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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火传说-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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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介子见车护心急轻率,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不可自乱阵脚。先探再战。”车护将军得令,又派出一批探马前去察看。

城头。

夜风猎猎,一轮孤月似乎被拉得有些扁了,楼兰的天空却显得格外莹亮,一如傅介子此时的心境。苍莽、肃杀、而又静得异常。

整个楼兰城在大漠之中显得格外孤单,银辉照顶,落下一小团影子若影若现,楼兰城中人头撺动,如暗流在奔腾呼啸。国王、王后、安归、尉屠耆、姬野、百官大臣纷纷赶到。

傅介子不由大为皱眉,这里是战场,不是赏花厅。

国王声音有些*,令传译道:“使者不是说匈奴兵最少也要七八日方能到吗?汉朝的军队呢?”傅介子突然意识到再让国王说下去会有多么危险,当下喝道:“陛下慌什么,不过几个散兵游勇出来鼓躁一阵罢了。”

国王怀疑道:“使者有多大把握?”

傅介子向王后示意一下,道:“请陛下放心,些许竖子不足为虑。还请陛下下令安抚城中百姓的情绪,着两位王子调用兵力五百于城中维持治安,敢有妄意造谣生事,制造混乱者,就地处斩!”

国王听了身上寒意直冒,有些犹豫不决,傅介子正色道:“攻伐守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楼兰城占尽天时、地利,其弊在于人和。只要我们站住阵脚,方寸不乱,纵使来十万大军,成败之数亦未可知。”

王后却沉吟不语,看得傅介子心里面暗暗着急,若是王后心志一动摇,事情就真正坏了。

车护将军见国王摇摆不定,上前道:“陛下,匈奴兵打来,城中百姓定然恐惶不安,还是早些派人安抚才是。”国王这才下令:安归带秃鹰卫士三百人在城中安抚人心,尉屠耆持护城中治安。

过得许久,夜空之中突然一阵轻响,跶跶马蹄破空而来,声音越变越大,如银瓶乍破转瞬间回响在楼兰城头。

“是匈奴兵?”国王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忍不住试探问道。此话一出,楼兰城头陡然现出一片弓弩拉满的声音,无数的箭镞直指城下,就等一声命令。

“十三骑,”傅介子凭声音听出来人的多少,道:“是我们的探马。”国王大为松了一口气,急道:“快开城门!”

不多不少十三骑呼啸而至,在楼兰城门口强按马辔,随着马儿人立,带出一阵马嘶之声,给楼兰城平添了三分军戈之气。

“报都尉,匈奴兵五千到五千五百人,已经在三十里之外,暂栖马儿盹绿洲,装备不明,多是乌孙马,有连弩,看旗帜是左贤王部,不知主帅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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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兵?”傅介子经车护将军一翻译,倒是有些意外。“可曾探明,百里之内有没有发现其它援军?”

探马道:“小将只在马儿盹发现五千匈奴兵,约有三千精骑,不曾见到其它援军。”车护将军道:“还有探马未回,想必很快就会有回音。”傅介子定下心来,暗自猜测其中的意思。

国王听只有五千兵马,神情也缓和了许多,大概也知道,一般的,守城之军足可以一敌五,匈奴五千兵马只要不像二十年前七百汉人打匈奴那样用奇袭,楼兰国还是能顶住的,而且还有大汉的援军未动。

傅介子趁着这个机会道:“陛下日理万机,军国之事交付将军便是,陛下还是请回宫等候佳音。”国王显然不想离去,担心道:“孤王不放心,还是在此守着,有什么消息也可以早些知道。”

傅介子知道国王是个没主见的人,在关键时该可能会坏了大事,听了不悦道:“陛下是一国之尊,便该拿出一国之尊的威严来,做到真正的运筹惟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战场之中,刀箭无眼,若使陛下有任何闪失,这楼兰国不就散了?”

