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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繁花作者:苦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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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练剑。”
“你等等,我也去……”
像个狗皮膏药那样甩也甩不掉,连瑾春挽了个剑花,目光飞快地瞥过去一眼,柯琅生两手搭在剑柄上,头歪歪的撑在上头,见他看过来就咧起嘴角灿烂的笑。
……好像已经很久没见他这么开心的笑过了,虽然像个傻子。
连瑾春想到这里,脸上也微微露出点笑意。
相处这些日子,柯琅生觉得他什么都极好的,可就是性子太冷了,如今忽然见他笑了,惊讶得连眼睛也睁大了。
“你累不累?练了大半个时辰了,过来歇会儿吧。”
半个时辰对连瑾春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但是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停了下来。柯琅生忽然站起来往屋里头跑,连瑾春不知他要做什么,刚坐下,却见他端着一碗水快步走过来,笑道:“来,喝口水。”
连瑾春心中泛甜,忍不住浅浅一笑:“多谢。”
“我方才见你剑法变化多端,身姿轻盈,下盘却扎实稳健,料想你轻功了得,剑术也必然不错。怎么你不去江湖闯荡,反而在这里避世隐居呢?”
“谁说我是在避世隐居的?”
“可你这些日子……”
若不是你受伤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静心疗养,我怕是一辈子都再也不会回这里。连瑾春抿了抿唇,心情低落地说:“这世间路这么多,我们萍水相逢,你又何必管我走哪一条呢?”
“刚刚还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就……”
“没什么,”连瑾春转身回房,“我要出去一趟,这两日你不必找我。如果没事你最好也别出门,这山中是设了阵的,外人不知门道,出去了就很难进来了。”
暗室内烛火昏暗,阴冷的风像是一丝丝的从脚底下窜上来一般,寒意透骨如千针倾刺,连瑾春跪着不敢动,生怕动了禁不住腹部的疼痛就会倒下去。
屏风后的那人没有说话,端着一碗茶,悠悠然然喝着。
萧羽进来的时候,连瑾春已经跪了足足一个时辰了,他皱了皱眉,跪下来的时候余光瞥见他脸色不好,心里长长叹息一声。
“主公,事情已经办妥了。”
那人搁下茶,却没有走出来,略顿了下,说:“嗯,你去吧。”
声音嘶哑,阴沉至极。
连瑾春的唇抿得更紧,身体轻轻颤抖着。
萧羽犹豫了一会儿,伏身磕了个头,恳切道:“主公,这次的事瑾春办得不够妥当,本该受此一罚,属下也不敢多说什么。可燕沉海此次虽然侥幸逃脱,但您要的东西却已得手,主公又乃惜才之人,何不再给他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隔了许久,久得暗室内仿若听不见一丝声息了,那人才懒懒散散地开口:“听听,你办事办得不好,可人缘倒挺好的,知道我为什么罚你吗?”
冷汗从额头滑落,连瑾春忍痛低声说:“属下办事不利,实该受罚!”
“哦?是因为这个么?”那人轻笑。
连瑾春的神经猛地绷紧,就连萧羽的脊背也不自觉挺直。
“罢了,”那人叹息,“只要你心里还认我这个主子,日后还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也就不会再受这种苦了。有些事,我装看不到,并不代表真的不知道……”
“属下明白!”
“行了,把解药服了,去刑堂领二十鞭,回去歇着吧。”
连瑾春走得干脆利落,柯琅生第二天早晨起来就再没见着人。这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柯琅生思来想去留了信要走,可好几次走出了门,刚要踏进林子又总想起连瑾春走前嘱咐的话,那脚徘徘徊徊就是迈不出去。
“闷啊——”柯琅生灌了口酒,一头倒在床上,从左滚到右。
两日已到,可连瑾春却迟迟未归,他心内烦闷,夜不能寐,索性慢悠悠晃去连瑾春的房门,里面一片暗黑。
他瞧了又瞧,最后往门前一蹲,仰头望星星。
连瑾春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这副痴傻样,他咬牙忍住痛,皱眉道:“你不睡觉在我房门前做什么?”
