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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风楼下-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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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那道萧杀笛音停了一停,只听吹笛人淡淡道,“颂德。”
果然,祁煜将十八护卫都派出来了……唐纹染心下苦笑,他何德何能,竟能逼皇帝一连派出伽蓝十八护卫中的四位。
“出来吧,”他吐出一口血,扫视了一眼,“还有两人不是麽?”
此言一出,有两道蓝衫之人各自从廊檐与转角处现身,唐纹染见之居然一笑道,“佛奴,彻听……”
两人对视一眼,却沈默不答。
在唐纹染还是侍卫时,佛奴与彻听与他经常习武切磋,关系颇深,此刻被祁煜派遣出来阻截他,两人都有些愤恨。
“为什麽?为什麽要这麽做?纹染,难道这就是你进皇宫的目的吗?”彻听一直欣赏唐纹染,这段时间与他最是亲近,陡闻唐纹染竟连伤叹妙、遍视二人,强行闯入“晚枫殿”试图带走曲晚枫,他简直无法置信。
如果说彻听还愿意一问,佛奴已经深敢欺骗与背叛,他甚至连理由都不想听了。他扔出手中长剑,唐纹染顺势接过,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佛奴表情冷漠,只听他冷冷道,“你的‘流风十二式’没有剑不行吧。”
唐纹染只觉喉口一紧,张口想说什麽,佛奴却拉开双手短刀,“废话少说,动手吧!”唐纹染心下一痛,提剑退後一步,反手格开,“叮”地一声,却是一道人影档在唐纹染身前。
唐纹染张大了眼睛,“寒露……”
寒露用力格开佛奴的左手刀,却没有回头,一头长发逆风飘散,只听他淡淡地说,“守卫少爷,就是寒露的职责,寒露绝不独自回去。”
他说完长叹口气,凝神与面前的佛奴对峙,“倾风二十四杀,寒露。”
佛奴左右手刀架於胸前,起刀式已起,彻听上前拦住,说道:“寒露就交给我吧。”他说完看向寒露,双眼微微眯起,“请。”
寒露不再多想,反手一剑刺向彻听,彻听仰首避开,右手反掌去敲少海穴,寒露挥剑而砍,两人转瞬已过了十二招,同时飘身退开。
佛奴见彻听动手,略略皱眉,双刀摆开阵势,一招“寒梅踏雪”朝唐纹染挥去。唐纹染自是举剑对敌,心下不敢大意。
人音与颂德在一旁静静站著,人音走向颂德,问道:“我们就这麽看著?”颂德点点头,然後又摇摇头,人音不知其意,又问,“你刚刚那一掌连五成之力都没用上,你想放过唐纹染?”
颂德看著眼前打斗的四人,只淡淡说道,“圣上其实并未有杀唐纹染之心,若非如此,唐纹染又怎麽会活到现在,怎麽说,他都与‘倾风楼’有关系,又与风析渊源颇深,甚至还与唐门有血亲之连……”颂德认为,圣上并没有杀唐纹染之心,他只是希望他们阻止,他望向唐纹染的眸子深了一深,突然说,“何况唐纹染身负重伤,又中剧毒,方才我那一掌虽未尽全力,他却几乎对不住……圣上并未曾离开‘晚枫殿’,唐纹染在牢中怎麽会伤重如此,圣上并未下令要对他如何。”
那麽,是谁?是谁妄下私刑,让唐纹染伤到这般境地?
人音听完颂德一番自言自语,忽然打了个冷噤,“如果真是有人对唐纹染动得私刑,那……那若是让曲晚枫见著,圣上……”
两人同时惊道,“陷害!”
人音脸色大变,正要上前加入阵局,被颂德一手拉回,呵道,“做什麽?”
