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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然不群-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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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无不可。
我道:“德诺,我也不瞒你。我乃华山当代掌门。这是你大师兄令狐冲。你此番虽是拜师,但我师门收徒向来严苛。你暂且做我的记名弟子,待上了华山再行论过。”
令狐冲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只听见他拜师求艺的话,又见我收下了他,忽然打断道:“师父,我去看看师叔。”竟是和劳德诺一句话也不说,便走了。我对他的贸然无礼微微蹙眉,但见他窜去了庄前,却是呼喊不及。
劳德诺“啊”得叫道:“你是华山岳先生!”双目微嗔,一脸震惊尊崇之色。料想这劳家庄,就在华山旁近,他定是听说过我的。
我道:“你还叫岳先生么?”他立刻改口道:“师父。”我见他心思活络,虽然武艺不佳,倒也并非愚鲁之辈。他确实是姓劳,却不知道和这劳家庄有什么关系。
我问道:“你可知,今日是怎么回事?”他听我提起方才惨案,复又脸色凄凉,眼眶一红道:“午后我去后山打猎,听到庄子里传来刀剑喧哗,赶回来的时候,就见家父护着母亲和妹妹明儿,遭到好几人围攻。我来的晚了一步,他抵挡不住。我武艺不成,若不是前……师父相救,必然是,必然是……”
我叹了口气,倒是与我猜测不二。我道:“你说那幕后之人,又是怎么回事?”
他道:“我赶到时候,听那黑衣人言语中,提起一个甚么‘神教’,料想定是那幕后主使了。”说罢又露出咬牙切齿之色,显然这杀父杀母之仇恨意已是刻骨。我突然听到“日月神教”的名字,心下倏然咯噔一下,脸色微微变了几分。但他兀自沉浸在仇恨之中,却没有注意到。
这魔教作恶多端,竟敢犯到华山旁近。但他这番话不知真假,如今那三个黑衣人已然身亡,一时间却也死无对证。
他祖父昔日也是有名的剑客,后来在此地归隐,一身剑法只传了很少下来,加之此地清净,就没有让后辈勤练武艺。他跟着父亲学了剑法,却不料遭了这等祸事,整个庄子一日间化为乌有。
我与他收辍了庄中尸骨,细细数来,竟是有七十多人丧生贼手了。他将家人葬在了山庄后,拜祭行礼,他复又回到屋中去换丧服。我便走到庄外相候,就见马车旁令狐冲一脸看见我,却扭过头去,轻轻哼了一声。
我微微一愣,他方才断然离去,就让我隐隐有些觉得奇怪,如今他更对我冷颜相对起来。只是他虽然侧着头,睫毛却轻轻闪烁着,眼角余光却依旧紧紧注视着我。这般别扭的小儿女之态,却让我一时间恍然明白了什么。
我道:“冲儿,过来。”令狐冲绷着脸,走到我身畔。我心底有些无奈,此番收下劳德诺固然是一时之举,却不料令狐冲反应如此之大。想来是因为他跟在我身畔这么多年,突然就多了个师弟,自然是不会习惯的。
他个头已然和我一般高,我却没法和小时候一样抚他的头顶以示亲密了。定定看着他,我开口道:“你今日做得很好。为师心中甚慰。”
他抬头看着我,十七岁的少年,已然有了玉树临风的模样。
我脸上微微柔和下来,道:“你既然救下了他,便不能让他不闻不问。故而,为师只是收他为记名弟子罢了。”
见令狐冲虽然仍旧冷着脸,却松动许多,我心下也是悄悄松了口气。他忽然抬头道:“师父,你会依旧关心我,是不是?”这一问却又漏了怯意,哪里还有半分冷战的模样。
我心下哭笑不得,他这句话,倒和小孩子担忧起来没甚么两样。到底令狐冲和我亲如父子,问出这样的话却是至情所致了。我道:“天底下为师最亲近的自是你了。”令狐冲得了答案,脸上缓和下来,抱剑站在我身边,再见到劳德诺时候,只是微微别过头去,却没有说什么。
