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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风楼下-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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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文然点点头,心领神会。“你放心,我忍得住。”弋倾文与他相视了一会儿,最後终於盘膝而坐,将施文然转过身背向自己。
  “我知道,你忍得住。”弋倾文轻轻一笑,“一直知道。”说罢,他慢慢伸出左掌,将真气凝聚与掌心,缓缓贴在了他後心。
  从第一次见到你、为你疗伤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全部忍耐与毅力。他忽然觉得上苍对施文然很残忍。不仅给了他一张同样的脸,还让他因这张脸受尽苦难……但他从来没听过他有什麽怨言,也许是认命,但弋倾文看得出,这不是妥协。
  将真气慢慢打如他体内的一刻,弋倾文有一种两人从次命运相牵的感觉。
  他想,这样一个人,究竟是为了什麽理由来到自己身边,如此辛苦却不知疲倦。难道是上天可怜自己,才特地把他送给自己的吗?
  那为什麽不早一点、更早一点,早在他还来不及喜欢上纹染的时候就让彼此相见……可是他转念又淡淡微笑,因为毕竟还好,还好现在他就在自己身边。 
  我一定会救你,他自信地扬了扬眉,英气俊美。
  文然,我会把我有的,都给你……
  我会把之前伤害你的,都补偿你……不仅仅是救你。
  这麽想著,弋倾文将右手也缓缓一贴,却贴上了他背後最凶险的位置。
  南宫天宁的这一掌击的位置其实不太好。
  人体膻中穴至关重要,掌任脉最关键之四经脉,但他击出这一掌时心神涣散,加上本就内力不足又受了一剑,气血翻腾之际真气也流散太多,因此才让弋倾文有机会救他。
  弋倾文想,如果是自己击出这掌,就算十个风析的内力都回天无力。
  不幸中的万幸当属从後而发,不然一定冲击玉堂穴……气血转向伤及鹰窗穴。那就是立毙掌下了。
  弋倾文不知道为什麽想了那麽多,越想就越心疼,心疼施文然无辜受累,而且只因自己袖手旁观。他深吸口气右掌抽离,以中食二指轻点风府、哑门两穴,施文然胸口被点得一痛,差点无法呼吸。弋倾文知他疼痛,左掌真气护住心脉,右掌重新贴於风府穴,催动真力开始环绕全身一个周天。
  对於没有内力的人而言,环绕一个周天耗时极长,所以他才想让施文然吃点东西,他自己倒没什麽。习武之人有时练功几天不吃饭也不在话下,他只怕施文然受不了。
  “痛不痛?”他尽量快的逼内力催动真气循环到他的体内,但麽做却会加倍损耗自身内力。
  “还好……”施文然一双俊气的剑眉此刻深深敛起,滚烫的汗水从额前被逼出,划过鼻梁滴在干净的床单上。
  “文然……”替他疗伤不难,但是弋倾文想到了往後,他想到了要是有一天他来不及保护施文然那该怎麽办,於是他心中一计生成。
  “你身手敏捷,可见从小习武,为何不练内功心法。”
  施文然虽然胸前阵阵刺痛,但不妨碍说话,而且说话可能还会好点,毕竟分散了注意,好不叫他把所有心思集中在疼痛里。
  “我的家乡和你们这里不一样,我们都是习武强身,多数还是保护自己……我们不懂内功什麽的,也没有心法。内力对我们来讲,就象、就象是传说一样,只有神一样的人才会的……”他努力在脑海中进行语言转换,“我到这里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内功……连轻功都没有,又、又怎麽会去练……”呼吸渐渐急促,真气走手少阳三焦经脉,施文然只觉浑身的骨头都传来阵阵钝痛,让他无法再开口说话。
  弋倾文微微一愣,没料到施文然竟来自一个连内功都没有的地方……不过也好,简直就是上天帮忙,弋倾文撤开护住的心脉的手,拉过他将他整个身子一转,来到他胸前正中气海穴轻轻一拍。
