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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仇·情愁by十三-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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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只碰过一个人可以做到如此了无声息的地步。  
    他嗅到略带冷冽的香。  
    稍嫌冷利的香气,更引他想起那个人。  
    那个,如霜似雪的人。  
    但他知道,现在那个人几乎是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  
    突然很想见见那个人的面,突然被引出一种怀念的感觉,或许又是该去探望老朋友的时候了?抱持着这种感情回首望,但见,美人轻笑。  
    映入眼底第一印象是,这位美人有点怪。  
    甚至不只是一点,而是很怪。深更半夜,挑这时间散步,可真好闲情逸致?但最怪的不是美人散步的时间,本来就是有些人喜欢在晚上、半夜散步,因为他们根本见不得光。  
    见不得光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有时也不是什么坏事;就像有白天也要有黑夜,有些事永远摆不上台面,却总是必须存在。  
    他曾经见过许许多多美丽的女人,其中当然也有许多很奇特的;她们的奇特却与眼前人的『怪』是截然不同的。  
    而认真要说哪里怪偏又说不上来,只能说有种莫名的熟悉亲近及隔阂感彼此矛盾地同时存在。美人的五官称不上精细巧致亦不算粗犷豪放,眉有些太浓唇略嫌太薄,眼神太过冰冷锐利少了一般女子多少会有的似水柔情;身形不甚丰腴倒也不至太骨感,只是很轻盈——像风一吹就会飞走的那种。  
    如果说一般女子是水,她就是冷雾、是寒雪、是冰霜,随风飘行、缥缈难捉摸,举手投足间风韵教人目眩神迷。没有少女的青涩娇嫩与成熟女子的老练甜腻,目光中的冶利掺了几许挑衅,混着浅浅凛冽狂傲,若是男子必为好汉。  
    薄薄嘴唇开合,似蝶翩舞。  
    「公子,请了。」绸带系发,未盘髻、显是未嫁,水蓝衣袍随风飘扬,长袖轻拢一揖到地。绸带色白,为谁守丧?  
    没有再多想什么,罗泓堰回以一笑,「我是不是应该回一句『姑娘请了』?这么文绉绉可不合我胃口。」虽然觉得眼前美人不寻常,他倒也不太在意。  
    毕竟,他认识的怪人实在不少。  
    「那么姑娘我就不多客套了。」美眸微敛、以袖掩口,似轻笑;实则,是在掩饰自己的打量评估。似乎是个挺有意思的人啊……  
    罗泓堰眉一轩,举坛向佳人,「喝不喝?」  
    「喝。为什么不喝?」个性倒是豪爽的很。利落接过诺大酒坛,以坛就口、昂首痛饮,竟是涓滴不洒。  
    「好酒。十七年陈的竹叶青?」  
    酒坛回到他手中时,坛中酒已去了大半。他叹口气,「既是好酒,好歹你也留个一半给我啊……」  
    她不置可否、微耸肩,「你没先说。」  
    看着她眨眨眼,猛地将坛中残酒一饮而尽。「下次我会记得的。」抬袖擦拭唇边酒水,盯着空坛喃喃自语道。  
    当然,那是说,如果有下次的话。似曾相识的夜、似曾相识的月、似曾相识的人,是巧合?  
