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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伎作者:橘子汁 完结-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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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英态度自若,回到七弦琴之前,「少爷可有想听的曲子?若是小人还记得……」

蓝轩琴摇了摇头。

「先生,您也会弹《蝶恋花》吧?」朱名问。只道采英如果奏得好听,蓝轩琴自然会高兴,那么《蝶恋花》自然是首选,那不但是他以前经常与凋叶练习的曲子,前阵子练习九弦琴,也一定奏过这首曲子吧。

采英点个头,便起了手。

旋律流畅的从指间与琴弦溢出,回转环绕了整个厅室。采英的《蝶恋花》不如凋叶刻骨,却多了几分缠绵,唉叹之意也浅,确实,似乎有些生疏,但却仍然十分动人。朱名专注地欣赏这熟悉曲调的另一种风情。

奏毕,朱名忍不住赞美:「您的演奏很好听、我很喜欢,而且也与凋叶先生的演奏完全不同。」

「谢谢你,朱名。」

「先生虽然很久没有演奏了,但您对调整音准这么熟练,以前一定很喜欢演奏吧?」

采英轻轻地「啊」了一声。

朱名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他失言了?或是冒犯了呢?

「朱名,」采英温柔地说,「我听说大少爷今天要出门赴宴,你不用去准备吗?」

朱名立刻会意地站起来,「说的也是,我该去准备了。」

采英牵着他走到门口,「宛荷,请你送朱名回去吧。」

宛荷礼貌的行了个礼,便牵着朱名走了。

采英回头望着屋内的蓝轩琴,然后走回桌边,「是朱名的提起,我才弹给他听的,您若不高兴,以后我就再也不弹了。」他说着,将琴收入盒中。

蓝轩琴望着他的动作。

他闭了闭眼,「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我如果不高兴,为什么要送你那弦油?」

采英无奈地笑了笑。虽然刚刚他进门时脸色没有异样,但朱名央求要听《蝶恋花》的时候,脸色就变了。等到自己演奏完,朱名说了那话,蓝轩琴的表情又更难看。「您的不悦写在脸上呢……」他盖上红木琴盒。

「采英!」蓝轩琴握住他的手,露出微笑,「怎么会呢?你要是喜欢弹琴,当然可以弹……」他如此说着,但采英无奈的笑脸使他无法再往下说。为什么他会有那种无奈的笑容?自己已经允许他练琴了,他为什么会有那种无奈的表情?

采英轻轻抽回了手,温和地回答:「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弹琴啊,只是以前凋叶在,所以练练嘛,您不用想那么多。」

听他提起凋叶,蓝轩琴张开嘴,却什么也没说,只觉得痛苦梗在喉间难以诉说。采英又岂知蓝轩琴不喜他演奏的理由正是因为凋叶?

他知道采英与凋叶是至交好友,平时也不在意两人的友好,可就只有采英演奏的时候,那个时候,蓝轩琴总会想起这两人的深刻情谊是由此而起,亦会想起当年他们都在青楼之时,每个月的公开表演都会一同演奏九弦琴,那投入的模样,那彼此契合的神态,每当想起,蓝轩琴就会嫉妒万分。虽然他可以欣赏采英的演奏,可是在采英心里,只有凋叶是他唯一的「知音」──即使卖身蓝府这几年他们极少见面,当蓝轩琴告诉他兄长要雇用凋叶来指导朱名的时候,采英仍高兴得眉飞色舞。

可即使如此,他也不是要采英舍弃他对音律的喜爱。

他原本告诉自己,采英是棋伎,对音乐的喜爱也只是一般,所以自己稍露不悦他便不再演奏,可朱名一点破,他才知道自己在欺骗自己。如果采英『没有那么喜欢弹琴』,那为什么还留着七弦琴?自己怎会为凋叶是他的知音而嫉妒呢?他又为什么明知道自己会不高兴,仍答应凋叶再练九弦琴?