  气海穴乃任脉至关重要一穴,施文然顿时全身无力麻痹,感觉就要有什麽从喉口淹上来,一张口“哇”地吐了口血。弋倾文不敢怠慢,连拍十二下,从上至下,双掌来回,共拍二十四下。他要打通施文然的任督二脉全部穴位。
  他现在有点感谢风析将清风叹下卷的内力传给了他了。
  武学百家,内功各有不同,凡两种内力在人体内交汇必有冲突,连同门本宗的清风叹上下两卷都逃不过。当初他就是被上下两卷的内力冲击了气海穴,差一点失心疯。若不是立秋在他百会穴一敲,恐怕他就真成了施文然口里的疯子。
  但是……但是清风叹下卷内力有一处奥妙,便是如若碰上身无内力的人,那麽这内力一旦传入,就能连翻两倍。这也是当初风析的冒险一试,因为那时自己心魂不定,内力几乎尽散……风析将七成内力强行打入,七成内力连翻两番,於是如今他体内已有风析的十四成功力。
  但是他本身的上卷功力并未完全消失,偶尔冲撞起来简直难以忍受,必须连续不断静心打坐方能平息。
  三年後的现在,他已能克制,并开始将两股内力想法子融入。而此刻……幸好幸好、他感激上苍在他还未开始融合之际遇到了施文然,否则内力一旦相融,再要分离传给他,就难上加难了。
  风析的内力至阳至和,如阳春三月的薰风,很适合宽容情真的他……而不适合自己这至阴至柔的身体。除却风析的十四成功力,弋倾文自身功力已近九成,他想了想,确定了要渡去的层数,缓慢一呵气後,他不再犹豫,左掌运阳刚之气,从任脉过到督脉,逆行来回,一个周天又一个周天,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不进不退、无止无休……
  施文然在第一遍的疼痛忍耐过後,开始觉得那疼每绕身体一次就减轻一分……他开始集中精神去数那减少的次数,那温暖融合的内力似曾相识,恍然记得,那内力和之前风析救他时极其相似。
  他又一次想起了那个温柔而悲伤的人。
  真的、真的是风析的温暖在他的体内一次次平复他的伤痛。施文然睁开眼,看著眼前为自己闭目凝神,全力疗伤的弋倾文,神思恍然。
  就在这一刻,施文然心里泛出了一阵温情。就好像无论自己伤得多重、被谎言折磨得多深……都会有人为他抚平伤痕。  先是风析、现在是弋倾文……
  风析……他在心里慢慢念了一次,沈重却透著一丝安心。
  我受你救命之恩,如今又再受你内力相救,虽然不是你……可终究是你的内力。
  我太自私了。我承诺了你却几乎毁了我们的约定……我只想著自己,却没想过你最在意的人,你最在意的师弟弋倾文。
  风析,对不起、真的真的很对不起……这温暖一次次在体内化解伤痛、化解委屈,化解之前全部全部的心怨,在数到第二十七次过後,他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我答应你,我一定保护好他。
  他忽然对弋倾文缓慢一笑,而恰巧弋倾文此刻也睁开了眼,见到他这麽一笑有些愣,於是也报以微笑。
  不用说话,只需眼神……仿佛两人在对方的眼神和微笑里找到了希望,找到了彼此一直千辛万苦在寻找的真实。
  这一刻很温暖、这一刻很辛苦、这一刻太不容易……两个历经伤痛的人居然还能放下心来如此会心一笑,施文然从心底渴望这一刻不要离去得太快。
  “不疼了?”弋倾文轻声问道,双掌同时离开,然後与施文然双掌相贴,掌心对著掌心,开始渡去内力。
  “恩……”施文然才应了一声,就陡觉一股强烈的几乎要灼烫到血管的气体从手传到心里,然後随著经脉流遍全身。
  还是那熟悉的真力,可是却不是带著他一次次围绕然後撤离,这次闯进他的体内的东西仿佛是之前的十倍,而且带著股霸道,强迫他同意它来到自己体内,并在一次次运转过後留在了小腹处,越转越快,忽然随著弋倾文用力一渡,全部散开。
  这一刹那,施文然只觉全身说不出的爽快,全身骨头像被打散了然後重新组合了起来,那是一种新生的快感。他抬眼看向弋倾文,却发现他脸色苍白,冷汗连连,在最後一此周天运行结束後,弋倾文撤开掌,一个晕眩就往前倒去。
  施文然赶紧接过他的身子顺手一抱,看著弋倾文紧紧闭著的眼睛,急道,“倾文,你怎麽了?你对我做了什麽?”
