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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繁花作者:苦素-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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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勉强。”
他有多害怕连瑾春嘴里吐出那句萍水相逢破坏气氛,连瑾春片刻愣怔之后,唇边的笑就能无声拉得多大。只不过柯琅生看不见他的笑,自然就以为这句话触了他的逆鳞,满心懊恼道:“我只是觉得你这次回来之后好像整天都心事重重的,所以多嘴问一下,你别生气啊……”
“心事重重……”
“对啊,你自己没发现?”
……对着你哪一天不会这样?
连瑾春微微吐出口气,站起来说:“走,我陪你练剑。”
柯琅生懒散的打了个呵欠,摆手道:“下着雨呢,练什么剑?再说那些剑法我也想不起来多少了……”
“你不去?”连瑾春的声音冷下来。
“……”柯琅生刷地一下爬下床,精神抖擞的站起来往外走。
两人撑着伞走了一段路,连瑾春砍开缠绕的花草,带他进了一间隐秘的石室。这地方许是太久没人来了,石门开启的时候,震落了不少灰尘。
柯琅生点亮火折子,跟着往里走,随意问:“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起过?还挺宽敞……”
“这是我娘从前练功的地方。”
“你娘?”
柯琅生滞了一下,一个是没想到连瑾春居然真的回答他,另一个则是他早先就先入为主的猜想连瑾春是孤儿,独来独往惯了,所以性子孤僻,竟没想到事实与他所想相距甚远。
连瑾春不仅不是孤儿,这地方甚至可能是他生活了许多年的家。
“那她现在……”
连瑾春顿了顿,淡淡道:“死了。”
石壁上的火把顷刻照亮了整间石室,柯琅生所看见的是连瑾春面无表情的脸,仿佛他在说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然而他眼底泛起的淡淡冷光与一闪而逝的痛色,却让柯琅生的心忽然像被狠狠揪了一下般泛起疼来。
之后的几日,两人都在这儿练剑。
连瑾春丝毫不松懈的与他过招,有了对手,柯琅生想起来的剑法渐渐又多了些,偶尔也能勉强与连瑾春打个平手。
刀光在眼前倏忽闪现,柯琅生忽然就福至心灵,一招斗转星移三十四式顺着使了出来。这是神剑山庄历代传予关门弟子的绝招,连瑾春猝不及防,被剑气逼得连退三步,尚未站稳,剑尖已向着胸口刺过来。
这一剑来势汹汹根本就无法躲避,柯琅生也被自己唬了一跳,硬生生想要将剑抽回来,哪知连瑾春并不领情,手臂护住心口反倒往前一送,挨了这一下。
鲜血霎时就从手臂涌了出来,柯琅生脸色一变,哐啷一声就丢了他的从前视如生命的宝剑,冲过来就替手忙脚乱查看连瑾春的伤口。
“你怎么这么笨呐!这也是你可以挡的吗!”
连瑾春被他骂得一怔,一时间反倒忘了伤口的疼,目光来来回回在他与地上丢弃的宝剑之间游移,柯琅生顺着他目光往回看,迷惑道:“怎么了?”
连瑾春怔了怔,微微摇了摇头,垂下眼眸轻声说:“……你不伤我,方才那一招硬收回去,伤得更重的就是你。我这是在救你,哪里笨了?”
柯琅生怎会不知其中道理,可目光一对上连瑾春那脸“本该如此做”的表情,心里就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嘴巴张开又闭上,最后皱了眉头,仍旧恶狠狠地骂道:“笨死了!”