劳德诺却把手中的一叠东西交给我,我询问了,竟然是庄中的地契细软。我摇了摇头,拒了他这份拜师礼的束脩,只让他上山再说。
只是多了一人,马车便稍稍拥挤了些。好在此地离华山不远,他三人稍稍忍一忍,便过去了。次日我几人便抵达了山脚。
一路上劳德诺初遭大难,虽是有些沉默,令狐冲不知何故依然不愿和他多说话,但下车时候,“师兄”、“师弟”倒是叫开了,彼此间气氛却没那么僵硬。
回到山上,劳德诺正式行了拜师礼,我便将他的名字加入了历代华山弟子的册上。我细细查过他的根骨,倒也是个不错的苗子,虽则年岁已大,难以在剑道上走得更远,但他报仇心切,又毅力坚定,假以时日倒是也能有所成就。
我找来季潜,他见到我,便把门中事务尽数又交还给我,一脸松了口气的模样。我见他这短短时日不见,却清减了不少,不由稍稍问了几句。
他道:“珊儿长大后愈发顽皮了,比之当年冲儿怕是不差。师妹这些日子里在罚她,但我看难有用。”他叹了口气,我倒回忆起当年令狐冲的情状来,不免对他如今的模样有些感同身受。我当年没有怎么溺爱令狐冲,仍是为他的上蹿下跳异常头痛,他夫妇二人对季灵珊却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也难怪季灵珊闹起来让他这般费心了。
他与我稍稍抱怨了几句,我又将令狐冲的一些过往之事与他一一道来,二人倒是颇为感慨。
我又道:“师弟,劳烦你一件事,将劳德诺的过往查一查。”
他领会了我的意思,叹道:“如今世道不平,人心不古!师兄,我会仔细的。”
过了几日,季潜将得到的消息给我看了一瞧。据在那地附近的调查,劳家庄向来是有些与世隔绝,左近的农人对他们只晓得也并不多。至于祖上剑客之事,和劳德诺亲口说的倒是一般无二。
至于这劳家少爷,也的确是叫劳德诺。但消息中一句话却引起了我稍稍的主意——少爷素爱交友,平日里喜欢打猎。那日劳德诺说他到后山去打猎,倒是不出奇。只是他为何没带朋友,独自前去后山?不过,若是当时家中有些磕碰、事出有因,倒也不奇怪。
这劳德诺说起来虽是没有什么奇特,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有些隐隐的怪异。或许这是直觉,又或是太过小心带来的错觉。
在他上山后,季潜亦没有接过他的地契。在征询了我之后,他便用那些钱财,购置了一家小小的山脚店面,唤作“大宝号”。平日里做买卖之余,用作收集江湖中的情报,尤其是关于“神教”的消息。
在从我口中知晓了神教就是魔教后,劳德诺沉闷了好一阵,但复又露出了坚定报仇之色,倒让我对他高看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只是想证明,我是有HE决心的(剧情君友情提示:大雾)
☆、第二十六节
太原之事后,魔教沉寂了一年多,复又不甘平静开始有了动作。而正魔的几场交锋间,却有不少武林中年轻一辈的高手冒了出来。
其中,嵩山派有十三个外门好手,江湖中号称“嵩山十三太保”,在和魔教斗争中立功不少,更是对左冷禅唯命是从。
我在收下了劳德诺之后,便想起第十四代弟子只有令狐冲他二人,终是太少。这些年来,陆陆续续又收了几名弟子,三个分别拜在三师弟、四师弟门下,一个拜在我门下。
令狐冲开始独自闯荡江湖,有时候消失个几个月。我虽然面上不显,心底却始终挂念得紧,暗中让季潜留心,仔细得关照他,只是派出去的弟子将令狐冲的种种消息传上山来,我又不免暗自嗟叹。
他虽是仗剑天涯,惩恶扬善,做了许多好事,却也养成了不少让我深感无奈的毛病。他不知怎么爱上了酒,尤喜欢独酌,常常醉成烂泥。昔时我曾发现他恋酒的苗头,在华山上时异常小心,决不允许他沾染一滴,但下山后,他却依旧栽了进去。
他素来是任情行侠,不拘世俗,身为华山首徒,结交的却三教九流、应有尽有。有时候交的朋友实是令我都看不下去,仍不住要将他叫上山训斥几句。但转念一想,复又苦笑,令狐冲自我给他亲自加冠后,便越来越不听我言了,便是叫来耳提面命,亦没甚么用。但他已然成年,打不得骂不得,说他几句便复又怔怔看着我,目中含着一丝忧郁苦涩,直令我束手无策。