国王仍是沉吟不决,王后道:“陛下,虽然有五千骑兵,但我楼兰国有兵力一万囤于坚城,段不会有什么事情,陛下还是请回吧。”姬野、车护也纷纷要求国王连同百官一并退下。国王宽心不少,带着百官离城。

姬野开口是一嘴生硬的汉语,道:“傅帅,现在怎么办?”傅介子沉着道:“等。”姬野有些憋屈地撇过头去,道:“我去安排加派人手守城。”傅介子喝道:“慢着。传令下去,自今日起,择良马千匹,以豆米喂食,择善骑射壮兵两千人*蓄锐,轮番休息,随时待命,违令者,斩!”

“传令,守城将士严守阵地,敢有临阵脱逃者,斩!敢有不听军令妄动者,斩!敢有扰乱军心者,斩!”

姬野蓦然感到一阵杀气,神色也正了许多,抱拳吼道:“得令!”

“传令,拒马、城壕、绊马索到位。”

“传令,探马严密监视,十里一报,不得有误。”

傅介子一一传令到位,车护将军唯唯诺诺,也一一受命,安排下去。

这时,乌家三兄弟带着十多个汉人军士赶来,陆明留守候府以备不测。傅介子道:“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乌候看了两个兄弟一眼,道:“头儿,我们在候府呆着心急,到城上来帮帮忙。”

傅介子顿了一下,道:“让陆明带五十汉军过来,你们回府留守,任何人没有我的手谕,不得进府。纵使是苏老爹和国王等人,一概不许。”乌候有些不大情愿,正要开口,傅介子一拔宝剑,冷声道:“若是彩礼丢了,你们也就不必来见我了。”

乌候吃了一惊,忙应命折了回去。傅介子想了想,乌家兄弟太过憨实,机变不足,道:“霍仪,你也回去。仅凭乌候他们怕是不大妥当。”霍仪断然道:“师傅,你是担心我的安危吗?我小心些没事的。”霍仪是大将军的儿子,大将军是自己最佩服的人,他的儿子说什么也得保护周全,上一次自己托大差点儿出了大事,傅介子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再加上他与霍仪相知甚多,用霍光的话说,子不类父,霍仪不喜欢打仗,也不贪恋权势,在寻常人眼里,是典型的“没出息”,这种场面还是让他回避的好。

于是道:“你既请求出使西域,便该知道我们的任务。这其中孰轻孰重,你心中该有个方寸,这里不过是顺便走个过场。”霍仪愣了一下,拱手道:“好,我回侯府。师傅千万小心。”

傅介子轻松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忘了,师傅我是战场打滚过来的人了。”

月影在不知不觉中被拉长,一个时辰差不多过去了,这一个时辰却过得无比漫长,车护将军额头上竟然有了汗珠,在夜风之中凝成了小冰*,姬野木然看着前方,似乎要将夜色看出个窟窿,楼兰城头弥漫着从未有过的杀伐气息。

“报……”又有一骑直扑城门,嘶声力竭的声音拖得绵长,马匹在城门口一堵,竟然将探马直摔下来。

傅介子从声音中听出了异样,忙道:“快扶他上来。”

探马被带了上来,身上中了三箭,一箭在大腿,另有两箭都在背部,鲜血已经染红了衣襟,在冻风之中凝成了血块,探马气自己奄奄,命悬一线。车护铁青着脸,将探马扶住。

“匈奴骑兵已经从马儿盹出发,我们被发现,队长断后已经死了……”探马重伤在身,长途奔走,又被夜风所冻,话没有说完便气息一滞,再也醒不来了。

这时,大地隐隐传来阵阵闷响,像从天边传来,又似地下。既而马蹄声大作,化作雷霆阵阵,如燎原大火般席卷而来。车护将军脸色铁青,轻轻放下探马,猛地拔出长剑,喝道:“匈奴人杀我楼兰兄弟,今日之战,死战而已!”