6、情深缘浅
手臂上的伤只不过是看着吓人,但实际上连瑾春挨的那一下已是尽他所能将要害都避开了,这么多年在江湖中艰难的生存,他学会的不止是一击毙命的杀人伎俩,更多是如何在打斗中躲避伤害,保住性命。
他这儿又都长年备着上好的疗伤药,只要止了血,这点小伤根本算不上什么。然而柯琅生心里内疚,那之后几乎是事事都抢着做,就连他轻轻抬手倒杯茶,柯琅生只要看见,必然立马甩了手上的事,火急火燎跑过来帮忙。
连瑾春没被这么伺候过,也不习惯被他这么伺候,但劝也劝不听,后来索性撩开手坐在一旁发呆,这样算起来倒比前阵子连瑾春只顾自个儿练功,两人待在一块的时间还要多了。
柯琅生也不知怎的,心里高兴极了,甚至巴不得将这样的日子过足一辈子,哪里还会提下山去玩的话。他这头心思是淡了,可这日他喜滋滋地端上刚做好的午饭,连瑾春却忽然若无其事地提起:“……山下的小镇入夜之后很是热闹,你想不想去看看?”
柯琅生嘴里包着饭,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听了这话他眸光先是一亮,而后眼睛滴溜溜的在连瑾春脸上转了一圈,笑着“唔唔唔”的摇头,摆手含糊说:“不去,这儿的生活我过惯了,挺好。”
你哪里是过惯了,是怕我算计你赶你走吧?
连瑾春心里清如明镜,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装作讶然道:“为何不去?你看今日天气多好,整日在屋里闷着也不是办法,出去逛逛说不定看见些熟悉的事物,你能多想起些以前的事。”
最后一句说得柯琅生有些心动,他不在连瑾春面前提起这些,并不代表他一点都不在意从前自己到底发生过什么。
连瑾春见他不语,知他自有思量也就不再劝说。
两人安安静静吃了饭,连瑾春回头就把自己关进房里。柯琅生收拾好碗筷之后,正要去找他说话,可这会儿尚未走近连瑾春的房间,却见他开了窗,将一只信鸽放了出去,神色之间颇有些伤感。
……又发生什么事了?
柯琅生先是皱了皱眉,可转瞬一想反正他的事总是神神秘秘的,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不再多想了。
刚想走近去敲开他的门,连瑾春自己却是拎着剑出了来。
柯琅生一愣,连忙跟上去:“你去哪儿?伤都还没好!”
连瑾春脚步一顿,回身看他的时候已是笑得眉眼弯弯,声音飘散在夜风里极为轻柔悦耳:“我伤的是手臂,又不是脚,况且伤口早已结痂了。我要去山下逛逛,你不去就算了,我自己去。”
他什么时候见过连瑾春露出过这样的笑来,脑子里霎时一片空白,只能傻乎乎的睁大眼看着他,待到人已经走远了才跳起来,咋咋呼呼追上去,“我去!谁说我不去!”
小镇果如连瑾春所说,热闹非凡。
柯琅生听着这些喧哗的人声,心情好得不得了,看着什么东西都觉得新鲜。
“我们去哪儿?”柯琅生笑。
连瑾春看着他,薄薄的唇吐出两个字:“妓院。”
明明灭灭的灯火之下,柯琅生的神色渐渐变得晦涩不清。
只见他咬紧牙关,拳头紧握,那模样分明是在生气,可居然一言不发径自跟在连瑾春身后,闷头朝街上最热闹的烟花之地走去。
两脚刚迈进大堂,那喧嚣的景象像被浪花打翻了一般,一波一波朝里头卷,竟将欢歌笑语的声音吞没得一点不剩。
气氛诡异至此,柯琅生哪里还顾得着生气,当即就愣在了那里。
他怎么会知道先头自己在这儿厮混的时候,连瑾春每回来都要闹出点事儿来,在这妓馆里是出了名的“灾星”。
老鸨别说招呼他了,心里只怕是恨不得这两个瘟神快快离开。
可连瑾春今日来显然不是来砸场子的,将一锭成色十足的金子抛进老鸨怀里,他淡淡道:“好好伺候这位爷,我照旧。”
有了钱什么都好说话,老鸨瞅着连瑾春往楼上走的身影喜笑颜开:“哎哟公子爷,我九娘办事儿您还不知道嘛,只管放一千一万个心,我们这儿的姑娘们准把爷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眼疾手快地一把勾住柯琅生的胳膊,她贴上去,娇笑:“爷去哪儿呢?”
柯琅生急道:“喂,连瑾春你给我回来……你放开!我跟他一块上去!”