但他做的另一些事,却又叫人拍手称好,大快人心。
好在无论他在外多么不羁任性,到了山上依旧是一副规规矩矩的大师兄的模样,没有带坏了那一众师弟们。下山每到几个月,他便会回来呆上几个月,帮我或季潜分担一些事。只是那眉宇间那丝无缘无故的出世忧郁,也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令人很不舒服,我百思不得其解,大约便是冥冥之中的天性所致。
山上无岁月,转眼间又过去了几年。山下传来一则消息,终于打破了我内心的平静。
青城派忽然收下了福威镖局的礼物,并派遣了四个弟子去福建谢礼。
我虽然不打算重蹈原来那个“岳不群”的覆辙,但对于“辟邪剑谱”的一切事宜,都分外关注,只不过打得却是远远避开的主意。好几年前,关于余沧海知晓了剑谱秘密的事,左冷禅就曾莫名其妙质问过我,自那之后我对那青城派更是上了心。
只是林震南在这十年来,福威镖局的生意越做越大,他欲要往川蜀发展,便年年向着四川的峨眉、青城二派送礼,二派却没有一个肯收下的。听说峨眉派的金光上人还好,每每见了镖师,便把礼原封不动得退回去。但松风观的余沧海,却是连见都不肯见一面,半山上就拦下镖师,把人和礼都回绝了。
再者,一个月前,令狐冲在山下又闹了事,将余沧海的弟子骂作“狗熊野猪,青城四兽”。惹得青城派的弟子大怒,险些动起刀戈来。虽说自我这一代以来,华山与青城派素来嫌隙不和,但是令狐冲这般胡作非为,确实是理亏,我也不好视而不理,只有让年纪大些更沉稳的劳德诺去山上赔礼。劳德诺回来汇报时,却说撞见余沧海在教授门人一套剑法,我见他使出了七八招,正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辟邪剑法”!
凡事反常必有妖,余沧海暗中拆解辟邪剑法多年,如今无缘无故收了礼,又派人去了福建林家,必然是算计那真正的密典“辟邪剑谱”已久,终于准备动手了。
我虽说对林家宝典无意,但要看着余沧海那等心胸狭小、呲牙必报之辈夺去,却也并不完全放心。何况他素来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辈,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主意。
福建离我中原甚远,又因令狐冲犯了错,正被我勒令闭门思过,每日花半个时辰对着我阐发剑道,好好领悟那“诚心正意”四字,我脱不开身。思量再三,便将二弟子劳德诺和五弟子高根明一块儿派下山,去福建一趟,暗中盯着青城派,以防不测。
我道:“德诺、根明。此番你们去福建,乃是得到消息,那青城派或有图谋,福建那地方与中原没甚么联系,你们且小心着些。”
高根明素来心思单纯,又因令狐冲的缘故,对青城派毫无好感,没有什么想法便和劳德诺下了山。
只是劳德诺,我心底悄然叹了口气。他这些年的行迹虽是仍然事我诚诚恳恳,却不忠便是了。我不清楚他究竟本来便是别派的探子,拜入我门下早已心怀不轨;抑或是半途遭了利诱威逼,方才动了不该的心思。但自从季师弟一回忽然告诉我“大宝号”有些问题开始,华山真正的内门消息,我再也没与他说起过。
按我往日性格,便直接将他逐出师门、废去武功。只是他背后那人是谁我隐隐猜得到,不好直接动手。
我来到书房中,便见令狐冲靠着窗坐在案边,身子靠着墙,头上盖着本书,倒在窗轩上。见他这幅懒懒散散的模样,我脸色一沉,没好气得走过去,拿下那本覆盖着他脸挡住阳光的《松源剑道心解》,却见他闭着眼,呼吸绵长,却是睡着了。
我眉头微蹙,心头一软,把书本合起来,悄无声息得放在他的桌子旁,转身便要离去。到门口时,鬼使神差回头一看,就见令狐冲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看着我,清亮的褐色眸子里有些痴怔。
我立在门口,淡淡得到:“醒了?”他立刻侧头避开我的眼睛,跳下了塌,讪讪道:“师父。”
我道:“醒了便随我去剑堂。”
他见我没有责备他散漫,立刻紧紧跟了上来。在路上他开口问道:“师父,去剑堂做甚么?”