“死战!死战!死战……”楼兰城头吼声一片,骤然间将铁蹄声压了下去,声音中夹带着无边的仇恨。车护一声令下,楼兰城头如走牌九一般亮起了一圈火焰,滚滚的浓烟在风中拉扯着,如同楼兰人心中的仇恨,一会儿功夫便漫延到全城。

开始煮油了。弓箭手忍不住从箭垛边上探出个头来,对匈奴兵瞄了再瞄,虽然,夜色之中还见不着人。

傅介子看着死去的探马,心头也升起了战争的狂意,但他积年征战,早已经波澜不惊,比这大的阵势他也见得多了,看着死去的探马,从私心上讲,他心里面反而踏实了许多,楼兰人的仇恨一被激起来,立场也就稳了,他要做的事情就简单得多,用车护的话讲,死战而已。

奔袭而至的匈奴骑兵在楼兰城外一里列阵以待,马匹显然是在马儿盹休整过,从声音中就听得出来,正当兴奋的劲头上,铁甲摩擦的声音如同战争的咒语,让人打心底感到不安。

匈奴骑兵全是精骑,是一支可以日行四百里的奇袭军队,这种骑兵兵团不必去探,其后必有援军带足辎重物资在后接应。

傅介子一眼便看了出来,在军队之中,这样的一支军队的军费开支是普通兵种的五到十倍,相应的,部队的攻击力也同样是一军之中最强的,人数要求不多,却是一军之魂。任何一支部队要在乱世中称雄,骑兵是必不可少的,特别是装备精良的特种骑兵。

而傅介子在大汉时所率的北地大营,正是这样的一支骑兵,他知道这种骑兵有一个最大的弱点。

转眼已到五百步之外。

这是弓箭的最大射程。

楼兰城头被照得如同白昼,城下五百步之外的匈奴骑兵也可以尽收眼底,整个骑兵分作两大部,狼头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中军在骑兵的最前面,这是匈奴人打仗的一个传统,主帅从来都是身先士卒。

楼兰城上一片骚动,有人忍不住已经试着开始射了。

傅介子喝令众军听令,没有得到命令谁也不许放箭,战事一触即发。姬野也掣出长剑,铁着脸道:“当了一辈子将军,这回也该出手了!”车护将军令人喊话,对匈奴骑兵开始质问。

傅介子听不懂,但三句话不到,匈奴骑兵中军大旗一挥,城下喊杀声雷动,大军迅速分开,十人一队,百人为伍,两个千人为大队,如鳄嘴般布阵开来,背挂箭镞,腰悬弧刀,在夜色之中闪电奔袭。无数的箭羽直冲城墙,天空之中尽是利箭划破的声音,许多楼兰人没有经历过大战,一时不知如何躲避都中了箭。车护将军有些急躁,大声喝令:“放箭!”

匈奴骑兵显然很有经验,尚未冲到城前便已经散开了队伍,以降低被射中的可能性,占着天黑风大的优势,很快便冲得近了,整个骑兵团以两千精骑掩护,另着两千人分成四个大队,架着冲车、弩床、云梯冒着炮火抢城,牛马、骆驼载着大型冲车一步步向楼兰城门靠来,冲车之上,十人一队的弓箭手连珠射箭,以保冲车不受损坏。

另有小型的抛石机装上碎石、牛油、白草,由四人一架,一人装石,三人拉杠,十架一队,近百架抛石机连珠向城头发去。一时间,楼兰城头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本来煮化的火油被抛上来的牛油点着,一口口的大锅被砸得油汤四溅,反倒伤了不少楼兰士兵,城头上面泼了油后成了一片火海,城上之人不敢靠近,反倒方便了匈奴人抢城。

傅介子对火油着实不熟悉,不知火油的性子,以为车护将军出了个好主意,正想看看,不料火油这东西,伤自己的人要比伤敌还多,当下下令加大弓箭手的力度,以圆木和碎石击毁敌兵大型攻城武器。

姬野还没上场便被火油烫了一下胳膊,骂咧咧地吼了一阵,亲带人搬运木头、石块来守城,车护将军还是不肯放弃火油这东西,令人连锅带油一起往城下面泼。

楼兰城上伤者多,亡者却少,而楼兰城下则不一样。匈奴本是骑兵部队,很少作攻城之战,这一回打楼兰必须攻城,则所行所带之物都不能过重,有时奇袭便是连铁甲也不能穿。冲车之类的大型攻城器械也是拆开了用骡马拉来的,而抛石机太多,拆装不易,所以带来的都不大,抛石机小射程自然也就短了,匈奴兵不得不靠近城墙才能将石块抛上。