“不能让唐纹染死在这里,否则圣上百口莫辩!”人音对当今皇帝祁煜性子知之甚深,明白曲晚枫的心终究属於唐纹染,“曲晚枫的条件就是唐纹染毫发无伤,若要他心甘情愿永留皇宫,必与唐纹染相见,到时候……”怪不得,怪不得……人音直到现在才明白为何皇帝并没有下格杀的旨意,祁煜是希望他们能逼回唐纹染。
他是在希望一个两全的局面。
“可是圣上并不知道,唐纹染却是这般境地……”佛奴也同样想到了,可他眼下担心得却已经不是唐纹染,他已经想到了更远。
只见他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喃喃道,“这该如何向风析与云筝交代……对了,还有少林慧觉方丈那里……”唐纹染虽不出世,却与江湖数位传说般的人物有著千丝万缕的关系,祁煜已是顾虑到了处处,所以才只将唐纹染关押在牢中,却无任何旨意。
而能对天牢下达这样旨意的人,唯一只有……而人音显然也想到了,两人心中“哢!”一下,他们想到了同一个名字。
大内近卫军统领,莫敛迟。
作家的话:
本章为连载文件夹中第112章开始进行修文,与之前一样,差不多两章合并一章,如果看过连载文件的,就不必再看啦~~抱抱~~
☆、十五。2
十五。2 感情不能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这绝不是故作清高。
就在人音与颂德说话之间,不远处正斗得难分难解的局面陡然发生变化。唐纹染身上被内力强制压抑住的毒突然发作,唐纹染只觉丹田气血一阵翻涌,胸口处剧痛,手一顿,掌力收发不住,“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少爷!”惊觉身边战局的变化,寒露大喝一声,反手一剑划开彻听,飞身奔向唐纹染。“少爷,少爷!”寒露一把抱起跪倒的唐纹染,背向彻听,全然不顾自身空门大开。彻听眼眸一深,毫不犹豫一剑朝他背後挥了过去,一旁的人音迅速跳入战局,手中一柄长笛当当当当对开彻听连续四记杀招。
“人音!”彻听收回剑,声音冷若寒冰地质问道。
“很抱歉,”人音充耳不闻,他静静站在唐纹染身前,长笛一划,摆出阵势,淡淡道,“我不能让你伤了唐纹染。”人音本就长得极俊俏,此时临风一站,神色平静,更显出他一身沈稳、淡定的风姿。
“莫非你要帮助唐纹染?”彻听大怒,“你身为伽蓝十八护卫,你是皇宫的大内侍卫,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而相比彻听的不予理解,同时放弃对敌的还有佛奴。即便他也是一脸不解,却到底没在唐纹染毒发时痛下杀手。
他要的是公平的对决,公平的胜利,而不是趁人之危。
寒露不管周围变化,他眼见唐纹染面色惨白空余焦急万分,他一掌抵在他背後心口处,试图将内力打进去,却被颂德止住。
“唐纹染所中之毒想必是皇宫秘毒‘三生契’,只要一动内力就要催发毒性,你先下强行打入内力,只怕会加速你家少爷的死亡。”
“那该如何是好?我该怎麽做?你告诉我要怎麽做才能解毒救我家少爷?”寒露心下大乱,他无法想象,若唐纹染有个三长两短,两位楼主将会如何,而“倾风楼”又将如何?
唐纹染不能有事,唐纹染绝对不能有事……否则,远在少林寺的唐纤……
“没有办法,”颂德摇头,“此毒为皇室所研之毒,除非当今圣上,否则无人能解。”其实“三生契”并非无解,也并不难解,只是在制作解药时需种毒之人的血来作药引,而试问,若能让当今皇帝亲自下毒的人,又怎麽会得到皇帝的血来作解药……
除非……
“曲晚枫……”寒露喃喃道,“若普天之下已无人能解,可是……曲晚枫能解,只有他,可以解!”语毕,寒露眼底光芒爆闪,他抱起唐纹染,冷冷环顾四周,说道:“今天,你们若要阻拦我去见曲晚枫,那麽……”他重又将剑横於胸前,不同以往的起剑式,寒露眼底杀意森森。
“挡我者死!”