柯琅生听见声音先是一愣,而后竟是惊喜的跳起来,说:“你回来了!”
“嗯,你找我有事?”
周遭漆黑,柯琅生一时并没有瞧出他脸色的异样,反倒是厚着脸皮跟着蹭进门后,把灯点亮,回头才看清楚他苍白如纸的脸色。
“你怎么了?受伤了?”柯琅生着急的走过去就要扒他衣裳,“给我看看。”
“我没事,你去睡吧。”连瑾春死不松手,可见他态度坚决,也不禁气道,“你又不是大夫!瞧了又有什么用!撒手!”
“我……”柯琅生气结,两人谁都不让步,直能干瞪眼。
连瑾春刚被毒药折磨了一回,眼下又去刑堂受了鞭刑,能挨着走过来已算不错,偏生这人还在这里捣乱,巨痛之下力气也软下来不少。
柯琅生赶紧拂开他的手,几下就解开了他的衣衫。
别说外面的衣袍被鞭打得如何破烂,就连内里的亵衣也是血和着汗湿哒哒,粘稠稠的贴在他的背上。
连瑾春不想给他看,惨白着一张脸还想着躲,柯琅生却一把将他按住,向来灿烂如阳的笑脸刹那就变了,连声音也沉了下来:“谁打的?”
4、心事微露
“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管。”连瑾春飞快的又将衣衫披好,这般狼狈的自己是他一辈子都不想那人看见的,“我说过了,我们之间不过萍水相逢,你的伤若是好得差不多了,就早日离开吧。”
烛光摇曳,发出噼啪的细碎声响,两人姣好的剪影恍若叠加到了一块,显得亲昵至极。柯琅生听了这话沉默下来,就在连瑾春几乎要自己牙关咬碎的当口,忽然站起来,一声不吭就往外走。
竹门来回摇摆,风声被剪得细碎。
连瑾春忽然就觉得自己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怔怔呆坐了半晌,他小心翼翼地将衣裳褪掉,这些伤根本就不算什么,他从小受的痛比起这些根本不值一提。
领了罚从刑堂出来的时候,萧羽将手中上好的疗伤圣药塞进他手里,只说了一句话:“主公待你总归是比待别人好些的,我想你心里也明白,今日他罚你并不是因为这次你让燕沉海逃脱,而是因为你背着他救了柯琅生……既然,你决意让他忘记过去一切重新开始,那索性跟他断个干脆,否则日后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连瑾春自十二岁跟随主公开始,他的脾气秉性无一不了解,这些话就算萧羽不说,他也是明白的。柯琅生不过是神剑山庄的漏网之鱼,主公今日只让他挨了二十鞭,并没有治予重罪,也就是放过柯琅生的意思了。
可是,他们之间再没有必要拖拖拉拉,牵扯不清了……
柯琅生走了也好,他再不欠他。
正扭着手涂抹背上的伤口,竹门忽然“砰”的被重重踢开,连瑾春呆呆看着柯琅生冷着一张脸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
将盆放下,拧干棉布。
柯琅生皱着眉头替他擦拭血迹,连瑾春疼得嘶得倒吸一口冷气,连忙道:“我自己来,不用……”
拒绝的话还未说话,柯琅生已是长臂一伸,夺过他手中的药瓶,仔仔细细的替他涂抹起来,沉声道:“你就当我还你救命之恩。”
往日笑脸迎人的人生起气来总是格外可怕,连瑾春抿紧唇,再也不敢说话。
柯琅生上药的手法温柔熟稔,等他晃过神来,那人已是寻了件干净的亵衣绕到他身前,十分小心的帮他穿上。
从前他的眼中只有赵之阳,何曾待过自己这般?