这么一来,就方便城上面的楼兰士兵发泄了,大锅大锅的火油如浇灌庄稼一般淋下来,所到之处,全是一片火海,匈奴兵烧死烧伤者数以百计,被火油浇到,抛石机在这一会儿功夫便毁了近半,化作了一堆火焰。

此时,匈奴兵的中军也在不知不觉间向前移动到一箭之地,在楼兰城头可以看得七八分真切。狼头大旗在夜风中摇曳,为首的是一个年不过双十的少年将军,典型的匈奴人,头大而圆,阔脸长耳,高颧骨,目光如鹰,有着狼的东西在里面。

傅介子看了心头微微有些震惊,这位将军年纪太小了些,但能独断一军,少年英才绝非易于,譬如战神霍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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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兵刚到楼兰,锐气正盛,在短时间内竟然顶住了楼兰的强大的优势,滔天的呐喊声将士气推到了顶点,五个百人队以弓箭、连弩掩护,最终将冲车运到了城门口,大军开始了更猛一轮的进攻,大军再次分作两部,一字排开拉长楼兰人的防线,集中优势兵力强攻正门,数倍与前番的箭镞如飞蝗一般压向城头,掩护冲车撞门。

姬野负责四城的兵力调配,而城门正是车护将军的防区,此时也被匈奴骑兵的箭阵给压得喘不过气来,傅介子着赵雄带兵五里以盾甲为依托,强自登上城头,弓箭手居后,以大兵团相压,最终将匈奴兵的攻势阻住,车护将军喘过气来再一次以滚石压阵,生生将冲车砸塌了一个角,发疯一般喝道:“给我狠狠地打,击毁冲车者封千户!”

楼兰的兵制仿匈奴而成,以十人为队,先一人为十夫长,十队为伍,先一百夫长,依次有千户、万户,千户之上有都尉,万户封侯。但值得提出的是,楼兰国小民少,千户已经是极大的官了,纵使是却胡侯、辅国侯,也不过是名义上的万户,麾下几千人参差不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牙将冒着滔天大火不要命一般将油锅推下城去,不偏不倚正中冲车,顿时数丈高的火焰盖住了城墙,冲车在浓烟中化为灰烬,匈奴兵哀嚎一片,这一锅油足足要了近一百人的性命。

“好样的!自今日起,你便是千夫长了……”车护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空中一阵鸣镝声响,一支飞箭如闪电便袭来,正中牙将当胸。

鸣镝一响,四周弓箭猬集而至。

鸣镝是匈奴兵发明的信号武器,鸣镝所至,万箭齐发。

是少年将军发的信号,冲车被毁,少年将军也似怒了,集全军之威加于城头,车护一方压力陡大,近卫损伤过半,车护将军被两近士推倒在地,避过了要命的一击,起身时,身旁近侍,十不余一二,牙将身中百余箭,已经分不出面目来。

“*养的!”一向文质彬彬的车护将军也开了粗口,眼睛变得腥红无比,像是要吃人。

傅介子的行帐离车护不远,眼见车护吃紧,忙征调一个五百人队补上。匈奴兵的锐气经过这一阵狂射之后又降了一分,攻势也陡然间下去了不少。冲车被毁之后便只有依靠云梯了。

这显然是匈奴兵的软肋。

一辈子在马背上生活的匈奴人,离开了马匹,也就失去了他们引以为傲的资本。

傅介子知道这一仗有惊无险,自己一方暂时胜了。

战争还在继续,匈奴兵或十人,或十二人一抬云梯,仍是冒死抢城,想来是少年将军又下了死命令,或者是太过诱人的赏赐,匈奴兵士气又复上涨,竟有数十云梯冒着火油、滚石架到了城头,拖着弧刀展开近身肉搏。

城头大乱。车护将军也失去了方寸,竟自己拖刀迎了上去,打算拼一个够本。

傅介子见只有一小撮匈奴兵冲到了城上,当下喝令五百刀斧手侍候,或两人,或三人“服侍”一人,片刻功夫便将城头打扫干净,圆木滚石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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