一瞬间,在场另四人皆被他这森然、赴死的气势给骇到,并非他们功力不够或经验不足,而是那一刻寒露所展现的一切都让让人不由自主地沈默。
那是包含了愤怒、悲伤、绝望、无奈……等等等等的负面情绪,从那双冰凉的眸子同时迸射出来,叫人避之不及,受之无力。
而这时,一只手慢慢伸了出来,轻轻贴在寒露脸颊,唐纹染咳了一声,“寒露,不要去……咳咳,放下我。”
“纹染少爷……”寒露一震,於是将他放下,轻靠在自己肩上。“少爷,你觉得怎麽样?”只见唐纹染面色苍白如纸,一双剑眉深深敛起,眼眸下藏不住的痛苦与难熬,可即便如此,寒露仍能感受出唐纹染与生俱来的平和与镇定。
他对著寒露缓缓一笑,轻声说,“我没事的,只要不、不妄动内力,一时半会儿还、还死不了。”唐纹染口里虽这麽说著,心下却净如明镜,此刻即便不再动内力,不再运气,能不能活著见到曲晚枫也未可知了。
还能再见到他吗?哪怕只有一面也好,只要一面……他只想亲口问他一句话,他只想等到他一句回答……
他还能再见到他吗……
还能,让他如愿以偿吗?
“很可惜,我们不能让你见到曲晚枫,”颂德蓦地蹲下身,半跪在唐纹染身旁,开口说道,“若现在离开,还能保你一息尚存,如此,你还能去唐门寻求唐门玉解毒……而倘若你见到曲晚枫,才真正难逃一死。”颂德说完目不转睛地凝视著他,试图从他眼睛中寻到一丝两全的机会。
“颂德,”唐纹染望向昔日好友,他是伽蓝十八人里最理智最静默的人,每一次与他对视,心底深处总能得到一份最沈的平静。唐纹染只是半阖著眼帘,伸手抓住他的衣襟,语声显得有些决绝。
“我从未想过唐门,想过唐门玉……既然我已经要死,那麽在死前,我一定要知道一些事,对我而言,它非常重要!”他握到指节泛白颤抖,却一字一句都铿锵坚定,“就算是死,我也不在乎,颂德……我、非去不可。”
我非去不可。
颂德深深地看著唐纹染,不明白为何到了今时今日,此时此刻,他还能为曲晚枫执著至此。
“可是你又凭什麽认为,曲晚枫一定会和你走?或许有些事,一旦错过了,便再没有机会了。”
“正因为是这样啊……”唐纹染又咳了几声,喘著气在笑,越笑却越发让人觉得有些悲凉,“所以我才一定要去。”
颂德转开眼望著人音,人音右手抚著笛子,静静地不知在想些什麽。唐纹染将眼光落在彻听、佛奴二人身上,眸中歉意至深。
“我、不能对你们解释什麽,也许不久你们终会知道……‘三生契’我已中得很深,药石不治,我不会要求你们放我走,但是如果你们要在此刻杀我,也、也是万万不能!”
说罢,他挣扎著起身,剑尖一挑,瞬间竟攻向佛奴上中下三路。
彻听一怔,惊呼道:“流风十二式!”此时此刻,在不得不得抑制内力之下,他竟然还使用流风十二式!
佛奴胸口一热,飘身退开,下一剑已逼至眉心,佛奴眉锋一挑,侧脸、转身、反手而推,唐纹染剑招陡然一变,剑尖微微一晃,折手划了个半弧。
“一片花飞减却春……”唐纹染一双明眸此刻寂灭如灰,仿佛这一招出得万般为难,他左手出掌,挽起一道内力劈出,右手剑如一道白虹之光直刺佛奴後背气户、璇玑二处要穴。
“风飘万点、正愁人……”当当当三下,佛奴连续挡下要命的三剑,却再难抵过後接而来的掌力。
“佛奴小心!”颂德脸色一变,人音已横笛在唇,想要已音杀救人,奈何为时已晚,一丝鲜红从佛奴唇边溢出,唐纹染左手抵在佛奴後心右处,只要一发掌力,佛奴立刻命丧当下。
他横剑於佛奴颈边,轻轻一提剑,剑刃瞬间划出一刀浅长的口子,血飞溅而出。
“我不想伤你,”唐纹染握著剑在他身後慢慢说道,“跟我走……”见彻听意图上前,唐纹染立喝道,“别过来!”他左掌一抓一握,将佛奴整个人拖後一丈之远,眉目萧杀,再不复之前的温和疲惫,“到了‘晚枫殿’,我自会放开!”