“他有他的乐处,您管他做什么呀?”
大堂内又很快热闹起来,一堆姑娘将柯琅生团团围住,你推我攘的在他身上蹭来摸去,压根儿不让他跟着连瑾春而去。
“你们走开!别拉着我!”
柯琅生眼看连瑾春走得连影子也不见了,顿时火冒三丈,可偏生良好的教养让他绝不会对女子动粗。
那些人伺候了他好一段日子,哪里会不明白他的性情,口里面笑吟吟的敷衍道:“好好好,你随我们去房中坐下,我们就放开。”到了房里,只管压着他往他嘴里不住灌酒。
连瑾春你居然……居然真的来这种地方……
看样子还是常客!怪不得今日出门你那么高兴了!
柯琅生一想起他之前露出的灿烂笑容,心里的愉悦一扫而空,黑着脸拍掉凑到唇边的杯子,怒道:“滚开!”
杯子碎裂在地,吓得姑娘们一阵惊呼。
站在他身旁的那个红衣女子咬咬唇,快步走过去用身体将柯琅生半开门又压回去了,对着他笑道:“公子做什么生那么大的气?莫不是我们伺候得不好?从前你可是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我们讲的。”
“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从来就没来过这种地方!”
他又怎么会是那种日日沉迷酒色,来这种烟花之地的人,柯琅生皱紧眉头,呵斥道:“姑娘快让开,否则别怪我客气!”
“如何不客气?公子莫不是要打我?”她扬起脸,“来啊,朝这儿打!”
“你……”
冰凉的酒液顺着喉咙咽下去,腹中却似灼烧一般发起热来,口中的辛辣味弥久不散,连瑾春忍不住低声咳嗽起来。
嘶哑的声音在这漆黑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一双手忽然伸过来,轻轻拍打背部替他顺气,连瑾春怔了怔,低声道:“你来啦?这回的任务是什么?”
萧羽叹了口气,坐下来夺过他的酒壶,劝道:“别喝了,明知道自己喝不了多少杯,喝醉之后还难受得要命,为什么偏要为难自己呢?”
从怀中抽出密信递给他,连瑾春接过来,点亮烛火,飞快看完之后将它烧毁。再没有什么留下痕迹,他们也仿佛从不曾碰面,连瑾春拿起剑,站起来说:“我先走了。”
“不想知道……我安排得怎么样么?”
萧羽慢悠悠替自己倒了一杯酒。
连瑾春走到门口的脚步顿住,眸光微微闪动,他低声浅笑道:“连主公都夸赞你办事细心,我还有什么好问的。”
萧羽看着那人隐匿在黑暗中脆弱得仿佛快要跌倒的身影,心里一阵心酸,忍不住冲动地说:“我看你们这阵子相处得挺好的,如果你真的舍不得让他走,主公那边,也许还能瞒一阵子,我们再想想办法。”
“他的心如今有多少分在我身上,将来待他想起所有的事,势必也会加倍施予我多少分的痛,我还很清醒。”连瑾春垂下眼,冷冷地说,“你可以回去告诉主公,连瑾春这辈子都会记得自己发过的誓,从前不会违背他的命令,现在不会,以后更加不会。”
“瑾春,我……”
“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我不会怪你,你能帮我的已经够多了。”连瑾春平静地轻声低语,一点让人看不出难过,“我是一个福薄之人,这一生都不配拥有感情,我这样做,也是不想连累他而已。”
门吱呀一声打开,他挺直脊背一步步走离喧嚣,比来时的步伐更加匆匆。
柯琅生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连瑾春站在繁花似锦的如仙美景里微微对他笑,嘴唇一张一合的仿佛在说话,然而他却一个字也听不见。他有些着急,大声问你在说什么,但连瑾春不理他了,转身要走。
他探手想去抓他,身体猛地坐起来,看见的是满室的光亮。
7、拒之千里
有一点,连瑾春绝没有骗他,那就是道风山出去容易进来难。
柯琅生怒气冲冲的跑回去,在山里硬是绕了大半天,就是怎么也找不到那间竹屋。他不是傻子,只略一回想就能想明白昨晚那些姑娘软硬兼施的要将他灌晕,不是因为万千恩客中独独最中意他,而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醒来的时候枕头边放着一个干净的包袱,里头全是他的衣物,最底下的钱袋塞得鼓鼓的,有金、有银、有几张数额并不算小的银票,柯琅生都要忍不住想,连瑾春是不是蠢到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全数赠予了他。
那个人分明把他的后路都算计好了,他是巴不得这辈子再也不跟自己有半点关联了吧?