    或者……  
    他没有再想下去。对他来说,总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不是巧合都无所谓,他并不在乎,这个世界上值得在乎的事情已经很少了。  
    酒后,月下佳人清澈眼眸似笼雾,柔和了原本的锐利,加添几许艳媚。  
    同时也,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找我,有什么事呢?」  
    他没有抬头看。故不见美人艳媚、亦不见那一闪而逝的复杂。  
    「哟?」笑意清浅,却如酒醺人。  「怎么这么问?」倒还不算太笨,可惜警戒心实在太弱了点。  
    「姑娘总不成是三更半夜突然心情好,没事跳个十几丈高爬上这城楼顶散心吧?」  
    「我是心情不好才来散心呀。」  
    站起身一拱手,「那姑娘请自便,恕在下不奉陪,先走一步了。」拎着空酒坛、转身便要离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让他一改过去好友成性的习惯,匆匆欲离。  
    「我也没说我不是来找你的呀。」  
    伫足、回身,月下美人浅笑盈盈。他不置可否微耸肩,「好吧,那、什么事?」  
    「只是,想请公子帮个小忙。」美人的笑依旧柔美,罗泓堰却觉看来带了几分诡异,几分模糊。  
    他悚然一惊,猛地甩头、用力闭上眼再睁开,却没能让眼前景象变得更清晰;  
    渐渐远去的意识里,依稀听见美人幽幽低语。  
    「他欠我的,我必要他十倍偿还——」
第三章
    沾染些许血渍的白布、一盆清澈的温水。  
    雪肤冰肌上细细剑痕长曳,自颈部右侧到左肩,她对着铜镜检视伤口,观察伤势愈合情形。  
    皮肉之伤经历二十余日的休养本应已不碍事,但却因当初随着剑锋划过透进的剑气,大大延迟了伤口的愈合。  
    秀眉微颦。伤后还有这等能耐,莫霜痕的造诣比她预估的还要高上不少,显然不适合正面冲突。她很清楚依自己的能耐,绝不适合与他正面硬拼,伤前如是、伤后更如是,但如果等到伤势痊愈,她将更没有机会杀他。  
    对罗泓堰施行的禁制,效力并不足以维持太久,至多半年便可消解,若要维持得久,她所需耗费的气力绝不可小观,她想要的不是罗泓堰的命而是莫霜痕的,绝不能多浪费力气。  
    但,以现下情势估量……要再下手一次吗?她并不喜欢把不相干的人拖下水,这一次、已是破例。要再继续下去吗?……本估量着,杀了莫霜痕、就会为罗泓堰解除禁制,就算到时候他要杀她也无所谓,她要的,只是莫霜痕死而己。  
    垂眸敛眉,望向自己双手。累及无辜?那本是她从不愿为的。不仅因为自己的原则,也因为,她最重视的那个人很不喜欢这样……只是,事到如今,都不再有意义。  
    那个人比谁都无辜。却也,死在那个向来不滥杀无辜的莫霜痕手上——思及此,双手倏然紧握,霍然抬头。既然一切都已失去意义,她又还需要在乎什么?  
    被照在眼睑上的晨熙唤醒时,天色已大亮,罗泓堰仰躺着,没有立刻起身的意思。  
    摆脱不了,无法阻止。  
    可笑的是男人的身体和脑袋是两回事,明知道不该,在受到刺激时还是会有反应。无力的双手在恢复气力时,做出的事情却不是推开而是紧拥,到底算什么?到底算什么……  
    从来没有那么厌恶过一个人。在满怀愧疚的同时,却还记忆着那具身体的炽热紧窒;不应算作缠绵,却比过往的每一次缠绵都要激情;没像上次一样借重药物,却仍然挑起汹涌欲潮。一闭上眼几乎就会立刻想起那双抚触着自己身体的手、那吹拂向胸膛的喘息,全身肌肉开始紧绷、血液流向胯间。  
    下流。  
    猛然睁开眼,翻身坐起。拎起覆盖在身上充作薄被的衣袍准备着衣,却不经意发现个令他更加对自己憎恶万分的东西。  
    血迹。  
    沾染在大腿上,像混杂了什么、颜色有点变,已经干涸。  
    很清楚那是谁的血。霜痕的血,和着他的体液,自莫霜痕的身体淌落至他腿上;不是蜿蜒一道道痕迹,而是渲染一片。  
    懊悔不能让他的罪减轻半分,紧揪着衣裳心乱如麻,无措、痛苦的情绪充斥胸臆。  
    活着又怎么样?活着如果是要由他人做这么大的牺牲,那还不如死了好。一咬牙、试图聚气于掌欲击天灵,脑海里却突然掠过一个画面。  
    漆黑如夜的冷漠眼瞳里,一抹淡淡、淡淡的感情。  
    「你不欠我什么。」被紧握的手,与自己温暖的手掌相较,有点凉,一丝丝清冷透心。  
    「……好好,活下去。」昨夜朦胧记忆里,不确定莫霜痕是不是有说话,只是依稀似乎有个声音这么说过。分不清,是自己心底的声音还是莫霜痕?  