他垂眼看着采英因方才的演奏而发红的手指,心疼不已。

「你喜欢弹琴,」他说,「没有关系,我不在意,」他说着伸手握住采英的手掌,「练琴可以,别受伤了,我买副指套给你好吗?」

采英浅浅地笑了一笑,「好。」

他听进去了,也答应了,可他这般反应,蓝轩琴只觉得更加难受。

采英在他身边坐下,转身撒娇似的倚靠着他的肩膀,「您的名字里头,也带了个『琴』字……我练琴的时候一定想着您。」

他在说情话,可蓝轩琴仍然难以释怀,苦涩地想着他和采英之间为何会走入这样的僵局。


§

凋叶将卖身前五六天,蓝泓泉还收到了邀请他前往聆听表演的花笺。

方寸送来他的书房,放在桌上,他怔愣愣看着那个瘦金体字,突然想起了那只发簪,挂念不已,凋叶会不会当了它?

不,他不会,那日他走前还吻了自己。

真恶毒。他心中痛苦又酸楚地想,选择了别人却如此留情究竟是什么意思?

「啐!」他收起花笺,继续处理手边的文书。

一会儿方寸又进来,「少爷。」

「嗯?」

「康府派了下人来,说您若有空,康老板请您过去坐坐。」

蓝泓泉一怔,「哪个康老板?」

「翠玉茶行的康老板。」



§



康府的赏茶厅,设置的可比蓝府像样多了。

摆设雅致,后头一排排的柜子上罗列各种茶叶、茶具,墙上亦挂了许多关于茶道的书法、画作。

上次的见面并不愉快,但康云仍彬彬有礼,仪容整肃的为蓝泓泉泡茶。

以煮沸的泉水洗过茶叶,并温杯,再以冬天蒐集来的雪块煮为中沸,注入壶中,芬芳随水气蒸染而出。

片刻后,他轻轻执起茶壶一倾,茶泉碧绿澄清,落入洁白如玉的磁杯里。

「请。」康云抬手道。

蓝泓泉毕竟出身富贵,虽不懂茶,但一尝即知此为上品,初入口时舌尖传来极淡的甘甜,入喉则是深淳的芬芳。

「好茶。」他放下茶杯,诚挚的评断。

康云脸上是是平淡客气的笑容,「这是今年的明前新茶,蓝二少若是喜欢,晚些我让人送去府上。」

「不了,我不常,也不讲究喝茶。」他迟疑了一会,还是有话直说了:「康少爷,我想你找我来,不是为了喝茶。」

康云的微笑仍然没有改变,可蓝泓泉益发觉得他在强自镇定。

「我想请教蓝二少一件事,希望你可以诚实回答。」

「说吧。」

「上个月,蓝二少是否去了罗烟城?」

蓝泓泉微微一愣,「对,而且我还遇见了凋叶。」他承认,想起那晚的情事,他感到问心无愧的得意。但那得意即刻消失无踪,为什么康云要这么问?

「你与凋叶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康云接着问。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我为了赔罪,所以送了个东西给他,他很高兴的收了,就这样而已。」

康云观察着蓝泓泉的表情,然后,淡淡的回答:「你说谎。」

蓝泓泉面不改色,「不,就这样而已。你问过凋叶了吧,难道他说的不同?」

「虽然凋叶也说你们之间没事,」他停了停,「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跟着凋叶隐瞒,但是,我知道你们说谎。」