连瑾春忍不住抬眼细细看他,男人俊秀的脸颊被烛火晕出一片暖暖的光来,紧锁的眉头,绷得紧紧的下颚,都幼稚的在表现出他此刻有多么的生气。
可不知为什么,连瑾春看着看着就很想笑,那些笑意从心底泛上来,刹那就将方才的不愉一扫而空。
柯琅生略抬头,首先对上的就是连瑾春柔波流转的双眸,心里突地跳了下,他不动声色地轻巧一笑:“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连瑾春愣了下,脸颊猛地涨红,只见他飞快垂下眼,手无意识地拽紧衣角。
那副懊恼又紧张的模样比他平日里冷冰冰的样子不知好看上多少,柯琅生心旗荡漾,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活色生香”四个字。
“……你不是走了吗?”
很快的,连瑾春镇定下来,甚至缩上床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那些尴尬与暧昧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柯琅生哭笑不得:“你就爱讲这些我不爱听的话来激我是不是?”
连瑾春不吭声,也不抬眼看他。
柯琅生一笑,低声说:“你歇息吧,我出去了。”
第四章下
连瑾春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直到晌午才迷迷糊糊爬起来。身上的伤已不像昨夜那般疼了,他又替自己抹了回药,穿戴好才慢吞吞走出去。
院子里传来嗖嗖的破空之响,白衣男子利落的回身一刺,剑气卷起花叶,片片绕着他飞舞。汗水顺着脸颊淌下,他却丝毫不见疲惫,唇角似乎还带着笑意,那般俊逸潇洒只看着便会让人觉得动心。
连瑾春的脚步渐渐慢下来,看了他好一会儿,又忽然将目光飞快转开,身子一拐往屋内去了。
他一走,柯琅生剑也不练,哎哎在他身后叫唤着追进去,嘟嘟囔囔的抱怨:“怎么你起来了连声招呼也不跟我打?我就这样面目可憎吗?”
“喂喂,好歹昨夜我也帮了你,你不会还在怄气吧?”
连瑾春找不到茶杯,柯琅生又一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转悠,他心里发慌,索性抱起茶壶咕噜咕噜往嘴里灌。
“凉的!别喝!”柯琅生皱着眉头抢过茶壶。
连瑾春一抹嘴,抬眼从他脸上扫过,匆匆往外走:“我去练剑。”
这是他今天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却又低又小,柯琅生眼快的伸手将人拽住,严厉道:“练什么剑,你背上的伤还没好,你消停一会儿别再折腾自己了行不行?坐下!”
连瑾春犹豫不定,僵直的站在那儿,柯琅生可没这么好的耐性,直接将他按在板凳上,嘱咐道:“你别动啊,我很快回来。”
把剑往桌上一甩,话音未落人就崩了出去。
连瑾春呆呆看了门口半晌,心里想走,身体却像被点了穴,一步也不肯挪。
门外又传来脚步声,柯琅生人还没进来,就已经笑了起来:“你来试试我的手艺,我亲手炒的菜,都这会儿,你也饿了吧?”
托盘上三样小菜正热气腾腾的冒着烟,香味扑鼻,卖相也算过得去。
“来吃吃看,合不合你口味?”柯琅生坐下来,笑吟吟的看着他。
连瑾春接过筷子,随意挑了一样放进口,片刻后说:“我没想到你还会这些,什么时候做的?”总归不是在他刚才出去的那一会儿,看样子是一早就做好热着的。这个时辰了,他一直没吃,是在……等我起床么?
“也没做多久,好吃吗?”
“嗯,”连瑾春老实点头,“比我做得好吃。”
“那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柯琅生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话说得比平时还要急切,“……你喜欢吗?”
连瑾春一怔,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握紧。
喜欢吗?当然喜欢,可是更多的掩盖住这种欣喜的却是害怕。
他很害怕柯琅生对他好,这些好是从前从来没有拥有过的,这些好对他来说是期盼已久所以更显得弥足珍贵的,也是这些好,正在一点点的在侵蚀他本就不坚韧的心,让他无路可退。
连瑾春很缓慢很缓慢的吐出一口气,待到心里的憋痛淡了一些了,才低声道:“道风山不留外人,你的伤要是好了,还是……”
听了这种话柯琅生也不似昨夜那般生气了,只是苦笑道:“你要我去哪里呢?我不是没有想过要走,只不过如今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唯一认识的也只有你而已。我真的想不到,也不知道该去何处?”