    「我希望你活着。」突然想起自己并不是只看过一次,莫霜痕睡去的模样。很多年以前,在彼此第一次相遇时,也曾经看过。  
    在一次,彻夜的「痛饮」之后。  
    那时,莫霜痕初出江湖。  
    那时,罗泓堰刚挥别最初、最爱的那名少女。  
    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天的风很凉,吹得万物都凉了。站在桥上望着江水悠悠,意冷、心灰,在想要一跃而下的时候,他看见了莫霜痕。  
    时正黄昏,隔着江面薄雾看不真切。伫立在江边的影子,拥有很强烈的存在感同时却也很缥缈虚无;应该是没心情注意其它事物,那个影子却还是跳进他眼里。是人,是鬼?  
    或者都不是,是索命无常?  
    黄昏是逢魔时刻,遇上什么都不稀奇。再加上,传说每一条桥都是交界、划分阴阳,会出现鬼差或许也属平常;她,是不是也被无常带走了?穿过这条桥,走向枉死城……  
    日落了。  
    在日落的刹那,他弯腰越过桥上栏杆栽向江面,头下脚上刻意不想让自己有任何存活的可能性;模模糊糊的影子却在此刻突然变得清晰,一把提起他的腰带将他带回桥面。  
    他原以为是无常的影子,将他带回人间。是命不该绝、还是她的期望……?不允他死、纵然她已不在人间。  
    记不清是谁先向谁说话,又是说了些什么;只知道,那天晚上他与莫霜痕大醉一场。  
    莫霜痕的酒量并不怎么好,至少比起他的剑术来说是逊色很多。如夜一般的眼睛越喝越朦胧,比江上的月更朦胧。  
    「为什么要死?」莫霜痕问这句话的语气很淡漠,眼神很迷惘。到第二天天明以后,罗泓堰便再也没见过莫霜痕露出那种眼神。  
    再也不曾。  
    莫霜痕这么问的时候,自己答了什么?  
    「为什么要救?」  
    ……是了,就是这一句。纵然救回人,心却已死。为什么要救?  
    莫霜痕沉默,什么也没问、只是静静的跟他一起喝。喝了一坛又」坛的酒,竹叶青、梨花春、三白酒、泸州大曲、汾酒……什么酒都喝,就是不喝女儿红。  
    因为为他心爱的女人酿的酒,再也不可能成为女儿红。  
    在他自己都忘记问过什么问题的时候,莫霜痕才回答了他的问题。  
    用一种,很低、很低,低到近乎喃喃自语的声音,说话。「也许……只不过因为,我今天不想再看到死人。」  
    世人传说只知他莫霜痕出剑无情、杀人无算;却不知道他杀人,有不少时候也不是他所希望的——  
    朝水边行去,欲洗涤一身黏腻。  
    纵然无法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实,也不想一直将证据留在身上提醒自己。边走边反复想着,绝不能再这样下去。  
    信步前行间,水声越来越大。  
    听着水声,紊乱心绪渐渐变得平静。  
    却在偶然一抬头、望见强劲水流冲激下的身影时,再度激荡。愕然止步,无法自抑地紧盯瀑布下黑发如瀑的身影。  
    青丝垂落掩去大半肌肤,却又无法尽掩,略嫌苍白的身躯上,散布淡淡红晕。就不知,是被冰冷的山泉冻红还是……?心跳急促得令胸口发痛。  
    那个背影曾经是他很熟悉很熟悉的,如今却有些陌生。而他,也并不希望自己对那个赤裸的背影熟悉;虽然他的指尖仍残留着那一种,令他极度眷恋的触感。  
    不能太接近吧。  
    不该再接近吧。  
    胸口传来的疼痛,单纯因心跳太快?沉重的感觉在心口翻搅,也许不全然是悔恨而已;近乎痴迷的凝望,脑袋混乱得无法思考。不能这样下去,可是该怎么做?  