「你认为我们发生了什么事?」蓝泓泉扬着眉毛。

「你所出席的宴会,与会之人有我的朋友,我也问了隔天给你收拾寝室的小二。。。。。。听他们的描述我不认为你们就只有这样而已。」康云回答。

蓝泓泉沉默着喝了口茶。

「你可以向我炫燿示威,甚至用以劝我放弃,何必说谎?我不明白。」康云问。「听起来也不像你与凋叶串通圆谎。」

蓝泓泉抬眼望他,像是平复了某种情绪,才回答:「既然你已经问出了答案,又何必再问?我不是替凋叶圆谎,我说谎,是因为我希望你这两年里头可以善待凋叶。」

康云一怔。

「嫉妒使人剧变,我想,你我都很了解。」

康云垂头露出了苦笑,「是的,我很了解。嫉妒使我突然变的不顾一切。」

『不顾一切』。康云竟如此描述他对凋叶的提议以及承诺,蓝泓泉咀嚼着这样的形容,最终也只能苦笑。然后,他才承认:「那夜我引诱了凋叶。」

康云的眼神微动。他用了『引诱』这样的字眼;即使坦然承认那晚他们有过什么,蓝泓泉仍极力的避免自己怪罪凋叶。

「受你引诱,他也同样有责任。」他说,

「如果我不──」蓝泓泉意欲辩解。

「蓝少爷,我不会伤害他。」他打断,并且面带微笑。当然,是苦笑。

康云又将他的茶杯填满,并若无其事的指着桌上的茶点道:「这玉铃饼是我爹特别请南江鹤啄堂的老师傅烤制的,配上这明前茶,特别的合衬,请多尝尝。」

蓝泓泉盯着桌上的茶点。

猛然一个念头闪过他脑中──他无法说服凋叶,但的确可以试着说服康云。「康少爷,请你放弃吧,」他说,「凋叶倾心于我,你知道的。」

康云一怔,眯起了眼,「不,我绝不放弃,也绝不退让!」

「你明明知道,与你在一起他不会快乐的。如果你无法将这个机会让给我,那么请你让凋叶自己决定什么时候要走。」

这话让康云想起他曾问过凋叶与蓝泓泉在一起是否快乐,康云别开了脸,「不快乐又如何?凋叶答应了我,两年,也是他自己答应的,不是我逼他的,他甚至没有讨价还价。」

蓝泓泉望着他,突然露出了苦笑。

康云以询问的眼神望着他。

「凋叶说的,倒没有错,我们都把自己的快乐看的比较重要,而不顾虑他的心情。」他垂眼,无奈的笑道:「我们都很自私。」

康云也垂下了眼。

两个人都盯着桌子像发呆似的,蓝泓泉突然觉得好笑,原来情敌之间也可以这样若无其事的面对面喝茶啊。他举起白磁杯又喝了口茶,又依康云的建议尝了口玉铃饼,面制的饼中有淡而多层的苦味,喉中茶气的甘甜突然相形更盛。蓝泓泉暗赞康家不愧为京中最大的茶商,果然懂得品茶。「嗯,」他点头,「茶点虽是陪衬,但若太差劲,这样的雅会就显的美中不足了。」

他们是为了凋叶,所以见面,听蓝泓泉以「雅会」形容,康云忍不住笑了,又道:「茶点那是其次的,茶叶经过诸多繁复的照顾养制,最重要的是要有好水,除了水要好,也必在适宜的温度才能使它舒展其中蕴藏的芬芳性情,否则过往的悉心,便都是白费了。」

蓝泓泉的脸上突然浮现别有深意的微笑。「就像凋叶。」

康云一怔,冷笑着哼了声,「你还真敢说。」

「如果这点信心也没有,岂不是说凋叶的眼光差吗?」他笑着放下茶杯。

康云扬起眉毛,「不,他的眼光很高,自从我认识他,一直都是如此。」

这话并不只是赞美了蓝泓泉。

「确实,这句话由你来说,比由我来说公正的多了。」

康云斜睨他一眼,手中拿着茶杯,望着碧澄澄的茶水,「如果我们的立场相反过来,凋叶选择了你,却并不爱你,你会放弃吗?」

蓝泓泉沉吟了一会。「如果凋叶只是不爱我,那我无论如何也难以死心;」他停了停,「但倘若,他心有所属。。。。。。」他悬着话,无奈的一笑,「就算得到他的爱情又如何,在他心中,爱情终究比不上自由来的可贵。」

康云闻言怔然。「而我们明明知道,却仍试着以爱情牵绊他。」蓝泓泉自嘲。「所以他舍弃了我。」

康云沉默了一会,平静,缓慢的说:「蓝少爷,凋叶并非因此舍弃你。」

蓝泓泉苦笑,「就算他不是为了自由,也会因为我使他失望,所以他舍弃了我。」

「或许如此,」他回答,「但你是他至今惟一如此希冀之人,所以可以同时给他爱情与自由的,亦只有你而已。」

蓝泓泉怔了怔,「既然你知道,为何不将这个机会让给我?」

康云抬头,「蓝少爷,你真令人失望,凋叶并不想当家伎,我是退无可退,才出此下策,如果凋叶成了你的家伎,现在他对你的动心也将磨损为憎恨,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以最有风度的姿态退让,不论他未来爱着谁,心里总会惦着那个退让的人,记得那人为了他的幸福而决定放弃。既然他已经选择了我,你又何苦如此?」

