往北去,阎锡山的晋军则是从鲁北往南来,双方分头行动,要取山东。而看目前的成绩,他的队伍绝不比晋军差。
傍晚时分,他坐在一只大浴桶里,闭着眼睛泡热水澡。李克臣刚刚告辞离去,人走了,带来的消息却还在他的脑子里一遍一遍的回响——阎锡山许给了他一个省主席,山东省主席。
回不了河北,山东也是好的,也是合乎他理想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低头把脸埋入水中。如此直过了两分多钟,他忍无可忍的猛一抬头,甩出了一股子温暖的浪花。抬手一抹脸上的热水,他闭着眼睛向后一靠,一边喘息,一边微笑。
虽然只是许诺,但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凭着阎的身份,还没有必要对他讲空话许大愿。抬起双臂搭上浴缸边沿,霍相贞睁开眼睛,长长的又吁了一口气,几乎想喝一点白兰地。
思路围着白兰地拐了个弯,直接奔向了白摩尼。前几天他得知白摩尼跟着连毅去了安徽,气得当场骂了娘,不是骂白摩尼,是骂连毅——他在开战前都知道把马从戎撵回天津呢,连毅活了偌大的年纪,居然就敢带着个小瘸子往前线跑。姑且不提战场上的危险,只说开炮时那种山摇地动的巨响,他认为,就得把摩尼吓个跟头!
但是他人在山东,骂什么都没有用,所以只希望战争尽快结束,自己能在山东和小弟重新安一份家。
一个热水澡没泡到头,霍相贞被一封急电惊出了浴桶——连毅所在的皖北战场发生了兵变!
怕什么来什么,霍相贞恨不能飞去皖北,一把捏死连毅。及至到了凌晨时分,消息越来越确实了,当真是兵变,而且兵变规模极大,联军被俘了五六千人,个别部队甚至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又过了两三个小时,在天光大亮的时候,最新的一封战报让霍相贞稍稍放了心——连毅到底是有两下子的,尽管情况是这样的危机,但他竟然还有本事全身而退,带着他的大部队撤进了亳县。
霍相贞把这封战报看了又看,末了往床上一倒,睡着了。
霍相贞熬了一夜,可以补眠;同在皖北熬夜的顾承喜却是强打精神,不敢闭眼。连军自从退进县城之后,因为怕被包围,所以立刻重整旗鼓向外冲锋。顾承喜不怕别的,只怕连毅手下的骑兵。亲自上了战场,他发了疯拼了命,硬是把对方的骑兵一次一次硬拦了回去。一边拦,他又一边派出工兵团,围着县城挖起了壕沟。人拦不住人,沟却拦得住马,用壕沟把县城围住了,看他骑兵还怎么冲?
烟熏火燎的坐在战壕里,顾承喜用一只铁壳水壶喝热咖啡,旁边陪着他的人是裴海生。裴海生也是灰头土脸的模样,和他坐得肩并肩腿挨腿。约莫着他把咖啡喝足了,裴海生跳出战壕,给他拿回了两个白面馒头。
顾承喜伸出脏手,接了馒头就往嘴里填。一口馒头哽到喉咙口,他心中无端的震动了一下,忽然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远近升腾着一缕缕的硝烟,天是阴的,明明不冷,然而让人总感到凉。一使劲把馒头咽下去了,他终于回忆起了往事——那年,也是打连毅,也是在战壕里,他陪着霍相贞吃馒头。
那时候是冬天,是真的冷,然而心里热,再冷也不算冷。那一仗他立了功,从此赢得了霍相贞的青睐。霍相贞呆归呆,其实也有一点孩子性,偶尔会跟他动手动脚的闹着玩,手脚没轻没重的,总像是要闹出他的内伤。有一次不知是怎么搞的,霍相贞一屁股坐上了他的胸膛,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当场就是神魂出窍,气都断了。
顾承喜吃了一个馒头,喝了一口咖啡,又吃了一个馒头。没吃饱,但是不吃了,拍拍手爬上地面,他咆哮着催促工兵加把劲,又指挥炮兵各就各位,随时预备着往县城里轰。
裴海生站在战壕里,战壕挖得很深,让他只露出了肩膀和脑袋。视线追着顾承喜的两条小腿,他缓缓的往上看,看大腿,看屁股,看腰身,看胸膛。
他承认自己对军座是入了迷,又痴又迷。军座坏起来简直就是个王八蛋,但是,也有好的时候。
壕沟果然轻松阻住了连军的几次突围。县城彻底被顾军包围住了,连毅怕的就是这个,然而和霍相贞一样,他这回也是怕什么来什么。幸而他是身经百战的,怕而不慌。眼看自己真是出不去了,他立刻重新布防,开始进行防御。
连毅不防则已,一防惊人。顾军围着亳县猛攻了一个礼拜,毫无战果;及至顾军撤下去了,其它队伍轮番上阵,成绩还不如顾军,不但没能进入县城,而且还险些让连军杀了出来。
皖北的战况从此又进入了停滞期,而顾承喜接到了新军令,这次避无可避,不得不带兵前往了山东——如今山东战事十分吃紧,中央军已经要抵挡不住霍相贞的攻势了。
150、两个战场
顾承喜到了山东之后,没和霍相贞正面打过大仗,至多只是虚晃一枪,晃完之后立刻退到主防线后,仿佛他的小兵全是黄花大姑娘,不能轻易让霍军看清楚了。
防线倒是很坚固的,防御工作也做得非常好,几乎可以媲美连毅。仗着这么几道防线,顾承喜不动声色的保存了实力——他的队伍从安徽远道而来,一路全是急行军。小兵们也不是铁打的,如今怎么可能不累?让这么一帮疲惫不堪的东西往前冲锋,那不是静等着他们变炮灰吗?他们若是变了炮灰,他怎么办?没有军,哪来的军长?
对着如狼似虎的霍军,他是防御又防御,然而饶是如此,渐渐还是力不能支了;霍军内部又是铁板一块,没有人再肯给他闹一次兵变。一寸一寸的后退到了泰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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