    罗泓堰咬紧自己的嘴唇,直至尝到血腥味,混乱的问题仍旧未有答案。  
    而莫霜痕似乎察觉到有人接近,回首望。  
    视线相交的瞬间,罗泓堰狼狈地别开脸。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昨夜激狂交欢的挚友,是无言、也是无颜,以至于不曾看见,莫霜痕眼底掠过的那一抹情绪。  
    水声的变化,昭示莫霜痕已上岸。很轻、很柔的,像是衣物摩掌的声音,猜得出来应该是在穿衣服。  
    单纯声响竟成诱惑。  
    罗泓堰不敢回头,仅是双手慢慢收握成拳。他听见莫霜痕一步步靠近,思索着是不是应该转身拔腿就跑?但双脚却像生了根似的,怎么也无法移动分毫。  
    越来越近、直到咫尺,他闭上了眼。  
    但这很显然是个错误的决定。失去视觉以分散注意力,其它感官变得更加敏锐,混在寒凉水气里,冰冰冷冷、似栀子花的香,淡淡;强烈地刺激他、引起某种反应。不敢呼吸、因为吸进的每一口气都掺杂着那淡香,没有任何诱惑之意,却深深蛊惑他的香。  
    也可以说是,摒息以待。等待审判、或者责备,或者其它任何有可能的言语。  
    而莫霜痕什么也没说。  
    只是静静地,自罗泓堰身边走过,就像街上偶然错身而过的生人。  
    没有留半个字、甚至打个招呼也不曾,漠然走过。  
    罗泓堰猛然睁眼,回首望向苍白身影。  
    长发随着行进微扬。发梢水珠一滴滴淌落,蜿延一道水迹,像是泪痕。  
    不知道是谁,流下的眼泪。  
    这种联想其实是有点怪异的,因为他知道莫霜痕绝对不会因这种事哭泣。甚至可以说,他不知道莫霜痕可能因为什么事哭泣?他只知道,此刻胸口涨满的情绪让他想哭。  
    明白是自己主动逃开,而今也没有资格再多说什么;如此漠然擦肩,却令他好难过。几乎,无法呼吸——  
    夏谪月不断的来回踱步,已几乎要将原本平整的地面磨出一道沟渠。席尘瑛静坐抚琴,柔和的琴声与夏谪月的急躁恰成对比。  
    夏谪月几度停步望向席尘瑛,欲言又止,末了却还是继续他的踱步。  
    「唔!」随着铮然一响、席尘瑛发出一声轻呼。迅速缩手送至唇边吸吮伤口,却仍不免数点殷红随着断去的琴弦飞散。  
    夏谪月一个箭步凑上前,随即却又想起什么似的退了半步。「怎么了?」关怀之情,溢乎言表。  
    席尘瑛轻摇蛲首,「没什么,不过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  
    夏谪月凝视席尘瑛近乎完美的侧脸,心头五味杂陈。  
    个性向来温顺的她,怎么会「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忧心,为谁?有时候,他宁愿自己可以真的粗心到什么都看不出来……这样他就可以很纯粹地为自己好友的安危担心,这样他就可以不知道自己原来还会嫉妒。纵然明知,这个女人并不属于他……  
    这时候,他就很庆幸席尘瑛目不能视,她不会看见,他如此丑恶的表情。偶尔不免会兴起一种想法:如果,今天换作是他下落不明,席尘瑛是不是同样会如此担忧,  
    他并不真正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他并不希望席尘瑛为了谁而不快乐,就算那个「谁」是自己也一样,甚至,他将更加无法容忍是自己让她担心。  
    「药放哪儿?」若无其事地发问,顺便自席尘瑛面前将琴抱走,摸出不知打哪弄来的琴弦,为琴换下断弦,灵巧的手指动作流畅,就像练习过千百次般利落。他的双手可以轻易操控许多可见、可触的东西,却,不能够以相同的灵巧操控不可见、不可触的东西……  
    「小伤,不碍事的。」纵然笑意清浅,仍是坚定的婉拒。席尘瑛常如尘埃随风飘荡,看不清她真正意向;有时却也如瑛,纯粹、刚强,不容任何人动摇。  
    将修复的琴放回席尘瑛面前,夏谪月没有再继续追问她的伤势,因为很清楚这种时候,她没有心思注意这种小事。  
    罗泓堰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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