“唐纹染,休要胡来!”人音眉眼一敛,狠辣顿显,“你此刻内力敌不过我的音杀!”
“是敌不过……”唐纹染此刻咬著唇角,血丝被他洁白的牙齿咬出一道甚深的齿痕,竟有股说不出的妖冶。
“可至少能在我死前,同样制佛奴於死地……”方才内息大动,毒发得越发利索,唐纹染硬是将下一口血生生地咽了回去。
到底是唐纤的儿子……颂德心下震动之余,一手拉住人音,“人音,让他走!”
“颂德!”
颂德却是一掌拍在人音肩上,沈声道:“让他去吧,他这样已经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对於将死之人,我们……是敌不过的。”他视线一转,落在从刚刚起就沈默不语的寒露身上,朝他点了点头,道,“和你家少爷去吧,我们就当不知道……”
寒露一怔,却也没有心思揣摩的想法,提剑一步一步走向唐纹染。唐纹染终是闭上了眼,轻呵出一口气,淡淡谢道,“多谢。”
气一泻,手顿时一松,寒露立刻将佛奴拖到自己身前,回身揽住唐纹染即将摔倒的身子,“少爷!”
“我没事……”他摆摆手,推开了寒露,最後朝身後三人看过一眼,眸色难辨。
“寒露,你不後悔吗?”
寒露什麽都没说,一手禁锢住佛奴,一手揽过唐纹染的腰,足下用力,凌空而起。
唐纹染轻咳了一下,眼中有热度一闪而逝,他用手背擦去血迹,终於淡淡一笑。
风再起时,荡过众人衣袖,流风回舞之间竟只剩他最後那清淡婉转一个回眸,无悲无喜,慢慢凝结成一份深沈的情怀,人人印在脑海记放心间,茫茫然只觉若不好好记下,就怕再也、再也不会相见。
**********
当天边最後一抹被烧到最尾处的时候,曲晚枫静静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著窗外,那一段段似红似黄的颜色被夕阳嵌合在一起,还有些虚弱的光线从纱窗中微微透了进来,照在床沿的边上,却怎麽也照不到他。
宽大的白色中衣半穿半褪,罩在他单薄的身子,显得他白皙如纸的脸越发苍白。
这时门被人轻轻拉开,然後一道笔直的身影挡在了窗前,遮住了天际最後一道阳光,也掩去了最後一道温暖。
“是你……”
曲晚枫眼睛动了动,朝来人微微一笑,好似对此人的出现,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他甚至还眼露赞许,仿佛他来的时机是如此恰好如此适当。
“曲晚枫。”那人走近几步,来到他身边,然後握住曲晚枫露在衣衫外的右手,把起了脉。
他听了会,才说道,“毒迫心脉,最多……两个时辰。”
“哦,这样啊……”对听到自己将死之言,曲晚枫没有惊慌更没有恐惧,他收回了手,朝那人点点头,“如此,多谢了……莫大人。”
莫敛迟双臂抱胸於前,斜倚在床柱边上,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看。他一直看不透曲晚枫,不明白这个不笑不哭不喜不怒的男人到底在想些什麽……说他聪明,他让自己身陷皇宫,莫敛迟一直觉得若以曲晚枫的才智,也未必会沦落为一介男宠,他有治世之才,他有经商之腕,可他宁愿就这样成天呆在偌大的宫殿,等候皇帝临幸。
可是说他妖媚邀宠却又是极不像的。他对祁煜展颜的次数甚至可以用十个手指数得出,他也从不投机取巧或对任何人巧言令色,似乎任何一个侍候皇帝该做的事,他统统不做,甚至常常脸露鄙夷之色,毫不掩饰他对“男宠”二字打从心底的排斥。
说他高傲,他却对下人亲近有加;说他卑微,他又对那些望向他面带鄙视之色的人横眉冷对,小施惩戒;说他有情,他从不提及他的家人,从不对祁煜动情;说他无情,他却又偶尔望著祁煜出神,面带温情……在莫敛迟眼中,曲晚枫是个集一切矛盾於一身的人。
他绝不是那种出淤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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