「因为我相信,我与他的感情不会磨损,而会滋长。」蓝泓泉坚决的说。

「滋长?」康云冷笑一声,「滋长又如何?既然你都说了,对他而言自由比较可贵,那么就算你与他相爱,他也不会留在你身边!更何况,虽然你自信满满的说你们的感情会滋长,但实际上,最有可能的仍是磨损!」

「我如此有自信,正是因为我再也不会将他强留在我身边,」蓝泓泉起身,「康少爷,如果你把这个机会让给我,我会把凋叶的身契放在他看的到的地方,他随时都可以走!」

康云怔了一怔,突然又变了脸色,不屑的看着蓝泓泉,「伪善也不要做的太过火,那你为什么不赎了他看他会不会愿意跟着你?」

他也冷冷的回答:「帮他赎身只会让他感到亏欠,我不要他将感情看作偿还!」他俯视着康云,「有些事情就是必须拐个弯来做。如果你真想在他心中留下一个最有风度的模样的话,现在就请你放弃吧!」

康云闻言,突然想起前几天凋叶与自己的朋友相见之事,凋叶没有发脾气,也没有任何不悦之色,可是,他知道凋叶感到失望。

不,他不会再犯相同的错,他会小心的注意凋叶的感觉,再也不会让他遇见相同的事情。

可是除此之外,他与凋叶之间难道不会再有嫌隙?凋叶竟愿意为了蓝泓泉背叛自己、打破艺伎的行规,他突然怀疑了起来,会不会两年之后,自己因嫉妒而变的残忍,而凋叶心中的那个康云已经不再是为他痴心迷醉的恩客,而只是意图摆布他的自私男人?

如果凋叶这两年内再度背叛了自己,自己是否可以如现在一样痛心但冷静,康云没有自信。

看着康云犹疑,蓝泓泉苦笑了起来,「说我令人失望,但你不也如此?你也无法为了凋叶的幸福而放弃啊。」

康云抬头,冷冷的看着他,「你只不过跟我一样,退无可退而已!要是你真的想要改变这个结果,那我们一起再去问凋叶,让凋叶自己选择!」

「他已经两次选择了我,你记得吗?」蓝泓泉强硬的说,「康云!清醒点吧,就算两年以后凋叶会永远记得你,那也并不是什么风度翩翩的姿态!你自己也说了感情是会磨损的!」

这话触到了康云心中最惧怕的事,他脸色变的十分难看。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对峙着。

许久之后,康云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凋叶不会答应你的。」

蓝泓泉一怔。

他倒没想到这一点。先别说凋叶是否愿意违背对康云的承诺,上次见面,他只能承诺了会写信,可没有突然回心转意的愿意信任自己。
「当他有两个选择的时候,他当然可以选择你;但他没有选择之时,他不选择我,就像赌气,他不会那么傻的。」蓝泓泉说,可语气中突然多了先前没有的怀疑。

康云冷笑一声,「你不知道他认识你之后做了多少傻事吗?」

蓝泓泉无话可回。好吧,以凋叶的性格,绝不可能回头选择曾经亲口拒绝的自己。

康云起身,「我答应你。」

他一愣,没有想到康云会在最有可能在这场辩论中获胜的时候点头。

「由我将他交给你,他就没有反对的余地了。」

领悟到康云打算怎么作,蓝泓泉反而困惑了。「你大可自己放了他,而不用将他交给我

。。。。。。那么他照样会记得你,而且会感激你,为什么你要将他交给我?」

「因为我也很想知道,他到底会不会被爱情打动。」语毕,康云背过身,突然苦笑:「这是我最后一次摆布他了。。。。。。」

养伎30

卖身签契并不是什么复杂的程序,凋叶的身契背面,写着李芳生的名字,「李」字的上方并盖了个官印,表示官府承认这人已经卖身。在凋叶的寝室,康云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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