柯琅生想到这里,握着剑的手就忍不住发抖。
自己是毒物吗?他是不是多靠近一点点马上就会死?为何他们之间就算简简单单做个朋友他也这般抗拒?
连瑾春想要赶他走,他一早就知道了,日日夜夜怕的惧的也是这一天,可是为什么这么多种方式他不选,偏偏要骗他!要遗弃他!
柯琅生此时此刻就是觉得自己被遗弃了,这种感觉很不好,很糟糕,他觉得心烦意乱,觉得伤心难过,觉得自己气得就快要炸掉了!
可那个人,他就躲在这里,他不肯见他!
“连瑾春!你出来!我们说个明白!”柯琅生筋疲力尽的靠在树旁,对着空荡荡的山林嘶吼,“萍水相逢又怎么了!萍水相逢也算相识一场!这就是你对待朋友的态度么!”
太阳下了山,再过不久天就要黑了。
山里的温度比不得外头,自然要阴冷些,尤其是独自站在旷旷树野之中,那种孤独的感觉更为明显,风吹过来,冷得仿佛不是身体,而是那颗还在温热跳动的心。
柯琅生没有猜错,连瑾春的确就在附近,更确切的说他呆呆蹲坐在自家门前,那些伤人的机关在他察觉到柯琅生进山的时候,就已慌忙火急的撤了个干净。
整整一天,柯琅生不停的在林中打转,其实有几回他都快走到连瑾春跟前了,只不过那些密密遮掩的桃花树总会飞快的挪动,引着他傻兮兮的又走回原路。
他说的话,字字句句在内力扩散下在山间清晰回响,连瑾春想不听到都难。
日沉西落,星辰相照。
连瑾春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好像动了,就会从一个酣睡已久的梦里醒过来。好像没有哪一天比今日还要难捱,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把快要唾手可得的幸福推远,摧毁。
柯琅生还是在乎他的,否则他不会回来,不会像个疯子一样在这里转来转去,连瑾春只要想到这一点,莫名的就会觉得有些欣喜。
他在柯琅生模模糊糊的喊叫中轻笑,笑得分外甜蜜,耳中却恍惚听到心在滴血的声音,滴答,滴答。
夜更沉了,万籁俱寂。
林中再也没有徘徊不去的脚步声,柯琅生走了。
从小镇上道风山必会途径一个山涧,两旁怪石嶙峋,唯独中间伸延出一条羊肠小道,最多可容两人并肩而走。
柯琅生带着一帮村民上去的时候,这条道上正横躺着一个老头儿,他用布衫遮着脸恰好挡住了午时的大太阳,双脚翘起,好像睡得极为舒服。
昨夜柯琅生下山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他,这会儿他急着上山找人,见他挡住整条路心里愈加不耐,也没心思将人叫醒,直接唤身后的人将他整个挪开,让出条路来。
他心里头打的主意是,就算破解不了阵法,但是把这些碍眼的树全都伐光的话,也许就能看清前头的路了。
当然,这必然是个下下策,不要说这是个大工程,需要耗费很多时日,就单单思及连瑾春在这儿生活了那么多年,这个地方对他来说意义非凡,柯琅生就舍不得破坏他所呵护在意的一草一木。
可是,不砍树,带着这群人来威胁威胁他出来见自己也不算过分了吧?
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弄得柯琅生焦头烂额,光是劝说这些村民跟他上山就花费了好一番力气,他们也不知从哪儿听说这道风山上藏着妖兽,只要进去了就出不来。
老头儿够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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