“你的剑法……不是也想起来不少么?”连瑾春抿紧唇,“再过不了多久,说不定你会想起更多的事和……人。”
“说起这个我也觉得奇怪,”柯琅生笑,指尖爱抚一般轻轻抚过光滑透亮的剑身,“我对这剑好像有特别的感情似的,握着它我就忍不住耍上一两招,那些剑法就自然自然的使出来了。”
“……我吃饱了,你慢用。”连瑾春搁下筷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好像再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听他说这些事一般。
柯琅生看着动也没动过几口的菜,心情低落至极,趴在桌子上用筷子挨个戳来戳去,闷声说:“这就吃饱了,才动了几筷子啊……”
5、痴人如此
阳光灿烂了几日,天气就不那么好了,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这一场春雨落得不大,但绵密不歇,选这个时候出门总归是件麻烦事。
山中就他们两人,没有书看,又不能出去练剑,一整日的漫漫时光就有些难捱了。连瑾春是喜静的,又过惯了这种生活,自然坐得住。柯琅生闲不下来,能跟连瑾春说上一两句话,已是他这几天最大的趣事。
可这说的内容也是有限制的,不能聊关于连瑾春的事,问得多了他会说那些我们不过萍水相逢的屁话,不能聊关于他日后去向的事,只怕那人会迫不及待的赶他出山。
平心而论,这个地方于他而言,其实并不算好。
虽有十里繁花相伴,碧波青天环绕,说它美如仙境也不为过,但比起外头的花花世界,这里的生活未免太过泛闷了。他就想不明白了,连瑾春的年纪看起来比他还小些,怎么就这么爱待在没有人气的地方?
雨哗啦啦的下个不停,再娇艳的花儿也被打得垂头丧气的。
柯琅生撑着头趴在窗边,不时一声长叹两声短叹,连瑾春安安静静的端坐在床上运息吐纳,待到真气在体内绕了一周天,丹田之处升起散出些许热意了,方才收了手,皱着眉头睁开眼看他。
“你要坐不住就回自己房里睡一觉,眼一睁不就天亮了吗?”
叹来叹去的,叹得人心浮气躁,连瑾春实在忍不住说他。
“你肯理我啦?这可是今天第一句话,比昨日还早些!”厚脸皮嬉皮笑脸的一改颓态,飞快凑过来:“我们说会儿话吧。”
“我没空。”连瑾春只管低头穿鞋,正要起身去厨房,身前一道暗影投过来,柯琅生高大的身体满满当当堵了他的去路,满脸哀怨地说,“不就是说会儿话么?能耽搁你多久,这屋子里也就我们两人,你不理我,我去找鬼解闷啊……”
连瑾春这时已然推开他走到了门边,听着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那条迈出去的右脚就好似一点都不听使唤一样,又慢腾腾收了回来。
“你想要说些什么……”头顶传来青年略显清冷的嗓音,柯琅生一怔,抬头细细看他,连瑾春被他瞧得不自在,竟是有些局促的低声道,“我、我这个人很闷,不会说话,只怕你会嫌弃。”
“谁说的?”柯琅生露出一丝笑容,“你过来坐。”
他随手拍了拍床边的位置,连瑾春抿了抿唇,走过去坐了下来。
天色昏暗,雨声似鼓点急急敲打,比那颗心跳得还要急些。
屋内没有点灯,他们就这样紧挨着默默坐着。柯琅生平日里明明最讨厌的就是这样无声发呆,可是此时此刻,不知为什么,他闻着携雨而来的泥草芬芳,看着身边人隐匿在黑暗中模糊不清的轮廓,心里却似灌了蜜般泛着甜。
“能不能问一下,你之前出去做什么?”柯琅生问了这句,见连瑾春沉默,心里一急张口就改,“不说也行,别勉强。”
他有多害怕连瑾春嘴里吐出那句萍水相逢破坏气氛,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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