  弋倾文听後满足一叹,好像所有的力气都叹了出来,虽然无力,但真的很满足、很满足很满足。
  “以後就这样叫我,叫我名字,叫我倾文,好不好?”
  施文然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头,他感到怀里的人体温开始下降,於是用力摇晃他,“你这白痴谁和你说这个了,你到底怎麽了?”
  弋倾文只无辜地朝他眨眨眼,轻轻吐出一句让施文然震惊当场的话。
  “没什麽……我不过把功力分给了你……”他撑了点力去摸施文然的脉门,细心诊了会便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有点孩子气的枕在上头,悠悠说道,“这样……以後就没有人能伤你了,我说过我会保护你……文然,你体内现在有八成风析的内力,相信我,再也没有人能伤你了。”
  亲了亲他的手,最後抬起头像邀功那样,眯著眼睛笑得好开心。
  “看在我那麽救你那麽努力在救你的份上……给我机会,好不好?”看在我那麽努力要补偿我伤害你的过错,施文然,给我个机会吧……让我从现在开始,试著喜欢你。
  一次就好……


☆、十二.4

  十二.4 微风起、如叹息,辗转终有惜。
  他淡淡的微笑让施文然说不出一个不字,只怔怔看著,好久才想起回答,却只是问他,“你把功力分给了我,那你呢?你没关系吧?”他说完就扶著弋倾文,想让他躺得更舒服点。
  弋倾文笑笑,翻了个身自顾自地枕在了施文然的腿上,慢条斯理地扯过自己的发,一丝丝顺了起来。
  “其实这样也好……”弋倾文想著之前因这些过多的内力而对自己造成的困惑,“你既能自保,别人也轻易不能伤你……你不用担心我,我体内两套内力,风析的十四成远远超过了我自己的九成,如今给了你,也正好维持一个平衡。文然……只是你以後要小心,毕竟内力过高也有好坏,好处自然不用多提,你都清楚,然而以前你一掌最多保护自己,现在你随意一掌就能让人丧命。”他双眼闭起,知道这对心性温柔的施文然而言有些难以接受。
  “我明白你不随意伤人的性命,你说你来的地方没有内力,可想而知你们那里的人是如何的弱……大家都弱,相安无事也没什麽,但现在这边只要习武之人都有内力自保,当别人伤你的时候,你切记勿再要有那仁慈之心。别人杀你时,只希望你立刻死还来不及,绝不会考虑其他。文然……”
  弋倾文这番话难得的语重心长,施文然认真地听著,手不自觉地替他一起整理过长的发。
  “文然,要是以後有人对你怀有敌意,你一定要懂得保护自己……别再熬到生死之际才出手,你该知道,生死之际不会给你考虑的机会,所谓生死之际,真的是一生一死,一念而已。”
  施文然懂他的意思,轻声说,“我明白……你想说,对敌人仁慈,就是自己残忍……是不是?”