我没有回头,道:“论剑。”
他哀怨的声音自后传来,不必回头我也能想到那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师父——”
对令狐冲这样性子的人,真要罚他,反而作用不显。但要求他日日不辍苦思冥想阐发剑道,无疑是件异常折磨的事。他虽然一贯口齿伶俐、能言会道,但论剑和插科打诨却压根不一样,后者考验的不过是思路敏捷,前者却要用心耗神、体悟深邃。
前些日子的论剑,或在书房,或在后山中,连着换了好几个地方,也不知道这小子识不识的我暗中的存意。
在剑堂中,我二人拜会完毕,我便带他向堂后走去,穿过祖宗先辈的灵位,打开木门,入目便是一间布置简素的后屋。墙上挂着几幅古旧的人物画像,一幅字正对着门:辩道明心,房内一角摆了株矮松。
我示意令狐冲与我在地上的两个蒲团上坐下,令狐冲深深吸了口气,面色肃穆,开口缓缓论剑。我微微垂着眼,他虽然是个不羁的性子,但遇到与剑有关的事情,却认真严肃,没有半分随意调笑。我明白他自幼习剑,剑对于他,早就和我一样,是此生中最严肃最神圣的事物,容不下半分的亵渎。
我让他“诚心正意”,要他正的并非他的剑心,而是望他待人处事时候,稍稍注意些,莫要一味惹是生非,得罪了江湖同道。他这一次将位列‘青城四秀’之首的侯人英、洪人雄踢下酒楼,致使他二人的师父余沧海写信来我这里,我虽虚与委蛇,责罚了令狐冲,但在心中自也是有几分微妙的得意。毕竟他闹归闹,此番丢脸的依旧是青城派,那“青城四秀”比不上我华山首徒,亦算替本派争光。但下一次,却不定有这么好运了。
到了半个时辰,令狐冲终于停下,长长舒了口气,浑身懒下来,脸上露出的庆幸之色。我见状只微微哼了一声,没有多说。
我问道:“冲儿,你论剑至今,算来是第几日了?”
他老老实实道:“禀师父,第二十五日了。”
我应了一声,话锋一转:“哦。那你可知你究竟错在了何处?”
他低下头,悄悄觑我,道:“不守门规,惹是生非,得罪江湖朋友,嗯,还有,这个,未尽表率之责,连累了六师弟……”我见他吞吞吐吐,绞尽脑汁得想着自己的罪名,不免又好气又好笑,他这般模样那里还有平日里的半分英气在。
我见他又委屈又可怜得瞧着我,想到他这几日受的教训,也是不轻了。便开口道:“罢了。你若是觉着他人名不副实,自己知道便是了。”
青城派掌门余沧海座下有四个弟子,在江湖中也算是年轻一辈的不错好手,便被人叫了“英雄豪杰、青城四秀”。令狐冲素来心高气傲,又意气任情,听与他在一起的陆师侄说,他不过是因为觉着这外号与那四人的行径有悖,听着大大可恶,便在酒楼上这般惹下事。
我对他道:“江湖上学武之人的外号甚多,个个都是过甚其辞,甚么‘威震天南’,又是甚么‘追风侠’、‘草上飞’等等,你又怎管得了这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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