  弋倾文点点头,有点意外他会说麽直白的话。
  “你这话解释得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文然,你只有保护好了自己,才能保护别人。”
  “那我该怎麽保护你……”施文然将他乌黑的发丝顺在眉间然後别到而後,整张脸就这样清晰地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弋倾文听过又笑,胸膛微微震动,连带施文然都听到了感受到了。
  “我不用保护……除了风析,能伤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哦不,”他突然改口,笑的风生水起,“现在又多了一个,就是你,文然。”
  施文然眼神一动,却只看著他不说话,最後轻轻叹道,“可是我想保护你。”
  “是因为风析吗?”弋倾文一挑眉,好奇问道。
  “不,”施文然摇头,他遵从自己的心,诚实的把心的回答说了出来,“保护你需要理由和借口吗?我没有理由没有借口……风析想我永永远远陪著你,我……”他鼓足了口气,像在鼓励自己说下去,“但是我不知道怎麽做,你很强,你武功很高,你内力深厚……你有二十四杀做你的护卫,你还知道很多我从来没听过看过的世情。我不知道从何护起……”有时候他真的觉得,时代的不同让人倍感无力。他什麽都不会,所谓的保护究竟是什麽……没有电脑没有枪械没有互联网没有任何工具供他发挥所长,单凭一双手,他能做到什麽地步。
  他又习惯性地咬著下唇,仔细考虑著以後的每一步要怎麽做。
  “何况你说要我做唐门门主……我真的可以什麽都不做不想就坐享其成吗?是不是你要为我前後打点……我该做些什麽才能名正言顺地成为唐门门主?”
  弋倾文听到这里,突然插口一问,“你为什麽愿意做唐门门主?”
  施文然顿了顿,琢磨了会儿说,“我不想让你失望……你那麽希望,一定有你的理由。”
  弋倾文一直沈默,他在想著一些事。他仍旧闭著眼,施文然看见他浓密细长的睫毛微微闪动,就象一直珍贵的蝴蝶停在上头栖息一般,迷人眼帘。
  看到动人处,施文然伸出手指轻轻贴在了他的眼睛,弋倾文还是那淡淡暖暖的笑。
  “我可以认为,这是你给我的机会吗?”
  春风和熏,夏风微醉……两股不同的温暖交织在一起从窗外吹了进来,一点点的,慢悠悠的、扑在了两人的脸上衣衫上。风拂衣袖,荡开了阵阵平静与阳光的味道,这已经午後的阳光慵懒醉人,醺得人昏昏欲睡,宁愿就这样沈在似水柔情中不愿醒来。
  两人的身影斑驳交错在床单上,偶尔弋倾文的长发垂落到了地上,勾出一种享受的姿态。
  风情万种、遗世的温柔。
  在长长等待里,弋倾文有一瞬间感觉,他摆脱了过去的阴影。
  这样的安宁,他从来不曾在纹染那里得到过、拥有过,他只有忐忑不定、小心翼翼……只有失落伤心、徘徊失意。
  想和这个人就这样,就这样一辈子,不管是苦是痛,他都眷恋这份静水流深般的包容,包容著他全部的任情和任性……但是他现在还要静心等待,可是他在这漫长的等待里,不断告诉自己,这个人值得他如此做、如此决定。
  “倾文……”过了很久,施文然试著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虽然有点别扭,但他选了个含蓄的方式转述了自己的想法。
  弋倾文一听微微张了嘴,忽地抿出好看的笑容,却还是不睁眼,像在闭目享受这一刻带给他的感情流动。
  “我告诉你,我的过去吧……”
  像是下了很不容易的决定,虽然当中有很多辛苦,很多挣扎,可是施文然深吸了口气,豁了出去。
  “在我心里,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他说完这句低头看了他一眼,弋倾文却只是听著,无动於衷。於是他用手背贴上了他脸,眼睛却盯著窗外耀眼的光线,语气片刻间就深远了起来。
  “你不会知道他对我的意义……他甚至是我这二十三年来所执行的一个命令。如同风析和二十四杀愿意为你拼尽生命,只求你活著……要是有一天,有一天发生了同样的事,我,施文然,毫不犹豫地可以为他去死。”
  弋倾文的喉结动了动,眉目如画但是却像不小心沾了一滴深黑的墨汁,浓重的颜色混著一分落寞苦痛。
  施文然没有去看他,也不太敢去看他,於是维持著这个姿势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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